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完)
'(第49章 放逐(3))'
就在以铮以为审判已经结束,他还可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继续守护时,发现连这个希望也破灭了。
那是一份声明,庄柔解除了与他之间的委托关系,他不再是她的律师。整张纸上的字迹都很轻,但写的稳稳当当,横平竖直,是她的笔迹。落款署名,“庄柔”两个字整齐而平静。
他的心霎时被掏空了,这是她给他的最后审判。
千惠噔噔的跑下了楼:“我替你去问她,我不信!”
小萝莉你不能这么做,你可以不原谅他,你可以惩罚他,但不可以在气头上就判他死刑。
庄柔抱着膝,数着吊瓶中的点滴。她又掉头发了,掉了很多,好笑,又不是白血病,谁听说过心肌炎掉头发的?手在枕头上划着划着,眼睛忽然又酸又涩。“云意姐,我想让妈妈来陪我……最近都没给家里打过电话,爸妈什么也不知道……”
云意抚了抚她的肩,只是用手指,手掌悬空着。“你就这样认输了吗?我们不是向来都自己解决问题吗?”
云意试图安慰庄柔,让她打消扑到父母怀里取暖的念头。庄致远不知道以铮回国,而要是他知道了,再知道他的宝贝小公主被以铮这样对待……以铮就死定了。
庄叔叔……唉,父母心有时就是很奇 怪{炫;书;网},一面,心疼孩子心疼到她少了一根头发都要翻遍地球找回来,一面,却用力把她摆成自己想要的完美样子,不顾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天快黑了。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想吃什么?”云意看着庄柔摇头,忽然心痛的彻骨。“小柔,你告诉姐姐你想吃什么。”
庄柔盯着她的眼睛:“鱼子寿司,蔬菜沙拉,绿茶……”
云意夺门而出,似乎不忍再看她。她拿走的只是梁以铮,她可以还小柔所有其他的一切。
看着云意起身离去,庄柔看看时间,已经过了5点30分。平常这个时候以铮会来喂她吃饭的,很开心的看着她“饭来张口”。
她勉为其难的咽下骨头汤后,他奖励她一个吻,夸她乖。
她依在靠枕上,用小勺吃酸奶,运筹学课本摊开在膝盖上,时不时翻一页,恍然发觉头一偏就可以倚到他的手臂,他帅气又明朗的笑,说,忽然很想抱你一下,就坐过来了……
她偷偷打电话订的参考书,怕被他发现就藏起来,最后还是被他发现。他没办法,说,心理学上有很经典的提高思维效率的方法,你要答应我不许再偷偷熬夜看书,我就教你……
他有很多事要做,尽管医院交给千惠,但毕竟大事还是要他来决断。他自己也是医生,白天时间全部要安排出去,只能晚饭时来陪她两个小时,板着脸,硬着口气“哀求”她多吃点东西,早点睡觉。
可是,他自己呢,他每天都要熬夜,忙完了医院的事还要来忙她的事。
她将脸埋在枕头里,低声抽泣起来。
以铮,我根本帮不上你,就陪你熬熬夜,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本章完)
'(第50章 放逐(4))'
闭上眼睛,回忆又被黑暗击的粉碎。
她不敢呼吸,每次呼吸,腹上的伤口都会痛。那是抢救时,护士把心率仪探头拔下去时留下的伤痕,有十来处,胸前也有。
当时为了救命,护士不可能顾忌她会不会受一点点皮外伤。
她将头沉到双臂之间,她也不怕这一点点皮外伤。她怕的是游离在生死边缘的那种虚浮感,昼与夜之间裂开了豁口,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她拼命的呼吸,心脏变成了爆发的火山,烫烈的岩浆在她体内翻滚。
她终于明白了,她是会死的,不管多么努力的抓住那根稻草。
不是他揉碎了她,是她自己本来就没有完整过。
千惠出现在面前,庄柔知道她为什么来。
“是我写的。”她语气很轻,但很肯定,“是我的意思。我还要把诊疗费都结清,”她说的很慢,仿佛每个字都耗尽心血,“从今往后,无论是梁律师还是梁医生,我都不欠他了。”
千惠发现自己不忍心再问庄柔任何。她从一开始就可怜小萝莉,可以铮……
“那你能不能亲自跟他说,要他走?”
千惠打定主意庄柔说不出口,只要两个人面对面,就什么都解决了。毕竟……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能好好在一起?
庄柔笑笑:“好啊,那麻烦你请他来。”
以铮进门来的时候,手里依旧拈着那张纸,没有折叠,没有褶皱。他时不时换个地方拈着,因为怕汗液会让纸变形。
庄柔看上去苍白而消瘦,蜷缩在靠枕上,交叠的双手上有东西在闪烁。
以铮愕然。戒指,却不是他拿走的那枚,这一枚,泛着血红的光。恍然大悟,记得那夜在停车场,云意说,会确保他记得他永远是个罪人。
云意是在用曼瑶的戒指提醒他,他会害死第二个女孩。
但为什么要把这个包袱压在她身上?她已经呼吸都困难了。
庄柔注意到以铮在看她的戒指,淡淡扫了一眼:“不是因为这个。虽然……5年前云意姐受过的折磨我知道了,曼瑶姐有过的煎熬我也知道了,但我没有这么高尚,我没有因为对她们有愧而恨你。我只是为了自己才恨你。”
以铮哦了一声,点点头:“你希望我走?”
