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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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夜之远-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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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随风吟咏,
声音飞跃,漫点苍穹,
相告土地之信奉。
夜晚,以叹终结……)
是第24篇,庄柔念的很磕碰,有很多词不认识。祖父不提点也不允许她停下,就那样冷冰冰看着。第四次卡住的时候,她推开了书本,但不敢用力,这书好像一用力就会碎。
祖父厉声:“怎么停了?继续念!”
庄柔摇头,说:“好难……这篇好宗教的感觉,不知在讲些什么……”
祖父摘掉花镜,花白头发似乎每根都在颤抖,他瞪住庄柔,“我叫你继续念!别管什么意思,继续念下去!”
庄柔没办法,读完,抬头看去,祖父彻底瘫软在那张扶手椅中。她不知所措,又去搀扶老人,“院长,您不要紧吧?要不要去卧室休息一下?”
祖父挥手,不许她管,也不许她离开。他因上了年纪而略微变淡的瞳孔此刻模糊而潮湿,他用双手掩住脸,手背上岁月的痕迹一道道都由痛苦的回忆镌刻而成。
庄柔坐定,茫然无措,她究竟在干什么?
祖父开口说话,每一个字都用尽全身气力:“这是你给我念的最后一首,可后面还有那么多,你怎么、怎么就不管了?声音飞上天空,诉说信奉,你宁愿告诉天空也不再告诉我么?”
庄柔真的怕了,她发现打翻的柜子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祖父的药呢?她该怎么办?不敢再耽搁,她跑去起居室找来了梁父。救护车到时,庄柔不住的掉眼泪,她又闯祸了,闯大祸了……
她跟着上了救护车,只有这一个想法,院长不要有事。
从教堂出来,她生平第一次如此虔诚的祈祷,上帝,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让院长有事……
妙仁医院的医生们看到院长被送进来,都险些魂飞魄散。
以铮接了电话马上赶到,看到庄柔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惊讶。
父亲对他说了几句,他脸色煞白,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不解的愤怒。
庄柔明白,如果她气进医院的是博士,以铮大概也会生气,但绝不会像现在一样,愤怒的恨不得吃了她。以铎随后也赶来,了解了情况。三个高个子男人一起把她围起来,立刻遮住她头顶所有阳光。
以铮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问:“到底怎么回事?”
庄柔不敢再掉眼泪,说:“院长叫我帮他念那本盖尔语的诗集……”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各自都恍然大悟。以铎问:“是奶奶的那本?”
梁父没有理大儿子,继续盘问庄柔:“你念了哪篇?”
庄柔说,第24篇,她声音在颤抖。以铮还在生气,但他似乎有种冲动想把她藏在背后。因为父亲听到这个数字时,眼睛几乎要喷火。

(本章完)
'(第117章 分崩离析(二))'
    每个家庭都有秘密,而揭露的时候,从不会风平浪静。
    以铮把庄柔护到了自己身后,不是她的错,但她似乎真的有在他家里卷起惊涛骇浪的天赋。
    以铎捏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对弟弟说:“我记得那篇,爷爷给我们看过一些的,那是奶奶给他读的最后一篇,不是么?后来奶奶突然回国探亲,然后……她回中国的航班,坠毁了。”
    以铮点头,握着庄柔的手一分分加重力道。
    兄弟两个一起凝视着父亲的坐立不安,各自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以铮静静开口:“爸爸,奶奶究竟怎么死的?那是……1973年,对不对?奶奶那时还在兴办教会活动,她怎么也改不了信仰,对不对?老天啊,那是什么时候?文革……文革!”
    庄柔这才明白,声音对天空诉说的信奉是什么。
    爱尔兰人有对宗教的狂热,可以放弃生命,不可以放弃信仰。丽芙来 自'霸*气*书*库'资本主义国家,又有那样刻骨的信仰。在那个意识形态冲突加剧的时代,她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了祖父吗?
    不是探亲,而是为了信仰放弃爱情?
