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母亲呢?看着女儿原本美丽的容颜在一天天萧索、凋零。
那一天,云意姐终于放下自尊,想去找许成幻帮助,曼瑶姐却以死相逼,不准她去。
女儿站在院心,走也不是,去也不是,泪如雨下。母亲一时恨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聋哑女孩,成了她们的包袱,还不许她们去求助。她跌撞的走过去,不用蹑手蹑脚,因为聋哑女孩听不到。双手按在那纤弱的背上,稍微用力。
女儿从此,可以少受一个人的苦。
如同曾经浓郁馥雅的玫瑰园,藏着富人们作假帐以牟利的肮脏;这光华奢靡的都市,照样有魔渡众生的夜晚,就隐在钢铁水泥丛林背后,是肉眼看不见的细菌,在死水中狂舞。
(本章完)
'(第146章 ()欺凌)'
有很多人沉睡在时光中的某一节点,就像在火车上睡着了,而且坐在窗边的位子。因此身边风景以格子为单位疾驰而过。排列齐整的绿树将阳光折成圆片的铜钱,慷慨的挥霍在她身上。然而当她醒来,不过是一身冷汗,惊觉险些坐过了站。拥有过的所有铜钱,都随夜的降临,消散了。
错过的风景,其实并不遗憾,因为她根本没有看过它的美丽,所以没什么好遗憾。即便那美丽是最无私、最光明的美丽。
庄柔一直在沉睡,现实的她原地不动,在等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梦里的她行走于世,期待一个最纯粹的陌生人。两个她都得到,抑或得到过。可那中间漏去的一个,是她甚至连遗憾都不能拥有的美丽。
阚天泽的存在,也就如同庄柔在火车上睡觉时窗外闪过的风景。
有时她看到一条孤零零的铁路伸入浓密如绿雾的树林,于是想,到底是铁路迷路在树林中,还是树们迷了路,因此围在铁轨旁边等待回家的火车?
阚,一个多么稀有的姓,足以让人对他的名片或墓志肃然起敬。
“阚医生。”庄柔盯着那张名片,默默尊称。
他站在客厅的钢琴旁边,很衬那黑黑白白、泾渭分明的颜色。他是个整齐的人,衣着整齐,头脑也整齐,像钢琴,弹他一下都会出固定的音调。他是她的私人医生,看到他的那一刻,庄柔明白自己状况开始称得上严重了。
她把阚医生礼貌的请离了钢琴,因为那是属于她和另一个人的私有空间。另一个人,就是将她丢在时间中央的人,拉着她的小手带她弹过钢琴。他按下的不是琴键,而是她的静止按钮。她静止了多久?
当阚医生将听诊器放上她胸口,她盯视着医生和暖而平静的神情,眼神中仿佛伸出一只手去挖他的额头,想挖出那个她渴望已久的答案。说啊——,说吧——,说我快死了,或者更好——说我已经死了很多年。
然而阚医生对转头对爸爸说,“不建议住院观察,还是在家里比较好。她的问题,恐怕心理大于生理。”
于是爸爸的例行公事成了每天的安慰,“小柔,不是你的错”,“妈妈会回来的”,“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
爸爸不知道她真正为什么而死。
阚医生成为她的私人医生不久,妈妈真的回来了。妈妈从监狱中出来,她却还被关在监狱里,让铁栏缩的越来越紧,夹裂她的思维,于是她能忽略每天如炼狱般的折磨。
“庄柔妈妈出狱,而其他人没有”的消息马上在学校中传遍。BBC银行高管的孩子都上同一所私立中学,这里可以拒绝蜂拥而至的媒体,却不能拒绝真正残酷的流言蜚语在学校内部如熊熊烈火燃烧。
午餐盒子被故意掀翻已经是家常便饭,她试过偷偷把鲍鱼和燕窝挑出去丢掉,只吃白菜和白饭。但某个中午,被一个女生发现了。她被拽到后院的角落里,靠墙站好,像死刑犯一样接受围观。
啪——
一只鲍鱼狠狠砸在她胸口,黄褐的汤汁顺着白衬衫滴下。鲍鱼软绵绵躺在石板地上,以最卑微的姿态等待践踏。她看着它被捡起来,伸到她嘴边,沾了土的咸腥味刺着她的鼻孔和味蕾。
“垃圾桶里还有三只呢,你家有钱到这个地步了,吃腻了鲍鱼就通通丢掉?”
