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的,统统改变!
也许,到了那时候,我就会忽然发现,所有的愿望都已经实现!没有练署任,没有晏方白,甚至没有凛隽辰!我还是那个十八岁的秋宛瞳,和国关二系毫无关系的秋宛瞳。我只是那个幸运的女孩子,在有一天晚上懵里懵懂闯入了某个人的梦里,使他在惊鸿一瞥之下便爱上了我!然后,第二天,他心心念念寻寻觅觅,我就在他注定会经过的某一个路口,结束一生的等待,终于同他相遇……
然而,极限被一个接一个地轻易突破,却并没有奇迹出现。
这天晚上,秋宛瞳挑战的极限是游泳。
夏夜的泳池,总是聚集了许多的人,然而她的这个泳道,很快就被让出来完全归她单独使用,因为她那样埋头拼命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的架势,让所有人汗颜。
国关二系的游泳达标是5000米,她在这个晚上,一举挑战8000米。
在她一趟一趟用自己的身体丈量完这个距离的时候,泳池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她趴在池壁上,觉得胸腔里冒起了几点腥甜。
她索性一倒头仰面躺下,就在水面上静静漂浮。
世界清清朗朗地覆在她的身体之上。因为耳朵始终埋在水里,一切都安安静静的,只有偶尔低缓波动的清澈柔亮的水声;可是眼睛明明是在水面上的,却不知为什么,只是这个躺在水里看世界的姿势,就能让世界如同被水洗过一样地干净明亮。
上面正静静俯视着她的,是黑蓝色清清冷冷的夜空。她看到天幕里嵌着一颗小小的光芒黯淡的孤星,好像被整个世界丢弃在那里似的。这个发现令她突然之间失掉了一直以来那么童真的对于宇宙的美妙的好奇,而觉得那是一个很可怕的所在,因为它那么庞大那么苍茫,远的近的充斥着的,全都是没有生命的东西,而两个星球之间的距离,大到了超乎人类的理性与感情,大到了另一者无异于不存在,自己只是孤零零一个唯一,除了自己,只有寂寞,无边无际的以各种形式闪耀着的寂寞,因为奇异和美丽而被重重强调的寂寞。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被所有人用滥了的比喻:孤独得像一颗星球。
从来没有过的,这么简简单单几个字所勾勒出来的意象,就令她一刹之间只觉得万念俱灰,真想抱住一件什么东西狠狠地大哭一场、直到把心都哭出来为止。
而她的心的确哭起来了。心里的泪水使得她迷迷糊糊的,痛楚如潮水一般涌来,细细密密渗入骨髓,将她托起,再任她沉没。
泳池关闭的音乐响起时,她才划动双臂,就这么仰泳着蹬到岸边。不及抬头,就见一条粗壮的胳膊,用迎接的姿势伸到了她的眼前。
她不假思索地对它视而不见,只用双臂在池沿上用力一撑,身体就已经腾到了岸上。
她那一身黑白相间的泳衣,把少女曼妙的曲线和盘托出。她快步走到一旁的长凳上拿起浴巾,把自己包裹起来。
“宛瞳,你不要命了?每天训练任务那么重,还要游这么长时间的泳?你这样多久了?别告诉我你这些天都是这么做的!你知不知道过度运动是会出人命的!”晏方白跟过来,心疼得声音都发抖了。
“要是真这么容易就能死,我谢天谢地!”她冷冷地扔下这么一句,然后回头瞥了他一眼:“不过就算我真的是过度运动意外死亡,你的练署任是不是也还是会认定我是恶意自杀?还是会去要我的家人负责?”
她这句话,讽刺到刻薄的地步,晏方白顿时就被击中,懊恼着无言以对。
“呵!所以,请晏首理放心,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我根本就算不上是人!”
一个星期了。
这一个星期里,秋宛瞳把体育中心的所有设施几乎都过了一遍,如今,好像只剩下了田径场。
她在径道上一圈接着一圈地跑。一万米,25圈,听起来一点也不多啊。
沉沉的夜空被厚厚的不那么干净的云层捂着,窒闷而颓丧。秋宛瞳汗如雨下,直到一万米跑完过了很久,她都已经走回到家门口了,浑身还是如同崩裂的堤坝一样不停地往外渗水。她的头发被随意地挽了起来,粗糙的动作遗漏了几绺散发,湿答答地贴在脖子上。T恤和短裤都是宽松的款式,却还是被汗浸透了一大半,她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更仿佛她根本是一个不会水的人,所以刚才竟是险些被淹死,因而此时不但湿淋淋的,而且非 常(炫…书…网)虚弱。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眼前时不时有萤火虫一样的小星星飞过。因此,当她看清楚坐在自己楼门口台阶上的那个人,竟然是凛隽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甚至没有力气去——惊讶?欣喜?恐慌?难过?……
任何任何这样的情绪,她都没有力气去产生。
凛隽铭慢慢地从台阶上站了起来。他穿着考究的西裤衬衫,显然是直接从公司赶来,只是这样的装束,并不适合在没有空调的地方待着。他自己也是那么大汗淋漓的样子,然而在看到秋宛瞳的时候,还是吓了一大跳。
也就是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吧?她整个人好像缩了水,本来就是娇小的类型,现在越发细了一圈,甚至好像都矮了一小截,看起来干巴巴的又黑又瘦,形容枯槁,神情萎顿,投向他的那两束原本该是水灵灵的目光,此时却只有迷离和空茫。
“宛瞳,你这是……刚跑步回来?”他按捺住内心那注剧烈翻涌起来的痛,只保留着一份恰到好处的关心,“这么晚出去运动,不怕大脑皮层兴奋过度晚上睡不好觉吗?”
