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可心--心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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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可心--心殒-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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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翘挺的臀部,然后一溜往下,在让人凭经验感到它将沿腿部的曲线渐渐收起之处,偏又顺着裙线本身的走向微微洒开,前摆刚好垂在鞋面上,后摆则大大方方地远远拖开去,仿佛不愿收束而就此亘永的隆重尾音。
  
  婚纱穿好后,她们扶着秋宛瞳在梳妆台前坐下。化妆师手脚麻利动作轻柔地用一柄发夹把她的额发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此时此刻,镜子里的她直发披肩,削肩白衣,宛然豆蔻初开的纯情小女生。
  就是这张素净的脸,慢慢地,一点点一层层,戴上新娘的艳妆,清纯的直发也被繁复地盘起,变成妇人的模样。
  
  这上妆的近一个小时,秋宛瞳竟觉得是看自己被压缩的年华疾驰着流过,没有任何语言能够代替这形象本身,对一个女孩到女人的成长作出更为生动准确的演绎。
  
  两点过一刻,白色饰金边、缀有玫瑰花环的加长婚车已然等在楼下,盛装的秋宛瞳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和鄢絮一起坐上了车子。
  
  仿佛这个世界已经下尽了一世的雨雪,阳光变得如此地鲜艳而强烈,恍然超越了每个人的回忆,悠悠然只应来 自'霸*气*书*库'梦中。
  或许是潮气仍在,空气并不如阳光那般清灵剔透,四下里仿佛有一些细小的微粒在轻轻浮动。
  
  秋宛瞳坐在后座上,木木痴痴地看阳光如何把这些浅淡得幻惑的雾气一层层离析溶解,有不知是冷气还是热气的微息袅袅升起,融在阳光里,把阳光也渲得扑朔迷离起来。
  
  她一时间只觉心念飘忽,亦真亦幻,仿佛自己安详得像一个幸福的老太太——幸福是幸福的,只是这种幸福,已经快要随生命走到尽头。
  一时又觉得这颗心忽而缩小,如同还在迷恋捉迷藏的孩子,蜷躲在某个童年的角落里,再不愿长大。而在那个仿佛永远温暖安全的角落当中,婚礼永远只是想象,只在未来,令她殷殷羡慕又暗暗自伤地觉得那必然绝美有如童话,遥远胜似星辰,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在这人世间存在着。
  
  幸福的老妪与幸福的孩童,一个是或许永不会来,一个是注定再回不去,却在此刻如此鲜明地同时交织在她的憧憬中,而眼下这个本应最为幸福的新娘,反而无法从心底醒来。
  
  也许人的一生当中,只能得到一枚小小的最甜的糖果。你若不拆开它放进嘴里,它就永远还在,蕴着一份无法想象的幸福,一场不会消失的期待。
  如今的秋宛瞳,就是捧着这枚糖果,踌躇而胆怯着,不敢去拆。
  或许只要捏牢那张包装精美的糖纸,就能永远保护好它,不会过去,不会消失。
  如果拼着一生都不能得到不能发生,这样的代价,能不能换回一个永远不会过去、不会消失?
  
  ……………………………………………………………………
  
  教堂的钟声敲响下午三点的时候,大门缓缓敞开,白纱白裙的秋宛瞳站在那里,团着一身雾蒙蒙的晖芒,仿佛冒失的天使,为了凡间的他匆匆逃离家园时,手忙脚乱之中撞豁了天堂的一角,流泻的追光从此步步相随。
  神坛前回身守候的凛隽铭,她贪婪地太想看清他,用看一眼便少一眼的心情,绝望地想要立即看清他!却因为努力太过而使岔了劲,眼珠子委屈得酸了,周身的雾芒倒灌回来,他顿时幻作水中清影,轻轻一摇就要碎开,慌得她赶紧用力定神,恨不能从心里长出一双手来,将他完完整整掬在掌心。
  
