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凤那丫头就没同你说什么?”丁婠眸子一瞥,似笑非笑。
丁姀愣了下,打从丁婠开口问起梁云凤,便知道是这回子事。必是梁云凤也去告诉她什么了,故而如今按耐不住才来找自己的。她笑了笑:“这儿除了你我并没有别人,五姐难道还不放心?”
丁婠叹了一声:“隔墙有耳,何况是在这四面围墙的地方,也不知道有多少双耳朵呢……”
丁姀也随她:“八妹愚钝,还是五姐明说吧。”
丁婠仔细斟酌:“想必你也已知道了吧?那上南山寺的事情……”
丁姀点头:“只不过是梁小姐偶得的消息,未必真切,莫不是五姐当了真?”
丁婠眸神一震,自她得知自己的生辰八字被赵大太太拿去合八字之后,日日寝食难安。而丁姀却与自己截然相反……她是不是早已成竹在胸了?神色开始复杂起来,探寻地问:“妹妹竟一点儿都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丁姀摇头。
丁婠便道:“侯门无情公子花心。这高门咱们是攀不起的……”
丁姀怅然失笑:“五姐……这么认为?嗬……那便好了。”
一下子丁婠有些哑口无言,似乎自己今朝子说的每一句话都遭丁姀看穿了似地。她不禁有些心虚狐疑起来:“妹妹也知道自己合的是个什么?”
“……”丁姀看着她,表示不知道。
丁婠笑了笑,神情颇为轻松:“是大合。”
“大合?”为什么与梁云凤说的不一样?
丁婠见她错愕,又更加怡然自得起来:“咱们姊妹,都是大合呢……哎,也不知能花落谁家。”
“……”丁姀纹丝不动,微微掀唇苦笑,“自然是五姐。天底下还没有先割麦青再割早稻的事情,即便是今日换成七姐,也必要是五姐先出阁才说得过去。”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隔墙有耳
感谢LUCK月及别梦儿宝贵的粉红票票。五一期间票票价值翻倍,一票顶两票。那个……要是童鞋们有的话……未洁不甚感激 ̄祝五一愉快丁婠点点头:“你想得明白便好了。只可惜啊……一入侯门深似海……五姐日后的路,也不知道该如何走。八妹,你现下今非昔比,得了梁大人的举荐,日后定也能嫁得不俗,可要帮着五姐些。”
丁姀呼吸一紧,呼出口凉气:“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怕……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嗯……八妹说得也是呐”丁婠故作沉默。
丁姀只觉这一切荒唐。丁婠的惺惺作态令她犹被烟呛了喉咙,声音嘶哑地说不出来一句话。她横竖想着,自己退出成全她她就能美梦成真——殊不知这一切的决定权都不在自己手上,而在别人手里。如果是在自己手里的话,如今自己又岂会坐以待毙呢?
见她承诺地十分自然,丁婠就要起身告辞,收起绢帕轻轻塞入袖囊:“夜凉,妹妹也赶早歇着,五姐就先告辞了。”
丁姀问:“不进去坐坐么?”
“不了,改日再来同妹妹说话。”扬声便唤,“喜儿,走了……”
喜儿立刻就跑了出来,便知一直侯在那儿的,手里还拿了个小包裹,应是霜儿说的果子。朝丁姀微微敛衽说了告辞,便搀丁婠同去了。
丁姀一下子垮下肩,腹中一时间恶胀。今日晚饭都不曾吃多,午饭更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胡吃海喝的,难道真是吃坏了?可也不见同吃的人有何异样。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可恨身子似乎自落水后就不大好。
春草在里边就不见她回来,就出来找:“小姐……怎么还不进去?”臂弯里挂了件披风,见到她就给围上,“天寒,切莫着凉。”
正说着,院门前一盏灯笼无声游近,警觉道:“谁在那里?”
