现任中东郎将方越泽,年仅二十七岁,是上将军岑涛的得意弟子。上将军年事已高,回到晋宁述职后,特推荐了方越泽来接他的班。三四年下来。边境安宁,没有战事发生,方越泽守在夹谷不功不过,当然也遇不到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英雄英雄,哪有不见血不打仗的英雄?
方越泽很是些郁闷,请求调离的函件再一次被老师驳斥退了回来。渐临暑夏,南诏天气属湿热地区,常年多雨潮湿。尽管安平郡偏西北方,比晋宁一类中部城市都要来得干燥,但是密实而粘稠的空气还是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近卫属官从晋宁开始就一直跟着方越泽做事,他清楚上司在为什么烦恼,但自己力小势薄,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骑马到离兵营驻扎地不远的村落,特意嘱咐农家媳妇另外做上几道清脆爽口的辣菜,希望上司吃了以后能够消消气,降降火。
一位身着南诏传统服饰,梳着双刀发髻的妇女拎了个跨篮,悠悠地朝重兵把守的兵营走来。两排守卫怒眉一挑,数柄长刀“铿”地交叠在一起,其中一人大声质问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那村妇显然没见过这么样个阵势,吓得连忙退了几步,才战战兢兢地举着跨篮往前递了递,低下头不敢面对凶神恶煞的卫兵,小心翼翼地说:“我,我,我是受一个大人的吩咐,煮了几道辣菜送来给将军的……”
“哎。是我让她送菜来给将军的,把东西拿过来。”
近卫属官刚好出来看菜送到没有,见状出声喊道。等他把卫兵递过来的跨篮接住后,对那显然还有些恐惧的村妇摆摆手:“行了,你出去吧。”
等那村妇走出约莫数里后,纤细长指往脸上一摸,竟然扯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lou出另一副美艳容貌。只见她走到旁边的树林里,在草丛中翻弄几下,一个女人就滚了出来。仔细看那眉眼,竟和美艳女子揭开面皮时一模一样。只是脸部泛起青黑色的毒气,动也不动,显然是已经气绝身亡。美艳女子掏出个描花白瓷瓶,对尸身滴上几滴瓶中溶液,就见尸体好像被强酸腐蚀融化一般,慢慢地竟化作气态消失不见了。
美艳女子又取出另一副皮相,小心贴在脸上,马上成了另外一人,急步往兵营走去。
深夜,中账仍有火光。
方越泽把批改好的几份文书放到一边,站起来自行揉捻几下酸痛的肩膀。突然。他觉得背后有些麻痒,伸手挠了挠。过不了多久,还是觉得痒,比起前一次更痒了。又挠了挠。还以为是夏天来临,一些毒蚊叮咬所致,特地把驱赶蚊虫的药草点燃,绕着帐房熏了两圈。可没过一会,不单是背部,连手臂,大腿,都出现了麻痒的感觉,再挠下去,痛入骨髓。
这时方越泽才发现不对劲,一边大声呼喊:“来人,来人!”一边ian开皮甲查看。
等几个近卫循声赶来时,却发现他们的中东郎将已经倒到地上痛苦地卷曲成团,还不停地发出“呼赫”“呼赫”犹如野兽一般的声音。有大胆地上前去把人掰了一下,立刻被吓得胆儿一缩,差点晕了过去,另外几个围拢上前,一看,也被吓得大叫起来。
只见方越泽裸lou在空气中的皮肤无一处完好,就连脸部都被他自己挠得鲜血淋漓。双目充血,里面已经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类的理智。如果说这些还没什么,那随着鲜血流淌,不停地从肉里钻出一小条一小条丝线粗细的白色虫子,才真是让人觉得既恶心,又恐怖。
后面来到的卫兵,有些胆子大的想冲上前去制服方越泽。谁知到却反被狂性大发的方将军扑过来狠狠咬上一口。随后,那些被咬的卫兵也都出现了跟方越泽相同的症状。
众人无法,只得把中帐团团围住,出来一个就把一个打进去,但是这么做肯定捱不了多久。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清脆的铃音响起,一名穿着南诏白罗迭裙的女子从夜幕中缓步而出。
“什么人!”