“对。如果你不走,我就在下次输液时刺破导管,让空气进入我的血管,或者把流量阀调到最大,让药液堵塞我的循环系统。”
以铮不知该笑还是该气,笑是笑不出的,气也早就哑火了。她的威胁比云意厉害多了,但可笑的地方就在于他明知道这不可能发生,还是心里一扯一扯的疼痛。
以铮将纸递到她面前,都不知道自己希望着什么。
她瞟了一眼,接过来,蹙眉:“第一行字写的不直,后面的也都跟着不直。我再给你抄一份好吗?”
以铮原地站着,恭迎她新一轮的践踏。
她将床上的小桌板打开,平平整整摊开两张纸,一字一划的誊写了第二份。字迹依旧工整,如同复印下来的一般。
她一边写一边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念一遍,看着你的眼睛念,让你知道每个字都是我自己的想法,不是云意姐要赶你走,是我要赶你走。”
“我会走的。你何必这样?”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冷的仿佛喉咙冻了冰。
“只剩两行了,你等等。”她头也没抬。
等她誊完最后两行,他喉头的冰已经扩散到了全身。
“我写完了。”她在自言自语,一笑,似乎赞赏自己的勇气,又似嘲笑自己的勇气。
(本章完)
'(第51章 放逐(5))'
以铮伸手去拿,却见她没递过来。她静静问:“你会不会一气之下把它撕掉?”
以铮苦笑,气?还会气吗?还敢气吗?“不会,从此,我该对你的一切,轻拿轻放。”
他看着这话在她清素的脸上画出痛苦的涟漪。她冷哼了一声,将那原稿在两只手间揉成一团,开始撕。
她撕的慢而轻,每一条都是一样的宽度,每一条,她都抬起眼来看他的反应,仿佛好笑一样欣赏着。
嘶——
嘶——
纸裂的声音有如蛇鸣,咬噬着他。他在心中起誓从此要轻拿轻放的东西,被她毫不留情的当面分尸。
一共撕成16条,她塞进他手里:“心率仪的探头一共16根,从我身上扯下来的声音可比这大多了,而且会疼,疼之后落下16个可怕的疤,继续疼。”
他握着手中的一团纸条,几乎站不稳。他只希望那时她的痛,不及他现在的一半。
处理完原稿,她又拿起了第二份,递给他,眯起眼睛。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纸张单薄,置于他的大手上,可以看到掌心的纹路。看来她现在舒服了,那他可以走了,想来想去,又嘱咐一句:“别以为我不在你就可以随便熬夜,Jack管的只会比我严。”
她沉默几秒,他已走到了门口:“你给我回来,回来!”
以铮回身,庄柔摇晃着翻身下床,从他手中收回了那张薄纸,开始念,声音高的不像她。他颤抖着想要抱住她,她让开,但终究没有念完,咬着牙将纸叠成一个将将有她掌心大的方块,拍还给他。
“拿着,尺寸刚好够放在你钱包里!你记住,我抛弃你了,我不要你了,我赶走的不只是梁律师,还有梁以铮!你什么都不欠我,你再多跟我说一句话都是浪费!”
以铮哑然看她许久,掏出了钱包,将纸方放进去。放照片的一格是空着的。她一直心心念念问他要电话,他也偶尔想起问她要照片,但总是会忘,直到该放她的地方,被她的绝情填充。
“你不也跟我说了这么多话,不嫌浪费。”以铮笑笑,走出去,在她面前关上了病房的门,用手势叫Jackson快点过来。
(本章完)
'(第52章 放逐(6))'
千惠把以铮送进了电梯,没再去碰他的手。现在她明白了,小萝莉的冷可以冻死多少个人。
她不会再指望着她来温暖他了,以铮不能离开医院,她只知道这件事。而且,谢天谢地,她知道谁能阻止他。
Jackson把庄柔押回了床上,刚发过脾气的她现在安静的像尊玉雕,连呼吸都看不到胸的起伏。他走出病房,在自己办公室里狠狠捶桌。她的情况一天天恶化,几乎看不到底。以铮的方法太玄乎了,能成功吗?
心理医生都笃信人体生理和心理的高度统一。
但身为一个只相信肉眼所得的“生理”医生,他对自己的行为有多少把握?
云意提着食品袋回来时,刚好看到以铮走下楼,看上去像被推土机碾了一遍似的。
以铮在她身边站定,目不斜视:“顾云意,曼瑶的戒指我收下了。我这辈子没有恨过人,你最好别开这个头。下次你再想往小柔身上压任何东西的时候,想想我的话。”
云意愣站在原地,冷笑,看来恨能让他在她身边停伫。似乎两人一直就是用恨来彼此联系的。“能开这个头,我很荣幸。”
以铮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
云意绝望,猛地回头:“梁以铮,你这辈子没有恨过人,因为你这辈子都在被人恨!你为小柔做什么她会感激你吗?谁会忘了那样的伤?她嘴上说着原谅原谅,只不过是将恨意深埋了而已,我以前教她理智,是让她埋的更深。是你先要她长大,你要她逃出笼子,你要她爱你,是你活该!”
