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想怎么办?”陈宇又问。
“爸爸他说好了回来,就一定回来……约定好的……”小女孩再次喊道。
“你爸爸……”陈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颗小小的石子,从右侧的山坡山滚了下来,栽到了路边的水潭里。
安原看了看手表,大家匆匆赶路,却在这里耽误那么多时间。
“小妹妹,你家真的不在村里?那么在哪里?”安原问。
小女孩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那么,你的名字不是叫白丽?”安原又问。
小女孩又摇摇头。
“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安原问。
小女孩转过头,往下山的路瞟了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呢?小妹妹?”
小女孩连哭带说,结结巴巴:“爸爸都叫我……小……小葵……”
就在小女孩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大地剧烈震动起来。大家纷纷用双臂紧紧地抱着头,蹲在地上,之后便是一阵巨响……
“怎么了,地震?”大家恐惧地蹲在地上。
慢慢松开双臂——前方不远处道路,已经被山上坍塌下来的山体盖住了,石块和土块还在不停地从上山滑泻而下,沉重地堆积在山路上,此时,那阵巨响还在山谷间回荡着。
所有人面色苍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大家都知道,如果刚刚没有停下来,现在又回是怎样的结果。
“小妹妹。”大家环顾四周,那个小女孩已经消失了,无影无踪。
响声久久回荡在山谷中,一群又一群的鸟儿慌张地惊叫着,从这边的树林,飞向空中。
大家呆在原地,再也没有向前走一步,就算离刚刚的事故已经过了不少时间,然而总是还可以听到那阵响声在耳边轰鸣,总是感到惶恐。
“救援队应该马上就到了,不过救援队一到,我们就会出现在明天的新闻上,夏令营在这里遇到这些事情,又被曝光了,公司一定不会不追究你的责任……”陈宇看着手表。
“那些事情,怎么会有孩子们的安全重要……”安原叹了一口气,平抚着焦虑。
山下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一切都显得平和,安详。
又是一群鸟儿从身后的树林里,飞走了——【轰隆驴的响声越来越大,离他们越来越近。大家抬起头,一辆直升飞机已经从山的背面,飞到了他们上方。
很多人都惊呆了,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见到直升飞机。
机身上印着【井宏救援—03 86691—999】字样的直升机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似乎确定无法降落,然后便从飞机上落下一条长梯,一名身着迷彩军服的军人腰上绑着绳子,从卷梯上滑了下来,之后安原和陈宇便走过了去过,和他交谈了起来,机翼产生的巨大风浪,让他们用手捂着鼻和嘴,头发和长衣都凌乱地飘着。
安原和陈宇把一个个孩子送到悬梯下,然后,救援队员给他们绑上安全带。
“别紧张,这个,比你们爬到这座山的山顶要容易许多。”救援队员对每一个孩子说。
顺着梯子爬到飞机里有多困难,和爬到山顶做比较,还不如和这些发生的近在咫尺的灾难作比较,为了逃命,爬上飞机算什么呢?这样更适合吧。
不过,当救援队员像上方比划一个手势,说明一切就绪之后,牢牢捆在身上的绳子便会越缩越短,直到把人吊上飞机为止,悬梯只是提供一个附着物而已,不至于人挂在空中,摇摇晃晃罢了。
大约二十分钟,第一批受救人员已全部上了飞机,悬梯被慢慢地收了起来,飞机在山腰间,缓缓升空,然后升过山顶,向山的南面飞去……
雨林第三批上了救援机,当他悬挂的绳索上的时候,只听得到上方嗡嗡的巨响,然后还留在下面的人,想他们挥动着双手,嘴里呼喊着什么,似乎是在说‘待会儿见’。
加上救援队员和飞行员,差不多一共有七八个人塞在里面,直升机缓缓升空,那股反向的重力加速度,让不少人感到头晕目眩……
“第一次救那么多人呢……”一个队员老是重复着同样的话。
底下的人越来越小。雨林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舍,离开这个奇妙的地方,太匆促了,然而最后他的眼里已经不能分辨出那条小河,只有延绵不断的山峰。救援机越过了山顶,前方,分布在澜沧江两岸的建筑群,渐渐出现在视野中。而偏西方向不远处,一块草地舞动着波浪。
“风谷!”雨林在高空俯视着这块草地,犹如一块巨大的绿色翡翠上一块淡黄色的斑纹,因它闪耀出的淡黄色光芒,而使这块翡翠耀眼夺目,价值连城。斑纹上的那棵小树,是这块斑纹的生命之源,是让这块翡翠在宇宙中不朽的生命之力。
“零!”雨林似乎看到了,零站在那棵树下,不,他什么也看不到,因为离得太远了,甚至是那棵小树,也只是忽隐忽现在波浪中。
“都结束了!零!”
“似乎是呢,都结束了!诶……”零叹了一口气。
零站在风谷里,站在小树下,孤零零地看着正向前方飞去的救援机。头发里夹杂许些野花,和那轻丝柔和的白色裙子一起,在风中舞动着。
“该走了,零!”
