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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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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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张妈妈走后,她便让夏枝点点银钱,算个总数。素粉的荷包里分了五十两的四锭,又有十两两锭,底下还散些一二两的若干,再加白绢包裹里的三三两两加起来,拢共二百五十两现钱。
  春草抱着那只荷包乐不可支,掏出银子挨个咬遍,那搁牙的质感乐得她俨然是个守财奴似地。边笑着道:“三太太也是奇怪,小姐都回来好一阵了,怎么眼下才把银子拿出来……”
  丁姀一愣,又看看母亲送来的这些银两并非是日用散钱,而是兑成了五十两或十两的大钱。这不似把银子大大方方派给她让她使的样子……
  夏枝也呆了一呆,莫说春草素日是个昏脑的人,这回子说的话可算是个道理。于是一把夺下她手里的荷包,交到丁姀手上说道:“还是攒着,以备不时之需。”
  丁姀点头,把摊在白绢上的月钱一一分派给她们,又帮美玉留了一份,余下的则拨出三两交给夏枝,令她拿了珠绣去外头找个人送到镇江去。
  三个人收拾了银钱,又仔细挑珠绣,把些个还算上眼的精心包起来,让夏枝揣了走。
  诸事已妥,可珠绣之事还悬于心上,每人都也未能完全放开怀。等夏枝出去之后,丁姀便依旧坐回了填漆床上,拿出那张鲤鱼绢子开始着手绣。
  春草暂时不必再做珠绣,在屋里头憋闷地慌,于是去外头转过两圈又回了来,匆匆地道:“小姐,奴婢适才瞧见风儿还在院子里转悠呢。”
  丁姀停针:“她不是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么?”一时又想起适才张妈妈过来后在外撞到的人,莫非也是风儿?她躲躲藏藏的在这里做什么?
  春草见早饭的食篮还没还过去,便一把拎起道:“去问问周嫂子便知了,小姐且等着,定是十一爷让风儿委屈了。”还不等丁姀叫住她,就一头脑热地跑出去了。
  丁姀无奈,何况去找周嫂子问问清楚倒也不是坏事,就由着她去。自己则下了床,轻步到屋外张望了一番,并不见风儿的影子。于是又来到适才张妈妈受吓的角落里,瞧见那泥地上用树枝划了几句《三字经》里的话。字体比划歪歪扭扭,确是风儿所写。丁姀一下子糊涂了,她躲在这里写三字经,只为吓人么?这可不是风儿会做出来的事。
  于是径自就往柳姨娘的屋里去了,瞧见丁煦寅托着腮帮子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书本,冬雪伴在一侧正纳鞋底。听到轻微地脚步声,冬雪一抬头,便立马丢了东西迎过来:“小姐来了?”又忙沏茶拉坐。
  丁姀道:“不忙。”环顾了下四周,温温地问,“怎不见风儿陪读?”
  丁煦寅惊得身子一缩,用书蒙住脸道:“不知道。”
  冬雪脸色尴尬,把丁姀拉至一旁道:“小姐千万别怪罪十一爷,原是前些天十一爷动脾气,打了丫头几下子,这几日便没见她来了。”
  丁姀蹙眉:“十一弟还打人?”他这狗脾气逮谁咬谁什么时候能改?
  冬雪更是窘迫地抬不了头,瞅瞅柳姨娘起卧室的帘子,被风吹地微动,便又压低声说道:“爷这几日不舒坦,让让他就是。明朝我就亲去请风儿回来……一定……”
  丁姀摇头:“风儿已来向我辞工,这事她怕是万不愿意再来了。”
  冬雪一愕:“不来了?”又瞧瞧丁煦寅这几日读书甚为没精神,想是因为风儿不在了的原因,便又相求,“爷也是一时糊涂了,他是十分喜欢风儿的。眼下他没了风儿,这头连书都看不进去了,小姐可得帮帮十一爷这回。”
  丁姀苦笑:“自作孽不由人。冬雪,十一弟的脾气若再不改,即便风儿回来,那也还有下回再犯的时候。我总不能回回都这么帮他不成?你我心里有数,有些路还是十一弟自己走的要好些。”
  冬雪怔愣了一下,丁姀便已要离开,临走时又笑了笑:“若他愿意这么做,倒是个好的,也不枉你如此忠心待他。”
  “这……”冬雪心下思忖,丁姀的意思是让丁煦寅亲去请风儿?这怎么成?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婢,颠倒过来岂不让人笑话么?可在犹豫间,丁煦寅唤了她一声:“她说什么了?”