本来神经已经很紧张了,又来个神不神,鬼不鬼的,有草木皆兵的已经按捺不住先把长枪刺了出去。只见那白裙女子身形如影,须臾间,就已经避开层层兵器,进到中帐里。
卫兵们都有些犹豫,既怕中东郎将出了什么纰漏他们吃不完兜着走,更怕进去以后也变得像其他几位同仁一般生不如死。方越泽的属官急了,较他人先一步冲了进去。其他人面面相觑,接着也跟了进去。
不知那白裙女子做了什么,里面几个全身是血的人已经安静下来,不再又吼又叫的胡乱咬人,乖乖地躺在地上。但是还是不停的有白色线虫从血肉中钻出来,爬上爬下。
“呵,不但有蛛毒,还下了线蛊。终于有个能看的了。”
没错,这身着白罗迭裙,深夜造访夹谷军营的正是屡次破坏飞影阁任务的涵阳。连续三次,她让飞影阁不但拿不到银两,还赔上信誉,就料到飞影阁绝不会善罢甘休。果不其然,这次方越泽既中了毒,又被下了蛊。磨蛛的毒,一般可以用斑唇马嵩解开,但斑唇马嵩又是线蛊的最爱,用了斑唇马嵩。线蛊的繁殖速度就会大大提升,母蛊甚至会根植在饲主体内,再也难以分离。
不过只有这点伎俩,还是不够格啊。
“你们,现在谁能做主?”
涵阳转过身,对身后一群看得目瞪口呆的将士淡淡开口。楞了几秒,一个身量矮小,面目有点猥琐,穿着青铜护甲,看来有点品级的人把粗短肥大的爪子狠狠挥动:“把她给本将军抓起来!哪里来的刺客!肯定是她对方将军下的毒手,抓起来,快抓起来!抓……呃……”
让那矮子直接闭上嘴,涵阳不耐烦地皱起眉:“来个有脑子的说话,否则再过一会你们将军成了活死人,可别怪我。”
“在下陈楠,是下郎将,这里还是能说上几句的。恳请姑娘尽力救治方将军!”
又站了一个出来。
“总算有个有脑的,从现在开始,这里所有的人一个都不许离开!还有,安安静静,别打扰我,否则后果自负。”
涵阳先点了方越泽几处大穴道,让血液停止流出,接着取出一小撮枯黄的草叶,轻轻一搓就冒出袅袅烟雾。把烟雾往方越泽周身熏上几个来回,只见那些白色线虫出来的速率越来越快,不过渐渐地,所有的线虫都从嘴巴涌出,其他部位已经没有线虫往外爬了。
突然,方越泽的腹部凸起一小块,那块凸起好像有生命似的,慢慢地从腹部顺延着食道往上爬,等终于爬到喉部的时候,只见涵阳指尖一浮,将一枚长长的金针刺了下去。那块凸起仿佛被掐住了要害,在不停的挣扎,连带的让方越泽满是血痕的脸部也变得更狰狞起来。
涵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个小铜炉。打开后取出一只婴儿巴掌大小的五色蝎子,轻轻放在方越泽嘴边。再用小刀在方越泽上臂划开一个十字,接着手中金针连动,ha进鸠尾、尺泽、血海和阴陵泉穴中,驱使磨蛛毒素往上走,直到毒素尽从十字创口中流出,出现鲜血为止。
拔出喉咙上ha着的那根金针,再轻轻地往方越泽胸口一拍,只见方越泽喉间咔咔作响,猛地张大了嘴。接着一条两指宽,三寸长短,肥嘟嘟的白色肉虫就生生从大大张开的嘴巴里爬了出来。
已经有胆子小点的卫兵在吐了。
那肉虫刚爬出来没动几下,就被涵阳放在方越泽嘴边的五彩蝎子一口咬掉脑袋,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啊!”