    梁父看着两个儿子,仿佛代替祖父接受审判,他说:“你们别怪爷爷,在那个……我提都不想提的可怕时期,你们奶奶的背景和信仰都是大问题,那时医院正在关键成长期,决不能出半点政治差错。她不同意停止教会活动,他们吵了一架,她负气回美国去了。你们爷爷只是想熬过非 常(炫…书…网)时期再去找她,谁知……她偏偏上了那班飞机。”
    以铮忽然爆出一声冷笑,声音如落叶般颤抖。“医院?他除了医院还在乎什么?奶奶怎么能为这样一个冷血的丈夫而死!”
    啪的一声,梁父给了儿子一个狠狠的耳光。
    “以铮!”
    “爸!”
    庄柔和以铎同时脱口而出。
    “住口!你给我住口!”梁父哀伤已极,脸色煞白,用手指着病房的门,痛骂以铮,“你的爷爷……用了三十年才走出她的死,把对她的爱用了三十年注入这家医院!医院是他对她的所有交代,你呢?你有多少次想轻易抛弃医院?你真正了解过医院对梁家的意义吗?以铮,你对爷爷说过什么话,以为爸爸不知道?爷爷一直最疼你,你根本是在拿刀子割爷爷的心哪!为了那个小姑娘?你还肯为她抛弃多少!”
    梁父指向以铮背后的女孩,目光灼烈,似乎想马上把她送上绞刑架。
    庄柔知道矛头迟早要指向自己,她没哭,也不觉得委屈。
    以铮的父亲,又是用了多少年才原谅祖父呢?
    背负秘密是件多么痛苦的事,现在梁父又要替祖父来背第三代的指责。
    以铮护着她的手渐渐松了。
    梁父喘着气,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说了最后的一句话,“你硬要去北京,就去吧。如果你爷爷说他要把医院收回来,我一点意见都没有。梁以铮,你从此不用再回家,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以铮嘴角在出血,庄柔伸出手去替他擦,他挥开她的手,茫然踉跄几步,消失在走廊的转角。以铎瞥了庄柔一眼,没再说什么,追着弟弟而去。
    庄柔不知道自己的手指被什么所灼痛。
    以铮流泪了。
    她每次流泪时可以去依靠的那个男人,在她面前流泪了。
    医生出来说了句什么,梁父匆匆走进病房。
    庄柔愣在原地,走廊里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没有人告诉她需要做什么,不需要做什么。
    有人在急切的呼唤她,她额头碰上了一个柔软的怀抱。是云意姐,她用力摇晃着她,说:“学长说出大事了,要我来陪你。小柔,发生什么了?你手上怎么有血?庄柔,你看着我!给我说话!”
    云意姐在她脸上重重拍了一下,她却根本感觉不到痛。
    她怔怔看着云意姐,她该怎么办呢?
    为什么要让她在那么幸福之后,又这样看着一切都破碎掉?她的爱没有倒在最后一个出口,而是根本没有走到最后一个出口。
    现在,她又要踏上逃亡的路了么?
    以前还可以考虑去云意姐家里避难,但现在云意姐的家也是博士的家,她也去不起了。她不敢再靠近任何一个跟他有关的人。
    她只有自己。
    死的滋味她不是没有品尝过,原来脑死的边缘会痛,而心死的边缘,犹如在万丈深渊中仰望头顶一线的阳光,直到脖子都僵掉,眼睛被刺痛,才知道自己根本出不去。
    梁父疾步走出来,看到云意,急切问道:“云意,以铎找你来的?他们两个呢?”
    云意回答:“在外面院心。”
    梁父命令道:“去把以铮找来,爷爷要和他说话。”
    云意点头,扯庄柔几下,扯不动,她着急,按按她双肩,说:“小柔,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别怕!听到了吗!都会好的,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你的错,没人能冤枉你!谁也不行!”