她不答话,只低头看着身上那团污渍,真的慌了。这样,回家就会被爸爸看到。如果只是鞋印,用清水拂拂就掉了。这么多油可怎么办呢?
“张嘴,吃下去!”
鲍鱼油滑的肉蹭着她下巴,她把头偏开就会被扭回来。她依旧想着怎么洗衣服,专心致志的想,超脱物外的想。全世界就只有这么一件事情值得操心。她要保护的只是衣服,不是她自己,因为自己罪有应得。
(本章完)
'(第147章 ()结识阚天泽)'
庄柔专注盯着身上的污渍,仿佛盯着自己身上开出的一朵罂粟,一块尸肉。她的眼神会叫用鲍鱼抵着她下巴的女孩惶惶然,仿佛她刚刚杀了一个人,不是欺凌而是犯罪。她渐渐松手,不敢再用那粘滑食品蹭庄柔的嘴。然而身后四五个女孩虎视眈眈看着,她不能丢了面子。于是她一扬手,鲍鱼砸上了庄柔脸颊,嗵的一声,第二次滚落地面。
“明明是她妈妈搞垮了BBC银行,为什么要连累那么多人?我爸爸都还没回家……”
“陈曼瑶学姐为这事跳楼自杀的……”
“就是她把内部账目泄露给了那个律师,就是她和她妈妈串通起来故意的。”
那个律师,这四个字嗡嗡的响在庄柔耳朵里。
于是静止开关失灵了,她的沉睡,因为他的名字而惊醒。然而只是短短一瞬,嘴角挂着的土和油就仿佛有了恶心的滋味,她终于懂得屈辱了,她终于活了。
她想去卫生间呕吐,又被野蛮的推回到墙边,继续接受呵斥和辱骂。
女孩们并非看着庄柔的狼狈,而是看着自己的狼狈。她们因了自己的狼狈而越发恨她,恨到想要将她抹去,就像抹去父母失业、家无着落的恐慌。她们即将付不起这私立中学昂贵的学费,如果横竖都是退学,一定要惩罚过害她们退学的罪魁祸首才够本。
庄柔在下午上课之前逃了出来。
她不会洗衣服,不知怎样弄干净白衬衫上的油污。她胡乱的在包里翻找,最终只翻出了阚医生的名片,于是照着地址去了。她只想找个会洗衣服的人帮忙洗掉,然后快速弄干,然后她可以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回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幸,离她学校很近。
阚医生不在家,给她开门的是个高高帅帅的男生,跟阚医生一样带眼镜,映出来的目光很柔和。
她就这么认识了阚天泽。
阚天泽日后说,那天的她就像一棵迷路的树,在他窗外追着火车,然后消失了。她点点头,“其他树在追我。不过那是因为她们也迷路了。”
他接过那件白衬衫,随便找出一件他的衬衫让她套上,开始动手清洗。洗到一半,发现她在身边站着,眼睛盯着他的手看,好像在默记他的动作。
他把这个父亲最珍贵的小主顾好说歹说赶回客厅。
她不屈不挠的回来,继续看。“你最好教我怎么洗。”
他不抬头,眼睛盯着那团渐渐稀释的丑陋的腥黄,“那你先说这是怎么弄的。”
她果然闭了嘴,默默消失。
阚天泽洗好庄柔的衣服出来时,她正埋在客厅的沙发里看书。她身上他的衬衫显得宽大似瓣,就像花苞裹着瘦瘦的一粒花蕊。她马上就十五岁了,理所应当的被绽放的季节。
她下午逃课了,必须自学补回来。他在她旁边用电吹风吹干衣服,递还给她。
临走时,她说:“非 常(炫…书…网)感谢你。但请别告诉阚医生。”她有点怕爸妈会知道,怕他们难过,也怕那所学校遭受灭顶之灾。
他答,“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她不置可否的想拉上门,却被他扶住了。
她想了想,问,“我要给你洗衣服的报酬吗?”
