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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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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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姨娘想身后入土会稽山确实是有些妄想了,即便三太太肯答应,亦不会铺张办此事。要知道运尸可是个高价的买卖,三太太固然不肯为个死人花冤枉钱。
  柳姨娘拿这当个笑话似地,说过就没再提了。困倦地要躺下去。嘴里说道:“累……我要歇会儿……冬雪啊,别忘了给十一爷多加件衣裳,天黑了就冷……”说着说着似乎没了声响。
  众人魂的飞了,三太太起身一把把环翠推过去:“去瞧瞧你主子还活着没!”
  环翠吓呆了,正要去,只见丁姀从容地俯身,伸手探柳姨娘的颈脉,缓声道:“姨娘睡着了。”
  三太太眨眨眼睛:“睡着了?”
  丁姀点点头,她也是察觉柳姨娘的胸脯微微起伏才敢去探脉的。或许,柳姨娘是真的累得想睡一觉而已。可是一等自己静下来,那冷飕飕的警告却突兀而至,仿佛那声音就藏在了耳朵里一样。
  终究,柳姨娘对自己的,并非是信任,而是遍览情势之后的不得已。否则断然不会以此恫吓她。
  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低眉看啜泣却仍旧不肯起身的丁煦寅,心酸泛腾。
  三太太显然又松弛下来,道:“煦哥儿,你也该起来了,往后搬到你姐那里去住。”
  听了这话,丁煦寅立马抬头:“我不去!”
  三太太眼一瞪:“由不得你!冬雪,把十一爷的所有东西都给我搬到八小姐屋里去!”
  冬雪不敢动:“太太……这,十一爷还小……”
  “十一爷是孩子难不成你也还是个孩子?姨太太这会子病重,你让十一爷在一屋住着瞧着亲娘难受,他能好过么?啊?”三太太气极,“他若是想见姨太太了,你们陪着过来不就成了?”
  冬雪抵不住三太太怒斥,慌忙去拉十一爷:“爷,起来吧……”冬雪适才倒没被丁煦寅挠到脸,也不知是因为丁煦寅到底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别的。
  自始至终,三太太都未提及丁煦寅闯祸的事情,丁姀不禁觉得早上那一切都是自己出的幻觉。可是看看眼前丁煦寅还跪在地上,就又清醒了几分。难道母亲因为柳姨娘的病不追究了?
  丁煦寅怎么拉都不起来,正这时,春草领着美玉跟大夫莽莽撞撞地进来,边叫嚷着:“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大夫快步走前来到柳姨娘床畔,先行查看脸色、瞳孔等等。然后利落地拿出脉枕把脉。
  
  第一卷 第七十五章 珍贵的兔子
  
  这大夫并非先前来的,只见他摇头:“晚了……”
  众人气息顿凝,丁姀仿佛早料到了这结果,轻轻地叹息。柳姨娘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三四,在现代正是轻舞飞扬的年纪,以她相貌身后定围绕着许多青年才俊。可惜——在这里,她却即将成为一缕芳魂。
  大夫尽人事,说给柳姨娘扎上几针倒还能拖延些时日,不过也需要隔三差五地来。三太太应允了:“怎么说,都拖到年后再行打算。”
  刚打开针包,丁煦寅瞧见一布囊长则手掌长短则半指的银针,“哇”地一声大叫,迅雷般冲起来扑到柳姨娘身上,嚎道:“不要害我娘,不要害我娘……”
  三太太脸色铁青:“说什么混账话?重锦,给我把他拉出去。”
  重锦答应着就要上前,被冬雪一把撞开,护住丁煦寅红着眼眶道:“爷……大夫是要救姨太太,爷是聪明人,听话,姨太太会好起来的。”
  可丁煦寅死赖着不走,重锦咬牙,一个箭步过去把冬雪拉走,而后臂膀一揽就把丁煦寅拦腰圈到了怀里,叫道:“琴依,快来帮衬一下,十一爷的劲儿太大了。”
  琴依听了赶紧上前,两个人连架带拖把丁煦寅从屋里拖到屋外,“咣啷”一声关了门,一起在外守着他。
  大夫的老眉深揪,似乎对这番作为极不苟同。可是在本分之外,也就撇撇嘴没说话。倒是手底下见真章,一针一针地落到柳姨娘身上,柳姨娘僵滞的面部肌肉开始逐渐舒缓。
  屋里再没人敢吭一声。直至大夫收针起身,大家才喘了口气。三太太让人打点了银两送大夫出门,见丁姀一直愣在柳姨娘跟前,自大夫来了之后便没说什么话了,于是嘱咐春草把人搀回去。
  春草点头,跟美玉先把三太太拱出门,而后才来扶丁姀:“小姐,三太太走了。”
  丁姀目不转睛盯着柳姨娘看,脑袋里一直回响那句警告。直觉浑身发冷,胸口涌出一股毛汗。她闭了闭眼向屋子里扫了一圈:“大夫呢?”