    云意根本不管这是当着梁父的面,她就这么说出了这些话。
    庄柔动了动下巴,表示同意。
    她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云意姐的背影渐渐模糊在灯光的尽头。
    庄柔缓缓转身,从另一头走出医院。梁父没看到,或者看到了也不会阻拦。
    庄柔走出大门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辆车悄悄启动,小心翼翼跟随着她。
(本章完)
'(第118章 分崩离析(三))'
    以铮呆呆坐在院心大榕树下的瓷砖地上,以铎站在弟弟身边,想提醒他注意堂堂副院长的形象,或者至少注意他哥哥堂堂国际学者的形象,但他说不出口。
    天青色等烟雨,星星慢慢挂上树梢,大概很久之后他们都还会记得这个冬天的夜晚。就像每个孩子都会记住第一次挨打,第一次跟父母吵架,或者家庭第一次分崩离析。
    以铎是两个人中还能说出话的一个,“早知道,一年前我就死活不把医院让给你。”
    以铎说出这话,自嘲的低下头,其实是爷爷硬要把医院给弟弟,那里轮得到他这个哥哥让?
    “爷爷从小就宠你,说你最像他。小铮,你是在这家医院出生的,我不是。从那以后,他每次看我一眼就会马上看你两眼。”
    以铮将头埋在了膝盖里。
    以铎还在喃喃,“……你也跟爷爷亲,五年前,你做律师最辛苦的时候,有什么也只跟爷爷说,不跟爸妈说。爷爷不可能容忍你的背叛。小铮,爷爷到底为什么这么反对你和庄柔?BBC假账案背后到底有什么玄机?”
    以铮这才蓦地抬了头,与哥哥对视。
    就在什么话即将脱口而出时,兄弟两个都感到了一股凌厉的风从身边扫过。
    云意瘦削的身影从天而降。她瞪着坐在地上的以铮,用力踢了他一脚。以铮根本没有要躲的意思,她的尖口高跟鞋几乎能把他肋骨踢断。见以铮没反应,云意又踢了一脚。
    以铎拉住了她。
    云意死死咬牙,指着他道:“你给我站起来!你爷爷要和你说话,你不想小柔死的话就别在这儿当缩头乌龟!”
    以铮仿佛忽然还魂,听到那个每次都让他心肠寸断的名字。他勉强站起身,如喝醉酒的人,跌跌撞撞走回大楼里。
    以铎和云意站在榕树下,云意问:“学长,他会选哪个?”
    以铎笑笑,了然于胸,“他两个都要。”
    云意不敢相信,“他想明白了?”
    以铎摇头,“不,是爷爷会想明白。”他嘲弄的笑,“云意,你这个妹妹是从哪里飞来的?居然会讲盖尔语?”
    云意不了解那一段故事,一时懵然,没有答话。
    至于庄柔对语言的兴趣,也是姐妹会共享的爱好。云意还记得自己边弹钢琴边用非洲贝宁语唱摇篮曲。曼瑶不能讲话,于是喜 欢'炫。书。网'读各种语言文字的书。这是否叫做命中注定?
    以铮站在祖父床前,看着老人沟壑遍野的脸庞。祖父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在以铮将近三十年的记忆中都没变过。他自然而然的接受祖父衰老的样子,有时会忘了他也曾年轻过,也曾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
    就像祖父一直固执的认为他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孩子,他也一直固执的认为祖父是个只会经商的冷酷生意人。
    即使最亲近的两个人,也骄傲的互不相让。
    祖父手指动了动,他醒了。
    梁父先扶上床边,急声道:“爸,爸,你说说话,你感觉怎么样?想要些什么?”
    祖父眼神朦胧,道出了苏醒后的第一句话:“丽芙,丽芙呢?丽芙!”
    以铮说不出话,一进来他就发现庄柔不在。他们都知道祖父在谁身上看到了丽芙。
    梁父掩饰的清了清喉咙,说:“刚才看您昏迷,我太着急了,话说的重了些。那孩子大概找个地方哭鼻子去了吧,待会儿让小铮去找。”
    祖父大怒,颤抖起来。“混账!”
    他仿佛回到那片战场,安慰自己天使只是偷偷躲起来哭泣,之后还会微笑的出现。结果天使就不见了,险些消失在炮声轰天的火焰中。那时灭顶般的恐惧让他终生难忘。
    丽芙第一次平安,第二次却没能平安,她从天空坠落,葬身汪洋。
    天黑了,大街上人来人往,车马如流。
    祖父厉声命令孙子:“以铮,你去找她,你不能再犯爷爷当年的错误!去啊!”
