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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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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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你要走,自走好了;何必非要饶上老三和老四,我早说了不成的,你还不肯罢休?!”

梁二奶奶忙过去扶着婆母,连声道:“母亲消消气。大嫂不过自说自话,两位叔叔和弟妹早说了不愿分出去。”

梁三奶奶和墨兰也连忙起身,双双道:“我们愿意孝顺服侍母亲。”

梁大奶奶立刻不哭了,柳眉倒竖道:“既然要分家,自然一道都分了,哪有留两个,走一个的道理。现下把事都办妥了,省的以后再啰嗦。”

明兰捋了好几遍肠子,才明白过来,梁家大房非但自己要分家,还要下头两个弟弟也分出去?!她转头,只见华兰也在看自己,彼此目露狐疑。

梁二奶奶的嫂嫂坐不住了,斯斯文文道:“大奶奶要分家,两个小的不愿分,何必强人所难,各自管各自好了。”她出身浙南望族,父祖兄弟三代出仕为官,不论夫家娘家,都是门风谦和自省,何曾见过这般无赖的。

梁大奶奶脸色变了几转,缓下来强笑道:“亲家太太此言差矣。几个兄弟都不分,只我们走了,岂不显得我们不孝了。”

明兰终于忍不住了,失笑道:“梁大奶奶思虑果然周全,可人家明明不愿,干嘛要为了你们去分家?”

梁大奶奶皮笑肉不笑:“一笔写不出两个‘梁’字,难道母亲和诸位叔叔,忍心看他大哥被外头人指指点点?”

明兰玩笑道:“适才大奶奶不是口口声声婆母妯娌不好么?都那么明目张胆的刻薄大奶奶了,何况‘指指点点’?!”这不是抬杠,而是逻辑问题。

梁大奶奶当即语塞,四周女眷发出轻轻的嗤笑,梁夫人松开紧锁的眉头,融雪般浅浅而笑,梁二奶奶转头感激的去看柳氏,三奶奶也偷偷抬眼去看明兰,墨兰却神色复杂,看了会儿众人,又怔怔望着窗外。

明兰再添上一句,“况且孝不孝的,众人都有眼睛。老子过世还不足百日,哪怕有天大的委屈,也该忍了,却有人闹着分家,呵呵。”

梁大奶奶咬牙切齿,心知这话有理,若非怕风评不好,她早闹的更凶了。

华兰见状,高声笑道:“这不就成了。梁伯母都发话了,想自家过小日子的,就分出去;不愿意分家的,就留下。兄弟虽亲,但各走各路,大家好聚好散。”

顿了顿,她敛去笑容,冷冷道,“谁也不怕闹事,不过顾着脸面,盼着一家和气。我劝大奶奶,还是见好就收罢。”

梁二奶奶底气大足,微微挺背,斯文有礼道:“大嫂嫂,三弟四弟反正是不分的,你要怎样,自便罢。”自从丈夫袭爵后,她没少吃长嫂的排头。

梁大奶奶沉着面孔,一言不发,她身旁的一个妇人出来笑道:“都是自家人,话赶话急了,瞧这弄拧的,实则大奶奶也没什么旁的心思,不过是儿女大了,总要分出去过的。”

她嘻嘻哈哈的打了番圆场,又道,“……若是分家,夫人预备如何分呢?”

梁夫人毫不犹豫:“祭田不能动,永业田不能动,五丫头还没出阁,给她留笔嫁妆,余下的均分四份,一家一份。”

梁大奶奶又跳了起来,尖声道:“这不成!淮西街上那排铺面,另两间银楼,还有四年前买的那两座庄子,爹爹早说了是给我们置办的产业,这些怎能算作公中的?”

“既然是四年前就置办的,为何老爷迟迟不把这些交到你们手里?”梁夫人问。

梁大奶奶死死咬住嘴唇,手指不住的绞着帕子。

梁夫人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锦绣繁华时看不出来,老爷也喜欢。可一旦有个什么,你们妄为长子长嫂,却一丁点儿担子都不肯挑。家里洪水滔天也罢,父母兄弟有难处也罢,只要自己好,别的一概不管!老爷明白了这点,才收了产业,叫我均分。”

梁大奶奶的面孔绷紧发白,过了片刻,她忽扑在自己膝头上,大哭起来:“家里兄弟四个,只他大哥在外头拼死拼活,有什么法子,庶子没有好出路,只能血里火里挣生活!光耀了门楣,体面了父亲兄弟,又挣下大把家产,怜他才三十出头,已满身是伤。天冷腿会疼,天热背上疽伤裂开,下雨天旧伤发疼,浑身上下,竟没一处好的!”