  冬雪“啊啊啊”地含糊了几下,又回到丁煦寅身边坐下,说道:“八小姐说,风儿因家中有事,这几日不来陪十一爷读书了。”
  丁煦寅把本子朝冬雪一丢:“胡说!风儿定是不会再来了,你少来唬我。”
  冬雪面孔紫涨,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去安慰他,只得复拿起鞋底一针一针扎下去。
  丁煦寅见她没动静,更郁结在心。踢开腿嚷道:“我出去走走!”
  冬雪叫不住他,已见他鞋也不及穿,拎着两只靴筒就跑出去了。她丢下鞋底欲追,环翠这厢出来“嘘”了一声:“别去了,姨太太说由着他。”
  “可是……”冬雪发急。
  环翠招手让她过去,就近她耳边道:“姨太太说,往后十一爷的事还是八小姐做主,咱们听从便罢。”
  冬雪干急无用,只得听从柳姨娘的话,又回去心不在焉地纳起了鞋底。
  丁姀则才进了屋子,就见隔壁一道人影窜出屋,待细瞧了看,正是丁煦寅。待想叫时,又见春草疾步过来,一下两个人都撞到了一起。
  春草大叫一声:“哎哟……十一爷你赶着去投胎呢?”
  丁煦寅抱住她整个大腿,身子往前倾,禁不住磕到了门牙,忙捂住嘴退开老远,狠狠瞪了她一眼,撒腿就往前跑。
  “哎?”春草莫名其妙。
  “春草……”丁姀唤她。
  春草便咋咋呼呼地往丁姀跑去,说道:“十一爷是吃了炮子灰了么?”
  丁姀觑她:“瞧你说的,你找周嫂子打听出什么了么?”
  说道这个,春草的脸上立刻腾得红涨起来,止不住大笑,把丁煦寅拍了丁婠一嘴巴的事情添油加醋说得天花乱坠。打头一回见她夸丁煦寅夸到了天上去。
  丁姀立即拉她进屋,连道:“你真是个不愁天塌的,十一弟打了五姐,这事万万不得再宣扬出去。既然五姐这些天了也不见来讨公道,大家息事宁人不好?你偏要嚷得全部人都知道,有你的好处是么?”
  春草吐舌,一下又傍住丁姀神秘兮兮地道:“小姐,奴婢这回可还打听到个大事情呢!”
  丁姀见她难得正经,便失笑道:“什么事?”
  春草道:“奴婢去找周嫂子时,偏巧就碰见了喜儿去讨炉子,说是五小姐卧病,要在屋里生火煮药。小姐,您说是不是十一爷把五小姐给气病的?”
  “……”丁姀讶异,“五姐病了?”
  春草郑重地点头:“奴婢也奇怪,五小姐前几天不还活蹦乱跳地来找小姐的么?听说就是回去了之后便病的。喜儿说,兴许是从姨太太那边惹了什么脏东西回来,不过请了道士做过法事却仍不见效。呸……若姨太太身上有脏东西,也不见咱们有个什么事呢!对吧小姐?”
  丁姀点头:“这些都是人云亦云的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咱们且不听别的人如何说,亲眼见了才是真。不过你却与喜儿撞过面,咱们既已知道了五姐卧床,就得去瞧瞧。”
  春草撅嘴:“早知道奴婢便不说了,省得跑这趟。”
  丁姀催她去备些必须的,待准备完,两个人便一同往荣菊堂去。
  至荣菊堂仪门前,早有个丫鬟眼尖跑去禀告大太太去了。告知了来意,君儿便来领往丁婠的闺房。
  也曾去过丁凤寅的屋子,与丁婠的闺房两门之间架沙溪木桥,小而别致。桥下的黄沙点翠,或有不怕冷的绿草不知劲风厉害,昂首抱簇。沙子里铺着滚石,各处随意散着,远一看倒像是真的水溪湍湍流过鹅卵石的模样。
  由正屋过来便先经过那木桥,桥上刻的是蝠纹,并的是祥云扶手。君儿在前带路,边道:“八小姐还不曾来过咱们小姐的屋子罢?”