秋宛瞳看了看他,垂下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不会啊。是有氧运动,累一点比较容易睡得好。”
这么说,你这些天一直都睡不好么?
凛隽铭心疼得竟然开始感到一股无名怒火,烧得他口干舌燥。他死死盯着眼前这只瘦削得好像是故意瑟缩起来的小动物,不得不用力握紧拳头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伸出手去把她拽到怀里来,今生今世任凭天崩地裂人神共愤也再不放开!
“那……咱们是不是找个什么地方坐坐?你现在一定得喝点什么,不然该脱水了!”他看着她那张因为低垂下去而越发显得双颊凹陷的脸,这么窄窄的,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瓜子脸,只有一个巴掌大,并且因为枯黄失水,更像是一片晚秋的枫叶。
秋宛瞳还是摇摇头:“不用了,我累,我走不动了……”
在他面前,要一直那么坚强原来是这么这么的难!她突然委屈得一塌糊涂,虽然真的很渴,也不能再补充水分。就让这具身体严重缺水吧,否则,她还怎么忍得住那必将喷涌的眼泪呢?
而且,真的好累好累啊……此时的秋宛瞳,只想不顾一切,靠在凛隽铭的身上,让他来替她支撑,而他的无论多么短暂——甚至虚假——的关怀慰藉,将是她还能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凛隽铭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堂堂同维集团的总裁,竟然手足无措无计可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她那句话在他心底掘开了一片钝沉沉的疼痛,如决堤的洪流般四下蔓延,遇见什么都没头没脑地撞出个千疮百孔,瞬间泛滥了他七尺男儿的泪腺。
他忍耐着,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没关系,我抱着你走!”
这句话一说出来,秋宛瞳轻轻地战栗了一下。她还是摇头,并且软弱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她用力低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底氤氲着的那一抹被一点疼痛渲得清幽的甜蜜和酸楚。
因为这样低着头,她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也是闷闷塞塞被窒压住的:
“谢谢你,可我真的什么也不想喝。”
凛隽铭只好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
“宛瞳,你大概也猜得到,我今天……是为了隽辰而来的。”
绝口不提爱你
凛隽铭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宛瞳,你大概也猜得到,我今天……是为了隽辰而来的。”
秋宛瞳蜷着膝盖,尖尖的下巴搁在交叠在一起的手臂上,哪儿哪儿都是嶙峋的骨头,碰到哪儿哪儿都疼。她用力地沉默着,不肯说话,也不肯点头,虽然她心里已经崩溃地尖叫了起来——
是啊!不然还有其他可能吗?若不是为了他,你又怎么会想要和我有任何关系!——可是,虽然是真相,难道就非要这样直愣愣地说出来吗?非要让我这么疼吗?
“宛瞳,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了?”无论她心里是怎样地歇斯底里痛不欲生,他又怎么能听得到呢?他只是继续他的询问,为了达成这一趟的目的。
“他……怎么了?”秋宛瞳低低地问了一句。
“一连好几天,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知道在做什么。我这几天一直不在本市,前天才听管家说到这件事情……下人都没用,他在门口贴一张纸条,说谁敢打扰他他就和谁同归于尽,他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昨天回来以后才找人把他的房门撞开,发现他已经休克了。把他送到医院吊了一天的针,今天下午才醒过来,就跟我说了一句话,要我马上把他送到丹宁士去。”
凛隽铭简略地描述完凛隽辰的情况,又追问秋宛瞳:“除了你,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事情、任何人,能让他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秋宛瞳默默地听着,随着凛隽铭的讲述,她开始咬自己的嘴唇,越咬越紧,直到最后留下了一道血印。若不是为了答话而必须放开,她也许真的会把那片嘴唇咬破。
“其实……他真的不必这样子的。是我不好,我不想跟他做朋友了,我根本不值得他这样……”她轻声说。
“为什么?”凛隽铭问。其实这不是太出乎意料的答案,而他对此,心里只有一片乱糟糟的五味杂陈。她不愿意和弟弟在一起,很可能是说明她并不爱弟弟……可是,若她不肯跟弟弟在一起,那么他以后……会不会就也再不能见到她?