她哭的伤心,跺脚捶胸道:“二弟命好,镇日看书赏花,悠闲自在,自有祖宗的爵位可承继。三弟四弟也是舒舒坦坦的在家,外头有他大哥顶着,谁也不敢小瞧了去……”

梁夫人听的勃然大怒:“说一千道一万,你不过是怕兄弟沾了你们的光,你放心,我们就算大难临头,也有几门能靠的亲戚,讨饭也讨不到你们门口!”

听得‘亲戚’二字,梁大奶奶心头一警,虽说除了自己丈夫,剩下三个梁家子不过都是灯笼货,摆着好看的,可架不住从婆母到两个妯娌,背后都连着厉害的姻亲。

心头一转,她刚抬眼,就见明兰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她顿时缩了脖子。

坐在梁夫人身后的贵妇冷哼一声,“哼,敢情梁家老大是天生天养,不用我姐姐姐夫养育教导,自己从娘胎带了一身好本事,武曲星下凡呢!”

梁大奶奶闷声不响,低下闪着怨愤的眼睛。

看到这里,明兰已觉得索然无味。

有能耐的兄长不愿被无能的弟弟拖后腿,想自负盈亏,没什么不能理解的。梁大夫妇仗着庶强嫡弱,策划此次分家,看老父亡故,嫡母骄傲,另亲朋帮从些许,本来成功率很高,可惜他们忘了一点,破船还有三斤钉。

兄弟们再无能,嫡母再高傲,世族姻亲依旧不容小觑,光是梁夫人和梁二奶奶身后,就有一位两广总督,一个户部侍郎,两个屡出权宦的名门望族,这还没算上盛顾袁三家。

梁府大爷再能干,也不能一股脑儿把这帮人都得罪了罢。

大约胎儿感受到了明兰的无聊,重重动了两下,明兰不妨,轻啊了一声,皱眉捂腹,梁夫人看到,急忙道:“可有什么不妥?”

明兰缓缓抚着肚子,笑道:“无妨,约是坐太久了。”

梁夫人心知不宜叫明兰立刻回去,便转头对墨兰道:“这边后头屋子还算清净,陪你妹子过去歇歇,待缓下来后,再说旁的。”

墨兰柔顺的应了,低头去搀明兰,在旁服侍的小桃很机灵的抢先一步,不着痕迹的从侧边隔开她们,扶着明兰憨笑道:“四姑娘,您前头走罢。”

墨兰看了这主仆俩一眼,莲步轻移,缓缓往后头走去,明兰和小桃跟着,临出偏厅前,还听梁二奶奶的母亲缓缓而言,老太太声音苍老笃定——“要分家,直说就是,何必扯什么嫡母刻薄,白显了小家子气。亲家公的家底,便是一份也很富足的。做小辈的,眼光要放长远,万事留一线才好……”

明兰听的暗暗点头,这番又劝导又威胁,果然厉害。

绕过一架紫檀木玻璃彩绘牡丹如意花样的大屏风,又转了两个拐角,来到一间清雅宽敞的厢房,靠墙设榻,窗边有桌几椅凳,当中一把大大的如意圆桌。

小桃扶明兰靠坐到软榻上,弯腰除鞋,将她双腿抬上榻,低声道:“又肿了呢。”然后轻轻揉着,明兰发出惬意的声音,酸胀的小腿难言舒适。

墨兰坐在明兰对面,看着梁府丫鬟端上热茶点心,然后屏退众人,侧面洞开的炭炉格栅,随着气流涌动,隐隐传来前头厅堂争执的声音。

她淡淡瞥了眼不肯离开的小桃,再看明兰,明兰也在看她,屋里寂静的落针可闻。

她们俩实在太熟了,墨兰装柔弱可怜固然无用,明兰扮老实淳厚也属于白搭。

打过架,吵过嘴,针锋相对过,互相陷害过,到如今,就算不知道对方肚里有几根肠子,至少也知道那肠子的形状颜色。

墨兰轻笑一声,道,“六妹夫又出门了,六妹妹觉着寂寥罢?唉,只盼六妹夫平安回来。”

明兰捧着暖盅,没理会这话,神色悠然道:“我听说,老侯爷过世后,梁伯母便亲自做主,散了姐姐院里好些姑娘。”

墨兰沉下脸色,却忍不住辩解,“相公要守孝三年,没的耽误那些女孩子。”

“——原来如此。”明兰笑笑。

看妹子这神色,墨兰愈发恼恨,婆母对自己不满,明的暗的都示意过了,每每谈及顾家,总要夸两句‘顾侯夫人那样的,才是旺夫益子的有福之人’。

“你们……”墨兰咬了咬唇,“是否觉着我窝囊无用?”

