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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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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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名分。你说说,哎……为娘还能留她么?”
  丁姀不语,抬头静静望了文氏两眼,就又低下头去。她没有耳背,方才在门外听到的话可不像是如此的。把煦哥儿换成父亲倒还有些谱。只不巧被母亲发现了秋意之举,母亲就假借煦哥儿的名,把秋意给逐了出去。也难怪父亲会气得如此厉害,倘或只是个不知名的小丫鬟,断不会把煦哥儿打成这样,秋意何尝不是在他心里占着一席之地呢?倒是可怜了柳姨娘母子,平白被母亲抹了这层黑锅底。
  她想到柳姨娘哀求她时的眼神,心里就有种负罪感。她说母亲是断然不会替煦哥儿求情的,由此看来,她也一定知道母亲的算盘,所以不敢妄加阻挠,唯有求自己才有一线生机。只可惜自己当时没有明白过来,愣是让母亲得逞了。
  不知不觉她也成了害秋意的帮凶。
  不觉间泪落,滴到手炉凿有气孔的面上,“呲”一声熄了里头的一丛炭,冒出一段白烟。
  文氏唬住了,忙问:“小姀,你是哪里不舒服了?告诉娘……”
  丁姀抬头,脸颊上两行浅浅的泪迹,笑着摇头:“没事,被烟熏的。这手炉我用不惯,还是您用吧……”说着拉来文氏的手,把手炉塞了过去。眼神里又凝了层水光,问文氏,“娘,你预备把秋意弄到哪里去?”
  
  第一卷 第十章 闲话
  
  文氏蹙起眉,沉默了半天,又看丁姀的模样似乎已经知道什么似地,心里不由就被掖制住了。眼神虚晃着含糊了一阵子,才说道:“最坏也就是拉出去配人。”
  丁姀浑身凉丝丝的,淡然地点点头:“好好,能活着也算好了。”
  文氏干笑,不做声。
  丁姀见枯坐无益,倒会使得母亲不自在,于是就起身要回屋:“娘,半夜把您闹起来是女儿小题大做,我扶您去休息好了。”
  文氏摆手:“你去吧,把张妈妈喊进来伺候就是了。啊,对了,明天一早你去看看煦哥儿怎么样……”
  到底她也是不忍心的。丁姀喟叹,将肩上的披风压紧,默默看了文氏两眼扭头就走。
  张妈妈跟夏枝在门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夏枝向来话少,只有对着丁姀的时候才有些肺腑之言,所以张妈妈溅了半天的唾沫星子还撬不开夏枝的半张嘴,就渐渐觉得没意思了。
  抱着两条胳膊打了结结实实的一个哆嗦,张妈妈开始跳脚咒骂天气:“啧啧啧……什么鬼天气,这天霜下得跟毛雨似地。”眼珠半斜夏枝,见夏枝只是微笑不接话茬,就咬住唇想了一番,突然问道,“夏枝,若是咱们八小姐也像四小姐那样嫁了个好人家,你可欢喜不?”
  夏枝愣愣扭过头看张妈妈,摇头道:“张妈妈,夏枝不明白您的意思。”
  张妈妈停止猴跳,瞧四下无人,就往夏枝凑近了一点,说道:“四姑爷在侯府排行最大,下面还有三个姐姐都已嫁人,这剩下的有个三爷,据说也是人品一流,貌比潘安的,比起四姑爷也不差,跟四姑爷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呢!”说着往夏枝那边拱了拱,“年龄什么的与八小姐十分相配。”
  夏枝惊得后缩,怔然看着张妈妈,前前后后想了一番终于有点转过弯。原来三太太这么神秘兮兮把八小姐从掩月庵接回来,为的就是这桩事。她额头上慢慢沁出层冷汗,对着张妈妈僵笑:“妈妈别开玩笑了,八小姐前头还有五小姐七小姐,怎么排也排不上咱们小姐啊……”
  话一出口她就豁然醒悟。难怪三太太不让二太太知道八小姐回来的事情,三位小姐年纪都相当,早稻晚稻谁先割已经不成问题了,而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侯府对如今的丁家来说就是香饽饽,三位太太手上都有尚未出阁的女儿,若攀上侯府这门亲事不必说自然是母凭女贵的了。
  可是,七小姐丁妙是四小姐嫡嫡亲亲的妹妹,这事按常理是非七小姐莫属的。三太太这么把八小姐拉回丁家,不是摆明了要跟二太太抬杠么?