春草被吓了一大跳,脚一抖便踢倒了架再花坛上的半截灯笼肚子,一下子整个灯笼都火腾腾地烧了起来。
那人大呼:“着火了着火了……”猛地扑过来。
三个人顿扑成一团忙着踩灭地上着起来的灯笼。灯笼的绢子周边一条火光猩红,蓝炎炎的火腾空而飞,在黑夜里伴着星空跟猫眼似地。
霜儿一听着火,赶紧端了盆水出来:“哪里着火哪里着火……”也没看清,猛地往呐火光里一泼,“噗”地一声,连火带人,都浇了个湿透。
好歹那着起来的灯笼是灭了。众人都忍俊不禁,相互看看,才认出谁是谁,原是夏枝回来叫的那一声,害春草踩到了灯笼。夏枝又来救,自己手里的那盏也给烧了起来,故而适才火势一下子有些大。
丁姀拍抚胸脯被吓得不轻,要真着起来,事情可就重了。冷风夹湿衣,忍不住整个人身子打颤,赶紧招呼她们:“别愣着了,赶紧进去换了衣裳,仔细都着凉。”
春草“扑哧”一声笑得直不起弯,指着霜儿强忍笑意朝她瞪眼珠:“你瞧你……你瞧你干的好事”
霜儿扁扁嘴竟要哭:“对不起小姐,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都进屋去吧”丁姀失笑。
夏枝忍不住要嗔春草:“都是你,还赖人家。”
春草脸一唬:“怎么又是我了呢,明明是你抓贼似地吓唬我跟小姐,小姐你说是不是?”
几人打笑着进屋,除了霜儿都多多少少湿了一些。
“阿嚏……”也许是冷暖相交,丁姀忍不住颤抖,清涕连连。
这下三人可都收住笑了。夏枝一捶春草:“你瞧,闯祸了”赶紧拿来衣裳裹住丁姀,搀着里屋去了。一面道,“赶紧去提水给八小姐沐浴更衣……”
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拔腿就往厨房跑去。
进了里屋,丁姀才觉好些,微微挣开夏枝,道:“我没事,不必大惊小怪的。”
夏枝摸了摸丁姀的额头,将她湿漉漉的头发捋下几滴水来,也不禁怪起那霜儿:“也不瞧个仔细,连小姐身上也泼。”
“她是急了。”丁姀道,“不过也正好,想必这几**再不必过去帮忙了吧?”
夏枝点头:“紫萍才说,明朝子就不必去了。不过奴婢……哎……奴婢没打听到什么。”
丁姀拍拍她的手背:“也不必再打听,我心里已经明白了。”沉默了下,“这几日上门的人约莫会多,你就说我今夜受了惊,不方便见人吧……”实在是人怕出名,她就怕别的人都来她这里瞎凑热闹。她无心应付别人,自然别人最好也别来应付她。
夏枝踟蹰:“小姐真个儿没事?”
“没……”丁姀抬头笑了笑,脸上有些疲惫。
夏枝哪里放心,从妆台上拿起篦子,将丁姀的头面俱都拆下,一面梳着她的长发,一面问:“小姐说,您心里已经明白了,可否跟夏枝说说?”
丁姀便将这几日心里的猜测都告诉了她,又想到丁婠亦真亦假的说辞,心内斟酌比较,终未作考虑。
夏枝垂目:“没想到……竟会是舒大爷。如此一来,小姐岂不是要去做人妾?”忍不住眼眶一热,滚下眼泪来。
丁姀的唇轻轻扯了扯,竟也笑不出来了。难怪嗬,难怪母亲受邀竟会不来,想必……是赵大太太早告诉了她这番打算吧?她也觉难面对自己?还是……其他呢?
甩去这一番想法,丁姀接下夏枝的篦子,道:“也别忙了,才回来就坐坐。”
夏枝提袖抹掉眼泪,夹着两股在丁姀近旁的凳子坐下:“小姐从来不提自己当嫁之事,如今已到眼前,奴婢还从不知道小姐心中究竟觉得什么样的姑爷才算好的。小姐,不如现在说说,奴婢也好去瞧瞧那舒大爷离小姐说得有多远。咱们以后也能早做好打算。”
丁姀笑了笑。这提问法有些奇怪,怎么就说那舒文阳离她的标准有多远而不是有多近呢?难道在他人心目中,舒文阳就是个五大三粗且不懂风情之人?