在肉虫被蝎子吃掉的那一瞬间,围观人群中传出了一道女人痛苦的尖叫声。涵阳笑吟吟地看着人群一个普通卫兵模样的人倒在地上,走过去,手指在那人脸上一揭,扯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根本不是什么卫兵,而是一个美艳的女子!
那女子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蜷缩着身体不停地颤抖,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一滴接一滴滑落。美丽的眼睛狠毒地瞪着涵阳,痛楚让她哆嗦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怎么可能……”
“飞影阁主,久仰大名,今日终于能够见上一一面,小女子甚感荣幸。”
飞影阁!?
相比起涵阳笑吟吟地全无所谓,在场有点常识的人都不由得睁大了双眼。飞影阁,原来是飞影阁啊!
“我,我低估了你……你,你居然懂得用姑婆草……还,还养出了沙蝎蛊……”
丝线蛊颇难养成,就算是纯正的巫族巫女也不一定能够成功,这是琉千影的得意之作,也是杀手锏。今晚上她不但用了磨蛛毒,还同时放出了线蛊,就是要一击必中,给涵阳一个狠狠的下马威。没想到涵阳不但破了磨蛛毒,还带着线蛊的克星五彩沙蝎。被自己养的蛊虫反噬,内损可是会非常严重,现在就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琉千琴都奈何不得。
“哼,败便是败了,要,要杀,要剐……悉听……悉听尊便!”
“哦,谋杀朝廷大将可是死罪,既然如此……”涵阳眸光一闪,不易察觉地往某个方向微微瞥了眼。掌中小刀作势要割破琉千琴喉咙时,背后一道冷风袭来,涵阳身形一变,仅剩左手空闲,堪堪抵挡,又不小心lou了个破绽,下一招便被人制住。
围观一干将领全部呆若木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道黑影掠过。再然后,地上躺着的,和原来站着的,都消失不见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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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真时假,假时真
更新时间:2011…2…13 22:31:53 本章字数:6094
涵阳主动ha手飞影阁的事。确实是出于挑衅的目的,就是想把琉千琴给引诱出来。威胁也好,利诱也罢,找到机会能够加入飞影阁,顺杆往上再打入魅影。
在帮方越泽解毒的时候,她曾感觉到旁边有两道不同于常人的呼吸,一道略深,一道很浅。习武之人受身体条件和内功心法的限制,加上习惯使然,呼吸的声音比平常人要轻微很多,也没有那么多的浊气。
琉千琴对她虽然有防备,但是并不充分,略深的那道呼吸声就是她的。如果说全力一拼,凭借琉千琴的实力她不会败得那么容易,可惜她太过于自信,也太过于轻敌,早在涵阳取出五彩沙蝎的时候就应该提高警惕,而不是轻率地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毒蝎。
至于另外一人,因为不带有杀气,所以涵阳一开始还没能察觉。但是当她开始静心解毒的时候,就轻易地分辨出了不一致的气息波动。敏锐的感官紧接着就锁定了中帐外藏着的黑影。
一直被冷漠的注视着,那人只是观察,从头到尾都在观察。
琉千琴受到蛊毒反噬,涵阳恰巧合适地漏出一个空当。如果那人出手,便可以肯定,就算不是飞影阁中之人,也必是身属魅影无疑。
结果那人真的有所动作,涵阳便顺势假装被擒。
仅凭跟那人来往的几招来看,此人武功修为远在琉千琴之上,而且路数和招式都甚是怪异,她在万魂崖底的石洞中遍阅数千藏书,江湖上只要有些名气的武林门派,绝大多数看家本领她都能认出十有八九。
偷袭之人身法灵敏,招式看似柔和实则狠辣,讲究一击毙命,但是内力却不是很深厚,跟涵阳没掉下万魂崖时相比尚且略胜半分。这些都是南派密宗武功的特点,加上之前的推断,此人八成是魅影派来的。
