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阳对危险的气息有天生的敏锐感,只可惜换到感情方面,就是彻头彻尾的木讷。这也难怪,从小到大,她除了对妹妹的爱护,连什么叫真正的亲情都不懂,何况其他。
感情这种东西,太没用,也太深奥。这是她的结论。
杜公子那么隐晦的挣扎,她当然看不懂。只是车厢里突然的寂静,有些不习惯。那痞子怎么了,无意识地撇了一眼。发现自己的举动很无聊,立刻撩起车帘,希望能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虽然这条路,她这几天来来回回过很多次。
“停车,停车。”
杜子笙睁开眼,只来得及看到那抹牵动他心的身影跳下车,然后,消失了。一种失去的恐慌莫名地升起:“涵阳!”
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一个糖人小摊前围了一群天真活泼的小孩子。甜蜜的麦芽糖味,诱惑着一张张纯真的脸蛋。
“我要葫芦的!”
“我要八哥的!”
“我也要,我也要!”
糖人贩子脚上踩着热炉子的踏板,两只手飞快地把软软的糖料捏成各种可爱模样。头发有些花白了,技术很娴熟。笑容暖暖的,就好像锅里面那些缓慢转动的糖料一样。
“一个一个来,别挤到了,都有都有。”两指往上一抓,活灵活现的猴子望天就在细木棍上立了起来,梳着福头的小娃娃兴高采烈地接了过来。
“这个,是什么东西?”
小贩楞了下,直觉回了一句:“糖人呀。”怎么还有不懂糖人的?
往右边看了过去,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里面藏着点点兴奋和好奇。
是富人家的小姐吧,那些贵人们是不会容许玩这些低下东西的,难怪不懂。虽然穿着的衣服不是什么上品,但气质是掩盖不住的。
生意人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一双眼。
“是糖人,是糖人,真笨!”
“笨,笨!”
周围一群小屁孩已经哄笑起来,呲牙咧嘴地做着鬼脸。小孩子淳朴的心里面没有心计,纯粹是相互玩乐而已。
“我…”涵阳悔不当初,好好呆在车厢里就是,现在丢大脸了。好奇吧,就知道好奇害死猫。难道在这具身体里呆太久了,灵魂也有向十二岁发展的趋势了么?
“来,拿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小寿星公,长须飘飘,可爱地捧着个硕大的仙桃:“吃吧,不要钱。”
小贩乐呵地笑着,看涵阳无意识地接过木棍,出于习惯还想安慰性地拍拍她脑袋。谁知道手刚伸出去,就被人狠狠扭住:“啊!”
“想做什么!”明明是温润的嗓音,寒冷却慢慢渗透出来,让小贩半句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吱唔。
“快住手,你干什么!”涵阳把右手一搭,想卸去杜子笙的力道,却忘了自己现在根本没什么气力,只是白费功夫:“快松开!”
感受到手上略带冰凉的触感,那双眼睛里流出出来的紧张和执着让杜子笙有些不悦。她不该对一个小贩这么好!
稚气的想法,不舍得真伤了她,就迁怒到可怜的小贩身上。
“回车上去,不许再乱跑下来!”
把小贩甩回木凳上,随手从腰间掏出一块银子掷在糖盘上,拉起涵阳的小手就走。
周围的小孩子们被吓得纷纷跑开,这个大哥哥好可怕!
刚才匆忙跑下马车,却失去了那人的影子。街道上行人太多,担忧和恐惧让他失去了往时的冷静,盲目的四处寻找之后,才在一堆孩子中间发现了她。
紧张和怒气让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太任性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涵阳一下一下舔着糖人,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语。
“涵阳,你…”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但是想说安慰的话又说不出口。杜子笙紧紧捏了捏拳头,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婆妈了!明明担心得要死,明明看不得她难过,还要惹,然后跟着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你到底知道多少,关于我老爹的事,能不能告诉我。”两人同时一楞,无奈的摸了摸有些毛躁的头发,涵阳懊恼地想,自己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对上杜子笙震惊的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问个干脆:“老爹是把我带出来当挡箭牌的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全都神神秘秘的!别以为我还是傻子,随便糊弄两句就算了。”
话说出口,暗暗松了口气,突然发现原来问出来也不是那么困难。或者,是因为对面是这个痞子,隐约明白他对自己的好,才如此的肆无忌惮。
两人直愣愣地对看着,又不约而同的侧过头,脸上腾起淡淡的红。
清俊少年垂下眼眸,里面流动的是无奈,心疼,还有几分挣扎。
