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议论,人群中一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进去的人,又开始犹豫不前了。
“最坏的结果就是被赶出来嘛,自己又没什么损失,不知道这些人在顾忌些什么。”司徒文静对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后,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昂首挺胸走向大门。
“在下是来应征的大夫,劳烦大哥通传一下”。
“跟我来。”其中一个大汉面无表情的朝司徒文静点了点头。
司徒文静无心欣赏古代达官贵人的别墅,低着头目不斜视的跟在大汉后面来到了大厅。大厅正中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面容严肃的身着官袍的男子,两边各坐了一位身着布衣的男子,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随侍在旁。看这架势就跟审讯犯人一般。
“草民司徒文静见过知府大人。”司徒文静定了定神,从容行礼。
“不用多礼,你且说说师从何人,何处行医。”这年轻人举止有度,神色自若,不像前面那些人战战兢兢,话都讲不利索,张知府心里对司徒文静有了一丝好感。
“回大人,草民师从赛华佗,在无量山采药为生,顺带与人治病。”
“赛华佗?”张知府望向坐在右侧的青衣男子,那男子原来是寿安堂的王大夫。王大夫冲知府摇了摇头。
“我听说无量山有个少年大夫将一个没气的溺水小童救活了,那人可是兄台”?坐在左侧的男子忽然出声道。此人正是药王的后人孙仲远,一身白衣,容貌出众,大约二十岁上下。
“正是在下。”
“哦,本官也略有耳闻。”张知府脸上有了一丝喜色,看来这个少年大夫有些本事。“福伯,你把老夫人的病情与司徒大夫说一遍。”
“是,大人。”那中年管家恭敬的应道。“老夫人有泄泻的毛病,已经两年了,吃了油大一点的东西或瓜果梨桃什么的就肚子疼,而且泻的更严重。”
“不知从前是用的什么药。”司徒文静心里长松了口气。她医治过这样的病人。
“从前都用调脾、升提、止泻的方子,但是吃了以后反而泻的更凶。”王大夫懊恼道。自己居然失了手,把师傅的脸都丢光了。
扬名云江城
诊完脉出来,司徒文静的心里越发有底了,拿起笔开了方子,“一次服五丸,一日服三次,连服三天即可痊愈。”将药方递与福伯。
“这可是毒药呀,大胆!你是想谋害老夫人!”福伯跳了起来。
众人闻讯皆围拢来,王大夫将单子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傻了眼,上面竟然开的是蜡匮巴豆丸。
“巴豆是味具有强烈泻下作用的药物,正常人只要吃一点儿剧烈腹泻,怎能用在一腹泻病人身上呢?”王大夫很是不解的说道,众人大惊。
“你与本官解释解释用巴豆的理由!”知府目光凌厉,大有说不出所以然就要治罪的架势。
“老夫人的脉像沉滑,是为实证。可见实补过了头,草民诊脉时询问了老夫人身边服侍的下人,证实老夫人平常进补甚多,造成脾胃久伤,冷积凝滞。所谓虚者补之,实者虚之,那么就应使用温热通下的方子,巴豆是一种热性药物,它能祛除冷凝结滞在肠道内的停积物。”
一时间,大厅鸦雀无声,半晌,“司徒大夫说的甚为有理,之前我们确有疏漏,治病要勇于打破常规,不为常法所束缚。”孙仲远道。
司徒文静感激的看向孙仲远,他这样说就代表他认同她的诊断,同时也勇于承认自己此前的误诊,司徒文静心中对他有了一丝敬佩。
张知府见到孙仲远赞同的态度,又见王大夫低头不语,一副默认的表情,心中了然。便吩咐道“快去取药,几位大夫暂且在府内住下吧。”
原来要留在府里做人质,要是老夫人的病治好了,那就皆大欢喜。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没治好危及性命的话,哼!哼!请自行想象后果。司徒文静没法,只好央一仆人出府知会王连山一声,别让他老等。
午后,司徒文静闲着无事,在府内闲逛。这时节菊花已开败,此花开后百花杀,不过花没赏到,却碰到了美男,也算不虚此行了。
“司徒大夫,真巧啊。”孙仲远一身白衣,羽扇纶巾,阳光照在他背上,透出淡淡的光晕,整个人显的温润如玉。
“呃,不是巧,是世界太小。”司徒文静俏皮的笑道。
“呵、呵,司徒大夫真是个有趣的人。”孙仲远轻笑。
“哦?哪里有趣了”司徒文静有些好奇。
“小小年纪,诊断起病却十分老道,似不像你这般年纪所为。”孙仲远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轻声说道。
“孙大夫,在下可以理解成您是在夸奖我吗?”司徒文静心中一惊,面上故作轻松道。此人好毒的眼睛,本姑娘多了你们一千多年的经验,能不厉害吗?
