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这张因为紧张依然眉头微蹙的脸,她说过的话再次清晰地在他耳边回响起来:
“你是傻瓜吗?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没有联系,那个当年糊里糊涂爱你的女孩,早已倒了几次手,变成二手货,三手货,你还敢要吗?”
看来我的确回来得太晚太晚了。这么多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你要怀着身孕去相亲?为什么连你的爸爸妈妈都蒙在鼓里?是哪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伤害了你?如果被我找出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看着她,这样想着,他眼里露出凶光,两只拳头渐渐越攥越紧。
※※※※※
排除了罗朗的嫌疑,拿衣服只是个借口,妈妈其实是想回家从女儿的房间里寻找线索。
要找出那个男人,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查看女儿的手机。但是这种事,她当然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进行。
自从在宁波屡次丢失手机之后,苏欣现在用的手机设置了手机锁,外人除了接听来电,不知道密码,是解不开键盘的。妈妈本想从她的通话记录和来往的短信中寻找蛛丝马迹,但是现在根本连手机都打不开。爸爸一本正经地戴上老花镜,帮妈妈拿着手机捣鼓了半天,也是什么办法也没有。
妈妈心有不甘,漫无目的的又翻看了女儿的背包、抽屉、枕头底下,也没有任何发现,却在行李箱里找到一瓶吃了一半的叶酸。看来女儿早已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她是有意隐瞒啊!妈妈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怀疑。
女儿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从小他们就对她很放心。如今她竟然背着他们跟别人珠胎暗结。那原因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个外地人!看来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现在怎么办?”爸爸问。
“怎么办?当然是等她醒来亲自问她了!”
“那保胎还保不保?”
“唉,不保。好歹是条命啊!保,这来路不明的孩子你敢要吗?再说,你没听医生说吗?保住的可能性不大!盲目保胎对孕妇和胎儿都没好处!”妈妈一脸担忧地说。
老两口坐在床边长吁短叹几声。收拾了几件女儿的换洗衣物,去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又匆匆赶回医院。
见到独自守在病床前的罗朗。夫妻二人过意不去,执意让他先回去。罗朗见眼下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就顺从地先离开了医院。但是因为不放心,加上心里的疑团还没有解开,这时候他是不能离开X市的。回家给家里打了声招呼,又打电话把工作上的事安排了一下,估摸她差不多该醒来的时候。他买了些营养品又来到医院。
下午5点,她从睡眠中悠悠醒转过来。
爸爸喊来医生。经过检查,医生说,这段时间出血量已经明显减少,各项指标都比较正常,情况有所好转。
她急忙问医生,这是不是说明,孩子保住了?
医生说,还不一定,能不能保住。要等情况完全稳定下来看B超的检查结果,另外还要看以后的恢复情况。她满怀希望的眼神又重新黯淡下去。
医生走后,妈妈在病床边坐下,关切地问:“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孩子尚未保住,她怨气未消,哪里吃得下东西?她也不想说话,更不想理任何人。
热脸贴冷屁股,妈妈愠怒道:“你这是跟谁制气呢?”
她依然用一副冰冷的表情看着天花板,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你还有理了?!这样想着,妈妈尽量忍住怒火道:“保胎,保胎,你现在除了保胎还知道什么?盲目保胎,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而且对孩子将来的健康也有影响!妈妈书没你念得多,但是这方面比你懂,你就顺其自然吧,这都是为你好!”
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仍然没有看她,用低缓而坚定的语气道:“为我好你就不要劝我放弃孩子!你爱你的孩子,我也爱我的孩子!”
妈妈脸色一变道:“这来路不明的孩子,要来干吗?!”
“孩子有爸爸有妈妈,怎么会是来路不明呢!”她终于气恼地侧脸看着她辩解道。
这正是妈妈想要的话,于是接口道:“不是来路不明,那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他在哪儿?”
说完,妈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罗朗,本想着这毕竟是自己的家事,没必要让外人知道,但是这件事已经把他牵扯进来了,接下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在这种时候,他能坚持守在这里,足见他是在乎女儿的,她心里有自己的另一番打算。
罗朗听着她们的话,看到她的眼神,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时候该回避一下了。正欲移步出去,苏欣却拦住他道:“你不用出去!你不是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那就留下来一起听听吧!”
事到如今,再也没有必要隐瞒下去了。她把心一横,接着妈妈的问话如实坦白道:“他在宁波!他是南方人!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这个孩子我们一定要要!而且我已经打算跟他结婚!”
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疑,妈妈顿时暴怒,忽地站起来喝斥道:“你还把你爸妈放在眼里吗?你问过我们的意思吗?我给你说那么多话都白说了是吧?你翅膀长硬了是吧?存心想气死我是吧?!”
