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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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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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姀几步过去,在床边的杌子上坐下,怔然看着已经消瘦成一堆骨架的昔日美人。难怪……父亲近来探望的次数越渐少了,原来美人风韵不在,唯一勾住他心的理由已经烟消云散。
  柳姨娘自嘲地笑了几声:“想不到,我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吧?”
  “姨娘别这么说,仔细养病,迟早有一天能好起来的。十一弟还在外头等呢!”
  “嗬嗬……我心里清楚,时日不多了。这冠冕堂皇的话,你拿去哄哄煦哥儿便罢,别拿来哄我。”她艰难挪了一小挪,看样子她的身子已经不大能动了。
  丁姀见样,便起身帮她转了个身。当那张毫无生气疡涩空洞的脸再次浮到她眼底,她还是禁不住被吓了一下,慌忙掩饰住狂跳的心,回到杌子上坐下。
  柳姨娘的嘴唇轻微地勾了勾,像是讥讽一般:“怕了?”
  
  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年味
  
  她的眼睛空茫毫无焦点,明明往她看,但丁姀却感觉不到被注视。柳姨娘似乎已经看不见了……将死之人大都如此,只怕真没有几天了。
  一边兀自想着,柳姨娘已向她伸来手,她赶紧去接,落手一片冰凉。柳姨娘反手抱住她的手掌,笑着道:“我羡慕你,一出生就是这书香门第,哪里像我,至死都是个下溅的。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满手都是粗茧……不过那时候老爷不嫌弃我。再瞧你这一双手,啧啧……真正的是小姐的手,比豆腐还要滑。我想……姀姐儿,你这辈子定也是要去享荣华富贵的吧?可惜我看不到了。”
  被包住的手掌仿佛埋入了沙子,掌心里的那块冰凉不知何时被自己灼烫的温度同化,渐渐失去了刚一接触时的异物感。柳姨娘给了她什么?
  她怔然思索,不解柳姨娘这番意图何为。
  柳姨娘收回手,尽管笑了两声,那勾起的嘴角却无半丝笑意。一字一字兀自接续道:“我有自知,给不起你什么,你手中的东西就权当我的贺礼。等你将来有一天入侯门将府,我在地下也可知足了。”
  “姨娘,是不放心十一弟吗?”丁姀若有所知。
  柳姨娘轻笑:“自你踏入这里,我就不怀疑你的用心了。事到如今有谁还愿意过来我这边?你既肯屈驾,我还有什么能说的呢?好了,回去吧,回你的屋子去,把你十一弟也领走吧,不然我会舍不得。”
  “姨娘……”丁姀喃喃,柳姨娘已经别过了脸不再说话。她愣了一阵,握紧手里的东西,“您好好歇息。”就起身来到外间。
  几人都站起身:“小姐?姨太太她……”
  丁姀摇头:“环翠,好生照顾着。”又对冬雪春草等人道,“咱们回去。”
  冬雪愕然:“可是姨太太……”
  “这是姨娘的话,咱们回去。”
  “……”冬雪只好低头顺从。
  回屋把丁煦寅安顿下,丁姀便独自倚在床上,把柳姨娘递进掌心的东西拿出来细瞧。是一块包金的锁片,上面的图案说不上精致,看起来是有些粗糙的五福字样,底端挂了五个包金哑铃。看起来有些岁月了,但是外头的金片并未脱落,只是光泽有点哑淡。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柳姨娘的一番心意。丁姀找了块巾帕包起来,细心放入妆盒。
  又说三太太携张妈妈等人回屋,里头已经有了几个老道的粗使婆子,个个垂首一旁。见三太太进来,齐道了一声“三太太”。
  三太太一路触抚搁在屋里的几个木箱子,随手打开一个瞧了两眼,又命人锁上,把钥匙递给张妈妈:“备足了么?”
  张妈妈道:“奴婢都是打听过的,二太太那边怎么备置咱们都按着来。”
  这可花了不少的银子。三太太眉头微微拢住:“那就好,抬下去吧!”
  婆子们开始动手抬,屋里立时响起一片磕磕碰碰的声响。张妈妈不停道:“轻些轻些,撞了你们都赔不起……”
  待全部都抬了下去,三太太终于坐下得了空喝茶,边问张妈妈:“你瞧屋里那个还有几天?”
