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光年之恋- 第13部分

　　　


2　

米瑜怔怔地望着海面。她知道伊皓熙所谓的“男生”指的是谁。

叶家是一个中英混血的贵族世家。家族势力庞大，财界政界都有叶氏的力量，叶家的分支旁系众多，几百号人都住在像迷宫一般的叶家院落里。叶家还收养了许多适龄的男孩，以前叶珞、米瑜经常和他们一起玩耍，米瑜曾经经常分给他们一些可口的糖果。

当这些孩子到了接受教育的年龄，皆无一例外都会被送进数一数二的樱月学园就读。毕业后会为叶氏而工作，一生都要为叶家服务。

这些事叶珞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提到过，他不喜欢叶家，不喜欢叶家的拘束氛围，不喜欢叶家的沉闷气息。叶珞最崇尚的是自由。

米瑜忽然惆怅地笑了起来。对了，自由。叶珞现在……不也很自由吗？

“是。”她低低说道，“我最喜欢看海，因为海水是最自由的。”她淡淡地微笑，“海水从来不会感到孤独，不管流到哪里，都是蓝蓝的水……和天空是一个颜色，分不出哪里是永恒，哪里是界限。如果人沉在深海里，看到的……会是和天空一样的颜色，蓝蓝的水，深邃的海洋宫殿……”

“那里也许就是天国吧……死去的人……一定都在那里幸福地生活着……他们很幸福。”伊皓熙凝视着她明亮的眼睛，静静地说，“海底是一个美丽的世界，他们看到的不只有蓝色，还有光芒。”

耀眼的光芒……就像小星星一样……能够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管一个人生活在哪里，只要人们彼此相爱，就是快乐着的……”他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吸在心底，“其实海里面，也有天使的。”

他微笑着，笑容清澈，就像对面的海水：“每一个天使都会保护需要保护的人，即使升到了天国，他们也会在上面注视着我们，把幸福传递到人间。”他沉静的目光凝视着海面，似乎回忆起了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

“他们在上面看着我们……是这样吗？”米瑜静静地呼吸，仔细地听伊皓熙说的每一句话，宁枫也是这样说的，他说他们会化作一颗颗星星，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当然。”伊皓熙笑了起来，“所以我们不需要为这些逝世的人而难过，因为他们是幸福着的……”

米瑜呆呆地望着他。她从来都觉得伊皓熙的笑容很清淡，像捉摸不透的风。可是现在，他笑得仿佛童真的孩子，嘴角很轻柔地上扬，细长的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明亮的月牙状。

是啊……他们……都是幸福着的……叶珞也一样，都是幸福着的……

米瑜心里的那一片苦海渐渐被伊皓熙的话语所融化，一股纯纯的香甜涌入心口。

他的笑容似乎带着感染别人的魔力，刹那间米瑜的眼前一片明亮。

“谢谢你。”她同样微笑，眼睛亮晶晶的，“我真的……很喜欢你。”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向他表白，但话就是这样脱口而出，她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脸迅速红了起来，像极了秋日红彤彤的大苹果。

伊皓熙的笑容凝固住，眼神诧异。

那一刻，海天一线，冰蓝的天、冰蓝的水、冰蓝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米瑜……”他怔怔地望着她，满脑子都是她说的那句话，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快乐从心底油然而生，他忽然站了起来，眼里唇间写满了兴奋与快乐，“米瑜喜欢我——米瑜喜欢我——”他对着蔚蓝的海洋大喊，一遍又一遍，声音空洞地回荡在整个圣玛丽亚海滩，“米——瑜——喜——欢——我——”

话未落音，他一把抱住米瑜，激动得连头发都飘了起来，阳光下仿佛带着神奇的七色光彩。

“啊！”米瑜被他吓了一跳，紧紧地搂住他的脖颈不敢动弹，这一瞬间，她望向海面，那里似乎有一道浅白色的身影微笑着看着她。

她仿佛可以听到叶珞在说：“小玉米，祝福你。”她甚至可以看到他明亮的蓝眼睛和苍白的笑容。

世界忽然变得如此奇妙，她开心地想要大笑。快乐……原来快乐这种感觉，是幸福的源泉。

小叶子……你看到了吗？你一定也希望我能这样幸福吧，你看到了吗？我现在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米瑜……”伊皓熙开心地抱着她转了好几圈，星空下他和她好像绝配的王子和公主，王子英俊帅气，公主美丽可爱，两人的脸上都挂着甜美的笑容。

“嗯？”她眨眨眼睛。

“闭上眼睛。”伊皓熙的声音朗润如风。

“为什么？”

“因为我要先吻你。”

说完，一个清凉的吻，柔柔地落在米瑜的唇上。

月光明媚地闪烁，海水哗啦啦地敲打在岩石壁上，海鸥嘶鸣，唱着快乐的歌。

凉凉的吻，深深地印在米瑜的唇上，他静静地拥着她，专注地闭上眼睛。她也是如此，周围的一切，似乎不复存在。

过了好久，米瑜软软地倒在伊皓熙的怀里，喃喃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

伊皓熙的眼神骤然一凛，他又轻轻地把眼睛闭上：“一个上天派来守护你的人……”