零又是轻轻地叹息。
“你还在想着那场焰火?这块草地一直因为这场焰火迟迟没长出树木的吧,真想知道零你的故事,还有和零你一起种下这棵树的,你爱着的那个男人的故事……”小女孩期待地说。
零又笑了笑。
“不过,好像这个城市里的人,把这个故事说得很恐怖……”
“多亏了它,如果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来这里,我不累死了……我们都该走了吧……”
“谢谢你,零,这几天和你在一起很快乐。”
零笑了笑:“不过,你真的要选择这样?小葵,你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就再也不能回头了,有多少痛苦……”
“痛苦?……当然,已经决定了,哪能改变?……说不定我们还会见面的,再见了零……”小女孩甜甜的声音,与大地合奏出一首幸福地旋律。
“再见……”零最后的一个微笑,印在风谷里,印在风中。
救援机消失在了空中,狂风卷起残叶,风谷上只剩下那片野草野花,只剩下那棵小树,还有一只小鸟停在那块刻着诗词的光亮的石碑上……
(二十三)
救援机飞抵目的地大约只需要七八分钟左右,不过往返运送一次还是需要四五十分钟,孩子们从绳索上到救援机的那个环节,是最麻烦的。
救援机一共出动了五次,所有人也都安全的离开了千澄山,来到了救援队的基地,其实这里也只是一个部队的训练营,同时当然了北部地区的救援任务而已。
营队为他们提供了简单的晚餐,这也算是救援的一部分。与他们想象的丰盛的生日晚宴相差甚远,不过,这也算是最好的了。有几个队员,不适应空中飞行,或是在杂音和大风的影响下,身体不适,正在接受简单的饮食治疗或是药物治疗。
救援队员和他们说起,在他们这次救援行动之前,他们今年一共有两次救援行动,都是偷偷跑到山上去的人。一次也是雨后,小规模的山体滑坡,那个人正好在山体松动处的正下方,不过后来救援对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一条小河边,别说是内伤,身上居然连一点小擦伤都没有,救援人员十分惊奇,后来据当事人回忆,他看到头顶上巨大的石块向他袭来,他紧张地抱着头,闭上眼睛,之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一种感觉被关在一个铁盒子里,因为外面的石块敲在铁盒上的声音,即使在昏迷中他也能听到,之后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另一次是一个从山上摔下悬崖的人,搜救人员找到他的时候,他躺在山脚昏迷不醒,手臂出现了骨折。而他自己又说,他从空中坠落以后,他似乎落到了气垫上,或者是非 常(炫…书…网)有弹性的弹簧床上,然后树枝擦破了他的手臂。虽然大家都知道,从相对高度七八百米地高空落下,多厚的树叶层都不可能只是骨折,但是只能这样相信了。然而对于他们,这个二十多人的队伍两次准确地避开山体滑坡,更是一个奇迹。
‘巨大的铁盒子?气垫床和弹簧床?’雨林似乎似乎在山上的某个地方见到过这些东西,不过他现在不会去多想这些东西了。
晚饭后,大地散发着阵阵湿热的气息,大家全部集中到了救援营的训练操场上,都在等待着归程的巴士。而大山和毅诠正在和救援队的营长交流着武术的问题,虽然不属于同一个编制,但他们都是战士。
“拍张照吧!山上的时候不是拍了一张照片,而且说好了,下山时也要拍一张,再不拍就没机会了!”陈宇拿出了相机,大伙儿懒散地从草地上站了起来,站好了位置。多亏了昨夜的月吟,为了记录下这种神草,陈宇才把相机紧紧带在身边,否则现在也改埋在泥土下了。
几阵闪光灯过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八点已过半,蚊虫盘旋在孩子们的头顶,找着机会想饱餐一顿;一阵阵嘹亮的军歌和整齐的口号,回荡在操场上,迈着整齐的步伐,跑道里训练的官兵们,沉重结实的脚步,扬起尘土,震撼着大地,他们的每一个步伐,都在保卫着祖国,保卫着这块神奇美丽的边疆大地,保卫者神秘的热带雨林。
军营的铁门,射进了几道灯光,汽车的声响也传了进来。
“巴士来了!”大家欢呼起来,然而起身,都才发现,自己的已经没有任何的行李,所有的东西,都作为送个山神的礼物,留在泥土里了吧。
车子缓缓地从大门驶了进来,夕阳下还可以看到车身上‘光明教育集团’几个大红字,车在操场边上停了下来。
两名身着西装体型魁梧,应该说是发福的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后面又跟着下来了一个手持着摄像机的小伙子,应该是公司自己的记者。营长走了过去,和两名男子分别握了手,安原在旁边互相介绍着。其中一个男人是光明集团的总裁,另一个是集团里负责各种假期活动的部门负责人。
两名男子纷纷向救援队的营长道谢,而且谢意不绝,甚至让营长有一种自愧之感。
大伙儿急忙往车里钻,凉凉的温度,还有舒适的座椅,让他们都觉得,所有的惊魂和动荡都结束了吧。
告别了救援队,车子使出了铁门,操练的口号声转一个弯就听不到了,只留下车轮后面扬起的点点尘土。