明兰笑眯眯道:“论儿女,论前程,论夫妻情分;大姐姐,五姐姐,还有我,四姐姐自己比比看罢。”

墨兰目露怨恨,站起走近明兰几步,小桃一下跳起来,挡在软榻前,大声道:“四姑娘,你若走近我们姑娘三步之内,奴婢就无礼了!”

她自小身体健壮,这几年又跟顾全几个学了些拳脚,撂倒个把内宅女子不在话下。

墨兰瞪眼:“你敢?!”

小桃直直瞪回去:“四姑娘,那年您拿碎瓷片要划我们姑娘的脸,奴婢还记得。房妈妈说了,若再有下次,只管招呼四姑娘的脸蛋,不用客气!”

墨兰气了个趔趄,心知小桃憨直老实的,最说一不二,再看她结实矫健的圆身子,只好退后坐回椅子,恨恨拍着扶手,低骂道:“我自小就运气不好,今日才叫你们笑话。”

明兰微微抬起身子,失笑道:“自小到大,姐姐每遇糟糕之事,总是怨天尤人。或怨爹爹不够宠爱,或怨祖母偏心,或怨姊妹们碍事。这毛病,到如今也还未改呀。这门亲事是姐姐自己算计来的,无人可怨了,姐姐就推给运气。姐姐何不想想,也许,所有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不是?”

墨兰拍几大怒,额头青筋暴起,吼道:“我有什么不是?!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一个个攀了高枝,自己坐以待毙?”

明兰半点不动,静静道:“从林姨娘教姐姐不要‘坐以待毙’起,姐姐就错了。”

“你……!”墨兰气急败坏。

明兰淡然道:“林姨娘教了些什么,观姐姐现下行径,我也能看出些来,无非就是争宠斗艳,整治妾侍,牢牢拿捏夫婿,分宠,挑拨,谄媚……”

她轻轻笑了一声,“说实话,无怪梁伯母对姐姐不满。林姨娘是什么身份,姐姐又是什么身份,好好一个正房太太偏去学妾侍做派,还想拿这些鬼祟伎俩安身立命。”

墨兰手指紧紧掐着桌几,哑声道:“不许说我姨娘,她如今已受足了罪!”想起前阵子去庄上看望生母,昔日美貌清丽的林姨娘,如今已成了个粗糙的坏脾气老妪。

“除了她,还有谁来教我?我不听她,信她,还能怎样?!”

明兰看着她,摇头道:“孔嬷嬷,祖母,连父亲,也常对我们姊妹训话,可姐姐都没听进去。你的运气差?那大姐姐呢。梁伯母可有算计过姐姐的嫁妆?可有往你屋里塞人 ?'…99down'可有刻薄欺侮你的孩儿?哦……我忘了,四姐姐还不曾生养。”

墨兰满心愤慨懊丧,一时又觉着灰心颓废,只觉自己一生无望,又想去抓破明兰的脸,身子却像定住了般,无法动弹,只能怨毒的瞪着明兰。

“大姐夫曾说过,四姐夫并非纨绔子弟,不过是年纪轻,好玩乐,心又软,易受挑拨,可骨子却不坏,好好盯着,鼓着劲,会有出息的。”

明兰回忆华兰的话,轻声道,“即便四姐夫当初宠爱春姨娘,可若姐姐拿出道理来,谆谆劝导夫婿进取,斥责春姨娘的无理取闹。梁伯母还不欢喜坏了,能不给姐姐撑腰?往这条路子上,姐姐倒可以多使些手腕了,四姐夫焉能不听。”

“可姐姐偏不走正途,去行那歪门左道。为跟姨娘争宠,不住给夫婿弄通房美婢,以图分宠,闹的屋里乌烟瘴气。这几年下来,大姐夫给大姐姐挣下数倍的嫁妆,可四姐夫呢?娶了姐姐后,数年来于仕途上竟无半点进益!我只问姐姐,若梁伯母哪日不测了,你们分家出去,四姐夫可能撑起门户来?”

