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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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霓裳-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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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安生了一小短时间,除了我自己纠结,其余的,至少表面看来什么变化也没有。

这一日,天气晴朗,我带了木桶去最近的一条溪边洗衣,远远看见一道熟悉的小小身影疾速往洞子的方向掠了去,一晃就消失了踪迹。

轻功真是越见精湛啊……思绪漫无目的乱飘,低下头用力搓洗,手中无巧不巧正好是她的衣衫。

生气归生气,可除非很严重,否则我是很难长久坚持下去的人,气了这些日子什么气都消了,疏远她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一来她不在意,二来明明内里是个大人,却和这样一个小孩子制气,自己想想都挺可笑的。

何况后来回忆,她当时那种激烈反应,莫非是因记得当初师父屠狼之事?若如此,那倒也该理解她的口不择言。

这么想,果然还是和好了吧?虽然她不在意,但对自己来说是不一样的。

洗完手中最后的衣裳,我拧干水一件件放回桶中,甩了甩手站起身,准备回去黄龙洞和那孩子谈谈,一抬头,却看见之前那个身影由洞子的方向风驰电掣朝这边过了过来。

“练儿——”我远远唤了一声,这名字几天不曾叫过,还真有些怀念。

她听了声音,越发加紧了速度过来,之前远远的看还没什么,可等近了一些,却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再近一些看清了,怎么又是一副恨恨的气急败坏模样?

又有哪里招惹她了?还没等自己想明白,她已经到了我的面前,因为奔太快的关系脸上红扑扑的,头发也乱了,本来下意识的想伸手替她理一理,看那脸色,我理智的住了手。

“怎么了?”只得这样问。

她直直望着我,也不答话,不知是因为累还是其他,呼呼的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连眼眶都红了起来,只顾把手中一件东西啪得摔在地上,哑着嗓子反问:“你的?”

我看看她,蹲下身去,发现是一件由木材和牛筋索结成的物品,再仔细一瞧,却是我拿来做4字落石阱的构件,只是现在却已被损坏,还不知为何沾染了斑斑血迹。

我看的心中一紧,赶忙抬起头:“是我做的,伤着你了?伤着哪里?”说着就想起身检视,却蓦地发现她听我如此回答,眼眶霎时更红,捏着拳头从喉中发出一声小兽般的悲嘶,遽然就扑了过来。

我正是蹲着的姿势,躲闪不及,被她扑个正着,那冲力实在太大,两个人抱在一起,转瞬就跌入了溪水之中。

被扑倒的瞬间,就心头一凛,直觉要糟。

我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发难,只是知她此刻若真心与我为难,我必在劫难逃。

两人在水中滚了几滚,她占了优势,跃身将我压在溪中,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一时间直打的水花四溅,我身上手上连连吃了好几下,却竟然不怎么觉得疼。

微微一怔,就不再挣扎,只细看了看此刻身上的她,虽是面红耳赤状若发狠,但拳脚挥舞间却分明没有灌上内力,非但如此,甚至打人打的连个章法都没有,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孩童撒气。

心中担忧,也不与她多说,反正也不怎么痛,我索性由了她打,乘势将她身子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伤痕。

我这头担心她,她那头却似乎嫌打的不够解渴,乱动一阵,想了想,竟又拉了我的胳膊去往嘴边凑,我大惊,心道你还想再咬一次不成?赶紧伸另一只手去捏住她的脸颊。

脸颊被捏,她嘟着嘴不好再咬,想是之前闹太厉害,也不挣动了,只喘了粗气看着我,眼中犹自还带愤愤。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我晃晃头,甩去额前的湿发,开口。

“陷阱是我做的,因你总将收获分享出去,我不得已才为之的,明白么?”

不声。

“那陷阱伤到你了?”

不响。

“伤到你那群……手下了?”