  张妈妈略微思索:“这个……不好说。人家都说这样的人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估计真能挨过年。”
  三太太捧着茗碗点头:“老爷呢?”
  “还在前头呢,今天来了几个庄户上的,缴这年的账本及年货。老爷走的时候还说,越来越不行了,比前年少了整整一半呢!”
  “也是了,哪里有年年都像前年那样丰收的?况最近的气候也不好,拿得少了也实属正常。二嫂那边有什么话没?”恐二太太说道自己丈夫的不是。
  “那几家店铺里少些收入尚可说几句,田里山里不出东西难不成也说二老爷的不是么?”张妈妈道,“况这些日子二太太也没什么闲暇理会这些,请了好几个外头的婆子教七小姐规矩。”
  “哦?”三太太眼神一定,“想的也是周到的,这一只脚还没有迈进人家的门槛,倒先学起规矩来了。”
  张妈妈忙搭腔:“可不是如此?就说咱们小姐好了,整日规规矩矩的不曾逾越过半步,哪里用得上这些。这七小姐也是个改不了性的,把那些婆子一个个都搅得人仰马翻。人家说东她偏指西,底下人都气得不行。这不已经换了好些人了。”
  “嗬……”三太太不予置评,“丁婠如何了?”一一探过风声,她的心才能定。自打知道了南下的事情,她整日整夜的睡不踏实行不安稳,总觉得稍微有点差池,丁姀的这个名额便会被丁婠给挤了去。
  张妈妈“嘿嘿嘿”笑着:“太太放心,五小姐到今天还在她那屋子里不肯出门呢!”忽而又想到什么,“嘶”了一声觉察到不对劲,“不过大爷却是好些天没回家住了。也不知在外头做什么……”
  捕捉到一丝不寻常,三太太立刻攥紧膝面的衣袂:“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张妈**脸上浮现赧色,直打自己的嘴巴怨自己不该说出来,“奴婢……还没打听出来呢!”大爷屋里的那个霁月口风紧得很,大*奶又总跟李耿家的在一处,不好去问。
  “你要记下,谁知道丁凤寅在外头是不是帮丁婠办事。”
  “呃……是是是,奴婢这几日正为这事琢磨着。”
  说了几句,三老爷负手一路蹚进屋,眼神一愣:“回来了?”
  那弦外之音三太太怎会不知,起身来迎他:“老爷不必担心,妹妹好歹是熬过去了。”忙命重锦琴依沏茶捧水,伺候洗脸什么的。
  三老爷展臂让人脱了外赏,紧捻的鼻梁间泄露一丝疲惫:“适才看到这么多人抬了些箱子,是做什么的?”
  三太太一愣:“是姀姐儿的东西,这事我记得跟老爷提过。”接过重锦手里的洗脚水,她捋起袖子试了试水温而后蹲下给三老爷脱靴。
  张妈妈一个眼色,两个丫头便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三老爷凝思一想,几分茫然:“是吗?”揉揉眉心嘶哑着道,“这几日闲事缠身,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兴许是老了……”
  “老爷何来这些丧气话。”三太太道,把洗脚水递给张妈妈,又道,“这些年二哥哥不管事,凭一个二嫂能应付过来么?还不是有老爷您在?哎……若大哥哥也在的话……”话在嘴边便知失语,睃了睃三老爷表情,正闭上眼睛脸色阴沉,突然张口问,“怎么不说下去了?”
  三太太明知三老爷不悦,哪敢再提到大老爷,忙道:“总之这个家还不都是老爷您在把持着么?若换了谁,也不见得有今日的样貌。”
  三老爷冷笑,岔开话题:“煦哥儿今日看到他娘这样,可闹了没有?”
