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接着说。
“村子搬迁的事情,主要还是靠他的,他是个很有威望的人,和上级领导那么一说,所以才保住村子的,不然现在我们早那里去了都不知道。”
“这样?那么谢明……”
“小原也应该早起来了吧,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陈宇很想移开话题,可是村长一说就停不下来了。
“可怜啊!可怜啊!”村长眼眶渐渐红了起来,老村长突然变了天气。
“白波先生,您没事……”
“可怜啊,还有一个星期就要结婚,怎么会出那样的意外?”
“结婚?”
“千澄山十多年来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灾害了,怎么就偏偏在他两人要结婚的时候谢明就出现意外了?老天是不是没长眼睛啊。”
“谢明先生和?安原小姐?”
陈宇站在窗边,默默不语,从他们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心情也十分低沉。
“据说他当时获了一个什么奖。为了工作来到这里是吧?小陈。”
陈宇走了过来,声音低沉。
“全球汉语言诗词大赛,他获得最好的一个奖项,因为安原老师的关系,我和谢明先生在当时也算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了。之后正值研究所人员换届,所以就请来谢明,他当时是文化节的明星,佼佼者。想来为研究所增添一些光彩,这个研究所以后肯定也会更加受到关注,这里的科学研究工作也能够更好的进展,更好的政策,更多的科研经费等等。”
陈宇长长吸了一口气。
“然而,换届典礼还没有进行,谢明先生就在山里,失踪了,估计是遇到什么灾难了,直到今天,还了无音讯。”陈宇说着,眼睛也酸酸的。
听着他们说,雨林的情绪也很低沉,面对两位议往悲痛失声的长者,他不知如何是好。
“至今还没有准确的消息说谢明先生已经遇难了,所以,可能他到别的地方去了吧。”雨林安慰到。
“失踪四年,现在没有现身,除了一种结果还能有什么?”
“是啊,当时全村一百多个人,还准备好好地给小原和谢明大办婚礼,表示感谢,没想到……”村长接上话。
“小原人心地善良,特别喜 欢'炫。书。网'帮助别人,然而在这里无依无靠,怎么上天会对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做出那么残忍的事?后来咱村里好几个孩子上学的事都是她帮忙办妥的,诶,小原啊……”村长眼角挤在一起,那满是皱纹的脸显得更加衰老沧桑,前额光秃秃的头上也布满了皱痕。
屋里越来越悲伤。
“就说嘛,我早就看出安原小姐以前到过这里,她自己还硬是说是第一次来。”雨林想缓和缓和缓和气氛,虽然对安原的经历他自己也感觉十分难过。
“她是说,她是来带队参加夏令营的,不是来回忆谢明的,所以不想提起四年前的事情,才尽量不说。”
陈宇突然觉得在小孩面前有些失态,强忍住内心的不安。
“待会儿,小原见到村长先生您,一定会十分激动的!您先把早餐吃了,我要到厨房去,给大家准备早餐了!”陈宇拿起热水壶,给老村长的玻璃杯里加满了热水。
“那,我,也,要回去了,可能还要睡一会,白波先生,您先吃早餐吧。”雨林恭敬地向村长点点头。
“快去吧!”虽然陈宇也明白这是谎言。
更何况雨林呢,受了惊吓,听了那么悲伤地故事,怎么可能睡觉呢?
“今天,活动取消了,是吧,陈宇先生。”
陈宇点点头:“昨夜那么大的雨,现在也还没停,现在出去一定会出事的,你就安心回去呆着,大家似乎昨天一天都很累,很晚了还在睡觉呢。”
别过村长,雨林走出屋子,楼上有了一些声响,而雨还在【哗啦哗啦】的下着,天慢慢的亮了起来,可是远处的山还是混混沌沌。
雨林回到屋里,推开门便见乐乐坐在床边,调试着那台情况糟糕的电视机。
窗外传来雨水打在宽宽厚厚的叶片上【噼噼啪啪】的声音。
“乐乐,你怎么个回事?整天闲着就去弄那台破电视。”
“天气预报说天气要好转,怎么今天下那么大的雨,我还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天气预报。”
“今天的活动已经取消了。”
“知道了,人参队长刚刚来通知了,说今天就呆在房里自由活动,真糟糕,要这样呆一天。”乐乐继续摆动着天线。
雨林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看床上那个还在睡梦中的穿着小熊睡衣的小男孩。
“其实现在已经不早了,别看天还很黑,九点过了。”
小健一直到中午十一点过才醒来,醒来时还不慌不忙地问雨林:“现在到八点半了?”而雨林的回答是:“才七点多呢,还早,不用急,不用急。”
整个早上,他们没有下去吃早餐,就在房间里,呆呆地坐着。
(十一)
午后,没有了昨夜暴雨的磅礴气势,但雨滴依然密密麻麻。
取消了户外活动,整个研究所就热闹起来,楼上楼下人来人往,十多岁的男孩女孩,最难耐的就是安静和寂寞,哪怕是劳累一些,也比没有事情做强上十倍。
大雨让他们不能离开半步。
陈宇带着大家来到三楼参观研究所的研究设备。
然而他带领大家走进这三楼左侧第一个房间,却引来一阵嘘声——所有的设备没有一样是在正常工作的,全部都静默地躺在那里。