老伴是不能受刺激的,女儿现在也正是脆弱的时候,但是现在的情形,一场家庭战争是必不可免的。爸爸紧皱着眉头,无力地扯了扯老伴的胳膊,却也无计可施。
既然秘密已经道破,孩子性命堪忧,她再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现在,她已经准备好拿出孤注一掷的勇气迎接暴风雨的来临。
坦白完,她果断放弃辩白,打算用沉默来对抗妈妈的唇枪舌剑。
“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从小你是怎么长大的?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哪去了?你就是这样回报你爸你妈的吗?!”妈妈继续道。
无论她说什么,女儿都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像一只木偶一样不出一声。眼看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妈妈愤怒道:“不行!我告诉你,我不答应!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这孩子,流产了正好!”
妈妈也是做母亲的人,而且孩子怎么说也是她的外孙,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她彻底寒心了。于是狠心道:“你不答应我也要这样做,你阻拦我我也要这样做!如果孩子保不住,我也不活了!”
她字字铿锵,眼神冰冷而坚定。
“太不像话了你!现在威胁你妈是能解决问题的吗?”爸爸实在看不下去了。
看着一家三口吵成这样,罗朗站在一边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
但是现在他听明白了,她之前说自己有老公了,那句话是真的。她的确是心里有了别的男人,而且有了他的孩子,虽然不知道那个躲在幕后的男人是谁,但是看到她为了他,为了他们的孩子勇敢地跟父母对抗,他打心里羡慕他,也对这个男人充满了好奇。
含辛茹苦地养了二十几年,一直听话懂事的女儿,现在为了一个外地男人,为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跟自己要死要活的,完全不顾自己的感受,这让她这个当妈的情何以堪?
羞辱,气恼,一股脑涌上来。妈妈不顾爸爸和罗朗的阻拦,发疯似地使出全身力气,打翻了桌上的东西,摔破了医院的热水瓶和脸盆,搞得病房里一片狼藉。
发泄完毕,已经坚强地支撑了将近一天的妈妈,突然捂着胸口,满脸痛苦地倒下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半天时间,苏欣被狗咬伤的消息在爸爸单位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连家属大院的人也都知道了。
傍晚,听闻侄女被恶狗咬伤的消息,叔叔婶婶匆匆忙忙赶来,叔叔叫嚣着要去人民路找狗的主人算账,到了医院才得知嫂子也旧病复发进了急救室,而且侄女没有被狗咬伤,而是住进了妇产科病房,二人一时竟有些晕头转向。但是看到守在侄女病房里的陌生男子,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妈妈情绪一失控,血压骤然上升,因为抢救及时,加上妈妈顽强的意志力,当天晚上就脱离了危险期,住进了重症病房。
而就在妈妈倒下的同时,女儿不堪打击,原本已经好转的身体,伴随着剧烈的腹痛,突然再次大出血,医生和护士急忙采取措施,病房里的气氛一片紧张。。。
一家三口,两个女人都躺进了医院,爸爸一时慌了手脚。
如果这一天苏琳没走,还可以帮忙照应一下,但是她偏偏在这一天走了,婶婶只能留下来暂时照应侄女。
晚上爸爸在妈妈的病房照顾妈妈,女儿听从了医生的叮嘱,服用了止血药之后紧张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看到在一旁跟着忙前忙后又一筹莫展的罗朗,婶婶说,现在没事了,你还是先回去吧,留在这里不方便,也帮不上什么忙,天亮了我上班,你再来换我。他这才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惴惴不安地离去。(未完待续)
第八章 横祸引发的混乱(4)
白天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昏睡了一下午,晚上到了睡觉时间依然很清醒。
反正夜里在医院看护病人是睡不好觉的,送走罗朗,见侄女毫无睡意,婶婶便和侄女拉起了家常。
婶婶问:“你跟这个男孩子在一起多久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家里人说一声?”
这半天,罗朗一直陪在病房里,婶婶都看在眼里,误会在所难免。于是向她解释道:“不关他的事。”
不知内情的婶婶一听,以为侄女在说气话,问道:“你们两个闹别扭了?”
两个人只不过是久别重逢的同学,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哪里谈得上闹别扭?这件事爸爸妈妈已经知道了,但是叔叔婶婶还不清楚。照他们看来,两个年轻人因为流产的事闹别扭,或是因为妈妈住院的事闹别扭都有可能。
面对婶婶的疑问,她只得把事情的经过和两个人的关系大致讲述了一遍。
听完,婶婶沉默片刻,喃喃地说:“看来这件事还真麻烦。”
麻烦?妈妈又进了医院已经很麻烦了,难道自己和程远的感情就这么不被看好?她诧异地看着婶婶。
婶婶抬起头,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像查户口一样详细的询问了程远的年龄、工作、家庭情况和社会背景,然后说:“你妈就是因为这件事旧病复发的吧?”
“她是被我气病的。”她淡淡地回应道。
婶婶叹了口气道:“别说你妈,就是我听了都很生气!”