  夏枝这惊呆了的模样让张妈妈得意洋洋的,眉梢渐渐上翘,说道:“怎么样?这事情可是谁都不晓得的。夏枝……八小姐年纪尚轻,这些事她不大懂,日后还是得靠你的。若是八小姐真嫁入了侯府,几年后你兴许也能开个脸,少不得你好处的……”轻轻拍了怕夏枝的手,一副交托了重大任务的架势。
  夏枝连连后退,攥紧拳手使劲在细褶棉裙上搓动,硬是挤出一丝笑来。
  正屋的门这时欸乃一声打开,冬风过吹起丁姀的披风,她扬手裹住,在院子里张望了一圈,看到夏枝正跟张妈妈说着什么,就笑吟吟地过去:“张妈妈。”
  张妈妈的身子一顿,转过脸看到丁姀就堆起讪笑:“八小姐……”
  丁姀应了一声,又说道:“母亲喊累,怕是要睡了,你去瞧瞧吧。”
  张妈妈点头,睃了夏枝一眼就窜进了正屋,“咣当”一声关了门。
  丁姀莫名其妙:“张妈妈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夏枝脸色灰白,扶住丁姀欲言又止。
  “怎么了?”丁姀问,慢慢往自己的屋子过去。
  夏枝不语,跟着丁姀一步步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丁姀所住的抱厦与柳姨娘的倒座相连,回去的时候见到柳姨娘屋里灯火辉映,知道下人们定还在忙活十一爷的事情,于是就悄悄地走过,也不去添乱了。
  两人进了屋子,夏枝回身把门一关,就拉住丁姀的手不停地颤。
  丁姀惊愕,反手握住夏枝,急问:“夏枝,你这是怎么了?刚才张妈妈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
  夏枝猛地抬头,小脸煞白,唇角抽搐了几下,又安静了下来。稳下情绪之后低声对丁姀说道:“小姐,您去哪儿,奴婢也去哪儿。奴婢不在乎什么身份,只求小姐在万事面前别一个劲儿地想着别人,也得想想自己,想想跟着小姐的奴婢们。”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丁姀狐惑,掀起软帘把夏枝拉到里间的宴息处,在靠北铺簇百锦棉团子的简易罗汉床上坐下。
  夏枝怔了一会儿神,而后才把张妈妈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丁姀。
  屋里的灯渐渐暗下,丁姀听完起身到烛台边,拿起剪子慢慢剪起了蜡花。
  见丁姀竟然没有半点震惊的样子,反而一如常态,夏枝就忍不住问:“小姐,您怎么瞧?咱们是依着三太太,还是怎么着?若是依着三太太的话,只怕二太太是饶不了咱们的。”
  丁姀停下手里的动作,似乎将夏枝的话慎重考虑过,然后又继续剪另一支蜡烛的蜡花,不紧不慢地说道:“晚了,你去睡吧。”
  “呃?”夏枝立刻跳起身,几步蹭到丁姀身边,“小姐……”
  丁姀呼出一口气,把面前的烛火吹得摇摇曳曳地,两人印在地板上的影子胡乱颤了一阵。她怔然盯着烛火半天,才回答夏枝:“夏枝,还记得我给你讲的盂兰盆经里面的故事吗?”
  “小姐?”夏枝细细的眉毛一挑,全然不解,“这个时候,您怎么说起佛经了?”
  丁姀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你跟春草自小跟了我,字也认得些。我这里尚有一本盂兰盆经抄本,你拿去看看吧。至于你说的事情,毕竟关系堪大,你容我想想。”说着,已转身绕过道碧纱橱,在里间自己的起卧处拿出一本一截指厚的手抄。
  “小姐,这事情是难为你了……”夏枝接过抄本,看了几眼就卷了起来,怏怏地告退。
  帘栊尚响,夏枝的脚步在外间宴息处渐渐隐没,丁姀弯身“呼”地一口吹灭了一支蜡烛,东面槅扇夹纸的窗上就印了个人影出来。灰糊糊的粘在白色窗纸上,还能看到后脑勺一支步摇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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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第十一章 藏在典故里的回答
  
  里间俄而暗下,唯独剩下一支烛火还尚淌着蜡泪,水汪汪地底下沉着桃红色的烛心。丁姀端起烛台慢慢往里间过去,往东面窗台瞟了一眼,见人影已经淡去。慢慢地,心底就浮起一股厌恶。到底是逃不过“七年之痒”,被忽视了六年,却还是免不了卷入宅子里的是是非非。
  夏枝检视了门窗等俱已关妥,就一路熄灭烛火来到起卧的西厢,看到美玉跟春草都已经回来,正窝在一处做针线,巧玉则一个人睡在床头。见到她进来,美玉甚是奇怪:“夏枝姐,怎么不在小姐那里睡了?”