“司徒大夫如此年纪,医术上就已造诣不凡,实在令在下汗颜。”孙仲远真诚的说道。
“孙大夫快别这么说,在下惶恐。”司徒文静急忙摆手:“其实孙大夫的胸怀与气度才着实令人钦佩。”
“呵呵,司徒大夫太谦虚了。”孙仲远笑道。
“孙大夫若不嫌弃,就唤在下司徒吧,大夫过来,大夫过去的,牙都快酸掉了。”司徒文静直率的说道。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我痴长你几岁,我为兄你为弟。”孙仲远高兴道。“走,陪为兄下两盘棋。”
“小弟不太精于此道。”
“没关系,为兄让你两子,不会让你死的太难看的。哈哈哈!”
司徒文静不由的满头黑线,这小子居然也有做恶魔的潜质,自己刚才怎么没看出来?
申时左右,司徒文静随福管家去了一趟老夫人的院子,那张老夫人服了药丸后,泻下来的东西较多,但腹泻的次数却是减少了。诊完脉,司徒文静又嘱咐下人给老夫人多喝淡盐水。一旁的福管家见老夫人病情好转,方悔今日错怪了司徒大夫,越发对她恭敬。
第二天,司徒文静一大早就到老夫人的院子探视,当得知老夫人的病情稳定时,才真正把心放回了肚子。司徒文静似乎看见了一百两银子正向她招着手,心里乐开了花。
下午,王大夫和孙大夫相继离去,由于用药得当,老夫人的腹泻已经基本痊愈,他们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孙仲远此番来云江城,原来是专程到无量山采药的,孙仲远在炼药这方面很有天赋,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孙仲远此行的目的地是辽阳,据他说是要去医治一位朋友。他眉飞色舞的向司徒文静描述着塞北的迷人风光,并再三邀请她一定要去那儿找他,他还有许多问题要向她请教云云。
话说那美猴王拜了师,得了姓名,喜得他抓耳挠腮,到菩提前作礼称谢,那祖师即命大众:引悟空出二门外,教他洒扫、进退周旋之节,众仙奉行而出……”司徒文静正声情并茂的讲着西游记,逗的身边的老夫人哈哈大笑,很快她们身边就围了一大群人。没办法,老夫人借口身体还需调理,不放她走,那张知府见老人难的如此开心,也闭口不提让司徒文静离去。于是司徒文静就当起了兼职说书人。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八天,张老夫人用了司徒文静为她量身定做的营养餐效果很是不错,病好了,面色也红润了。合理的膳食,适当的进补,不用吃药也可以达到调理脾胃,强身健体的目的。这就是食疗养生的精髓。
今日,司徒文静又去找到老夫人请辞,老夫人照例又是一大堆借口,司徒文静无奈,好说歹说,老夫人你身子已大好,我也没必要天天留在贵府,若老夫人不放心,我以后每隔五天来一次张府为您调养身体云云。老人才勉强同意放行。那张知府见母亲终于点头放人,便让下人取来一百两白银,亲手奉上,并勉励了司徒文静一番。
走出张府,司徒文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自由。“文镜,终于等到你了。”王连山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大哥,是你,你每天都来?”司徒文静心里热流涌动。
“就这几天才来的,俺听府里当差的人讲老夫人的病已好,就估摸着你这两天要出府,所以就来这等等你。”
“大哥,你待我真好,比嫡亲的大哥还好。”司徒文静的鼻子有点酸。
“嘿嘿,俺有你这个兄弟也是很欢喜。”王连山挠挠头。
“那我们结为异姓兄弟如何?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好,俺正求之不得。”王连山惊喜。
城外的大路上,两个年轻人搓土为香,对天叩拜,义结金兰。“哈哈,俺成了神医的大哥,神医是俺的小弟,俺的小弟是神医。”王连山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
回到麻柳村,王大娘见司徒文静平安回来自是十分高兴,王连山向她说了二人义结金兰之事,老人高兴的连连点头,直夸自己福气好,又多了一个神仙般的干儿子。于是司徒文静以干儿子的新身份重新拜见了老人。
妙手仁心(一)
司徒文静终于有条件逐步实现自己的远大目标了。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全家一年的吃穿用度,她身上的银子足够开一家医馆了。司徒文静心中暗想,是该谋划谋划以后的生活了。
她拿出二十两银子交给王大娘,但那母子俩个万般推辞,死活不受。推来推去,最后司徒文静撂了狠话,声称若不收下,自己就搬出去。后来王大娘勉强收下了十两,还直说帮她暂时存着,以后留着娶媳妇用。司徒文静心中好笑,娶媳妇?下辈子的事了吧,这辈子是不可能的啦。
开医馆之事提上了议事日程,司徒文静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比上山采药的时候还忙。王连山整天跟着她一块溜达,简直就是一贴身保镖。司徒文静忙着联系铺子的同时,还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画好后拿到天音阁,请那儿的工匠照着图纸做出来。
天音阁的工匠们见到这些图纸均十分惊讶,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而且这些东西的名字也很古怪,什么聂子、弯针、止血钳、手术刀、针筒、等等。听的他们云里雾里的,好在看过图纸后,这些东西并不难做。只是那客人要求全部镀银,说是这样既不生锈,又耐用。但是要多几道工序了,不过他们可以多收点加工费,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司徒文静第五次从牙行里出来了,还没有物色到合适的铺子,司徒文静无精打采的走在大街上。这天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一会儿功夫,就倾盆而来。司徒文静没带雨具,只好到处找能避雨的地方。
