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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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上月-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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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可是我在乎的哪里是钱啊,后来才知道,那对步摇竟是被余姚郡主买去了,连着图纸也一并要走了,她向来在京中爱出风头,自然不愿意旁人与她有一样的钗环首饰,那金玉轩得罪谁也不敢得罪丞相千金啊,这口气我也只有忍了,免得到时候阿爹兄长难做。”
  阿茂心叹阿璇的懂事,挽着她的手不住安慰:“……其实这凤簪才好看呢,衬得姐姐大气端庄,颇有皇后像呢。”
  阿璇跺足:“这话可是能浑说的,看我撕烂你的嘴。”
  阿茂正待要躲,两个貌美宫娥递来一丛荷花,阿璇取了只盛开的红莲,阿茂细细帮她簪在髻后,盯着阿璇左看右看,满意一笑,忽而叹气:“和姐姐这么投契,倒让我想起一个姐姐,我小时候也和她玩得极好,只是后来分开了。”
  阿璇爽朗一笑:“我们兄长俱在大司马府上任职,见面有何难,若是你真真舍不得与我分开,我六哥尚未婚娶,不如你同他做媳妇,我们便日日可以相见了。”
  二人正在调笑,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喧哗,阿茂侧目去看,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美貌少女,虽不过十五六岁,却已显露天人之姿,梳着望仙髻,斜插牡丹簪,耳中明月珰,白色广袖纱縠垂髾越发衬托出她美好身形,杂裾竟是羽毛所作,行走之间,随风轻轻摇荡拂动,身后跟着七八个绛衣女侍,皆是窈窕出众之人,一行走来,竟真像是河畔仙子。
  阿茂不由感叹:“真美啊!”
  阿璇柳眉倒竖:“哼,美什么啊,她就是那余姚郡主。”
  “啊?”阿茂这才注意到她头上那对牡丹簪。
  
  ****************
  
  道福一出现,就注意到了旁人惊艳的眼光,不由在心中暗自得意,也不知王郎见了她会作何反应。
  想起王郎,道福心中不免挫败,她的父亲是让满朝俊杰倏然失色的美男子会稽王,她的母亲是美若桃花仙子的徐夫人,而她更是集父母之大成,容貌冠京都,可是不论自己如何,王郎却始终淡淡,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好比月前她打听到他要去游湖,特地装扮一番与他故作偶遇状,他却始终笑容淡淡,无甚表示。她最后高唱一首《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她自认歌喉无双,曲子的意思也颇为明白,王郎却只默默看她一眼,道一声:“郡主辛苦了。”她险些气晕过去。
  为何自己一身的手段到了王郎面前就统统使不出呢。
  道福正猜测远处山亭之上曲水流觞的人中哪一个是王献之的时候,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阿福。”
  回头一看正是多日不见的桓济,他此时亦穿着一身白衣,头戴纱冠,看上去也颇有几分帅气。道福心中啐道:附庸风雅。
  桓济轻快的走到道福身边,笑道:“阿福,你看,我俩的衣衫很相称。”
  “是么!”道福皮笑肉不笑,一双眼睛四处梭巡,寻找王献之的身影。
  桓济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隐隐作痛:“自我从扬州领兵回来,你还一次都没和我说过话呢?”
  道福默默向前走,淡淡道:“唔,你在扬州还好吗?”
  听到心上人开始关心自己,桓济兴奋起来:“挺好的,只是父亲似乎不怎么信任我和阿兄,我们在扬州吃苦受罪,阿爹在家却受旁人蒙蔽……”
  道福实在不想听他说这些烦人的事情,冲着桓济甜甜一笑:“济哥哥,我好渴,你去弄些柘浆来,好吗?”
  桓济看到她娇艳无双的笑靥,感觉整个人几乎融化了,傻傻道:“好的,那你得在这里等我。”
  道福侧头道:“那可说不好,若是阿爹和阿母唤我去,我便不好推辞了。”
  桓济看着道福怔怔发了一会儿呆道:“阿福,你马上就及笄了,你可想好那日邀我去观礼?”
  司马道福似乎没听到他的问题,撅嘴道:“哎呀,你去是不是啊?人家渴死了。”
  桓济马上道:“好好,我马上去,你等着。”说着,向后跑走了。
  司马道福看着他的背影“哼”一声,对着身侧的霜露道:“咱们走。”
  