  丁姀点头:“确是。”说话着就已见丁婠的二层独门闺搂在立,便小心地缄默下来。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邀饭
  
  呜呜,家里断电昨晚没码字,所以今天更晚了,罪过啊罪过……
  丁婠的日常起居俱都在一楼,二楼则是闲家来了同是太太小姐一类的客人,登楼观景去的。楼下又是个隔了三并间的屋子,左边一个耳房。屋里每道绣门垂挂猩猩红的边金毡帘,各色器皿摆设一溜在左右两侧的长案上排开,长案的跑云边沿下每隔两个肘的距离挂上一副五线倒蝠络子,编地栩栩如生。再抬眼看屋中大小窗几上,竟都贴着蜡黄的符纸,上面龙飞凤舞画着大红符咒,有些都已掉到了地上,三三两两的犹如冥纸。
  更甚那原本看似放有罗汉床的正门对处,这会儿正置着半人多高的翘边供桌,上头还残留未燃烬的一指粗佛香,摞叠厚厚的金黄纸锞,跟摆在正中的一碗符水。
  两人进屋就不免发憷,春草吓得“哎呀”一声,轻轻咬着丁姀的耳朵:“这哪里是个小姐的屋呀,莫不是连茅山道士都住进来了!”
  君儿耳朵灵光,面上飘过一层不悦,转而又笑着引人往东面去:“八小姐这边请……”说着已为她打起了帘,从里头冒腾出一串热烘烘带着梅花香饼子味道的气息。
  丁姀默声相随,钻进帘子便已到了丁婠的正规卧房。此刻一大挂的桃红帐帘底下,露出一长缕黑发,里头隐隐约约半倚着个人,脑袋侧向里,一动不动。
  春草咬住绢帕瞪起眼珠子,心里骇然。
  君儿却笑道:“想是小姐看书累的,不碍。”正说话当中,帐帘一动,“啪”地一声,一只手挂出床沿外,连本握在手里的书本都落到了地上。君儿的话戛然而止,冷汗扑扑地冒。
  又一人打帘进来,诧异道:“哟……这不是八小姐么?”
  君儿惊魂未定,忙跑过去往喜儿身上拍打:“作死,你吓人么躲在外头。”
  喜儿不屑地瞅瞅她,亮亮自己手里的碗:“我给小姐煎药去的,小姐嫌屋里弄腌臜,我就搬外头去了。”蓦然又眨了把眼睛,“你们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倒吓得我一跳。”
  “才进来,我们不也没瞧见你。”君儿喃喃,又往丁婠睡着的地方偷偷瞄了一眼,拉过喜儿问,“小姐没事吧?”
  喜儿不耐烦地要过去:“不过是乏力无味,食不下咽,这几日不也是这样么?”
  君儿不大放心,推推她:“你过去瞧瞧去。”
  喜儿坦荡荡地大步过去,钻进帘一眨眼的功夫,就说到:“没事呢,小姐睡着了。”
  丁姀就道:“既然五姐睡下了,那我改日再来瞧。”说罢让春草放下东西,则要退出来。
  君儿忙道:“等小姐醒了,奴婢告诉小姐您来瞧过她了。”
  丁姀点点头,便与春草两个人莲步出了屋。未及出大门,就打里头传来脆生生的两记耳光。春草“呀”地扯住丁姀的胳膊,二人疾步到了那沙溪桥上。
  春草骇然不解:“五小姐莫不是真的中邪了?”
  丁姀苦笑:“你有见过中了邪的人手里还拿兵书钻研的么?”
  春草眼神一颤:“兵书?”