  春草正对着蜡烛穿针,接着话:“你不晓得,咱们八小姐不大喜欢床脚踏上睡人,而且小姐也从不起夜。”可能因为说话的气息吹乱了线头,她怎么引那根线都引不到针孔里去,就气急败坏地把针线丢给美玉,“气死我了,人跟我怄气,现在连根针都跟我怄气!”
  美玉如有所悟地道:“这么说咱们小姐倒是个真正体贴下人的主子了。”一边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绢子,把五彩丝线缠地整整齐齐码到线盘里,又拾起春草丢给她的针线,眯起眼睛凑近烛火帮着引线。
  美玉的话音刚落,巧玉那边就翻了个身子。三人静下来往床头看去,见巧玉半个毛葱葱的头露在床沿,不觉把说话的声音降低了几分。
  夏枝过去把那本手抄放到桌上,接过美玉手里的针线,死瞪春草一眼:“美玉,对着烛光久了,眼底自然发花,你也该歇歇了。”说着轻轻靠拢烛光,对光对针眼,一眨眼的功夫就把线头引了过去,然后捻起细针往靠旁坐的春草手背上轻轻扎了一下。
  “哎哟……”春草惊跳起来,欲怒又笑,指着夏枝气鼓鼓的。
  夏枝笑眯眯地把针线递给她:“呶,都给你引好线了。”
  春草接过随手往针包上一扎,说道:“方才在十一爷那儿,十一爷可惨了,整个人到现在都糊里糊涂的,一个劲地喊秋意,把三老爷气得眼睛都喷火了。”
  夏枝点点头,又看着美玉:“明早,咱们陪八小姐一起与柳姨太太那里瞧瞧吧?这种时候,有忙自然是要帮的,但若是不需要咱们,也千万别给人家添乱。”
  美玉想起秋意的下场,心里发苦,泪从眼角娑娑娑地下来:“秋姐姐不是这么糊涂的人呀,这其中想必有什么误会,三老爷会不会冤枉秋姐姐了……”
  巧玉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一张白脸吓人:“美玉,仔细你的皮。这话若让三太太听见,你有几层皮都不够脱的。你是不是想步秋意的后尘?”
  美玉呆住:“姐……你在说什么呢?这跟三太太有什么关系?”
  巧玉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瞪着面前围在一处的三人,尴尬地白脸立刻涌红,慢慢又躺下,盖好被子说道:“是没什么关系,我急了乱说的。只是以后这种话你别再说了,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秋意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咱们谁都不知道,你千万别瞎猜。各人修行各人造化,这也是她自己选的路,外人能说三道四些什么呢?”
  美玉想想也是,向来巧玉的话都在理,于是也不反驳。眼光飘落,正巧看到夏枝放在桌上的《佛说盂兰盆经》,她只认得几个“佛”、“兰”跟“经”字,虽知道大概是本经书,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于是好奇地伸手拿过来:“夏枝姐,这是小姐给的吗?”
  夏枝方想起这本经书,微微笑道:“是的。”
  美玉煞是羡慕:“你们都认得字吗?”
  说到这个,春草便起了劲:“是呀,以前没事的时候小姐就会教我们识字读书。只不过我笨,认的没有夏枝多……”
  美玉更加欣羡不已,一页页翻着手抄追问:“这里的每一个字,夏枝姐你都认得吗?”
  夏枝点点头,笑道:“若是你们想学,也可以央八小姐教啊。”
  “真的?”巧玉骨碌翻了个身又爬将起来,仰着脖子问,“八小姐不会嫌弃咱们笨吗?”