  ****************
  
  献之跟在谢安身侧默默在山林中行走,二人皆是轻袍缓带,双手背在身后,目视前方。
  谢安侧头看着他道:“那边一般少年公子正在投壶,你技艺那样高超,何不去试□手?”
  献之一笑:“哥哥他们都在那里呢,多日不见谢三叔,难得在健康遇到您,只愿多和您静处才好。”
  谢安冲他笑:“你父亲常常说你恃才傲物,待人简慢,看你待我,也不尽然。”自从兄长去世,豫州易主,出仕之后世态炎凉他历经不少,甚至已经有些习以为常。
  献之微笑,不语。
  二人依然默默,只是似乎比刚刚更亲密了一些。
  远远的献之看到密密林间走来一群女眷,余姚郡主曼妙的身影似在其中,远远的就听到她对着身旁侍女道:“你刚刚真的看清楚了?可是王子敬王公子?”
  献之微微皱了皱眉,指了指一条相悖的路,对着谢安道:“谢三叔,我们不妨去那边山亭走走。”
  谢安莞尔:“善。”
  夏日凉风扑面而来,谢安依旧笑若春风:“子敬可是刻意躲着余姚郡主?”
  献之低头:“是。”
  “为何?”
  “晚辈……不知道该如何待她。”他清楚余姚郡主对自己有意,也从未正面拒绝过她,也曾想过借助会稽王的势力,这一切似乎计划得十分美好,却在自己对阿姊的心意中溃不成军。他看着娇艳似火的郡主,心想:我此生与她相伴可好?心里却仿若被冻住一般难过。若是娶了她,阿姊怎么办?她并非寒族,更不可能为他为妾为婢,即使可以,他也不忍为之,他的阿姊那么美好,怎可在人眼色下过活。
  谢安轻笑:“若是如你父亲一般成就一段东床快婿的佳话,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献之怔怔看着亭内一角:“晚辈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似乎事情没有自己想得那样简单,想到我将一生与她相对,终是难过的事。”
  “呃?莫非子敬已有了钟情的女子。”
  “是,郡主非我情之所钟,我原以为婚姻之事,关乎仕途,关乎家族只是不关于自己的心,现在似乎不这么觉得了。若对着的不是心里那个人,旁的女子只是觉得言语无聊、形容苍白罢了。”
  谢安含笑看着献之:“我们子敬是个一往情深之人。”
  “不,晚辈只是不能委屈自己罢了。”
  谢安淡笑:“若是真的觉得值得自己托付,随心所欲一往而深又如何?”
  献之侧目:“在晚辈心里,谢三叔是世间最潇洒的人。”
  谢安呵呵一笑,凝神望着远方道:“潇洒倒是谈不上,只是时时顺应着自己的心意去做罢了。”
  
  *********************
  
  阿茂与阿璇沿着河畔漫漫而行,一个侍女急急赶来:“小姐,夫人唤您去呢。”
  阿璇皱眉:“什么事?”
  侍女小小声道:“夫人正在别宫伴驾,太后娘娘和圣上都在。何氏、庾氏、桓氏的小姐也去了。”
  阿璇叹气,对着阿茂道:“咱们一道去可好?”
  阿茂笑着摇头。
  
  看着阿璇远去的背影,阿茂回首寻找跟在身边的小侍女,却发现那孩子正在池畔喂鱼,面上笑容甜若蜜糖。
  阿茂摇摇头一笑,独自沿着山路慢慢走着,人烟越来越稀少,但耳畔依然传来采莲姑娘依稀而悠远的歌声,她忍不住从怀中摸出排箫凑在嘴边轻轻吹着,箫音犹如蓬蓬远春、采采流水,婉转再婉转,一路流向远方。
  
  正慢慢向着山下走去,耳边悠悠传来熟悉的曲调,谢安侧头倾听,对着献之笑:“今日似是遇到故人。”
  献之凝神:“好清澈的箫音。”
  慢慢的,乐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密林中小石铺就的山路上正立着一个盛装美人,半闭着双眼在树林的阴翳下,阳光的斑驳中悠悠吹着一管排箫。
  献之心神一荡,只觉得再也无法移开双目。
   