“现在监测天气,有了很多更新的设备,所以,这些就暂时用不到了。”陈宇向大家介绍着,心里带着无限的感伤和惋惜,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研究所的存在有什么意义,或许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避难之地。
房间里一共放着三件设备,一个显示屏,据陈宇先生介绍,是最近才引进的,可以通过设备接收卫星信号,能够看到卫星云图的设备,但是不知这个“最近“是指什么时候。其他就是一台绘图仪,当陈宇擦掉灰尘,接通电源后,绘图仪便开始向心电图一半,在长着霉质的纸张上画出一条条折线。还有一个就是一个矩形的机械,一个和便携式计算器一样的小型电子显示器,据说能够显示出当前的风速,以及风向,陈宇并没有打开这台机器,他还说了,这台机械和楼顶的旋转地风速风向标是连在一起的——另外,桌上有个一折黄黄的纸张和几只附着着黑点的绿皮铅笔,还有一个半打开的烟盒,估计是很久以前来这里时忘记带走的。
左边第二间房,是一间简易的化学实验室,简单的仪器,烧杯,滴灌,显微镜,支架,酒精灯等等。陈宇先生介绍,这些是为了对千澄山土质,地质以及千澄山植物进行研究而配备的。
陈宇没有让他们进去,因为他知道这只会引来孩子们的又一阵叹息。玻璃窗上粘着蜘蛛丝和灰尘,窗子的内侧就放着一个酒精灯,酒精灯没有灯冒,白色的灯芯微微发黄,似乎从来没有点燃过——上面却满是灰尘,酒精灯的酒精也早已挥发一空,或许原本就没有酒精。
在往内一间房。就是所谓的“植物栽培基地”,窗子上放着一盆叶片色彩艳丽的铁血树,原来在远处就能闻到的奇异清香,就是它发出的气味。这棵树显得十分精致和美丽,栽植的盆也是新崭崭的。小健对他记忆犹新,就是这个坏家伙把小健的脚砸伤的,不过陈宇也多亏了小健把盆弄坏,才有机会换新盆,现在介绍起来也多得了一些面子和底气,而且工作人员在换盆的时候,才顺便把它的叶子清洗干净的,也顺便给孕育这棵生命的干得早已裂开的泥土浇了一点水,所以现在才能如此美丽。当然,这间房他们也没有进去,陈宇先生介绍,这间房目前的用途是闲置。
这些,和那些完全不同,那些关于“千澄区地质与自然灾害科学研究站”的宣传:【十几年来,它为整个大西南地区的气象及自然灾害的研究、预防做出了卓越贡献,它在全面深入研究神秘多变的热带气候等方面取得巨大成就,它拥有完先进的科学设备,它拥有独立的植物栽培研究基地,它有一群扎实刻苦专研的科研人才队伍……】
不过不能否定,在几年前的全国气候变化研讨会上,千澄山研究所确实为那次大会提供过一次观察记录,虽然只有一次,虽然只是观察记录而不是研究成果,但确实证明了,它的影响力不仅仅是在大西南的,而是整个国家的。
整个参观过程,应该连半个小时都没有,不过对于陈宇来说,这已经是算长的了。
参观结束后,大家各自散开,各自去寻找自己回到房间,或者继续在走廊上徘徊,雨没有一点点停住的欲望。在研究所里,甚至可以听到山下,汀竹溪湍急的水流声,此时汀竹溪应早已成河流了吧。
老村长白波本想在今天看望安原之后便返回村子,因为他不想打扰别人的工作,而且两天后,是他孙女的五岁生日,他必须开着拖拉机到城里去,买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和和礼物,还有一些做酒席要用的酒肉。但喋喋不休的大雨,让他也别想去,安静地坐在值班室里。
雨林披着一件薄薄的透明雨衣,他的脸上已经沾上不少泥土,似乎已经摔倒了很多次。
山路要比他想象的难很多,他还记得陈宇曾经说过,只要沿着这条路,速度快只要三十分钟的就可到澄峰,而他差不多也走了半个小时了,抬头一看依然不能见顶,可能是雨路湿滑,走的时候更加困难,也要更加小心。
这条有痕迹的路十分狭窄,只能容得下半个人的宽度,好在两旁不是山崖,再说路也是人走出来的。
山路十分陡峭曲折,雨林的鞋子已经全部湿透,沾满厚厚的泥土,路两旁全被杂草覆盖得严严实实,根本不知道草下面是什么一个坑还是其他什么的,和人差不多高的地方,立满了树枝的枝条,他雨衣的边侧已经被刮了几个洞,雨水正一点点的浸湿他的衣服。
他只能半蹲着身子,用手拉着坡上植物的树干,慢慢前行。
另一边,在值班室内,村长紧紧地握住安原的手,像一个父亲般,用慈爱的眼神打量着安原。虽然这样的情景在早上已经发生过了,但似乎无论什么,都无法表达他对安原的感谢和疼爱。
四年前的事情,当地政府提出了搬迁的方案,并不是想让这些老村名们背井离乡,只是把他们迁至城内,有助于户籍管理,而根本还是能让他们享受更好的交通,更好的教育和医疗。但是农村里思想保守的人,特别是经历过战乱和饥饿的老一辈,总是觉得自己现在拥有的才是最好的,改变后有什么都是假的,都不重要,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的根在这个村子里。
“小原啊,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我就放心,诶,那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个样子,诶,咱村都要多亏你们啊!”