若你真是个傻子,那事情就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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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原因
更新时间:2009…9…28 13:39:11 本章字数:3223
===========更新啦~还是希望能看到大家的评论呢^-^=====================
东陵地处东南,有肥沃的土地,有合适的气候,几个重镇还具有上佳的军事防御优势。比起要忍受酷寒的北寮,面对连片沙漠的西邬,还有潮湿多沼的南诏,东陵要想不富裕都难。
几百年前的战火纷飞,出了一个天纵英才的仲孙尉德,在这块早就分崩离析的大陆里,独自建起一只令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黑甲兵,为后人生生抢下这片沃土。若不是在盛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突然猝死,这位被世人称为“杀神”的开国皇帝,完全有能力一统天下,哪里还有现在其余三国说话的机会。
仲孙尉德太神秘,不要说画像,就连书信墨迹都极少。一生戎马,在战场上的时间远比待在华丽皇宫中要长。传言他从来都戴着一副铁面具,有人说是因为他面如罗刹,又有人说他俊美无双。可惜,见过他面貌的人没有一个活的下来。
这位君主既是百年不出的奇才,也是嗜血残暴的魔君。一个连妻子儿女都能冷血对待的人,又怎么能妄想他有仁慈之心。似乎他之所以生下来,就是为了杀戮,不停的杀戮。
什么是闻风丧胆,什么叫遇敌即溃,从为数不多的史料中已经可见一斑。若他没有突然死在三十五岁那年,可能不等天下一统,就已经血流成河。
也许是杀戮太重,老天也看不过去,才降下惩罚,把这“妖魔”给收了回去。可能是仲孙尉德一人,就把所有眷顾耗光了。也可能,是他罪孽太深,自己一人还不清,报应到后辈身上。从此以后,仲孙一脉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有担当的皇帝。反而一代比一代软弱无能,沉溺于声色犬马中。
相对的,其他三国日渐强盛,尤其以北寮最为凶猛,一次又一次来骚扰东陵北方边境,进而蚕食东陵国土。西邬和南诏同时虎视眈眈,不放松任何可以分一口的机会。
偏偏东陵又摊上一个史上最无能的皇帝,仲孙琏。既没脑筋,又没胆量。巴不得天天躲在深宫里面,和后妃饮酒作乐。导致现在朝廷中奸臣当道,小人横行。百姓早就处于民不聊生,水深火热中。
“居然敢这么说当今皇帝,不要命了么?”粉嫩的小嘴翘翘的,星眸闪亮。声音虽然被刻意压低了,里面却没有一点恐惧。
杜子笙苦笑,有些不忿地伸手狠狠捏了捏对面人儿娇俏的面颊:“要是你不想听,我便不说了。”
他是彻底载在她手上了。这只磨人地小狐狸呀。
“说嘛。说嘛。继续说。”放下想挥去脸上魔爪地手。某人眼睛弯弯地。讨好地笑着。还把面前只剩半杯地茶水捧了过去:“来。喝点茶水润润喉。”
已经接近正午。街道上来往地行人和辛苦做小买卖地贩子们。全蒸出一身汗。
独着富贵楼中地包间干爽宜人。加上好茶好菜。让进来地大爷小姐们真正享受了富贵地级别。也算对得起它五两一座地价钱。
而涵阳和杜子笙。现在就坐在其中一间。谈论一些。大逆不道地事。
“这些天带你逛着京城。有什么感觉?”
“繁华中带着**的气息。”一语中的,既然他都肯如实相告,自己也不会小气到再装疯卖傻:“你带我走的地方,来来回回绕的都是一个圈子。这里只怕是最靠近内城,也是京城里,不对,应该说是整个东陵国里,最能见人的地方了吧。”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个国家的人民真可怜,霉变已经透到表皮,里面到底已经坏成什么样…
杜子笙微愕:“阳儿,早知道你聪明,但是今日还是被吓了好几跳。”话中有些意味深长。
手指不由一抖,因为自己的茶杯已在别人手上,涵阳径直取过杜子笙的,对口喝了下去。这痞子喝过了,起码可以保证没毒。
不过是无意识的动作,却偏偏惹得某人心里一动,墨色眼眸中藏着浅浅的宠溺。
“我国素来是长嫡有序,而泾西王爷,就是你爹爹,只因为是排行第三,纵使才华再盛,声望再高,也没什么用。”修长的手指往外面一比:“看看他们,明知进到这里来乞讨,要是被巡城禁军发现了肯定没命,也要赌一赌。”
几个衣衫破烂,蓬头污面的乞丐端着瓦片,或蹲在提防,或挨个乞讨。杜子笙天天带涵阳来的这块地方,就是所谓的富人区。没有“乞丐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但是封建统治铁的规则从来不用写出来。
阶级,是一把可以杀人的无形线。
“王爷就算可以不停发放粮米给他们,终究改变不了什么。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皇上和其他几位王爷,根本不在乎。如果再这样下去…”
温润的嗓音,淡淡的,有着痛心疾首,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然。
于是,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书房秘会,街市暗访。她的危险,或者应该说,是她老爹的危险。原来在不经意中,自己已经被卷入这样,“伟大”的事业中。
那么,他们究竟担心的是她的安全,还是怕她走漏了风声呢?