    以铮被惊醒,他今天被迫接受了太多东西,却失去了最重要的那一个。
    他站起身,“爷爷,我那晚说的话没变。医院是您的爱,不是我的。我还是要去北京,我还是要和她结婚。她爸爸的事跟她无关,我说了要去北京……就是有准备才去,我这辈子不做没准备的事,也没被人打断过我的准备。”
    以铮说完这段话,沉着脸色推门而出。
    梁父勃然大怒。
    祖父挤出一个笑容,听听,小铮这孩子,他根本没有求和的意思。他决定了的事,不过是来告诉祖父一声。
    看着以铮的背影,祖父转而骂起了儿子:“你怎么打我孙子!”
    这场交杂着血泪的家庭悲喜剧中还有一个人。
    千惠已经习惯了搅在以铮的种种纠葛中,不是没自嘲过只是无关痛痒的旁观者。但她总是很快释怀,继续在以铮有难时冲上第一线,不管帮的是正忙还是倒忙。
    以前Jackson很喜 欢'炫。书。网'看以铮的笑话,随时准备幸灾乐祸。现在那洋鬼子滚了,千惠依然次次站在以铮身边,然而她有一瞬的惆怅,真的……只剩自己了。
    以铮冲出病房,飞快的扫了千惠一眼,就头也不回的走下楼梯。
    千惠在他背后叫他一声,说:“你想去哪里找嘛?人都走了这么久。”她把手里一直攥着的《浮士德》1928年原本塞给以铮,“我刚才叫司机跟着小萝莉了,她不会有事。等她回来,去送你的礼物吧。”
    以铮接过书,惨然一笑。
    他为什么没去接她?
    为什么要堵这个气?
    最简单的道理,最希微的骄傲,就是懂得了也放不下。
(本章完)
'(第119章 痴情于妄想的我们(一))'
    庄柔漫无目的的游荡,如断线的风筝,流星的芒尾。上海冬夜的寒气渗着一种潮湿,会让寒冷渗入骨髓。不像北京的冬天,寒冷有种傲气,狂风乱作,但只与你的冬衣搏斗,绝不粘滑入骨。
    庄柔走过水晶弧门前,失魂落魄的样子吸引了一双半熟悉半陌生的眼睛。
    她没多做停留,在这座城市,想找到一个没有以铮印迹的地方,为什么这么难?
    走上江堤,她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跟随。她不知自己的危险,也不知自己的安全。
    她站在人群中看对岸的夜景,素色的风衣,黑溪般的长发,一齐在朔风中飘扬缠绕。看风景的人,成了别人的风景。
    许成幻从水晶弧跟出来,徒步走过了五年的时光。上次对梁以铮说,女孩们都长大了。其实,有个女孩不可能长大——他的曼瑶,永远停留在十九岁。而眼前的十九岁女孩是谁?同样悲伤寂寥的走到水晶弧门前,仿佛往日重现。
    只不过,曼瑶走进了夜店,她却转头走上了江堤。
    她比曼瑶还要瘦弱,还要苍白。
    许成幻走到她身边,敲敲她扶着的栏杆,算作打招呼。
    庄柔略微惊讶,很快恢复冷定。有那么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了某条禁令,想避开他。稍后她便释怀,没有挪动脚步。
    她说:“我是炽冰。”
    许成幻没想到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是这四个字。通过云意,他已经对炽冰的真实身份有所了解,但庄柔这样痛快的当面承认,他没有料到。
    庄柔有点恍惚,“我答应过博士要告诉你的。我是炽冰。不过云意姐可能已经跟你说过了。”
    许成幻点头。其实很难相信会是她,写色情小 说'炫&书&网'。
    “炽冰……怎么写出《纤奴》的?你应该不是那种很有‘经验’的女孩。”
    庄柔笑笑,“每个孩子都会偷看成人电影,或者晚上在父母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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