  整个教堂大厅里,所有人都为了容色照人的新娘发出齐齐一记抽气的声音,而就是这一下抽气,仿佛抽尽了万籁之声。
  
  片刻的寂静之后,恢宏的婚礼进行曲大梦初醒般犹疑地吟哦着高高扬起,那种万籁俱寂的感觉未及消失,乐音便宛若自天国飘降而来。
  
  秋宛瞳觉得自己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就被一股庞大的感动轻轻胀满,整个人便微微飘了起来,如同踩在粼粼波动的水面上,不由自主就被带着往前走去,一步一步,眼里那束唯一的影子,越来越浓烈,越来越真实,越来越端重。
  她在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觉得仿佛终于撑过了一场较量,被一个将她轻笑着拨弄于股掌之上的幻梦轻轻放回地面。
  
  在她将要同凛隽铭平齐的时候,他跨上一步,伸手相执,浓浓酽酽两道粘稠的目光,斩不断化不开地,将她牵到身边。
  
  当牧师问她“秋宛瞳小姐,你愿意嫁给凛隽铭先生为妻吗”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曾经看过一位女作家的自传,在婚礼之上,对这个问题,她一紧张就答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好”。
  她清清楚楚记得传记里的那一章,女作家是当作喜剧来写的,字字句句都透出重重的滑稽来。而在她读它的那个十五岁的夏天,她也的确为之捧腹,同时暗暗告诫自己,切切谨记,将来在这一点上,万万不可出错!
  
  可是,其实,到底有什么可笑的呢?
  秋宛瞳,你愿意嫁给凛隽铭为妻吗?
  我愿意——多么平常的回答。轻飘飘一个愿意,好像只是刚刚突破底线,勉强可以接受而已。
  
  秋宛瞳抬起浓睫,先是看了凛隽铭一眼,再转向牧师——而这轻轻一个抬眼,让凛隽铭顿觉一片天使翅膀上的白色羽毛,浅浅地拂过心湖,而水底顿时便大…波轩然,惊涛骇浪,大片大片的水花激扬而起,如同礼花绽放,幸福漫空席卷,倾泼直下!
  
  “当然。”秋宛瞳用最轻柔的语调,却是最固执的坚定,从粉玫色的唇间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
  我愿意,比愿意更愿意。我不仅愿意,而且好;不仅好,而且当然,当然!
  
  年迈的牧师脸上动容,像是被突然蔓生的感动枝繁叶茂藤脉缠绕地扼住了喉咙。他噎了一下,才转向凛隽铭:“凛隽铭先生,你愿意娶秋宛瞳小姐为妻吗?”
  
  凛隽铭目光闪亮,定定望住秋宛瞳,在转向牧师的时候,老人发现他的眼睛里,是一片对天盟誓的死忠之诚——
  “胜过一切!”
  微微颤抖却掷地有声的回答,终于在大厅里催起了一片抑压着啜泣的感叹声。
  
  牧师微微颔首,令二人交换戒指。伴郎便上前一步,将两枚戒指分别递到二人手中。
  
  当那枚白金指环被放到掌心的时候,秋宛瞳心里一动,像是突然从一场暗无天日的昏睡中醒来。她抬眼去看凛隽辰,倏尔扑去的目光立即在他唇边漾开一圈涟漪。
  她陡然怔住,忽然觉得在自己不曾再见过他的这几个月里,他的目光却始终紧紧追随苦苦缠绕,而仅是她的一瞬幸福,一脉目光,便已足够他,微笑出终身的欣慰……




重誓

  凛隽辰带来的这一个分神,令秋宛瞳不知恍惚了多久,直到她惊觉左手已被握在一只厚暖的掌间。
  她惶然回眸,便撞上凛隽铭温热绵长的目光,而左手无名指的指根一凉,垂目只见一枚灿光水亮的钻戒闪烁其间。
  
  她神思顿敛,心里一定,仿若正在忽起的大风里跌跌撞撞的风筝,终于重被线圈套稳。
  
  她拈起自己掌心的那枚指环,也学他的样子,握住他的手,推到指根上去。
  刚刚定格,耳边已经听得牧师沉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现在请新郎新娘宣读婚誓。”
  
  凛隽辰将一页纸递到了凛隽铭手上,凛隽铭下意识地接过去,却并未低头去看,而仍是直直地看着秋宛瞳的眼睛。
  她看着他缓缓开启的唇,心里忽然有些紧张——许是在替他紧张吧?
  