以铮挺拔的身形在夜空下猛地一颤。
前进,是渐行渐远;后退,是前功尽弃。
(本章完)
'(第53章 次初恋(1))'
庄柔一直很安静,每天学习五个半小时,吃饭,补钙,用药,输液,作检查,治疗的次数开始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痛苦。她不再偷着熬夜念书了,只是开始在日历上划日子。
警察没再来问过话,不知是不是有人开始底牌打尽,用尽一切办法给她安静了。
云意姐每天都来陪她,眼睛里总是有血丝。
接近死亡的日子,她又在想安璐,尽管谋杀案已经远的像前世的事。
她不停的在想氰化物,想自己酒里的毒品。氰化物很容易弄到,一般化工品厂都不会问一句就直接卖。
毒品……这却是说难也难,说易也易的东西了。一切开始连成一条线,曼瑶姐——毒——许成幻——水晶弧——毒——她和安璐。
这下毒手法实在不像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氰化物微量就可以致命,而三唑仑之类,让人成瘾,就方便控制那个人而已。
难道这件事中有不止一个阴影在盘旋?为了什么?跟“炽冰”到底有多少关系?
她想着想着头痛欲裂。
以铮走了以后,她的一天再不用晚餐和等待晚餐来区分,只分痛的时候和等待痛的时候。
直到有一天,那个支楞头发的冒失家伙大包小包的闯了进来。
陆年羽。
他提着一个很大的书包,身穿一百年没变过的牛仔T恤,还加那双永远洗不干净的NIKE球鞋。似乎陆年羽出现在哪里都会带来“学校”的喧闹感,她习惯了安静,因此被这个人吵到耳鸣,尽管他还没说一句话。
他摊开书包,里面是一堆堆的笔记:“你在划日历啊?算考试日子吗?我的考试都18周开始,你查过你的时间了?”
“应该会到的。”她看看他。就是说,已经查过了。
陆年羽开始把笔记一本本递给她:“能搞到的就这些,借不来笔记的,帮你录音了,等会儿给你。”
庄柔一阵惊讶,转而开心起来。她没有要求陆年羽做这些事,他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翻开本子,她捂住了嘴,很多都是苏黎的笔迹。那女人学习很认真,但字总写的龙飞凤舞,这次却都规规矩矩的蹲在格子里,还有详细的索引和重点。
陆年羽靠在窗户边上看着庄柔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北极狐在雪洞里还是不幸福吗?”
庄柔擦擦眼睛:“皮和毛都被人掀掉了,很冷。”
陆年羽鼻子发酸。“北极熊呢?他把你关起来,又对你不好吗?”
她没有回答,皮和毛都是被北极熊掀掉的。笑了笑,发现自己开始喜 欢'炫。书。网'这个借喻的游戏。
她托腮,眼神模糊:“北极熊抓了很多鱼来,放在雪洞里,以为北极狐有了这些吃的就不怕过冬了。但他猛然发现北极狐和他吃的东西不一样,哦,原来她不是他的同类。他大概后悔一直这样养着北极狐,她却长不成他想要的样子。他生气了,就把她的……”翻过一页笔记,顿了顿,“就走了。北极狐想要他把鱼都带走,因为那是他的食物,可他一定要给北极狐留下。”
她不知不觉对着陆年羽全都说出来了。用“小柔”和“以铮”说不出的故事,用“北极狐”和“北极熊”都说明白了。
(本章完)
'(第54章 次初恋(2))'
“北极狐不敢出去,守着一堆不是自己食物的鱼,又把皮毛都丢了,就快要饿死冻死,而北极熊……把食物都给北极狐了,会不会也饿了?饿了也不回来?北极狐等着等着,好着急,要是真的饿死了冻死了,就不能给他开门了……该死,是北极狐自己把他赶走的,还想他……”
坚定的爱他也好,坚定的恨他也好,都敌不过时间和死亡。她终究不能狠下心去恨他,但,更没力气爱他。
温室效应来了,冰盖渐渐融化,他和她的雪洞,就要没有了。
她有没有机会长大?曾经想过,20岁生日还有4个多月,不是假期不能回家,就在上海和他一起过,只有两个人过。
走的到吗?走不到的话,宁可这4个月也不要你。
陆年羽快步出了病房,她知道他有点难受。
庄柔静静的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拿过日历,巧的是,她的考试也都在18周开始,还有7天,和陆年羽一样。
Jackson这几天一直在问她父母的联系方式,他凝重的表示,从现在开始,每一步治疗都应该征求她父母的同意,已经无路可退。
昨天他又问了一遍,她依旧斩钉截铁的说不行,她已经成年了,生命由自己负责。Jackson大动肝火,搬不来以铮,搬来了千惠,两人一起软磨硬泡,总算达成了中间方案。
以3天为限,如果3天之后她的情况再没有一点好转,就必须通知父母。
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