安原只是不停地微笑,并没有回答,因为村长说这样的话,不知是第几次了,安原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小原啊,你们路过了村子也不来看看我,不过你十来工作的,不是来玩的,工作重要,好好工作!”
“白波先生您身体也一直很好,我们也能放心,今年七十七啦,我听陈宇说昨天晚上你一个人从山下走到这里来,让我吃了一惊,老人,身体好最重要!”
安原点点头,看着他杯子里的水快要喝完了,便拿起水壶给他加水。
“我从小在村子里,一直住在那里,一直到现在,他们还想拆我们的村子,门都没有!当时我就急啦,想去找领导,不知道找谁!幸好遇到你们啊,小原,还有谢明。我还记得那天来了很多很多记者,就知道你们来头不小……”
“白波先生,听说您的孙女,后天要过五岁生日对吧?”
安原实在不希望,总是谈论关于四年前的事,总是谈论关于那个男人的事。
“对,对,后天五岁生日,我想今天回去,回不去,等雨小了就回去,我要到城里,去买蛋糕,还有,买件衣服给她。”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您的孙女刚出生不久吧,想不到那么快就有五岁咯!”
“我看看,就是那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她才刚出生不久,我还记得,她才过生日,一岁生日。”
“我记得还有一个男孩,对吧?当时抱着您的小孙女,那也是您的孙子吧?”
“那是我老大的儿子,他比小孙女大十七岁,今年都二十二啦!”
“两兄妹相差那么多呢!”
“不是不想生,是二媳妇,以前身体不好,生不了孩子,医了很久才医好,所以现在还在才五岁。当时我们非 常(炫…书…网)着急,还说医不好,另外找个女人来代他们生,在另一个村子,已经拜托人找好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准备和我家老二生,后来没想到,那女孩还没来到我们村,就知道老二媳妇怀上啦!哈哈哈,那给我们高兴的。”
安原笑了笑,心里想着:“孩子还能找另一个女人代生呢?”
“您那么大年纪了,还有个五岁的孙女,真让人羡慕!”
说着村长又乐得合不上嘴了,似乎可以从那张皱巴巴的脸上,看到一种无比巨大的力量。
外面的雨一直下着。
“告诉你个秘密!”村长声音放小了,怕被人听到。
“我孙子,你见到的那个男孩,今年二十二,他也马上要有孩子了!”
村长的笑声没有停止过。
“恭喜啦!白波先生,要抱从孙咯!”
安原和陈宇同时喝道。
“恭喜啦,想不到您的孙子也那么快就要有孩子了!”
“不早,一点不早,他年纪不小了!该有了,不过说到他,他小时候自己不想上学,没办法!现在知道,不上学不行,不识字,去哪里工作都不行,所以他现在才开始认字。还有我的小孙女,和他爸妈说好了,明年就送他到城里去读书认字!”
看上去,村长似乎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白波先生,您听说没有!不久,应该就是再过几天,千澄区政府就要成立,千澄山,还有你们的村子,就要被纳入主城区的建设范围,到时候,公路就会很快修到村里,这里不久可能也会建学校,医院,都会有,以后村民们生活也会方便很多!”陈宇说。
“好事情啊!好事情啊!我们不搬走,他们就自己把好东西送上门来,国家好啊!以后我给孙女买生日蛋糕,也不用跑半天的路了!”
陈宇与安原也和村长一起笑了,对于老人来说,也许重要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要让他们的子孙看到希望。
“这些,还是多亏小原你们!”村长又开始道谢起来。
外面的雨【哗哗】地下个不停,时时还伴着撕裂长空的雷鸣声。
“乐乐!”安原正不知道怎么应和村长,正好看到乐乐把头从门缝里探出来。
“乐乐?快进来!”陈宇说。
乐乐轻轻推开了门,给老先生微微鞠了一个躬,然后走了进来,又轻轻把门合上。
乐乐一直站在那里,神情极其不自然,眼睛向四周不停转动。
安原和陈宇互相看了看多方,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把目光投到乐乐身上。
“那个,那个……”
“什么?”
“那个,您是白波先生是吧?”乐乐憋了很久,终于说出话来。
白波十分高兴:“是是,快来,给你个东西吃!”
说完村长从桌上的篮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椭圆形果子。
“给你,吃吃看。”村长笑了笑:“神秘果啊!从村里拿过来,城里都买不到!叫你们安原老师尝尝,她非说要留给你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