  “宛瞳!”他柔声唤她的名字,为了郑重,不敢再用“宛儿”的昵称。同时,他的手上不知怎样已经捧着一只小小的盒子,他托起她的手腕,将它放在她的掌心。
  
  “你曾经对我说,你要的不是一场婚礼,而是一场婚姻。你说,说结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其实是一种语病,因为幸福的并不是结婚这件事情,而是此后的婚姻。
  今天,在这里,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我想,说结婚是幸福的事情或许也没有错,因为在这场婚礼前后,有那么一天甚至好些天,我们两个就是所有人的主角,是这个世界的明星!——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反正,这是我的感觉。
  可是,我也同意,这么一天或者好些天,终将过去,也许将来再回首,它们短暂得只能称得上转瞬即逝。
  所以,我要许给你真正的幸福,而这种幸福就是——我要我们从此以后,都是彼此永远的主角,是彼此永远不会被厌弃、永不会黯淡下一分一毫的——明星!”
  
  这段誓词说完,哽在秋宛瞳喉头的感极而泣已令她几不成声。她拼命抑制着自己,过分的卖力使得她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于是她也在凛隽铭眼里,看见了自己刚才心里的那注脉脉的紧张。
  
  她强迫自己微笑起来,注意力的高度集中使得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也没有想起来,此时此刻,鄢絮正试图把写着她婚誓的纸片递到她手上。
  她只一心一意,望到凛隽铭眼睛的深处去,努力用最平稳的声调,缓缓地说了起来——
  
  “隽铭,在我很小的时候,看过一套古代神怪故事集。其中有一则故事,讲到一个上古时期的传说,其中提到有一条河,若用科学的语言来讲,它是一种密度比其他一切物质都小的液体,所以就算是一片羽毛落上去,也会触之即沉,人掉进去,自然更无浮起的可能。
  这条河就叫作——
  弱水。
  在这个世界上,虽然许多人都会反复说起‘弱水三千,终有一瓢’,然而其实许多人都并不真正明白这句话到底典故何在。
  而因为看过那则故事,在我初初明白爱情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完全理解了它的含义。
  如果人人取到的情感归宿是一泓弱水,那么,也无怪乎会从此一沉到底,万劫不复了。
  隽铭……”
  
  她的眼前,晶亮迷茫的泪光轻颤交错,世界迅速地重又模糊起来,带着他的影子骤然退远,仿佛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站在空濛欲雨的天地间,举目茫茫,只看得见自己的一片真心——
  “隽铭,我已为你万劫不复,只要有你在,这一生里,任何些微点滴,于我都是至上的幸福,因此,请你为我保重,你就是我的幸福,请你为我,珍爱护卫他……”
  
  两个人的婚誓立罢,大厅里响起了掌声,夹杂着观礼客们衷心感羡的长长一片“噢……”牧师微笑颔首,示意新郎,可以亲吻他的新娘了。
  
  凛隽铭立即伸一臂搂住秋宛瞳的纤腰,另一只手轻柔地托起她的下巴,她便顺从地仰首,迎住他倾俯而下的唇。他的唇舌炙热如焚,隐忍在心里的焦烈的渴求,一启口便泄漏无遗,仿佛她的樱唇,他已守念了一世,只在如今才初初吻到。
  他那只原先托住她下巴的手,缓缓滑过她修长的脖子,落在她的背上,他就完全变成了将她紧紧怀抱的姿势,那种捧在心口百般呵护的深情。
  
  末了,他的唇轻轻放开她的,悄悄滑到她耳边,一句呓语般的呢喃便从她的耳畔一直痒痒地吹进了心窝——
  “宛儿,怎么不看看我给你的结婚礼物?”
  