作者有话要说:柘浆是甘蔗汁




22

22、哪般是爱 。。。 
 
 
  一钩新月挂在药玉色天空中。
  月华透过正红色的帷幔,照见一室锦绣旖旎风光,新娘身着婚服静坐于床榻之上,层层叠叠的锦缎堆积于她的身下,精美的高髻上插满了沉重的头饰,面妆精致,神情端庄。红泪一般的蜡油从儿臂粗的喜烛顶端徐徐滑下,模糊了龙凤呈祥的精致图案。
  疏忽,新娘轻启檀口,对一旁侍坐的礼服女子小小声道:“阿茂,我饿死了。”
  她的头只是微微一侧,一头颤巍巍的珠翠就哗哗响了起来。
  阿茂面上无甚表情,拿眼瞟侍立一侧的喜娘,见她正在点着头打瞌睡,举起身侧食案上的银筷,夹了一块枣糕迅速塞入道韫口中。
  道韫引袖挡在脸前,默默咀嚼嘴中糕点,看着阿茂,眼中饱含笑意。
  阿茂冲着她嘿嘿一笑,将银箸放回案上,许是因为太过紧张,竟没有握稳,银筷“啪”的一声砸在了食案上。
  喜娘迅速惊醒,张皇的看了一眼道韫和阿茂,迅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继而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新娘不可以数落,她就对着阿茂道:“表小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喜案上的食物是胡吃的吗?这里面讲究可大了,这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哪一个也不可以少……”
  道韫斜斜睨了那喜娘一眼:“横竖早晚都是给我吃的,有甚么吃不得的?”
  喜娘叹道:“这是为少爷和少夫人一齐备下的,自然要等到时辰到了才可以吃……你看你看,口脂都花掉了一半……”
  阿茂忙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丝帕和面妆匣子,替道韫擦了擦嘴,又新晕了些口脂在她唇上。
  一个小厮飞快的从回廊中跑过来,对着门口侍立的婢女絮絮说了一通,侍女进屋曲膝道:“禀少夫人,二少爷已经在朝新房过来了。”
  一时间,整个新房忙碌起来,众女纷纷为道韫整理头饰、礼服,颇有些手忙脚乱。
  最后喜娘细细端详一番,笑着对道韫施礼道:“恭喜少夫人、贺喜少夫人。”从一侧拿出一把真红绣金纱扇,让道韫举着挡在脸前。想了想又对着道韫叮嘱道:“先前跟你讲的那些事儿,少夫人谨记,不要紧张。”言毕,习惯性的想从新娘脸上端详出几丝羞怯神情,但这王家新妇却似乎极不寻常,精致的妆容下,看不出半分情绪波动。甚至带丝讥笑的定定看了她一眼,一双黑曜石一般闪耀的眸子透出几分清寒。
  脚步声近了,门两侧的侍女打开雕花木门,挑起琉璃珠帘,一阵风吹来,一室赤红帷帐轻轻摆荡,连带着烛花都闪了几闪。
  新郎凝之脚步颇有些踉跄的步入新房,一双眼死死盯着床帐中的谢道韫,眼神颇有些恍惚。
  喜娘使了个眼色,带着阿茂和侍女们纷纷向凝之道喜,这才鱼贯而出。
  