终于,那头挣了挣,眼神越发愤愤。

好吧,中了。

“我那陷阱是要不了命的,它们受了伤你来算账,我去医治便是,这般发狠是做什么!”浸在冰凉的水里,我真气不打一处来。

却见她嘟着嘴,满眼的不信任。

“你懂治?”

我也真想咬她一口。

☆、一天

待真正见了那狼,我才明白练儿为何会气急败坏成这般样子。

那是一只幼狼,此刻正依偎在树荫下母亲的怀中,断断续续的哀哀细嗷,一只后腿歪着,已是从半当中赫然断了,血淋淋的伤口中甚至隐约见得到骨茬。

其实4字落石阱只是一种极简单的机关,威力可大可小,关键取决于诱饵上方的重物,我不想遭遇到猛兽拼命,所以总是将岩石设置的又低又沉,以期避开大动物的同时对小型猎物能一举成擒,谁知竟会误猎到一只狼崽。

事实上,即使误中了这幼狼,按理说也不该伤的如此之重,想是那母狼情急施救,盲目的做了一些举动,反而给它孩子造成了二次损伤,才会有眼下这局面。

想是这么想,我也不能真开口解释什么,难道好意思将责任推给畜生不成。

狼群见有生人踏入地盘,早已是阵阵骚动,是练儿拉了我的手,做一副力排众议的架势,一边引路,一边不断斥退觊觎着伺机而上的野兽,将我领到了这对野狼母子身边。

此刻我检查小狼伤势,她就蹲在一旁安抚着那焦躁不安的母狼,时不时还拿眼看我几下,脸上虽摆着不信任的表情,眸子中也还有愤慨,但更多的,却是眼巴巴的期待之色。

我被她鼓着腮帮子睥睨惯了,如今置身这满满厚望的眼神下,多少还真不自在,轻咳一声才抬首对上那目光:“它伤的确实很重……”话没说完,就见那厢眸子一黯,鼻子一皱,身子一绷,赶忙伸手做了个停的手势:“你先打住!听完,它伤的确实重,但还有得医,虽要些时间,而且不见得能完全治好,不过顺利的话将来跑跑跳跳是没问题的。”

一口气说清楚,本以为不能完全治好那几个字定会惹她不满,谁知却见到了坦率的……笑颜。

“太好了。”这话不是对我说的,她注视着那狼崽,伸手抚摸它,眼中满是单纯的快乐:“可以活了哦,不用死了哦。”

从未见过她这般柔和的神色,我先一愣,等回过神来,又隐约觉得这句话似乎不太对,于是解释道:“即使不治,这伤也不一定会害它死的。”

“会的。”她头也不抬,一直抚摸那狼崽:“这样子活,我会取它性命的。”

之后的半个时辰里,我就近寻了一节粗细合适的竹筒将之一劈为二,细细磨好制成夹板,再让她按住幼狼,自己咬牙一拉一推,将那根断裂错位的断骨复回原位,最后固定包扎,整个过程说来简单,真的做时却出了我足足一身的汗,倒是她神色如常,还在狼崽不配合的挣扎时敲了它两下做为惩罚。

那幼狼被我们这一折腾,伤口虽是处理妥当,却越发有气无力,缩在母狼怀中,连哀鸣的力道也没了,她守在一旁,看的眼也不眨,我也不想催,只坐在不远的角落休息。

她看狼,我便看她,脑中总试图将她之前的那句话,和眼前的一幕联系起来。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看着她,观察着她的,或者是因自己亲手把她抱回来的,而师父在生活上又非什么体贴之人吧,所以我对她,总有一种特殊的责任感。

原以为自己已够仔细,够了解她,可那一刻才发现,这孩子的种种其实自己并未真正摸透过,正如我想不到她会对我说杀,正如我想不到她会对那只幼狼说杀——若对我还可以解释为感情不够深,那么对这只幼狼,她会因它红了眼眶,她会为它满怀祈盼,她会对它柔和轻笑,但在说要取它性命时,还是那般坦然,那般决绝。