  “没有。”三太太也拉下脸,心道丁姀的事情不当一回事,那煦哥儿不过一天未见便如隔三秋。再瞧瞧自己的肚皮实在不争气,自打丁姀落地便一直无声无息的。可也怪不得她,自打丁明寅不幸夭折,三老爷可不大愿意碰她了,能有个丁姀也是她娘家祖上求来的。
  三老爷点点头,便没再说话。老两口隔着一盏灯台静默坐了半个时辰,方觉倦了上楼去睡。
  过后几日竟也不见柳姨娘再传出什么不好的来,反倒去瞧过的人都说,姨太太脸色依稀好了一些,也能看见人了,偶尔也能下床走几步,看似不大像要死的人了。环翠夜夜在外设案拈香跪老天爷,保佑柳姨娘一日好似一日。说也怪了,柳姨娘的精神确实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直到各屋里油完桃符张贴新的门神等等做好一应过年事物,她都已经能走出屋门在外头晒太阳了。
  这叫奇不奇?丫鬟婆子们私下都说,这柳姨娘到底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阎王爷不收,命还长着哩。
  丁煦寅的病也好的差不多,自打那晚亲眼瞧见丁姀搂着自己睡觉,就是再要胡闹也似没了借口。又是那府学应招的考试一**近一日,三老爷从镇江好不容易请来的先生把功课压得紧,他亦没那时间去耍性子。只是偶尔对着一本《千字文》发呆……
  这日已是二十九,家里夜夜热闹。三老爷跟二太太忙着应酬外头一拨一拨的客人,内院里的小姐爷们少了束缚,便都各自玩开。
  丁姈打头,让丁泙寅从外买了一大摞的烟火进来,唤了冉之跟丁煦寅一起去她院门前放烟花玩。
  丁煦寅吃过晚饭,得了三太太的准,自然屁颠屁颠去了。
  丁泙寅也闲暇无聊,前几日总捧着那些书唯恐到盛京父亲要考,可是年味一浓他又把持不住了。除了早出晚归在外笙歌不说,一心还又记挂着没到嘴的夏枝这口美餐。素日让小满去如意堂打听,或叫夏枝出来,那小满都打死不去,说柳姨娘那屋不干净,不敢去。
  他急了,握了把烟火闯到如意堂,说要跟丁姀放烟花。闻讯的丁婠丁妙相继而来,俱都围坐到了如意堂。
  
  第一卷 第一百章 赌局
  
  夏枝百般躲不开,只得硬着头皮出来伺候。
  夜里光浅,看得不是分外清楚,丁泙寅的眼神还时无不时地往她瞧,暗自笑得满意。
  丁妙这一阵子可被那些教规矩的婆子束缚坏了,着了如璧、小满几个丫鬟都站到院内,围个圈跳烟花舞给她瞧。
  一众人都瞧着乐呵呵的,烟火明耀之间,姗姗来迟的丁婠带着两个丫鬟从门外进来,先是被直冲过来的烟花吓了一跳,而后立刻恢复了镇定。
  丁姀放下手里的茶领她进屋檐:“五姐可让我们好等,六哥说要罚你。”仔细看她的脸,似乎已经无碍,便稍稍宽心。
  丁婠着粉色比甲,领头围一撮细腻的鹅毛,烟火下被染成了赤色。笑时嘴角轻扬,看似与别日不同,显得心情十分愉快。
  她慢慢入座,瞟一眼对面的丁泙寅:“要罚什么?我照接就是。”
  丁妙立即插嘴直嚷:“下盘棋吧?我前日刚得了一门棋谱,正想找人练手呢。可惜大哥并不在家。”
  丁姀暗惊,听说丁凤寅老早便不在家住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回来。细细一想,竟是那日来过自己这边之后,这人就搬去府衙不肯再回来的。他怕是要躲避什么吧?
  未及再想下去,丁泙寅跟丁妙便已经摆开棋盘下了第一个子。丁婠闲闲喝茶,让喜儿剥了几粒花生用绢子兜着,边看棋局边吃。
  张妈妈特意寻人来问过几遍缺什么不缺,几人各有各的专注,就随意打发了去。
  丁姀想着在这桌边坐着也无趣,就要了几根烟火跟丫鬟们玩起来。
  那边一局散了,丁妙得了个满堂彩,轮到丁婠跟丁妙对弈。
  丁婠与丁泙寅交换了方位坐下,捻起白子落入纵横盘,眼梢盯着期盼瞧,一边已催促丁妙:“该你了。”
  丁妙嘴角一撇:“仔细一想离上回与五姐下棋已是半年前了。那日在大哥屋里,好容易想了个新鲜的法子又偏逢五姐没有带散钱,挺可惜的。”
  丁婠仰起瓜子脸柔笑:“妹妹还记着这事?要不然今日这一盘就当了这赌局如何?我今朝倒是带了一囊的铜钱来,唯恐七妹你又想起来要玩这个。”
  丁妙双手一推,把在棋盘上稀稀落落的几个子推散:“那好,我倒求之不得了。开局吧!”