飞影阁不过是魅影十数个外层组织中的一个,不算很弱,可也不是最强势的。连续三桩任务被破对飞影阁来说确实是不得了的大事,但是对于鲜少在江湖走动的魅影来说,却算不了什么。是以,涵阳一开始估计,最多也就是能引出琉千琴罢了。
身体先是被人拎着,手脚没有着力点,垂垂荡荡地很不舒服。接着又被狠狠扔到了木板上。接着一颠一簸,马蹄声起,赶马鞭子不停撕裂空气,“嗖嗖”直响。
涵阳眼睛闭着,但不等于动弹不得。
梵天瑶草,逆天得很,霸道得很。它可以让人一夜之间平添六十年功力,称霸武林,独步天下;也可以让人朝来夕往只剩七年光景,死不得,生不能。旁侧偷窥这人武功其实相当了得,但是对于服用下梵天瑶草,又学得“迦影掌法”的涵阳来说,只要她活着,这世上就没几人能奈何得了。
被扔上马车的时候,涵阳不小心被丢成了个脸朝下的别扭姿势。车厢里除了她和真正被点穴失去知觉的琉千琴,能感觉到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从呼吸声判断,正是方才暗中偷窥之人。
马车颠簸得紧,涵阳觉得很不舒服,但碍着现在是“点穴”状态。又不能换个卧法,让她觉得好生难过。估摸一时半刻间到不了目的地,干脆就索性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风吹入,带来一丝丝lou水凉爽的气息,夹杂着树叶的清香。应该是早晨了,而且还是在密林中,但车厢中那人已经不知去向。
少顷,马车停罢,涵阳耳朵贴着车厢地板,隔着木头听到外面有低声谈话响起。
“主人,真的要把抓来的人带进去?可是不合规矩呀。”
问话的声音年轻柔媚,干净得仿佛清泉流淌。
“我自有分寸,带进去。”
回答的声音感觉很中性,厚实,但又不像男人的声线。
涵阳重新被人提了起来,顺便偷偷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听到机关启动的声音,一共响了三次。
接着,空气的感觉变了。
东陵八仙花的味道,还掺杂有一点点翡翠景天,翡翠景天带着湿气,应该是下在水里。
东陵八仙花,加上翡翠景天,剧毒。
感觉穴道被解开,涵阳装着刚清醒的模样,慢慢睁开双眼。
面前站着一个很高的女人,身长目测超过一米八。没梳发髻,而是盘成个怪异的样式,头上带着四方形的竹边帽。帽檐垂下一圈黑纱。身体很壮实,如果不是没有喉结,极可能会被误认为是男人。脸看不清楚,被黑纱挡住了。
房间比一般屋舍的卧室大,比客厅小,屋顶成拱形,四周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摆设虽然不富丽堂皇,但是也有些品味。除了涵阳和那看不清面目的女人,再没有别人。琉千琴不在,应该是被带到其他地方内部处置了。
晃悠着站了起来,一副久未活动的僵硬感,还恰到好处的往前颠了下,涵阳对自己的演技感到还不错。
“你是谁?找我有何贵干。”
“你很有胆量,很冷静。”
女人开口,是马车外那把中性的声音。言语间听不出息怒,音调平淡,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涵阳,涵阳能察觉里面藏着浓浓的审查和探究。
这人必有一双锐利的眉眼,目光全是掠夺和血腥的味道。这样一种气质,居然长在女人身上,只能说南疆里奇人太多。
“你有什么目的?”
“你又有什么目的?”
那女人在主位坐下,同时示意涵阳落座。涵阳也不客气。手放在桌面上,旁边有一盆水,养着合果花。花开正好,那一抹翡翠景天的味道,在花香里若隐若现。
“你这人好没礼貌!随随便便绑了人不说,现在反倒问起我有什么目的!我找飞影阁麻烦,干卿何事?莫非你与那飞影阁,是一伙的?”
语气咄咄逼人,蒙面女人也不恼,还轻轻笑了一下:“果然还是孩子,脾性还是毛躁了些。”话音一转。多了几分冷冽:“飞影阁归我管,你说与我有没有干系!”
涵阳心中微喜,莫非得来全不费功夫?表面上却仍是怀疑和警惕的态度,质问道:“不可能,我早就查过了,飞影阁阁主是琉千琴,张得,张得根本不是你这模样。”
“我说是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