“你是叶家的人吗？”

伊皓熙顿了一顿，突然露出一个微笑：“刚才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回答我的问题呢？”

米瑜闪动着亮晶晶的眼眸：“你问吧……”

“告诉我，为什么要做‘第二名女王’呢？”

时间在静默中显得特别漫长，好久好久米瑜都没有说话，伊皓熙也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

“那是为了纪念一个人……”终于米瑜悠悠地开口了，声音迟缓而轻涩，“以前的我，很任性很无理，明明因为自己很粗心，总是考不到第一名，反而怪他抢走了我的第一名宝座，跟他闹别扭……”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而他呢，只知道微笑着面对我的无理，然后一直故意让我，还认真地帮我梳理，帮我改掉粗心的坏毛病……到后来，我每次都可以考到满分的时候，他却永远地离开我了……”

米瑜不由自主地紧紧拉着伊皓熙的手：“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所以你用你的方式，永远地等待着他，对不对……”伊皓熙轻轻地拥着她。

米瑜默默地点头，伊皓熙的心却猛然地抽紧了……她的感情似乎比湖水还要纯净透明，她对那个男孩的眷恋是如此地根深蒂固……

难道，他们都错了吗？可是现在想反悔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呢？

没有人看到，海滩的另一边留下一串细密的脚印。一个长发少女急急地离开海滩，眼瞳被怒火烧得通红。

……


3　

夜深了，米瑜疲倦地回到家里，今天虽然好累但是好开心，仿佛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啪——

她打开灯，灯丝散发出点点昏黄的光晕，隐隐照耀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她瞪大眼睛，惊呼：“宁枫？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预感到一场风暴的来临，今天她实在是太快乐了，竟然忘记了宁枫还睡在医务室里，就自己先跑回来了。

“你回来了。”宁枫今天似乎有些失常，米瑜静静等待着他的质问，但他却出奇地平静，只淡淡地瞥她一眼，但眼神扫射过来凌厉和愤怒的光芒却无法掩饰。

“嗯……”她心里忐忑不安，只能勉强地笑着点点头，“你饿吗？我去给你煮面吃。”

宁枫却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他努力压抑住声音的颤抖，却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你跑到哪里去了？”他只能再一次选择自欺欺人，他多么希望他醒来后，听见的那些兴奋的议论全部都是假的，现在他甚至希望米瑜能再骗他一次，一次就好。

可惜没有，米瑜镇定自若地看着他，字字清晰，传入他的耳中就好像是一把把小刀子在割着他的心脏：“对不起……”她的眸子闪闪发亮，“我和伊皓熙在一起……”

“你和伊皓熙在一起？”他沉沉地重复了一边，声音冰冷。

米瑜真的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该说些什么，总觉得今天的宁枫……与平日有些不一样。

“我不信。”宁枫竟然脱口而出，他紧紧地握住米瑜的双肩，“你说过你不会和他在一起。”

米瑜苦笑，宁枫哪里知道，这些天来，发生这么多事情，米瑜自己早就无能为力了，她早已陷入伊皓熙的旋涡而无法自拔，当初那些搪塞的话，连自己都欺骗不了，又有什么作用呢？

“不是这样……”她简短清晰地回答，也许这么说宁枫会很痛，但是也比继续欺骗他好，“我喜欢他，而且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他不是好人！”宁枫气得浑身颤抖，眼瞳紧紧地逼视米瑜，“他和你在一起根本就是别有用心！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想方设法要逗你开心，想出这么多手段，花了这么多心思，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总是喜欢看别人的表面却从不在意对方的心呢？”

一直沉静不语的米瑜在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时竟忍不住说了一句让宁枫痛彻心肺的话：“你不也是一样吗？”

空气一瞬间沉闷起来，宁枫诧异地望着米瑜。她怎么能这么说？

“我不需要管这么多，我不管他到底为了什么，只要彼此真正地喜欢对方，在乎对方，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她的呼吸渐渐紊乱，但声音斩钉截铁，目光坚定。

“米瑜……”他的眼眶红了起来，眼泪啪哒啪哒落在地上，生平第一次哭泣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你真的很过分……”

米瑜知道，米瑜当然知道这样说会很过分，但是现在除了这样她别无他法，她情愿宁枫会恨自己，也不愿意他继续这样沉溺下去，因为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结果……

宁枫……对不起，原谅我的残忍……原谅我的自私……

看着宁枫因为痛苦而凄厉的面孔，米瑜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时宁枫突然疯了一般高声叫道：“你不相信是不是，好，我就证明给你看，我要他亲口承认他是居心叵测……”

说完，他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楼下跑去……

米瑜回过神来，匆忙去追，可她哪里追得上，等她冲到楼下的时候，宁枫的车就像只脱缰的野马，呼啸着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快得让米瑜甚至来不及开口……