  “不会。”夏枝道。
  “是啊,美玉是不会,”春草扬眉,不屑地道,“不过你,我们就不知道八小姐会不会嫌弃了。”
  “春草!”夏枝斥了一句,“你别胡说。”又对巧玉说道,“你别听她胡说,八小姐不会嫌弃你们的。像我跟春草这么笨的她都有办法教,何况你跟美玉都是聪明人,自然一学就会了。”
  但是巧玉的兴致勃勃遭了春草这盆冷水,面上已经凉了几分。听夏枝这般圆场,勉强挤出笑,又躺下了。
  美玉想着自己自小不比巧玉灵性,于是也有些怏怏地,唯恐愚钝学不好。把书还给夏枝,说道:“小姐回了丁家,以后怕都不得闲了,我们又怎能造次。”说着拉住夏枝的手,乌黑的眼睛里满是希冀,“不过夏枝姐,我听过佛主割肉喂鹰的故事,这本经书里讲的又是什么?是那尊菩萨?”
  夏枝呆了一下,回答:“是孝子目连救母的故事。他是佛主释迦摩尼的弟子,生性孝笃重道,但是他母亲却是个毫无仁慈的人,喜食牛羊牲畜,死后被打入了饿鬼道。目连不忍母亲受难,在佛主的指点下于七月十五建盂兰盆会,让母亲得以吃饱转世投胎……”她按着当初丁姀说时的口吻慢慢叙述,讲到这里时,声音却渐渐弱了下来。
  美玉推推她:“夏枝姐,怎么不说了?”
  “啊?呃……”夏枝阖上经书笑得不是很自然,说道,“没事,困了……咱们也该歇着了。”
  被夏枝这么一说,美玉也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皮发涩,就松手说道:“是啊,不知不觉这么晚了,是该睡了。”
  春草留了个心眼,眼看着美玉爬到巧玉身边钻进被窝里,就悄悄拉住夏枝的袖子向她使眼色。
  夏枝正打算吹灭蜡烛,回眸见春草那双探问的眼睛就知她想问什么,但此事不好乱说,就连春草也得瞒着。于是笑了笑,向巧玉姐妹俩努了几眼,轻轻摇头,借机糊弄了过去。
  春草想巧玉俩姐妹都在,有秘密当然不能当着外人说,更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不禁雀跃起来,满脸涨红。
  “呼”一声,夏枝吹灭蜡烛,两人摸索着上床躺到一处。
  夏枝睁着黑洞洞的眼,听到春草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均匀的浅鼾声,就微微发笑。适才给美玉重复目连救母的故事,她才懂得丁姀给她这本经书的缘由。救母救母,这么易懂的回答她却没立刻就明白过来,八小姐是站在三太太这一边的。由此一来,她们可得时时刻刻警惕着二房的举动才行啊。这一想,她就决定明天一得闲就偷偷去会会以前在二房的姐妹。
  
  第一卷 第十二章 我有张良计
  
  丁姀这一夜辗转反侧几乎没睡踏实。天知道为什么才回丁家的头一夜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本是个不贪眠的人,可卯时的时候就是死活起不来。
  夏枝美玉两个人端来热水漱盂在一边喊了老半天,她才朦朦胧胧地醒转,下眼睑底下一层青影。
  美玉慌忙将水盆往桌上一放:“这可不好,奴婢问厨房去要几个鸡蛋来。”说毕就闷着头跑出去了。
  夏枝拦她不及,只能由着她去。自己扶丁姀起身,先挑了件杏红对襟里袄配白青色刻丝棉坎肩,玉色宽褶棉裙,桃红绣鞋,在她怀里又塞了条绿绸绢子,说道:“昨天那条绡帕在三太太手里,今天就用这条吧。”
  她是想丁姀素来不喜欢大红大绿的,衣服鞋袜俱都淡雅,所以怕这条绿色帕子不合她的意。
  丁姀会意,拿帕子出来放在鼻翼下闻了闻,笑眯眯说道:“这条也好,都是你裁的,哪样都好。”
  夏枝嗔笑,又转过神来问丁姀:“小姐,昨夜您没睡好吧?”
  丁姀笑了笑,在梳妆镜前坐下:“也不是。大概认床吧……”
  “您就别瞒着奴婢了。”夏枝递上青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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