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楞住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脱了鞋子,照着零说的,把鞋子放到鞋柜旁,然后穿上那双拖鞋,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十分宽敞明亮,地面是白色的地砖铺成的,上面有一些用粉红色墨笔随意勾画出的透明线条,浅绿色的窗帘被风高高地掀起,空旷的天顶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吊灯,吊灯周围悬挂着上百颗晶莹透明的银白色水晶,夜晚点亮它,一定会十分华丽。一副灰褐色的皮沙发,压在一块巨大的毛地毯上,沙发左边的小方桌上,放着一台古式的唱片机,暗金色的大喇叭竖朝天,皮沙发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副装着木框的手绣红牡丹画像,厚厚毛地毯上绣着一只发色金黄的老虎,地毯上还放着一张暗红色的哑光长桌,上面放着盛满葡萄的果盘和糖果,一些崭新的书籍。沙发对面,是和桌子配套的暗红色哑光柜子,柜子上面有一台二十四英寸的彩色电视机,柜子的两盘放置着几个巨大的木雕,从夸张的展现形态来看,应该是当代少数几个意识流根雕家的作品,极其稀少而珍贵。前方是一个不宽不窄的通向二楼的旋梯,旋梯的铁杆是弯曲的菱形花纹,扶手是木制的,扶手末端还有一个精致的莲花浮雕,通往旋梯的狭长走道的侧壁上,嵌着一个暗金色的壁炉,想必就是零刚刚提到的炉火,壁炉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反而更像一个储物间。一楼大大小小的房间大约有十来间,都紧紧地关着房门。
第一次独自来到一个陌生女子的家里,雨林脚步十分轻,小心翼翼地在房里走动,左右巡视这里的布局。
他向窗子走去,轻轻拉开窗帘,阳光非 常(炫…书…网)耀眼。窗外,就是那片盛开的向日葵。向日葵,在风里微微点头,想着阳光,勇敢地点头。雨林眼前的那片黄色,晃动着,晃动着。
一个年轻的女子,从秘密的向日葵中跑过,她回过头,长长的头发向后飘动,一个孩子,只露出半个头,手里拿着一个向日葵图案的纸风车,追逐着那个女子,风车在他们的笑声中,轻轻旋转着。
“小雨!”
一切景象在雨里眼里消失了。
雨里赶紧回过神去,转过头,看着零。
“零姐姐!”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零手里拿着一件白色衬衫和短裤,递到雨林手中。
雨林接过来,把裤子放在皮沙发上,手里拿着衣服,展开一看,似乎正合适他的大小。
“零姐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衣服?”
“是我丈夫,和你一样大年纪时的衣服,现在还留着,应该还合适你穿吧!”零笑了笑。
“应该不会太难看吧!更衣间,不,洗手间在那边,你自己进去换换,湿的衣服换下来给我,给你到外面晾着去,如果不行,就用炉火烤烤!”
零用手指着过道后面的壁炉。
“你丈夫的衣服?你们从小就在一起?”
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催促着雨林快去换衣服。雨林顺着零指的方向,来到的洗手间,打开了等按钮。
地上墙上铺着白色的瓷砖,洁净透明的梳洗台,高挂的喷头和宽敞的浴缸,和研究室根本没有办法比。
雨林关上门,拿起浴池旁的一瓶洗澡液,打开盖子,凑上鼻子轻轻吸了一口气,十分清香的女人味。
之后,他换上衣服,零给他的那套衣服,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雨林拿着湿衣服,湿裤子,走到了客厅,零正坐在地毯上,看到他过来,便马上站了起来。
零伸过手去,想拿过雨林的衣物,雨林却拿的紧紧的。
“怎么了?我给你拿出去!”
“雨林低着头,没有说话。”
零看看雨林,笑了笑。
“怎么了?还害羞啊。”
雨林第一次把自己的衣物交给一个陌生女人,感到有些羞涩和无措。
“没问题,给我吧,我只是给你挂到外面而已。”
零使了一点力,夺过了衣服。
“你等等吧,我一会儿就会来。”
她拿着雨林湿湿的衣物,走到门前,又提起他的鞋子,弄了半天才把门打开,嘴巴里小声抱怨着什么,然后走了出去。
(十三)
乐乐回到房间,里面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小健十有八九又到珍珍那里去和那几个女孩打扑克牌了。房间里暗暗的,即使是拉开窗帘也这样,外面的雨没有一点停止的征兆,反而越来越大。
“多么糟糕的一天啊,那么大的雨,只能呆在这里了。”
乐乐拉起电视机的电源按钮,然后扭动旋钮,换了几个频道,什么电视剧节目也没有,便又按下了电源按钮。
此时此刻他只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上想着关于明年的化学竞赛,围棋升段考试;想着这个夏令营里每一个奇 怪{炫;书;网}的人;想着传奇般的音乐家雨雨娜;担忧着此时此刻的雨林,正在什么地方,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还听着雨声,凄凄沥沥。
不知不觉,躺在床上的乐乐,进入了梦乡。
雨林再一次走到了洗手间,打开电灯,站在边角上印着长藤红花的玻璃镜子面前,看了看自己的摸样。
半湿半干的头发还扒在头上,发出黝黑的光泽,那件白色的衬衫和海滨风格的椰子图案大短裤,脚上还叉着一双人字拖鞋。
他自己忍不住笑了。不知为何弄到如此摸样。不过他却又另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那就是,他长大了。
雨林走出洗手间,来到旋梯旁,用手轻轻抚摸着旋梯扶栏那些光滑的木质浮雕,十分精美而栩栩如生。旋梯的每一阶台阶上,都铺着红色的地毯,抬头像上望去,旋梯的顶端,也就是二楼的入口处,置着一个颇大的古瓷花盆,里面长着一棵七八十公分的景观竹,竹枝很细而挺直,竹叶精致,微微泛黄。
从楼下往上看,二楼不像一楼这样明亮,而是明显比一楼昏暗。
雨林往旋梯上,踏上了第一步,一阵寒风突然从楼上迎面扑来。
正在这时,零推开门,走了进来。
雨林惊了一下,急忙收回前脚。
零笑了笑:“上面,是卧室,你要是想的话,可以上去看看!不过有些乱,要先收拾一下!”