  丁姀愣住,怎么好好地开启了赌局了?这可不得了,要是让其他两位太太知道在她这地方开了这要不得的头,还不把她怨死。正要劝,丁泙寅已率先嚷道:“好好好,可有下注的没有?”
  丁妙嗔他:“就你那几个闲钱,外头喝花酒算了,还来我们姐妹眼前显摆什么?”
  丁泙寅两腮一鼓:“谁说我没有钱?”说罢立马掏出荷包倒出一堆散银,“瞧见了没有?谁敢说我没钱?算庄家的没?”
  丁婠眉头一攒,笑道:“咱们不算庄家,只押注。押了谁就四六分,如何?”
  “啪啪啪”!丁泙寅连连合掌同意,笑得畅快,万没有想到在内院也能赌上一把。忙来拉丁姀也要下注。
  夏枝见了赶紧来劝:“六爷,我家小姐她不懂这些,您就饶了她吧?”
  丁妙一听不得了,尖酸道:“哟……众家姐妹兄弟的都玩了,八妹还少这几个钱不成?若没有的话,七姐帮你出了,等你赚了再还我就是。”
  “七姐哪里的话,是我真不懂这个。莫说这对弈是高雅的事情,即便拿来赌棋,我也万万不会啊!”丁姀解释道。
  丁婠凉笑:“还怕咱们几个糊弄你让你吃亏么?夏枝呀,赶紧把你家小姐的钱囊子拽过来,也不要她愿不愿意的了,把钱往我这里一搁便是,少不了她一个子的。嗬嗬嗬……”
  丁妙“呸”了一声:“怎么就放你哪里去?八妹,别听五姐挑唆,要放我这里来。”
  “……”丁婠愣了一下,又笑道,“那就搁七妹那里去。”
  几个丫鬟听说要赌棋,纷纷解下荷包,有钱的多摆几个铜钱,没钱的也撒上一两个。春草美玉见了也要解荷包,这赢了可得好些铜钱,输了也大不了丢几个子,算一算可是全然合算的事情。
  夏枝急了:“你们也跟这闹是也不是?”
  这话落了丁妙耳朵,不高兴扬手甩掉一颗子:“罢了罢了,八妹这边不玩这些咱们便不玩吧,若下回得了空就上我那屋玩去。”
  众人顿觉扫兴,纷纷又伸手要收回铜钱。
  夏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扭着衣角分外难堪。
  丁泙寅哈哈笑:“八妹别扫兴了,既然大伙都在,怎么也得为明年讨个好彩头不是?”
  丁婠连声附和:“六弟的话有道理。大伙来年可都要欢欢喜喜的,这算是个红包吧!若谁输了,我负责原数赔她!”
  “哦哟……五姐的口气倒不小!”丁妙冷笑,往她这里来比富来了?也不见这个家究竟是谁当的。手板一探,从袖囊里又摸出几块银子往钱堆最前面一摆,“大伙可都作证了,谁要输了不光五小姐原数赔她,连我也赔个原数。大家欢欢喜喜玩上一玩,也不要看谁脸色了!”
  这话落,那些伸手抓钱的丫鬟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随即就都决定放手。稳赚的事情谁不想?再说有七小姐五小姐六爷撑腰,光一个八小姐成什么气候?事情下来也自有上头担着,谁怕哩。
  这一来二去,局子不单单没散,反闹得更大了!丁泙寅更是又着小满去家里拿了几颗大的锭子来,往桌子中央一放,盖住手硬称起了庄家。
  丁姀见拦不住,只得由着去,让夏枝稍稍放上去几个铜板,也算参与其中。
  丁婠丁妙见如是,倒也不再为难。
  丁泙寅见夏枝自己不放,便道:“这位妹妹若非没有散钱?”
  夏枝背脊打颤,低头回道:“奴婢不曾玩过这个。”
  “这屋里也不是你一个没玩过,快也来瞧瞧。”丁泙寅不依不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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