  美玉“哎呀”一声:“让人给送走了!”
  丁姀道:“去追回来,夏枝的伤一样耽搁不得。”
  美玉忙应着跑出去追人。
  丁姀回想母亲的决定,让丁煦寅搬到自己屋里去,忽而有些迷惘。要说管教十一爷的话,把他弄到自己屋里去岂不是更见成效?可是母亲并未这么做,而是把他送到她的屋里。可见,母亲心里对柳姨娘母子的确有着一番不易察觉的恻隐之心。
  看看柳姨娘的屋子四壁冷墙,幽暗阴冷,高橱铜环上哑光僵硬,她也不禁想到,这样的环境并非是一个孩子适合待的。她叹了口气:“春草,去跟冬雪拾撮下十一弟的细软。”
  春草诧异:“小姐,真要把十一爷接到咱们屋里去?”
  丁姀点头:“你照着做吧。”
  春草不禁咕哝,这下屋里还有太平日子过么?凉凉地问:“那……十一爷睡哪里?”
  丁姀挪开脚步慢慢往外走,沉思了片刻,说道:“我里间不是还有个暖阁么?就那里吧,尚算暖和。等过了春再请二伯母开库收拾几样寝具,以后就是长久了的。”
  春草吐舌,脸上有些不大情愿。
  丁姀话落就有些如芒在背,她目光微侧往柳姨娘床头望去,果然瞧见一双幽幽亮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后脑勺,背脊上立刻窜起一股寒毛。加快了几步出门,瞧见冬雪搂着丁煦寅呆呆杵在一道碧纱橱下,就咳了两声,轻道:“冬雪,姨娘醒了,你带十一弟进去瞧瞧罢!”
  冬雪困顿地侧转头颅,仿佛在心里辗转了无数次才明白过来,脸上挂着一抹疏远的笑,轻轻推搡十一爷,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起卧室。
  丁姀回到自己屋里,美玉已经带了大夫给夏枝瞧伤。见她进来,大夫望了她两眼:“小姐不必太担心,伤口不深,好好养着未必留疤。”
  丁姀稍微宽心,柔声问:“可有什么忌讳的没有?”
  大夫道:“忌盐忌辣忌酒忌虾蟹……除此之外,最好别太过操劳。”
  丁姀一一记在心里,等大夫替夏枝包扎完,让美玉小心送出去,自己则在夏枝身旁坐了下来。
  听闻大夫说的忌讳如此多,夏枝恐让丁姀为难。丫鬟们没有这么多讲究,若被外头的人知道可要对她指指点点的了,没有小姐的命还偏得了小姐的病。于是忙对丁姀说道:“小姐,适才大夫是说大了,不过两道疤,哪里有那么多的忌讳。”
  丁姀也知道,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如今巧玉是万不管屋里的事了,夏枝是唯一一个知道珠绣技巧的丫鬟。若仅凭自己一人去教美玉春草,教不教得过来是一回事,那屋里的事又得轮到夏枝承担也是一回事。她左思右想,何况如今丁煦寅也要搬来跟她一起住,珠绣的事情是万不能在他面前露眼的。那自己要利用什么时间完成珠绣?
  她是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夏枝见她这副模样,低叹道:“小姐,奴婢从未见您如此愁苦过。即便六年离群索居的生活您照样跟咱们有玩笑话。可是您自打回了家,脸上却亦发没有笑容了……小姐,要不咱们还回掩月庵去好么?”