雨林急忙摇摇头:“不用了。”心里有说不出感觉。
“那样啊!也好,很乱,没收拾过。”
零在地毯前托了鞋子,走上地毯,坐到沙发上。
“你的衣服,应该很快就能干!不用担心。小雨,过来坐坐吧!”零拍拍身边沙发的空位。
雨林轻轻点点头,走了过去,学着零的摸样,在地毯前脱了拖鞋,走在零的旁边,准备坐下去。在刚刚接触到沙发上那层软软的皮的一瞬间,雨林突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小雨?”零非 常(炫…书…网)诧异。
雨林低着头:“没什么,外面,阳光那么好,我们到院子林看看可以吧?别呆在屋里。”
零咂咂嘴:“你说的对,走吧!”
院子里弥漫的阳光的气息,弥漫的向日葵叶的绿色,弥漫着向日葵花瓣的黄色,轻轻地风一阵又一阵地吹过。
两人坐在台阶上,阳光只能照到他们脸上的一半。
“零姐姐,你知道为什么向日葵总是向着有太阳的一面?”
零摇摇头::“大概,植物需要阳光,你说呢?”
雨林沉默了一会:“因为,向着太阳,她们才能变得美丽。”
零傻傻一笑:“对,你看她们多美丽,每年的这个季节总是一直开着!”
零看了看雨林,似乎闷闷不乐。
“小雨,你怎么了?你不喜 欢'炫。书。网'向日葵么?”零问到。
“喜 欢'炫。书。网',很喜 欢'炫。书。网'。”
“你有什么心事?和我说说?”
雨林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天空的云,飘动的很快,光和影在院子里,不停变换。
他们在那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雨林头靠在膝盖上,双眼渐渐合上,朦朦胧胧的金色花瓣,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拿着纸风车的小孩,在葵园里奔跑。
“妈妈!”雨林自己被自己的叫声惊醒了,往旁边一看,零正奇 怪{炫;书;网}地看着他。
“又叫我‘妈妈’?”零笑了笑。
“对不起!”
“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零拾起地上的一片花瓣,放在左手心里,右手轻轻抚摸着。
雨林摇摇头。
“!?”
“很好的人。”雨林十分不情愿地说。
“哦,这样!”零没有多问。
“零姐姐,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零对着雨林,点了点头:“什么?”露出十分美丽的笑容。
“这里,你有见过一个发光的黄色光球?我见它往这个方向飞来了。”雨林好好地看着零,他以为零会觉得他产生了幻觉,问些不着实际的怪问题。
“噢,你说那个光球啊!”零坦然地回答,让雨林感到十分意外。
“你见过?”
“恩……”零双目注视着雨林,故作沉思。
“怎么了,零姐姐?”
“别急!安静点。”
雨林被吓得不敢只声。
又过了十几秒,只见零还是双目注视着雨林,不,是注视着雨林的后方!
雨林按捺不住,还是开了口:“到……到底怎……”
“转过头去!”雨林话没说完,零就命令到。
“啊?”雨林照着零说的,轻轻转过头。
【昀】的声音渐渐回响起来——光球悬在空中,出现在了雨林面前,几乎已经触碰到了他的鼻尖。
雨林被吓呆了,根本忘记了跳起来,以及其他一切动作。
“光……光……光球……”他结结巴巴。
“你说的是这个吧?”零却异常轻松,丝毫没有感到雨林的惊吓。
雨林站了起来,迟来的惊恐使他向后退了几步。
“你真迟钝,小雨,被吓成这样!”
雨林站在那里,只见光球轻轻飞到了零的耳畔,悠闲地悬浮着。
“过来坐下,你们应该早见过了,不是吗?”
雨林迟迟没有回过神来,因为刚刚的距离,确实太近了。
零抓住雨林的手,把他拉过来,然后向他肩上压了一下,雨林又坐到了原位上。
“嗨,小雨……”
“他……是你的宠物?”雨林终于回过神来。
“宠物?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是宠物?”