  丁姀点点头:“想必是前几日十一弟打得重了,她脸上大约是呛了青紫,不好出门,故而编造的借口。大伯母何其心疼五姐,便一时把场面弄大了。”适才的耳光想是君儿受的,看来喜儿倒是个知道内情的人。
  春草撇撇嘴,“呸”了一声。
  此刻日当头,与午饭的时间已不远。丁姀正叹自己不当挑这个时候过来时,前边走马观花地来了丁姈。
  两人笑了笑,就见丁姈已经跑过来,就也一步上去迎,道:“九妹也来瞧五姐的么?”家中唯有丁姈,哪里有个人头痛脑热都会去瞧一下,在这里碰上也不大奇怪。若说起来倒是桂姨娘教的好,这叫一碗水端平。
  丁姈仰起脖子,咧嘴笑:“是呢,到这里才听说五姐病了,青霜正回去拿东西好去瞧五姐。”又朝后看,“奇怪,去了这久还没来。”
  丁姀便道:“我才出来,五姐睡下了,现在去倒不好。不如去我那里可好?等晚些五姐睡醒了咱们再来。”
  本是想祸是丁煦寅闯的,现在自己还放丁姈进去,少不得丁婠会疑猜什么。让丁姈先去自己那里,一时晚了等改日再来,这伤也就能好得差不离了。
  丁姈犹豫,不过还是点了头:“我也久没去同十一弟玩了,上回去的时候他屋里多了个小丫头,那丫头可是个妙人,专逗弄笑话,说的又巧,一时静了还能安安稳稳陪十一弟看书。我求了他好久他都不肯给我,便是借上两日都不肯,真小气!”
  丁姀失笑:“那丫头叫风儿,她娘在厨房当差,你闲时或可上那里去找。”
  丁姈的眼睛开始有了光:“真的么?她不在十一弟屋里当差了?”
  “呃……”丁姀一时语塞。不知道丁煦寅今朝跑出去是否就是去找的风儿。她摇头,“不大清楚,待打听出来我派人去跟你说。”
  丁姈笑道:“若不在十一弟屋里才好呢,我便央二太太去要了她来。我屋里就只青霜一个,前年的缕儿放出去后,就没人填进来。若来了风儿倒正好。”
  丁姀干笑两声。正要下桥来,丁凤寅那屋里跑出来一个满面通红的丫头,嚷着道:“八小姐且等等……”
  丁姀驻步,愕问:“是大哥屋里的霁月么?”
  霁月咧着笑点头:“是哩,大爷着奴婢请八小姐过去趟。”
  丁姀心下诧异,自打上回跟丁凤寅碰过面之后便再没什么消息,如何这回子让自己过去了?
  见丁姀疑虑,霁月又笑道:“原是大少爷在屋门前玩,大爷喝了他几句时便见小姐往五小姐屋里去了,就想来叫您。这不让奴婢在外头瞧着,碰到八小姐了再来相请。呵呵……”说罢又不好意思地笑,“适才奴婢去了趟茅房,险些就错过了小姐。”
  春草捂嘴打笑:“霁月姐姐真是实诚的人,咱们小姐适才还说要去瞧瞧大少爷呢,可惜了我说,上回被大少爷咬了一口,这回子还疼,不敢去了。哈哈……”
  霁月被弄得脸孔涨红:“大少爷一时认不得人,便是咱们有的时候还得挨咬。呵呵……大爷喝他几句便能消停几日。”
  春草哼哼着道:“想是落地的时候没绑红绳。我是断不敢去了,九小姐,走,咱们家去……还是十一爷安全些。哈哈……”说罢拉起丁姈就往外跑,经过丁姀身边时回过脸来露了个鬼脸。
  丁姈起先愕然,而后听着春草那话笑得“咯咯咯”地,连道自己也被冉之咬过,于是倒爽爽快快被拉跑了。
  丁姀苦笑,春草这丫头是知道丁凤寅找自己有事,便不好让丁姈也在当场,故而拉扯去的。霁月是薄面的人,已被春草凶地脸色发白,她便解释道:“别听她胡说,她是想钻个空偷懒去的。你打前去吧,我就来。”
  霁月涩笑着往前领路,丁姀轻步跟上。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丁凤寅的小院,一时又与丁婠那边是两个样子的。
  婆子们刚抬了饭过来,奶娘满院子追冉之喂饭,冉之东一躲西一藏,傍着那些鱼缸大树杆的乱转,把奶娘气得直骂嘴。端的是琳琅满笑,其乐滔滔。
  丁姀笑着停步,奶娘着见,就端着饭碗过来福礼:“八小姐吉祥呐……哎哎哎……”话还没说完,后头的裙子就遭丁冉之扯开,她老人家踉跄几步,回过头唬了一眼。
  丁冉之就“咯咯咯”地笑着往丁姀身上来躲。一下子撞进她怀里,拱地似头小野猪似地,甜腻的嗓子喊道:“八姨八姨……”
  奶娘跟霁月忙来拉她,一个骂道:“小祖宗,小姐的身上也岂是你能乱钻的?还不下来!”一边霁月又笑得抑制不住,“你也跟舒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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