巴士缓慢地行驶在坑坑洼洼土路上,即便是一路颠簸,大部分人已经在柔软的座椅上,进入梦乡了。
这不到十公里的山路,走了足足三四十分钟,直到路面渐渐平趟,转了一个弯,巴士从一个三叉路口驶入了国道,路边立着一个路牌,车灯照在特殊的颜料上,字体明亮甚至惊出人心:【G213 井厷↗17km 曼凹↘9km 昆明↙721km】。
“终于到柏油路了呢。”安原和陈宇坐在巴士的最后一排,看着身边飞过的路牌,终于离开危险的地方了,他们也能安心了。
“这次到研究所,是你的提议,明天新闻报道今天的地震,刚刚那个笑眯眯的老板可不会饶了你吧……”陈宇小声地说。
“是啊,不过无所谓了,我在意的是,刚刚给白村长通了电话,特别道歉说明不能去他孙女的生日宴会。”
“然后”
“他也知道又地震滑坡了,当然不会责备我们的缺席,还说给我们打电话,没打通。关键是,关键是,我特意问了他孙女的情况,他说……他孙女的新衣服是粉红色连衣裙,红色新皮鞋,卷头发……还有那块椭圆形标记……”安原叹了一口气,接着说:“真糟糕,好像就是山上遇到的那个女孩……不过白波先生说他孙女,一天下午都和其他的孩子在村里玩,根本来来过山上……”
“我就知道……”陈宇显得很平常:“她手上那块胎记我不会记错了……不过,不知道后来她哪里去了……”
交错而过的汽车,从外面照进来的车灯,在巴士一次次仓皇掠影。
“小葵?”雨林昏昏沉沉地坐在窗边,想着那个在山腰上遇见救了大家一命的女孩,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是一刻都无法从脑海中移除。
窗外匆促而过的树木,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去留意,就已经看不见了踪影。
“奇瑞,你没睡着?”雨林看着身旁的奇瑞,总是不停挪动着手掌。
“恩,在想安原姑姑和陈宇结婚的事情呢,想到就令人兴奋……你也会去给他祝贺吧……”奇瑞真的很期待着这一天。
“当然会去,安原老师和陈宇先生。”雨林应道:“不过,说不定,谢明先生还活着……”
“不会吧……”奇瑞急忙说:“都那么长时间了……”
“如果他是在这山里出现意外的话,说不定还活着呢……也许……”雨林不停回想着自己这次的经历。
“也许?”
“失忆,或是失踪,隐居什么……”说着雨林突然笑起来:“只是说不定,不要相信,不过这些事情对安原老师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现在只用期待安原老师和陈宇先生就可以了……”其实雨林相信,谢明一定还在某一个角落生活着。
“快到了……”
明亮的路牌从身边擦过。
【澜沧江大桥1。5km/中环快速2。5km /雨林学院3。3km/沧江区↑南过境道西线/中科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59km←江北区/南过境道东线→】
接着车速慢了下来,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环岛,环岛内种植着大大小小的热带景观植物,在各种颜色的彩灯衬托下,奇装异彩。
“到了?”有人说着。车里沉睡的人便一会儿全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只是感觉到外面的世界如此刺眼。
城市里,似乎刚刚才下过一场阵雨,路面湿润润的,有些人还撑着雨伞,还不知道雨听了。
路灯整齐地排着长长的队伍,统一的淡黄色尖顶的建筑风格伫立在公路两旁;石雕大象的长鼻里,喷出细细的水柱;交通信号灯;公交汽车;出租车;人行道上牵手或是独自埋头快步前行的行人;还有打着灯光的银行招牌;闪着霓虹的江岸建筑……
熟悉的城市,给人温暖惬意,尤其是和城市一起成长的人,城市无疑是他的母亲,每一幢房屋,每一条街道,每一棵花草,只要有他们在身边,在哪也不会觉得孤单和恐惧。
大巴驶上了澜沧江大桥,车窗外,江水在城市柔和的灯火下,静静地流淌像远方,江心的小沙地上,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几个人,不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
过了大桥,巴士沿着中环快速公路驶了几分钟,便岔入一条街道,然后停在一个小型停车场,停车场侧边一幢三层的楼房上方,立着几个发光的绿色字体:光明教育集团。这时早已等候在大厅里的孩子家长,还有几个记者一拥而上。
两个黑衣男子先行下车,有记者便急忙发问:“夏令营活动,遇到了地震和滑坡,请问现在孩子们地状况如何。”
“活动的地点和地震滑坡完全不是同一个地方,所有人都很好……”经理急忙应道。
“那么……”
“对不起,已经没有什么接受采访的,各位记者请回吧。”经理打断了记者的话:“各位家长,接到孩子以后,到大厅里签名,就可以带孩子回家了。”
队员一个个从车门里走出来,家长们紧盯着一个个下来的人,看到自己的孩子便大声呼喊名字,然后就是拥抱,亲吻……
雨林下车以后,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