  凛隽铭的提醒使秋宛瞳恍悟过来。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再抬眼看了看他。他鼓励而急切的目光勾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她低头启开盒盖,盒子里的内容便历历呈于眼前——
  好像有一道超强电流突然径贯动脉,秋宛瞳的心脏顿时狂跳如同鼓擂。过激的心跳仿佛在这一刹之间就把所有的血液都泵压而出,而它自己,则突然之间就沉沦在了生死线上!
  
  她啪的一下把盒盖重新关上,捏紧它的双手指骨青白,过度用力使得她晕眩战栗,而就是这样的死死守护,好像也仍令她觉得远远不够,不够安全,好像此时此刻,任何一个别人对这个盒子的一眼窥探,都能令她万箭穿心,零落成泥!
  
  秋宛瞳的激烈反应好像有些出乎凛隽铭意料之外,但错愕的神情也不过在脸上飞快一闪,他马上就自觉了然,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望她安心。
  
  接下来还有一系列活动,在晚宴开始之前,他们还要在附近拍一些外景照,而晚宴之后,将有大型的舞会。
  
  从拍照到晚宴,一直有人紧随左右,秋宛瞳始终等不到能同自己的新郎单独说话的机会。她坐立不安度秒如年地好容易熬到舞会,第一支舞只属于新人,空旷的舞池里,不必担心近旁有耳,她才得以伏在他耳边,悄然说出心里那憋了一整个下午的话。
  “隽铭,你怎么……怎么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
  
  凛隽铭再度微愕,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那件结婚礼物。
  他忍不住怜爱地笑了:“小东西,真吓坏你了?刚才给你的时候就见你脸色不对。”
  
  秋宛瞳的一只手正被他握着,她便用一只指甲轻轻划了一下他的掌心:“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那两件东西,你不应该让我知道,你不应该让任何人有一丁点的可能找得到!那是你的身家性命啊,你知不知道?”
  
  凛隽铭稍微调整了一下脸部的角度,使自己正面着她。他低下头,抵住她的额,迫近地闪在她眼前的这双眼睛,黑黝黝浩如烟海。
  而他低低的声音里,洋溢着一种任己沉溺的深情:“宛儿,那是我对你发的誓啊!幻极冰库的敲门砖,那是能够直取我性命的最关键证据;丹宁士银行的账号和密码,那是在法庭上只能列于来源不明、同时也足够你一生衣食无忧的财富。宛儿,若我但有一分一毫胆敢负你,你可以用前者杀死我,用后者来让自己继续幸福。”
  
  秋宛瞳的眼泪已经快要掉下来:“不,隽铭!这个誓我不要你发!若有一天你要负我,那你就负我好了,这两件东西……那个帐户,你藏好它;至于敲门砖,咱们立即毁了它!”
  
  凛隽铭手掌一紧,汗水渗进了她的掌心。他的笑容隐去,声音沉黯下来:“宛儿,傻姑娘,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对你发的誓,你怎么可以不要?你不要它,就是不要我!”
  
  秋宛瞳方急急开口道一个“可是”,他却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而且,敲门砖不能毁。这是爸爸生前最大的心血和骄傲。我固然明知它并非善物,可爸爸临终前,我在他的病床前发过毒誓,拼尽全力,也要保住它。我诚然不会再让它为害人间,可只要不毁掉它,也总算没有违背爸爸的遗愿。至于那个帐户……”
  他重新深深地看住她:“宛儿,你已是我的妻,我必须实话告诉你,虽然姬汝昌已除,我这条命,也许还是被攥在了警署的手上,他们随时随地都可能将它拿走。到那时……”
  他再度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打断她正欲张口要说的什么话:“宛儿,你或许也会被暂时骚扰一阵子,但你是清白的,终究能够脱身。那以后,这笔钱,就是你和隽辰的,知道你们从此还是富足喜乐,我不管在哪里,都是开心的了!”
  
  说完这段交待,他垂颈吻住她,将她复欲随泪花一并喷涌的话语,尽皆堵在她口中。
  然后,他的舌柔韧地扫过她的,好像是在把那些他不让她说出来、却早已全然明了的想法,统统赶回她的心里去。




良宵

  当这长长的一天终于结束,整套公寓里只剩一对新人时,秋宛瞳发现,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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