她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婶婶。
婶婶表情严肃地质问道:“如果不是这次出事,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这次回来,我就没打算瞒她。本来,我想等到她的身体再好一点就告诉她。谁知道。。。”她坦然道。
“那个男孩子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婶婶逼问。
“是我不让他回来。我就怕我妈不同意,看到他一怒之下病情加重。”
婶婶又叹了口气道:“那你早干什么去了?别人可以不说。起码你应该给你妈打声招呼。你妈是个爱面子的人,同不同意是另外一回事,你到现在孩子都有了才让她知道。你让她的脸往哪放?”
这件事,的确是她开始的时候没有处理好,因为自知理亏。无论婶婶说什么,她现在只有耐着性子接受她的数落。
见她不言语。婶婶继续道:“再说上海离这里那么远,咱们这里什么样的男孩子没有,你偏偏要跑那么远去找?人家家里也就那么一个儿子,肯定不会跟你到我们这里来,你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叫我们家人怎么放心?”
婶婶毕竟是婶婶,跟她谈话。比跟妈妈谈话轻松多了。
听着她的意思,她毫不迟疑地接口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难道你们打算让我找个倒插门的?”
婶婶嗔怒道:“不找上门的了,那起码得找个离家近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进了人家的门,就是人家的人了,以后生了孩子也跟人家姓不是?找个离家近的,以后你们小两口可以常回家看看,我们上你家走动也方便,还可以帮你带带孩子。找个离家那么远的。说好听一点,就算你再孝顺,你爸妈出点什么事,你能马上出现在他们面前吗?以后有了孩子。拖家带口的,回来一趟就更不方便了。说难听点,以后你们小两口吵架,你一个人在那边举目无亲的,想哭都没地方哭,受了委屈我们家人也不知道,哪怕你娘家人再有本事,连个为你撑腰的人都没有。”
婶婶说到动情处,眼泪竟然湿了眼眶。她知道,婶婶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苏琳。
叔叔婶婶也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而且她从小跟堂姐很亲,甚至把堂姐当成自己的偶像。如果将来她也照葫芦画瓢像堂姐一样搞这么一出,叫他们到时候如何收场?
看着婶婶难过的样子,她不由地在想,难道自己跟程远在一起,真的做错了?难道一段跨省的恋情,要真正结合在一起真有这么难?
当初也许是因为在困顿中遇到他,她才那么依赖他。但是他对她的细心照顾和贴心付出,是身边所有男孩子无法比拟的。她承认,一开始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有报恩的成分。但是在一起生活这么久,她早已真正爱上他,尤其是这次分别之后,她比任何时候都确定自己爱他,不能没有他。想起妈妈对待孩子的态度,以及对他这个未曾谋面的外地准姑爷的排斥,她现在还对她怀恨在心。如果现在有人非要逼着她在他和父母之间选择一个,她宁愿选择他。
听了婶婶的话,她沉默良久道:“我们不会吵架,他也不会让我受委屈。”
“傻孩子,那是现在还没结婚,结了婚就不一样了!”婶婶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也许这世上的男人多半如此,但是程远不会。就算他们以后会吵架,他也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这一点她深信不疑。如果这次能过得了父母这一关,两个人最终能走到一起,她也会改掉以前的坏毛病,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
见她无言以对,婶婶又说:“人一辈子养儿养女图什么?不就是为了老的时候能有个依靠,享受天伦之乐吗?你爸妈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你忍心嫁那么远,看着他们老两口冷冷清清过日子吗?”
这些问题正是她一直以来考虑和担心的,就是因为这些,她才迟迟把他们蒙在鼓里。虽然在心里想了千遍万遍,被婶婶再度提及,她仍是一筹莫展。
“他们可以跟着我们一起生活,我们有能力照顾他们。”她无力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觉得他们会去吗?”婶婶言辞犀利地反问道。
答案是肯定的。在外漂泊一辈子的人还想着落叶归根呢,谁愿意到年老的时候背井离乡?
“这么说,我就没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她委屈道。
眼看侄女心意已决,婶婶无奈地摇摇头道:“反正我跟你妈的观点是一致的。如果你非要跟他在一起,我跟你叔是做不了主的。等你妈身体好一点,你要好好跟她说。你妈给人家做了一辈子思想工作,是个懂道理的人。千万不能乱来。”
“我还敢跟她说吗?她只听到他是南方人,气就上来了。。。”她嗫嚅着说。
婶婶一边把黑色的折叠沙发展开,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孩子啊,你还年轻,有些道理你可能不懂。人活一辈子,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的爱呀恨呀,还有责任!你好好想想吧!”
爱和责任,她不是不懂,这也是她一直纠结的问题。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端着国土资源局的铁饭碗,平时风风火火的婶婶,竟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一时竟愣住了。
“先把身体养好,剩下的事以后再说。”婶婶见她发呆,心想是自己的话说得重了,急忙安慰道。
两个人暂时沉默下来。
婶婶在沙发床上躺下来。半晌,突然说:“这事你爸妈不知道还罢,现在知道了,恐怕你这次身体养好了,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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