“伊皓熙，你这个浑蛋，臭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宁枫盛怒的声音在叶家门口显得异常刺耳，就像一阵雷鸣划破空气中的寂静，他不按门铃，只是重重地捶打着叶家古朴的大门，竟然全然顾不得拳头的疼痛：“开门！开门！有种你出来，你这个浑蛋！”他一刻不停地呼喊着，连路边昏黄的路灯都似乎在轻轻颤抖。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地打开了，宁枫因为本来紧紧靠在门上，一个脚步不稳，差点摔了一跤，这时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宁枫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冰蓝色含笑的眼眸。

伊皓熙微微笑着望着他，似乎在接待一个久违的好友。他那双纯净如海的眼睛里透着冰冷的目光，额前长长的刘海若有若无地掩盖住迷人的水蓝色瞳孔。他的目光融合了潇洒帅气和高傲不羁，好看的嘴唇勾起一丝不屑的笑。

那一刻宁枫似乎被魔法封印，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伊皓熙真的像是一个居高临下的天使……难怪米瑜会这么痴迷……也许这样的人自己是永远都不能比拟的……

“你还好吗？”伊皓熙望着眼前的这个气急败坏却又在一时失神的男孩，不觉好笑，他仿佛早已看穿了宁枫的来意，镇定自若，脸上的笑意久久不散。

而这样的笑容在宁枫看来却是最大的讽刺，他一下子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伊皓熙的衣领：“臭小子，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你这个浑蛋，你到底想对米瑜做什么？”

“你认为呢？”

被揪住衣领的伊皓熙不疾不徐，沉静地盯着宁枫喷火的眼眸。

宁枫却一下子被问倒了，他只想米瑜受到他的庇护，因为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去伤害米瑜，可是对于别人他却没有这样的信心，但是伊皓熙这么赤裸裸地询问他怀疑的原因，他却说不出来，难道只能告诉对方说是一种直觉吗？真是会让别人笑掉大牙的。

谁知就在这时，伊皓熙却微微低头，凑在他耳边，邪气地轻声道：“即使你知道我对于她是个危险人物，你又能怎么样呢？”

“轰”的一声，热血一下子冲到了宁枫头顶，这个浑蛋，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他果然是个恶魔，他说话的口气，完全像是在玩一场游戏，而作为胜利者，他正在竭尽全力地嘲讽他的对手，炫耀他的战利品。

怒火在宁枫心中熊熊燃烧，他举起左手，眼看就要一拳挥向伊皓熙的鼻梁，可是这一次全然没有上一次那么轻松，因为伊皓熙只是轻轻一捉，就准确地握住了宁枫的拳头，他的力量之大，一时之间，宁枫竟然无法动弹。

“你以为你还会有第二次机会打到我吗？真是太天真了。”伊皓熙的眼睛里闪烁着无尽的邪魅的光，“记住，你永远无法与我抗衡，米瑜是我的。”

宁枫除了暗暗咬牙，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

“伊皓熙！宁枫！你们在干什么？！”就在这时，一个焦灼的声音响起，米瑜猜想到宁枫会冲动地跑到伊皓熙这里来，果不其然，还好她匆匆赶到了。

她急急地跑了过去，先是扫了一眼伊皓熙，见他并没有受伤，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扶住似乎在微微颤抖的宁枫：“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不用你来可怜我！”宁枫突然一把甩开她的手，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头也不回地钻进车子，飞速离开了。

米瑜抱歉地看看伊皓熙，他却温柔地说：“我没事，你还是赶快回去吧，他的情绪很激动，我怕他出什么事。”

“嗯……”米瑜感激地望着他，重重地点头。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下来。从刚刚回来的路上，瓢泼大雨到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只过了仅仅几分钟的时间。

米瑜呆呆地望着窗外，街头的那一盏孤独的路灯泛着昏暗的幽光。她终于决定跟宁枫说关于一个总是被叫做小玉米的女孩和小叶子的故事。

“他死的那一天，也是一个大雨瓢泼的日子。”她轻轻地说道，眼神空洞茫然。

宁枫颓败的面庞突然抬起来，怔怔地看着米瑜。

“那天下着好大好大的雨。我们在海滩玩耍后……可能是我太笨了，走的时候居然忘了对他说再见。以前都一直说的……看吧，这就是上帝给我的惩罚，因为忘记说再见，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那个人就是叶珞吗？”宁枫轻轻地问，米瑜也轻轻地点头，继续道。

“而且那天他也没有对我说呢。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要我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保护自己，一定要记得按时做作业，千万不可以赖床。那个时候我还骂他婆婆妈妈，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原来那就是离别的征兆……”

“不要再说了……”宁枫突然不想听下去，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知道了一切，米瑜也许就真正地要离开他了。可是米瑜依旧自顾自地往下说。

“他好可恶，明明自己答应我绝对不离开，结果仅仅在我回家睡着的几个小时后，就听到他离开的消息……”

“不要再说了！”宁枫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怒火又一次显现出来，“你到底想说什么，在我面前没有必要掩饰……”

“我没有掩饰！”她轻轻地摇头，眼泪如瀑布般倾泻而落，陷入了无限的伤痛的回忆……


4　

雨……好大的雨……和那天的大雨一模一样……

冰冷得仿佛能沁到骨子里……


淅淅沥沥的小雨冰冷地浇灌着大地，雷与电构成了光与影的交织，在天空中跳着凌厉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