原来,我将之解释为自然界的狼性,可如今又觉得这或者已不是什么狼性,而真正是她的……本性。

狼性可除,而本性……

不知不觉,已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就在这时,自己被一迭声的呼喊惊醒。

“喂,喂,你!发什么呆,过来啊!”那边,小小的人趴在小小的狼身边,手还在抚着它,眼却盯着我这边,脸色显出许多焦急:“过来看看,它好奇怪。”

我几步赶过去,接过她手中半抱的狼崽,只见它头歪着,耷拉了耳朵,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奄奄一息模样。

“它怎么了?你不是治好伤口了吗?”她捏着小拳头,虽是质问口气,却已没了之前的不信任感,想来是那番治疗让她对我有了信心。

可我其实也不是兽医,连医都不算,识得一些草药功效,是这一世生在山中人家的缘故,会急救包扎,是曾经做背包客的缘故,如今被这一问也有些焦急,只重新查看了一遍那伤势,确认没出现什么错误,再冷静下来认真想想,在自己的知识范围内,想出了两种可能。

“也许只是太疼了。”我老实回答:“另一条比较糟糕的可能,就是伤口感染了。”

也不知感染这个词算不算此世范畴,她左右也听不懂,只是关心该怎么办,我颇觉有些束手无策——如果只是疼痛,那这幼狼还能捱得过,若是感染……我只认得最普通的一些驱寒清热植物而已。

可被这样眼睁睁看着,实在不想让她失望。

或者,告诉师父?她老人家行走江湖,照理是应该懂得些疗伤方面的知识吧……但是,不妥,我和练儿都没受伤,此刻就是新鲜去弄道伤口也难保效果,万一让师父知道我们是为救助野狼,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等等,师父。

我脑中一闪,陡然想起一些事情,拉了身边的人就往来路奔去,她猝不及防被我拉个正着,踉跄了两步目光才从幼狼身上收回。

“怎么了?”她问,一脸莫名的看着我,却没有动粗还手。

“还记得师父前些日子陆续带回来的书本吧?”我一路奔一路给她解释:“就是给我们识文断字用的那些。”

对待我们,师父的心思虽都在武学这块儿上,但也觉得自己徒儿总不能大字不识一个,是以每次下山置物得机会总要购两本书回来权作教材,可乡下小镇书本原也算稀罕物,偶尔才会觅得到一两本,内容五花八门不谈,字体更是各有不一,师父也不管那许多,遇到了就买下让我们闲暇时学,我这种还好说,练儿学很是辛苦,对那堆东西一直颇有怨怼。

“干嘛?”果然,此刻见我突然提起那些书本,她就面露了警惕之色,脚步也放缓许多。

我回头冲她笑,答道:“我记得那里面有一本医书,应该记有疗伤的方子。”

回到黄龙洞中已近黄昏,今天师父也是闭关不出,倒正好称了我们的心思,翻箱倒柜的一阵乱后,那一本薄薄的医书还当真给顺利捣腾了出来,练儿先是自己一把夺过去翻了翻,又立刻把书交还给了我,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她不说话,从来把期待写在眼中。

在那注视下,我打开书,细细看了几行,不由得也锁了眉头。

书是医书没错,不过是本乡野杂谈,里面记载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各类土方,其实是好的,因为这种杂方最常见的一类里就有疗伤止痛,拔毒祛腐等常用方,甚至还记载了草药的功效形状,可惜用语尤其那些专用术语,实在晦涩难懂,绘制的药草图也非常潦草,想要按图索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为今之计,也只有硬着头皮从那晦涩描述中弄清药草长什么样再说了。

我捧着书一个字一个字的抠,凭自己可怜的一点基础知识试图将之翻译成句,思维不断在中医西医古文白话中翻来覆去,一时间只觉得头都大了几圈。

周围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直至书本上的文字再也看不清了,我放下书,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正想去点灯,却蓦地发现过道尽头,一盏灯正端在练儿手中,小心翼翼的走了来。