  阿茂举着僵硬的腿向自己房间走去,此时已过了子时,本来这一天就过得极为忙碌,没吃到甚么东西,现在更是饿得眼冒金星。思索前日带来的蜜饯是否吃完,不知不觉己走到自己房前。撒娇道:“嬷嬷,我饿死了。”却不见刘氏身影。
  打开装蜜饯的罐子,将仅剩的最后一颗梅子放入口中,阿茂仰天大声叹息。
  只听房门“吱呀”一响,刘氏端着盛着豆粥小菜的食案走了进来,笑盈盈的说:“饿了吧?”
  阿茂喜不自胜,看着刘氏将热腾腾的豆粥盛入碗中,问道:“嬷嬷,前头宴会散了吗?”
  刘氏道:“刚散。”将碗端到阿茂面前。
  “阿嗣在宴上光顾着与人拼酒,估计也是腹中空空,叫他也过来吃点吧。”
  刘氏撇嘴:“你以为我没叫啊,他与几个郎君拇战正酣,哪里顾得我,我也就不管他了。”
  “那我爹爹呢?”
  “老爷身子有些不适,一个时辰之前就睡下了。”
  “唔。”阿茂点点头,开始细细喝粥,才喝了两口,又撑着脑袋叹气起来。
  刘氏皱眉:“怎么了?”
  “我朝食的时候,看到桌上有一小碟糖蟹,可是因为离我好远,所以就没伸筷子,现在好想吃好想吃啊。糖蟹用来佐豆粥最是香甜……”
  刘氏蹙眉看着桌上几碟瓜菜,唯一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丫头挑食了。叹气道:“若是你想吃,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剩的。”
  阿茂点点头:“好的,对了,我还想吃那个卤豆干和花生,鱼酢也要……”
  刘氏翻了个白眼:“大小姐,咱一起去吧,你看上什么我拿什么行了罢。”
  阿茂一拍巴掌:“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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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茂如愿以偿的捧着盛着糖蟹、卤豆干、花生、鱼酢的食盘向门外走来,正碰上献之房中的侍女对着厨娘道:“可有热粥?六少爷想吃。”
  厨娘赔笑:“实在对不住,没有预备,若是姑娘不嫌弃,我这就开始熬。”
  那侍女柳眉倒竖:“那要等到甚么时候?”
  “不如吃些旁的吧,还有些冷盘和做枣糕剩下的甜枣。”
  侍女“哼”一声,撅嘴道:“我们少爷才不吃这些剩东西呢。”挥袖而去。
  阿茂想了想,将食盘放在刘氏手中:“阿嬷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回来。”
  
  绕过几重庭院,阿茂走到献之廊间,即使是夜间,也看得出来他的院子十分精致,峭石堆积的假山中有一眼清泉,汩汩流动,在月光下粼粼泛着光亮。
  一个侍女挑开帘子,将手中银盆一扬,“哗”一声,泼出一盆水。回身又挑开帘子扭身进了屋。
  阿茂突然胆怯起来,觉得自己和献之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么晚了,自己贸然去找他,不好吧。若是他睡了,怎么办呢?正犹豫间,已经走到了窗牗之前,窗牗半开,用一根精致的雕花红木撑着,献之正在临窗案牍之前及其专注的研究着一本帖子,中衣之外只披了一件细葛袍子。案前的博山炉袅袅扯着烟絮。
  阿茂犹豫了一下,扣了扣窗檐,轻唤:“献之,献之。”
  
  献之耳畔传来阿茂的声音,只当自己是在做梦,恍惚看向窗外,却见到夜色中梦寐以求的人儿正可怜兮兮的倚在窗前,怯怯的对着自己道:“献之,你饿不饿,我房里有粥……很好吃的豆粥。”
  献之不明白她怎么能这般的惹人怜爱,恨不得伸手将她捞入怀中,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浅浅一笑:“谢谢阿姊惦记。我换身衣服就来。”
  
  夜幕中的庭院变得格外神秘,献之和阿茂并肩走在廊道里。
  献之看着阿茂的侧脸,貌似认真道:“阿姊,你可知道这庭院中有一种小小的金环蛇,昼伏夜出,若是被它咬上一口,通身肿胀,面色青黑。阿姊走路小心些,莫让这种小蛇缠上脚腕。”
  他心中窃喜,她一定害怕了吧,会不会马上跳进他怀里,娇怯怯的说:“献之,我好害怕,献之保护我。”
  阿茂却一脸淡然:“是吗?”随即兴奋道:“不过蛇肉还真是好吃啊,昨岁阿兄带我吃过蛇羹,还吞了蛇胆,阿兄说吃蛇胆可以明目,蛇羹可鲜美了……”献之向来最是精贵,连鹅肉都不怎么吃,遑论蛇肉了,想起吃那在地上扭来扭去的东西,他就觉得胃里犯恶心,对着阿茂道:“阿姊作为一个姑娘家,许多东西还是不要吃为妙。”
  阿茂点点头:“唔,刘嬷嬷也这么说来着。”又在心里加了一句:“但我就是喜欢吃。”
  
  二人步入房间,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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