明兰缓一口气,深深道:“若我是做娘的,眼看我原先还能□的儿子,叫儿媳勾引的进取之心全无,整日厮混于花丛中,我能喜欢那儿媳么!”

在督促夫婿用功奋进这点上,柳氏属于教科书般的典范案例。

啪,啪,啪——响亮的拍掌声。

墨兰冷笑着拍掌,大声道:“好,说的好,到底是做了一品夫人的,果然说的头头是道,只叫我这不成器的姐姐,恨不能一头碰死了,再投一次胎的好!妹妹现下飞黄腾达了,也别光顾着讥讽,好歹拉拔姐姐一把呀!”

望着她那扭曲激烈的面庞,明兰静了好一会儿,忽道:“五姐姐随姐夫赴了外任,四姐姐从来不问,可知他们去哪儿了?”

墨兰不屑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管哪处犄角旮旯,芝麻绿豆的小吏!”

“……是泉州。”明兰轻声道,“当年爹爹领咱们住过的地方。五姐夫有本事,自行谋的差事,爹爹不过最后推了一把。”

说完这句,明兰长出一口气,只道:“我歇的够了,这就去前头告辞,姐姐不必送了,就此别过罢。”说着便下床踩鞋。

走出门外,小桃紧紧扶着她,嘟囔道:“姑娘也忒好心了,四姑娘哪里配了!您的好言好语,她还当是笑话她呢!”

明兰揉揉小桃的刘海,微笑道:“傻丫头,有时咱们要做些‘应该’的事,而非‘需要’的事。”就当为梁夫人做件好事罢,她待自己还算不错。

……

墨兰犹自坐在椅中,仿佛无力,脑中一片空白——

泉州,那是多么好的地方呀。

空气湿润温暖,到处都是碧粼粼的水塘,映得天光浅蓝明净,鱼米稻香间,悠荡着孩子们稚嫩的歌声,还有从海那边舶运过来西洋货……

那是她最美好的时光。

那时,她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生母林氏又那么体面。出门游玩,或见人待客,哪个太太人不夸她漂亮,聪明,简直比嫡出的那两个还有大家风范。

泉州,泉州,文炎敬,父亲的安排……本来,这都是她的。

一时间,她满心怅然若失。

211

第210回 千里姻缘。上

永昌侯府的这场分家风波足闹了大半个月,直至梁家大爷二月初回京;一俟往兵部述职毕;他就赶忙回家;先是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嫡母跟前,苦苦哀求原宥,再当着族人的面,痛斥妻子无知顽愚,为增加气氛;还当场扇了梁大奶奶一掌;接着跟三个兄弟痛陈亡父希望手足同心可持续家族发展的美好心愿。

最后于耆老们欣慰目光中;四兄弟抱头痛哭,梁夫人抽搐嘴角,四个儿媳傻站一旁各自肚肠(到底年轻,表情转换不到位),好戏落幕。

……“这么说,不分家了?”明兰啼笑皆非。

柳氏叹气着点点头,又迟疑道:“六妹妹你说,梁家大爷…真不知大奶奶所为么?”

不等明兰开口,华兰就轻啐一口,不屑道:“哪能的事,做戏罢了!怪道人皆言梁老大非同一般本事,能屈能伸,精明果决。却不知为何做出这等反复之事,真真可笑!”

明兰沉吟片刻,小心揣测道:“依我看,梁府大爷原是指着凭功袭爵的,谁知叫当头浇了盆冷水,见此事无望,便生出怨怼之心,又想几个兄弟都少能耐,侯府势力也不如前,还不如自立门户,少些牵连拉扯,便于信中向大奶奶透了分家之意。”

柳氏和华兰听的点头,催促着明兰继续说。

“分家之事,本是梁家大爷在失了爵位后,怨愤意气下生出的想头,并未思虑周全。谁知大奶奶见风就是雨,又早存了这个心思,便真真闹起分家来,不曾想……”明兰略带讥讽的笑了下,没再说下去。

“不曾想,傲气的梁伯母,先前从不在意庶务的,此刻却厉害起来,”华兰笑着接上,“拉上亲戚,壮了声势,说掰起道理——父丧不足百日即议分家,哪儿都打脸的,梁大爷陡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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