他脸色变了,自嘲的笑笑,说,“不用。我是想说,如果真有下一次,也没关系,……尽管惠顾。” 他没说再见就关上了门,表情不太好看。
第二次来的很快。其实庄柔在学校已经分外小心,但对方的人越来越多,她实在难得辨清谁是稍微可以友好的,而不是转身会去向她们的小头目告状的人。而他们恨她的方式也越来越多,比如妈妈亲自开车送她上学,比如她居然不寄宿。这次是一瓶指甲油,劣质廉价的那种,俗丽的亮粉色。她试过自己清洗,按着上次阚天泽的方式。但她很快发现关键不在于方法而在于物质。他一定用了什么不同于洗衣粉或肥皂的东西。
但不管怎么说,她学会了洗衣服,换个物质就非 常(炫…书…网)容易。
依着相似相溶的原理,酒精和汽油大概能洗掉指甲油。
然而她什么都试过了,还是没办法。另外,如果阚天泽帮她洗,她就能腾出整个下午来看书补课,现在她没时间看书了,这是个大问题。
于是她第二次出现在阚家公寓中,阚天泽果然一个人在家。她没去深究为什么两次都这么碰巧,只是很自然的把衣服递给他。他看了看,沉着脸说,“这次我没干净衬衫让你暂穿。”
庄柔愣住,不是因为这个事实,而是因为他表达出的斩钉截铁的拒绝。她脸上有些挂不住,下定决心是最后一次,随后从手包里掏出一件备用衣服,以示她有准备。他站在原地,更愤怒。
这时她还在他家门外,窘的要命,生怕被人看到。她胡乱的摸出钱包,用问询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问他,要多少钱。
他眼神晦暗的如一团燃烧尽的煤灰。他彻彻底底的被伤害了。他一欠身把她扯进门,关门,推进卧室,命令她换衣服,动作越快越好。
这次果然结束的干净利落。她掏出了钱包里所有的钱,是笔不小的数额。他毫不客气的都收下,算作精神损失赔偿。她看着瘪瘪的钱包,好像还很舒坦,终于放心了。
于是他明白,这钱也是封口费。
庄致远的女儿果然对钱毫无概念,也对她可以用钱收服的人毫无杂念,他想要的杂念。
(本章完)
'(第148章 ()学长)'
后来还有第三次,第四次……但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每次来这个公寓,他都会在家。他看上去大她两三岁的样子,应该也是学生。她有时想问他为什么不去上学,但终究没问出口,只能噤声看着他把她钱包中所有的现金都洗劫一空,再洗好衣服将她赶走。
对阚天泽来说,那是一种奇妙的等待,希望看到,又不希望真的看到。
就像他爸爸曾开玩笑说的,做医生的坏处就是,每次跟人家说“再见”都像在诅咒人家。
对她来说,他跟他爸爸的作用没什么两样,都只等待她有痛苦的时候——她给钱,他提供服务。
顾客就是上帝。
现在她不仅是他爸爸的上帝,也是他的上帝。
最后一次时,阚天泽收取了庄柔的整个钱包,里面有张她的照片,拍的不太好看。她像瓷娃娃,似乎一看镜头就晕,笑的很勉强,有点呆。照片后面是张剪报,剪报上是BBC“金融帝国”崩塌的新闻报道,上面有个男人的图片,英俊而且意气风发的不可思议。他认得他,这个城市的半数人都认得,梁以铮律师。
坊间有言,成为梁律师必杀绝技的假账证据是从庄家的玫瑰园中窃取的,而且,就在庄柔的14岁生日会那天,是这女孩子亲自牵着他的手把他领上了楼,到她父亲的书房。当然这只是传言,没有人能证实。于是梁以铮是金融界、司法界的英雄,惩处了无数经济蛀虫。
他也是她被欺负的罪魁祸首。
庄柔惴惴的问,可不可以把照片和剪报留给她。他耸耸肩,“你该知道现在物价涨了。第三产业也是产业。我是卖家,坐地起价。”
她反应似乎很快,“那我就把它买回来,你要多少?”