还以为是自己看书过了劳,再揉揉眼,这一幕却还在。

实在是稀奇了,以往天黑,我点灯,师父点灯,却从不会见这孩子去点灯,一来她始终有些畏火,二来她的视力实在太好,黑暗中也能视物,根本用不着灯光。

可眼前她分明端了一盏灯过来,还放在了桌上,察觉我的视线,就对着这边一撇嘴:“你,快,看书!”然后就盯了油灯再不理睬人。

我笑笑,想逗她又觉得不是时候,也怕脑子里东西跑掉,就依她所言继续埋头苦读起来。

待到好不容易将书中文字整理成自己的理解,再将这些理解在脑中描绘成图,实际联系到那些山中存在的植物,夜已经很深了。我抬头长出了一口气,才发现她就趴在桌边,长长的睫毛在阴影中轻颤着,却已是守着那盏灯睡着了。

突然觉得,只是这一天,我们却似乎比以往几年,都要更明白了彼此,也更接近了距离。

或许,我与她,这才是真正相处的开始。

☆、种种

第二天,天头将蒙蒙亮,练儿便拖我去到山中寻药。

其实深夜里惊醒过来后她就想这么做了,但在听我无奈的解释完并非每个人都能如她这般暗中视物的道理后,只乜眼瞧了我一眼,喉中低嗤了一声笨外,倒没再说什么,也没继续坚持,让人多少感觉有些意外。

我觉得,这与其说是我俩感情进步神速,倒不如说是她终于发现有些事确实自己做不到而对方能做到,于是那种桀骜之气无形中就收敛了许多。

从这点而言,她一直是个蛮单纯的孩子,服便是服,不服死也不服。

反而我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做到不负她的期望。

药草是很快就找到了,只要搞清它们的具体形状和气味,这些其实都是深山中常见的植物,狼崽的伤势也没有进一步恶化,虽然依旧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可是,看着这样虚弱的它,拿着手中好不容易混合捣好的药泥,我却一时真有些犹豫,因为不确定是否有用——无论是药方还是剂量——甚至担心自己采错了怎么办,想了想,我如实将顾虑告诉了身边的她,心中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向这一个孩子寻求意见。

“你真奇怪。”结果她瞧我,那眼神好似说有这种顾虑才是古怪:“因为不治不行,我们才去找药的吧?”

我哑然失笑。

小心解开狼崽的伤口,不去碰触那固定好的夹板,只从缝隙中轻轻将草药敷到伤口上,再重新扎好绑带,或者只不过是因为新鲜药泥的清凉感使然,但看到那小狼亲昵的拱拱练儿的手,似乎舒服许多的模样,我依然觉得心头安慰。

人就是如此,一面猎杀其他动物来果腹谋生,一面却又对身边的某些动物产生感情……我这想法若让身边这正在逗狼崽开心的孩子知道,恐怕又会被说奇怪了。

在她眼中,或者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生也当然,死也当然。

以后的日子,虽然谁都没说什么,但变化还是默契的开始了,我们每天会都一起外出进山,然后再携手去狼群那里,练儿是名正言顺去捕猎喂食,而我是偷偷摸摸去采药治伤——当然,所谓偷偷摸摸,是指在师父面前而言。

其实我对此是有忌惮的,因自己毕竟是不怎么外出的人,即使外出也大多就在洞口附近练剑或做事,很容易寻得见,如今天天总有一两个时辰不见踪影,师父虽然时常闭关,但时间长了迟早察觉,是以想过教给练儿识别药草,让她将两事一并办掉,可转念一想,自己终归要去狼崽身边配药换药的,也就算了。

数日后,师父闭关出来,饭桌上果然问起,我还未怎样回答,没料到有人竟在一边截了话头。

“她陪徒儿练功。”那孩子如此插话道,想想,又摇摇头:“不对,是徒儿陪她练功,她武功太差。”

这话成功引得师父皱眉,训了一番尊师重道之言,见她垂头吃饭不言语,就又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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