问了夏枝缘何做这般疑问,夏枝张嘴便道:“舒公府的丫头都那么品评他,奴婢……奴婢也只是揣测而已。”
丁姀仔细想了想当日在围墙内外所遇之事,一时胸中暖意更甚。尽管落水之后由他救起,她未能一睹他的容颜,但总隐隐觉得,他应是个十分有趣的人。也不知为何,旁人都瞧不出来,是不是,都不懂他呢?
支腮想着,倒让夏枝生疑:“小姐……莫不是已经……”
“少瞎说。”丁姀嗔她,面上一红,又将篦子递到她手里,“呶,再帮我梳梳”
夏枝泪光盈盈地又起身,站到丁姀身后一缕缕梳她的长发。
丁姀道:“扫黛嫌浓,涂铅讶浅,能画张郎不自由。我要的兴许就是这样一个人罢……”夫妻之间相处人生的很大一半,日久之后难免心生厌弃。所以一生不离不弃也就成了一个难题,一种憧憬。哪怕仅是画眉一桩事,都能不厌其烦的话,此生还复何求?以往总听说古人夫妻间举案齐眉什么的,心里由此升起股歆羡。现代忙忙碌碌,缺乏了太多停下来感受的机会与时间。
夏枝听不大明白,但想那张郎就是丁姀口中的那个人吧?
丁姀猛地又想起了二太太嘱托的事情,心想既然应承下来也得尽尽力,就让夏枝趁着天还不算晚,跑趟梁府,给贾大人捎个信。
夏枝点头,将她头发擦干。
春草跟霜儿两个正抬了水回来。因由夏枝伺候着洗了澡,惯例查看了她的亵裤不果后,扶她躺下歇息。再四确认并未发烧咳嗽,才抱着衣裳出去。
翌日清早,便果然有人来访。梁云凤与其继母相携而来,远看两人感情恰似好如姊妹花,可近倒眼前又不由有些面和心不合的样子。夏枝见她俩貌合神离之态,恐二人在丁姀面前生起不愉快。那梁云凤是惹不到得主,急起来上回不连容小姐的面子也拂,故而在半路里就将人截了下来。
称道:“八小姐昨晚受了惊吓,今日身上不大好,请梁太太梁小姐改日再来才好。”
梁云凤心愕:“受了什么惊吓?可是哪里不舒坦?”
夏枝道:“昨儿有丫头不小心烧了灯笼,险些将小姐的衣裳也烧起来。小姐这回子三魂七魄都被吓飞了,在床上睡着呢”
“……”梁云凤突起眼乌子,不住拍胸口,“这这……这是哪个要死的丫头做的好事?不成,我得进去瞧瞧去。”
夏枝赶紧拉住她:“梁小姐还是请暂且回吧,我家小姐正睡着,您进去可也说不上话呢倒不如……待小姐醒了,奴婢亲到您府上告诉?”
梁云凤一想,也罢……丁姀没嘴说话,她去了也白去。眼珠子转了转:“那我就去你们五小姐那边坐坐,倘若你家小姐醒了的话,可千万来通报一声。”说罢从腰包里抠出两银子塞入夏枝掌心。
夏枝的掌心一搁,皱了下眉,还给塞了回去:“这是奴婢的本责,梁小姐客气了。”说罢退开一步,向二人敛衽,“奴婢就不送了。”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姑嫂无情
梁太太眼梢瞥向梁云凤:“走吧……还愣这儿做什么?”
二人便又同来时般回去。至半路,偶然间听说贾大人回来了,正要去给丁妘瞧病,那梁太太便也要去。心想届时在侯爷夫人面前说些好听的,将来她回去在侯爷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自家夫君就能得到侯爷提携了。这么一想,便恐落人后似地也要去。
梁云凤不肯,一心要往未来亲小姑子那里去。于是二人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了。
梁太太肥臀短腿,摇摆至丁妘的小院儿前,只见小丫头奔来跑去忙碌非常,也见不着个正主。
她本是小户人家出生,便心生了鬼祟之意,趁人不注意就悄悄地摸进了屋去。
只听到帐帘里头有人说话,道:“侯爷夫人的病与小爷差不离,老朽且开了方子,同小爷那般服用即可。”一听沙哑干涩,便知是贾大人在里头。
“这可好了,妘姐儿,这几日可将我担心坏了。”二太太随即应和,不多一会儿就跟贾大人两个一前一后出来。
梁太太唯恐没瞧见,身子跟陀螺似地一转就闪到了一架碧纱橱后头,巴巴地听着二人说话。
二太太将贾大人拉至宴息处坐下,亲奉上茶,也不招丫鬟服侍。
贾大人连道不敢当:“老朽与令堂大人也曾有过缘面,不想会在这儿碰见您。听说您与都水司郎中结了秦晋之好,后去姑苏了是不是?”