  丁姀失笑:“既来之则安之。常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即便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也绝不能放弃柳暗花明的希望。你不必担心珠绣的事情,我自有定夺。母亲给我的时间大约也够我绣出两幅图,在这之前你先好好养着,好的越快才能够越早帮我。”
  夏枝这番话倒勾起了她连日来的心事。如今日日的琐事纷扰跟掩月庵的清平生活实在有太多迥异的地方。人在倦怠的时候通常都分外渴望平和宁静,可就算是现在回去了,这颗心已经被搅动,回去只是徒污了庵里那一册梵书贝叶。再说,在这里有她的母亲父亲亲弟,有太多无法私心能撇下的东西,做人求的是良心安宁。
  她苦笑,什么叫做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一走一个脚印,知道自己正在脚踏实地。
  夏枝也知道自己说了窝囊话,要现在回掩月庵,三太太非把她吊起来打死不可。再说掩月庵亦不是想去就去想留就留的,那是亵渎菩萨。
  今朝一日,几人都如至恶梦里一样。直等春草跳着脚撞开乌木珠帘冲进来,连口气都不喘地道:“小姐,奴婢在十一爷的床里找到了这个。”
  手掌一摊,丁姀惊讶,没想到丁煦寅还会留着这只绢制兔子!
  春草飞奔回来就是为了拿这个献宝,她看到时也着实吃了一惊。谁能想到丁煦寅会留丁姀送的东西?还是好好地放在枕头边上的。这可不像只是随意搁在那里的!她是左想右想:“小姐,十一爷该不是拿这个扎小人吧?”说着真就拿着兔子翻倒认真检查起银针来。
  “瞎说什么,”丁姀觑她,春草的脑细胞也不知怎么长的,什么都敢想。她前一阵在荣菊堂的时候就听说丁冉之的那只早就被他拆成绢帕了,她也就以为丁煦寅也必然不会好好保存。本就是轻于鸿毛的东西,她亦不甚在意,可偏偏是这自己不曾在意的东西,丁煦寅却一直留在枕畔。
  她拿起兔子,看得有些发呆。兔子有些脏了,看来有不少的时间是在手上把玩的,若丁煦寅单单喜欢兔子的话,大可以让冬雪或者环翠依照这只再折。这绢子是她的,花色是自己的憋足针脚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所以万不会认错。
  春草显得颇为兴奋:“看来十一爷也不是不知道小姐的好的。”
  可是有什么用?这一切已然被破坏了。
  丁姀把兔子还到春草手里:“把它放回去,别让十一弟瞧见你动过它。”
  春草诧异:“怎么?不是把十一爷的东西都搬过来么?”
  丁姀摇头:“你只拣必要的先拿过来,其他的让十一弟自己挑吧!”她想知道丁煦寅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她这个八姐。
  春草困惑,摇着脑袋出去了。
  忠善堂里头,刘妈妈又在灰着脸受训。
  芳菲一捶一捶地往二太太肩上捶,二太太不耐烦了,双肩一抖撇开她:“够了够了,越来越给我添堵!”
  刘妈妈这回是真不大明白了,委屈十分:“太太,八小姐去不了岂不是更好?届时赵大太太的眼睛里就只看得到咱们七小姐了。”她是笃定二太太不会带五小姐丁婠的了。
  二太太目光火辣辣的:“你知道什么?越老越糊涂的东西,趁早回家去把脑瓜子养清爽了再来!”
  刘妈妈急了:“太太,奴婢糊涂了,是奴婢糊涂了。”说着要自打嘴巴。
  二太太“哼”一声:“你糊涂个屁!往后别自作聪明轻举妄动,若让大房那里得到点风声,仔细你的皮!”
  刘妈妈一听二太太果然是不打算带丁婠的,可是又十分糊涂为何要带丁姀。怕自己再做错事,只得厚着脸皮问:“二太太,恕奴婢多嘴,八小姐可比七小姐小不了多少呢?为何……”
  
  第一卷 第七十六章 人参鸡汤
  第七十六章 人参鸡汤(过年咯,除夕第二更…)
  
  新的一年,祝大家事事顺利,天天哈皮!
  二太太冷笑:“怎么?你是瞧见信了吧?”