他大笑,指指门,“滚出去,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却欣慰,“这样就可以了吗?”
她郑重的保证不再出现,浓密睫毛忽闪着,大眼睛诚挚的看他。
很久后回忆起那一刻,阚天泽却思量着自己需要负的法律责任。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已经过了14岁,那么至少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幼女”,如果发生关系,只要她表明自愿,就没人能控告他什么。
其实他可以一直索取的,就像他爸爸那样,随意收取高的惊人的诊金,庄致远也毫不介意。但他毕竟不是他爸爸,阚医生治不好庄柔,他也治不好,而他唯一高尚的地方,就是不会无耻的要她付出。钱她不介意,但他想要的东西,她会介意。
所以,当他意念稍稍触及那个领域,就立刻退了回来。他抽出照片和剪报,野蛮的塞到她小手里,成交。他警告她如果再来后果自负,之后就将她赶出了家门。
庄柔不是没有自己抗争的方式,有钱的确是件好事,有人因为钱恨她,也就有人因为钱为她效命。如果她愿意,可以把这所有人对一个人的欺凌改为两个女生派系之间的对立。如果她愿意,可以让自己的问题成为整个学校的问题。但她实在惧怕那种放大感,她已经害的一座银行陷落,不敢再让任何一个世界清楚看见她的作用。
所以,她的抗争不过是穿深色的衣服。然而,她还是想穿白裙子,因为隐隐希望,就像那个梦一直不会醒一样,那个人会回来找她,会叫醒她。她在为自己的行为赎罪,爱上入室的狼的行为。
换衣服是一种抵抗,抵抗会招来更严重的镇压。对衣服的攻击上升为对身体的攻击,当世界开始对一个人残酷,就会越来越残酷,到最后连面具都不屑做了。她们能打你第一个耳光,就能认定你的脸之所以存在就是要被她们打的。
当欺凌上升到只跟力气有关,她后悔曾任其发展。
因为现在她是真的,再也没有退路了。
她需要药棉、碘酒和创口贴。她还需要快速消肿。她顿足在校医室门外,这会被记入档案,还会通知家长。她喝令自己转头,去想别的办法。走出校门,她下意识的向阚家公寓的方位走去。
但那里也是禁区,阚天泽警告过她如果再来后果自负,那后果,有很大可能是告诉她爸爸。她14岁的头脑中,想到的最坏后果,就是被爸爸知道。
她站在原地,后背被人推了一下。她转头,看到阚天泽着校服正装的高大身材,黑长裤白衬衫,衣角服帖平整,看上去从容又安稳,有远超过高中生的成熟。他看看手表,“今天你早了些。”
“我想……”
“是啊,很凑巧,我也想去我家。一起走吧。”
她愣住,不想接受这个迎面而来的事实——他们从同一个校门中走出。
他走出几步,回头讽刺的冷笑,“是不是很难想象我是你同学?确切说是学长。我时不时去初中部逛逛,就能看见很有趣的事。”
然后回家等着她来寻求庇护。
怪不得每次他都“凑巧”独自在家,怪不得!她一阵屈辱,原来他全都看到过,他看着她被人欺负,然后帮她洗衣服,收她的钱。她想起那道后墙,跟高中部一墙之隔,他午饭时会不会就倚在栏杆上,一边咬鸡蛋吐司一边津津有味的欣赏她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
那一刻,阚天泽变成了一面镜子,庄柔在他里面看到了最不堪的自己。
她真恨不能杀人灭口。
(本章完)
'(第149章 ()保镖)'
阚天泽叫庄柔快点跟上他,不然在放学之前肿消不掉,她就不能回家了。见她咬着嘴唇原地不动,他又习惯性的耸肩,很知道她在别扭什么。
“其实很简单,如果要我除了做洗衣工还做保镖,就得多出钱。我看——,”他俯身研究她红肿的脸颊,“你需要个保镖了。”
但她没钱,上次被他毫不留情的洗劫之后,还没跟爸爸要过。她摇头说自己没钱。
“那真遗憾。你得自己保护自己。”他撇撇嘴。
那天他还是用了整个下午的时间给她上药,消肿,同时连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