谁知道…
一抹清风携带几缕暖阳从半开的边窗中溜了进来。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孩,手撑着下巴,两条小腿一摆一摆地,眼眸在阳光的撩拨下变成深褐色,透明而轻薄。
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修长洁白的长指半拢着茶杯,扇贝型的睫毛半垂着,盖下一层青影。紧抿着唇角,透出一股强韧。
指尖点了点茶水,沿着桌面划下几笔,是四个字。
女孩呶了呶嘴,示意少年看:“剩下的话不好说,不过,是这个意思吧。”
剑眉忽地一拢,又飞快松了开去,青袖抹了过去,水迹顿时消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呵呵。”杜子笙止不住逸出醇厚的笑声,禁不住伸手去捏了捏涵阳小巧可爱的鼻端:“真是败给你了。”
以新换旧。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像糊了水的宣纸,一捅即破。朦朦胧胧地遮掩着最后的真相,大逆不道的举动。
杜子笙突然觉得心口微痛,一点点,是针刺的麻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略带贪婪和疯狂地看着面前人的容貌。
是痛苦,也是不舍。
“子笙,到了现在,也是时候了。趁着陪那丫头,多多试探。”
“可是,爹,涵阳她还不过是个孩子。这种事情就算说了,她能不能明白尚难定论,更何况让她接受…”
不是今晚吃什么这种小问题,而是“叛君欺上”,皇权更迭的大事啊。只要是正常人都很难接受吧,何况只是个半大丫头。
“住口!十二岁也不算小了。当初你十二岁时,就已经写得出千字文,当堂与太傅辩驳。你应该明白,只有王爷,才能让东陵恢复曾经的辉煌!”一如既往的狂热:“我们部署了这么久,一丝意外都不容许发生!”
“爹,国师所做的预言从来没有出错过,又何必…。”
“哼,要不是因为国师,你觉得那种下人生的孩子有这么好的命,能被承认是王爷的子嗣?不用多说,若过她真是生来助我等的,那就应该与凡夫俗子有不同之处。若她没那个命,一个小娃娃罢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就算她说出去,也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王爷可能会顾念血肉亲情,但是我们,可没这层顾虑…”
忽而又想起与父亲之间的对话,杜子笙放在桌下的双手已经紧紧捏到骨节泛白。
涵阳…涵阳…
丝毫察觉不到他心里的挣扎和痛苦,莹白的小脸向着窗口,墨黑色的星眸蒙上一层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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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乞丐
更新时间:2009…9…28 13:39:13 本章字数:2729
============更新鸟~先跟亲们打声报告,因为丫头最近电脑送修了,所以码字都需要借用同学的,明天木有电脑借。。。所以更新不了,大家见谅T。T===================
“客观,您点的千层芝麻糕来嘞!”店小二欢快的声音切入寂静中,把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扯下,往桌面麻利地擦过,接着一盘热腾腾的糕点就被摆了上去。甜腻的氛香悠悠溢出,让人口齿生津。
“公子,小姐,您们用好!”
“谢谢。”出于礼貌,涵阳微仰头,轻轻一笑,两枚酒窝若隐若现,没有嘲弄的神色,而且是不容忽视的尊重。
年轻的小二稍稍一楞,随后耳根腾起一抹暗红:“不,不用…”
“你可以出去了。”清亮的眼中不自觉的散发出寒气,把小二剩下的半句话给堵了回去。
“咚。”修长的手指用力往桌面一敲,似乎在发泄某人的闷气。
没再看被吓跑的小二,涵阳奇怪地撇了杜子笙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反而继续往窗外看去。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么?”
好不容易出懊恼和尴尬中抬头,又因为对面人儿的漠视而心生不快。眉间藏着几许无奈,自从认识这丫头之后,他就没顺心过。自己为她担心得很,她倒好,什么也不懂地就顾着看外面。外头的景色,有他好看么…
其实涵阳心里也是波浪一阵接着一阵。她以为他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现在痞子肯“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出来,反而不正常。
若说是坦白也不对。倒更像是一个陷阱。一种试探。用来看她地态度。可为什么是她?
难道说。王爷老爹要把皇帝踢下台。有用得着她地地方?一个小女孩。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当沙包都嫌不够。
啊。真痛苦。不想了!话说重生以后。自己似乎变懒许多。习惯了得过且过地生活…算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挣扎也没用。
“在看好玩地东西。”努了努小嘴。示意杜子笙往外看。
街道上人依旧很多。几个乞丐依旧努力地跑到来往人群面前讨饭。行家有行道。普通人这些乞丐还不屑多费口舌。专门挑穿着大富大贵地人。反正这块地本来就是富人区。喜欢显摆露财地人太多了。
只不过那些乞丐看来成果不佳。屡次被人推开。半个子都没讨到。
“什么?”有些不解。
“注意那个瘦高个子的手,那。”
杜子笙疑惑看去,猛地眉尖一抖,不着痕迹地用余光回扫两手支着下颚的涵阳,好利的眼。
瘦高乞丐被一个胖子猛地一推,身体仿佛受不住力道而微微左倾,遮住手的动作。小指一勾,用力拉扯,胖子腰间鼓鼓的钱袋就不翼而飞。
“这人手法不错,点点功夫就已经第五个了。”嘴角翘起,浅浅的酒窝显得更深了:“其实呀,老百姓看重的不是谁该当皇帝,而是谁能皇帝。一户人家,父母儿女,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能让这个国家的人活下来,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