二太太一番喟叹:“孩子都一拨了,哪里还提当年的事。”说罢只轻轻衔了薄笑,似是得意。
贾大人似乎也有些叙旧的意思,灰眉微微上扬。
二太太瞧瞧屋外似无可疑之人,便也直言问了:“不瞒大人您说,我家妘姐儿嫁入侯府两年有余,却一直不曾有消息。大人您适才瞧了,可见有何异样没有?”
贾大人脸色一黯,皱眉抚须极为犹豫:“几句话,老朽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二太太心知事情有些棘手,便索性去闭了门,回转身道:“老大人但说无妨。”
贾大人叹息着:“二太太还是尽早让侯爷夫人做打算吧,她这身子恐怕机会渺茫。说得最为实在些,倒不如赶早让侯爷纳妾续子,后过继道夫人名下,这也未为不可。”
二太太浑身一颤,突了眼珠子,差点儿没有一口气背过去抽抽。这话如遭了五雷轰顶似地,让她如梁崩塌似地歪歪扭扭靠到了槅扇门上。“吱嘎”一声,惊得躲在碧纱橱后的梁太太险些失声叫出来。
贾大人也不失人厚道,起身道:“此事也不能单凭老朽一人断言,二太太若然不想放弃,可让侯爷夫人寻寻民间的大夫,许有什么良方也不定。这般非同小可,老朽自知轻重,出了这门,老朽便都不记得了。”
这贾御医果真是从宫里出来的,嘴巴严实地紧。二太太还是无后顾之忧的,只是这结果太教人吃惊。
正还不能回神,里头丁妘似乎也在偷听,当即唤她母亲:“娘,您进来一下。”
二太太抹了抹呆愣中掉下的眼泪,看也不敢看贾大人,便低着头又进去了。
梁太太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只见贾大人自己拉开了门,叫外头丫鬟找来他孙子,一并离开了。她自己踟蹰了下,心道这等大事让她给瞧见,谁知道那侯爷夫人会不会心狠手辣地杀人灭口,还是跑了再说。才这般嘀嘀咕咕完,人早就已经跑出了屋去,一路闷头出了丁妘的小院子。
里头二太太坐在丁妘床边,身子稍稍坐得远些,别开脑袋泪盈于睫,急忙拿出绢子来擦眼。
丁妘心知,长长地叹了口气:“娘……不必躲着我,我都知道。”
“你知道?”二太太心惊。
丁妘脸上的疹子有些密,因有些激动,便红的越发滴血似地红了。她躬起身子倾前抓住二太太的双手,忍不住哭道:“娘……这事儿侯爷都不知道,我一直瞒着。我就怕有一天倘若他们娘俩知道了,我在侯府也就待不下去了……教外人怎么看我呢?呜呜……”便是因此,她才想方设法要让丁妙入侯府。现如今丁妙看来是不成了,她只有去仰仗能入舒公府的丁姀,她这般迎奉讨好,可不就是不想因无出被休么二太太自十分伤心,不想丁妘竟会有这等毛病。是她这辈子造了什么孽呐……紧紧反握住丁妘冰冷的双手,回想起上回丁妘到丁家时那风光的模样,殊不知在背地里她含着苦胆过日子。这样一想,鼻骨发酸,越发悲从中来,不由得母女俩抱头痛哭。
梁太太一路小跑地出了丁妘的院子,方回想起梁云凤去了她亲小姑子那里。跺了跺脚只好也追寻去。
丁婠不想梁云凤又登门造访,原有上回在赵大太太屋里有些不高兴,但因上回她特来相告合八字一事,脸色就也不再难看了。知她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