“那是什么?怎么会有这样奇 怪{炫;书;网}的东西?”
黄色的光球,即使是在阳光明亮的下午,看上去也是那么的鲜艳和显眼。
“那个呀,那个是一个精灵!”
“精灵?”
“恩!精灵”
“哪有这样的东西?”
“有啊,这不就是吗?”
光球轻轻地飞到零左手心上那片摊开的花瓣上,【昀昀】作响,把花瓣的纹路还有花瓣上的泥,照的清清楚楚。
“这是自然的精灵,也可是说是光的精灵。”
“精灵?”雨林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有这样的生物。
零看着雨林奇 怪{炫;书;网}的表情。“怎么?小雨?还是不相信?这就是光精灵,来,摸摸它!”
雨林只是看着那个光球,在零的手心的花瓣上方上下摆动,像是十分愉悦的样子。
“摸摸它啊,摸摸你就相信了。”
零握着雨林的手臂,凑向那个光球。雨林的指尖轻轻颤抖着,中指首先靠近了光球。
然而,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把手往前移,直到让光球位于他的手心,他一点一点慢慢握起手,他心里十分警惕,不知握住它的时候,是会被电击中,还是被高温伤到。
直到他完全握拢手,然而,他什么感觉也没有,光球便直接穿过他的手心,在手背上露出一半的光亮。
“什么也没有?”雨林自语。
“都说是光了!你能碰到光吗?就像空气一样!”零看到雨林此刻复杂的表情,十分滑稽。
“碰不到它,而当你握住它的时候,虽然就是抓住了空气一样,可是那种感觉,十分美妙吧?”
比起那个光球,此时此刻,雨林觉得更美妙的是,零脸上的美丽的笑容,和她身上那阵淡淡的香味。
雨林越来越害怕接触零的目光,甚至只是短短的相容,都会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光球慢慢地围绕着雨林,转了好几圈,那一阵声音,对于雨林来说,也变得那么柔和而有磁性。
“零,我可以直接叫你‘零’?”
“真没办法,不懂礼貌的孩子!随便你好了,恩,虽说我还年轻,可还是比你大很多年龄!”零不是在夸耀她自己,她看上去确实十分年轻。
雨林侧着头,不愿意看零的双眼。
“零,那个,你的丈夫?今天,能回来吗?”
零楞了一下,脸上一阵彷徨的表情,然而雨林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个,他今天应该回不来,咱们别管他,他到城里去了。”
“这样。”雨林轻轻叹了一下,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雨林依然侧着脸。
“一九八……啊!不不,一九九……九……九六年,对九六年!今年是九九年,恩,我们三年前结的婚。”
“零,你穿着婚纱,一定很漂亮吧!”
“!?噢?……”
“没什么,没什么。”
雨林急忙解释到。
“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呵呵。”
雨林傻笑着,回过头去,不小心和零四目相对,他便惊恐的立刻侧开头去。
“噢,婚纱,记得没有穿过婚纱呢!我们结婚的时候,除了我们俩人,其他谁也没有,穿婚纱给谁看!”
“没有举行婚礼”雨林很疑惑,右手玩弄着那片孕育了这片向日葵的泥土。
“婚礼,起初是想摆几个酒桌的,可一直到最后,恩,我们的父母都不认可我们结婚,所以呢,只能摆两个香堂,自己草草拜了天地。”
听了后雨林心里十分不安,想到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子,结婚时竟然没有错穿上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婚纱,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结婚,而且,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拜香堂。
“那,那太糟糕了,怎么能这样。”
“有什么关系!不过,我觉得我们的婚礼,并不比别人的差。”零的笑容里,充满了甜蜜,额头上碎碎的长发轻轻飘动着。
雨林沉默着。
“你说不是吗?结婚的时候,只要有喜 欢'炫。书。网'的人就行了,结婚是和喜 欢'炫。书。网'的人结,只要他在就行了,和其他人没什么关系!”
“恩。”雨林点点头,话虽这样说,可雨林心里还是有不少惋惜。
“小雨,你结婚的时候,我真想去参加呢,你的妻子一定十分美丽的女人呢。”
雨林颤了一下,似乎是第一次,一个成年人和他谈起关于他以后结婚的事情,他只是不知所言。
“那个……还早吧!”雨林不自然地笑了起来。
“噢,确实还早,不过呢。”
一阵凉风吹过,【唦】,那片向日葵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呢,以后如果遇见了,就一定要好好珍惜!”
“喔!”对于这个问题,雨林还是不知如何面对。
“所以小雨,将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勇敢地去面对,都要勇敢地珍惜拥有的一切,勇敢的去生活。”
雨林轻轻转过头去看看零,不知她为何说这些话。
“因为,在你的生命中,应该是在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很多很多爱你的人在等待着你,也会有很多等着你,值得你去守护的人在等着你。”
突然听到这些,雨林一头雾水,似懂非懂。
“啊!?呵呵”零看着雨林光滑红润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