  刘妈妈嘴巴一瘪,讪笑:“奴婢……奴婢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
  二太太也并未生气:“既然看了还做出这等事,我骂你一顿也不为过。你且好好想一想赵大太太在信里头都说了些什么。”
  “娘,她老了,您这不是寻她开心么?”丁妙慢悠悠从外头进来,眉梢间病弱杨柳,又别又掬着一股飞扬跋扈。径自坐到二太太身侧,对刘妈妈上下打量,“我听了九妹说,你往三婶那里窜唆什么了是么?”
  二太太心里暗咒这丁姈人小心大,这点事都不忘跟丁妙报备。可是一想又不对,丁妙如何知道赵大太太信的事的?看看她们母女两那一唱一和的表情,心不禁往下沉,得咧,二太太已经告诉丁妙了!
  她今早上见到丁妙时还并未泄露过什么,丁妙若知道她还嘱咐如璧别告诉她的话,还不把这头烂帐算到她头上来?依丁妙这一出现就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十之八九是已经知道这事了。刘妈妈心里就犯嘀咕,那是二太太自己叮嘱不可对任何人说起的,怎么一转眼她自己就把底给泄了?
  丁妙是什么脾气?这事告诉她,她能不到别家人跟前去耀武扬威一回?就说那冷玉棋自从到手之后,都已经几次到丁凤寅那里显摆过了。
  她老人家心里真是比哑巴吃黄连都叫苦,还偏喊不出来一声。
  丁妙对着外头的光线照自己的手掌,边剔指甲边道:“刘妈妈呀,不是我说您,您真是越老越不长记性了。赵大太太明着已说是让咱们几个小姐都过去了,难不成要落了谁不成?哎呀……要是有一个病了去不了倒是有的,可是一下子都出了意外去不了,岂不惹赵大太太怀疑么?还道咱们家的人这么不懂规矩,要八抬大轿来抬不成?”
  刘妈妈一拍脑门,总算是想明白过来了。若丁婠跟丁姀都去不成,只余了个丁妙,想来在赵大太太面前那滋味也不好受。丁婠是个不省心的人,撇开她那就只有老实巴交的丁姀是最佳人选了。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要带人,自然是只带那种安分守己,往那里一摆就只是一尊泥菩萨的人了。
  她怎么竟忘了想到这茬?可是差点坏了事。平日里自己也不常跟三太太套近乎,事情传开是她放的幺蛾子,那不让大太太奇怪么?
  “唉哟……您瞧奴婢这脑子……”当下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了。
  丁妙算是跟丁婠杠上了,丁姈的事算是丁婠藐视二房的人,这口气她怎么都咽不下。今朝来给二太太请安的时候,软磨硬泡着好歹让二太太告诉了她实话,她才一下子想明白如何出这口鸟气。
  她慢悠悠道:“你也别急,这事好歹还有救。甭管三婶屋里闹成什么样,你只消放点话给三婶,三婶即便是天塌了也会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放一边的。”
  刘妈妈一愣,这是让自己去放话给三太太,说要带丁姀南下明州?她一时犹豫起来,估摸着这事得千万控制好度啊,说多了怕旁的人知道,说少了又恐三太太明白不过来。她搓着手干笑,硬着头皮只得把这事先揽下来,谁叫是自己瞎捅的篓子呢?
  不过又还不知道当前如意堂里的状况,刘妈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总不能干巴巴地跑去跟三太太说道一回吧?
  这事就暂且搁在她心里,等觅到了良机再去如意堂走走。这家大的好处就是,见缝插针的机会不愁没有!
  天依旧是乌压压的,眼瞅到了黄昏,橘色朦胧又压阴沉,不到饭时又淅淅沥沥地拉开了雨幕。与往日不同的是,这傍晚的雨里藏着西风,“哗哗”地刮着柳姨娘起卧室里的那扇窗,整个院落里都听得见那催命似地敲打声,可竟无人去关。
  跳大神的人总说,风拍窗,鬼爬墙。这是鬼差锁魂来了!
  丁姀跟美玉都盘腿坐在填漆床上做针线,外头天色越渐漆黑,美玉脸色不定,似乎有些惧怕。
  风似长了触角似地伸到屋里,冷飕飕地灌到两人的领口。美玉停下手,搓搓臂膀,瞧瞧四下那黑夜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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