“七里香”!司徒文静眼前出现的一所两层木楼,是云江城最有名的茶馆。话说古代的茶馆是古人休闲娱乐的主要场所之一,赌场和青楼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的。唯有这茶馆大众化,花上几个茶钱,听说书人谈古论今,讲各种趣闻轶事。茶楼还是个收集情报、散播消息的好场所,里面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是各种小说里出现频率仅次于青楼的地方。咳!咳!扯远了,扯远了,言归正传。
司徒文静进了茶馆,见里面已经坐了许多人,正津津有味的听故事呢。司徒文静也要了一杯茶,一碟花生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那说书人正在讲康宁王朝的皇帝萧易还是太子时,领兵大败辽国大将军耶律修齐的故事,这个故事他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但是,听的人仍然百听不腻,讲的人也百讲不厌。
只见说书人说的唾沫横飞,说到精彩处,在台上手舞足蹈:“那辽狗自古就觊觎我中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辽阳一战,耶律修齐受重伤,损兵折将,三十万人马溃不成军,踏死踏伤无数,被俘虏的就更是不计其数。经此一战,辽国元气大伤,再加上那耶律修齐重伤不治而亡,再也无力南下,做起了缩头乌龟。”话锋一转:“近年来,辽狗又开始蠢蠢欲动,大概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今年初,耶律修齐最小的儿子耶律楚原陈兵关外,与辽阳对峙。耶律楚原拜得名师,学了一身的功夫,据说辽王身边的几大勇士都败在他手下,被称为草原雄鹰。”
“他这是来者不善啊,”听众席有人插话道。
“何止是不善,那家伙居然有胆量潜进辽阳城,被守城的卫兵发现后,竟然大开杀戒。后来被一闻讯而赶来的一白袍小将击退。”
“您老不是说那耶律甚么的武艺高强、罕逢敌手吗?怎么随便出来一小将就把他给摆平咯。”
那说书人老被人打断,也不恼,笑眯眯的喝口茶道:“强中自有强中手,那白袍小将与耶律楚原大战了三百个回合,一时间刀光剑影,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说书人停了下来卖起了关子。
“后来怎样了,您老快说呀。”性急的听众开始不耐烦了。
那老者见摆足了架子才慢条斯理的讲道:“当时两人打斗异常激烈,让人根本分辨不出谁胜谁负。后来耶律楚原见势不对就撤了。随后同行的人发现了白袍小将的手受了伤,便问他谁占了上风,那小将只说了一句话,‘我的伤在外,他的伤在内’。
“那就是说两败俱伤?”又有人插话。
“非也,非也。”那老者摇头晃脑。“白袍小将受的是外伤,养几天就好了,耶律楚原受的是内伤,没有十天半月是起不了床的。据后来探子回报,那耶律楚原回去后有半个月左右闭门不出。各位评评是谁赢谁输。”
“当然是白袍小将占了上风啦。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老的不行,小的也不是我康宁王朝的对手。胆敢犯我边境,就让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这些人说着狠话,好像自己就是那横刀立马,驰骋沙场的英雄一样。咳,流口水了。
“只是您老还没说那小将是谁呀”
“咳,这个小老儿也不知。”
“这世上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儿”。众人开始拿说书人打趣了。
司徒文静见雨停了,忙站起来,会了茶钱,赶去城门与王连山会合。
铺子的事情最终定下来已是冬月中旬,铺子位于玉带街,距城中最繁华的明礼大街步行一柱香(十五分钟)的工夫。玉带街稍微冷清了点,但是租金更便宜些,一年二十两,而且房子够大。
两层楼、两间门面,门面大约有八九十个平方,后面还有一个小院,五间平房。司徒文静很满意,楼上的两间房……一间自己住,一间用作客厅。院子里的五间房,一间用作厨房,一间作库房,另外三间先空着,留到以后再作打算。司徒文静拿定主意后,接着便签字画押交租金。
司徒文静更忙了,要请工人装修铺子,要规划铺子的格局,要联系供货商,要培训伙计。总之,就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还好身边有王连山帮衬,要不然就是铁打的人也要散架。
待一切就绪时已经是腊月了,一定要赶在年前开张,司徒文静心里拿定主意。现在困扰司徒文静的问题是医馆的名儿,取啥店名好呢?回春堂?不行,太俗。仁人堂?更俗。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我司徒文静治百病,干脆就叫百草堂好了。
腊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司徒文静的百草堂开业了。开业仪式很简单,王连山在门外燃放了几挂鞭炮,司徒文静拜访了左右的邻居,无非是说些客气、吉利的废话。虽然没有邀请客人,实际上她也不认识几个人,门外也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对着百草堂窃窃私语。中国人爱看热闹,爱扎堆的优良传统,看来自古就形成了。
“司徒大夫,恭喜,恭喜。大吉大利,财源广进。”一个打扮体面的中年管家正冲司徒文静拱手作礼。
“哟!是福管家,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