秋宛瞳摇了摇头。这好像是她这个晚上在他面前,唯一会做的动作。而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这个为什么,是她对他最最回答不上的一个问题。
“宛瞳,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不能跟隽辰在一起?我自问有一点小小的能力,也许能够帮你们一把!”凛隽铭把心一横,既然不能彻底自私,也就只好把无私进行到底了。
“宛瞳,你们俩都很年轻,也许在你们看来是过不去的坎儿,在我眼里却未必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就算我帮不上忙,能陪你聊聊帮你把事情看清楚,那也是不错的,对不对?宛瞳,你看看你自己……也很痛苦是不是?两个人既然都不愿意分开,何苦这样彼此折磨呢?”凛隽铭硬着心肠,把这样一段令自己五脏六腑血流如注的话说得云淡风轻。
秋宛瞳侧过脸来看了看他。要她怎么说呢?要她怎么说呢?
“告诉我,好不好?”凛隽铭把她终于有了反应的眼神看作是微茫希望的表现,赶紧鼓励了她一下,“是哪方面的问题?家庭?学校?身体?……”
他开始调用自己年长了十岁、并在风口浪尖上出生入死了数载的人生经验,一边历数着猜测,一边仔细地观察她的反应,希望能够不必凭借她的明确回答就猜出几分来。
“是吗?这些你都能解决吗?”秋宛瞳忽然打断了他的列举,怔怔地反问了一句。
“我……也许。你不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呢?”他开始紧张。她就要回答了吗?她就要揭示真相了吗?
“不管是什么原因,对你来说都不是问题吗?”她的目光忽然凌锐,紧紧地盯住了他,声音也忽然高了起来——
“那么如果是因为我爱上了他的哥哥呢?”
这句话是被一群纷乱杂沓的情绪突然赶到嘴边的,几乎是未经大脑就冲口而出,两个人同时惊呆了。
秋宛瞳突然惊跳起来,恐惧地看着凛隽铭,开始缓缓后退,同时慌乱地摆着双手:“不不不!我没有!我、我没说那句话!刚才那句话我没说!我没说!”
她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才忽然发现自己正在走上一个相反的方向。她嘤的尖叫一声,没命地一步跃上台阶,发疯地拉开公寓楼的大门就冲了进去。被猛力撞上的门发出沉重的嘭嘭声,然后就听见大楼里传来咚咚咚咚疯狂踩踏楼梯迅速上行的脚步声。
秋宛瞳一直跑到屋里把门上所有的锁都扣上了,还是惊魂未定。手机已经响了好一会儿,她痉挛地把它掏出来,甚至不敢睁眼去看上面的来电显示,只凭着对这部手机的熟悉,摸索到那个红色的按钮,死命地猛按下去就再也不松开,直到手机直接关上为止。
怎么可以呢?怎么可以把那句话说出来呢?
我这么说出来,假如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案,我一定会立即心碎而死的!不是那个抽象的词语“心碎”,而是真正的那种紧紧纠结的心弦砰然崩断,心力交瘁,气血耗竭!
所以,我根本就不该说,更不能做,不能表现,不能去要那个答案!我要远远地躲开,哪怕是亡命天涯,哪怕是逃出这个世界,也要逃开那个答案!
因为那样,至多是错过,至多是遗恨,至多是一世的寂寞伤悲。而一旦那个答案来临,却是死的危险!
我不要死,我要活着继续爱你。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不管你即将面临着什么……我都不要管,只要继续活着,活着,因为只有那样,才能用这长长的一生一世去——
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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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原站在总裁办公室里的大班台前,向凛隽铭汇报完毕,略略垂首站在那里等他示下。他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凛隽铭的表情——这几天,他的心一定很累。弟弟因为失恋而自暴自弃,还在医院里强制疗养,而姬汝昌那只老狐狸又开始有所动作,并且因为已经山穷水尽,很可能就要狗急跳墙鱼死网破。
两个问题,都是人命关天。
他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凛隽铭的回答:“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自有分寸。”
冰原有些着急,略一沉吟,终于还是决定违背他要他出去这个指令:“东堂,您看是不是要增派几个保镖?虽然您喜 欢'炫。书。网'清静,但就这段时间,还是安全最重要!”
凛隽铭抬眼看了看他,好像微微笑了笑:“你是说带贴身保镖?突然凭空调来这么几个人,岂不是反而给了那只老狐狸插…进杀手的机会?”
因为老到而细致周全的考虑,使冰原哑口无言,只能低头称服。
凛隽铭又说:“放心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以不变应万变,这是我向来的信条,倚赖了它这么多年,相信它还是会保住我的命的。有你和老川在我身边,我就是最放心的了。”
话已至此,冰原不能再多说什么。虽然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妥,凛隽铭的这番话又的确让他无从反击。他只好一躬身回答“是”,然后就要退出去。
“等等!”凛隽铭又叫住了他,“你……替我去联络一下瞳若水的经纪人,给我和瞳若水安排一次私人会面。”
冰原怔了怔,疑惑地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