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脸儿绯红,轻轻挨着我坐下,问我:“真的像吗?”
“像!”我嘴里塞满了食物含混不清地说,“不过下次你要多带点饭来。”
小丽用她的小拳头捶了我一下,不说话了,坐在床边静静地发呆。
大头他们晚自习回来,拉开门,看到里边的阵势,大头站在门边一挡:“走走走,到其他宿舍玩去。”
我急了,我什么都没做,冤不冤啊!我上去一把扯住大头,说:“你们都进来。”
小贱一下从大头身侧蹦了进来,嘴里边嚷着:“我看看,我看看!”
他走到我们坐过的床边,仔细地研究了一番,很失望地说:“什么都没发生。”
小丽站起来和他们打过招呼,说:“天晚了,我要走了。”
我说:“我送你吧。”
小丽已经回学校上课,她们学校离我们学校不远。我们并肩走在西安的大街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西安实在是一个不容易让人抒情的城市,不过夜风倒是柔柔的,很舒服。
走到她们宿舍楼下,我笑着说:“我走了。”
小丽低着头:“嗯!”
我转过身要走,小丽突然抱住我,说:“愚,让我做你的女朋友!”
我激灵了一下,想了想,说:“你让我想想。”
53、
小丽又常常出没于我们宿舍,几乎每个周末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她来宿舍会帮我把衣服洗了,有时也会帮其他几位壮士洗洗。我要做的事就是陪她到处逛逛,让她请我吃吃饭,然后晚上再把她送回去。
她每次来仍然会带着大包小包的吃的东西,有时也会带点啤酒。她不再禁止我喝酒,偶尔还会陪着我们喝一点。
几位壮士就这样被她收买了。每次吃饱喝足之后,他们都会腆着肚子对小丽歌功颂德,然后媚笑着说:“小丽MM,下次你要早点来啊!”
有时候小丽有事来不了,几位壮士就会慌不迭的打电话去催。电话接通了,他们拿腔捏调的对着电话筒说:“喂,小丽啊!”那神态跟当时那个风靡全国的电视广告一样,我嘲笑他们是“猥琐男之真人秀”。
如果我在什么地方不慎开罪了小丽,那更是捅了马蜂窝,轻则将我赶出宿舍,重则把我按在床上暴揍一顿,直到小丽轻启朱唇:“放过他吧!”他们才邀功似地把我放下,活生生的一副奴才嘴脸。
我曾经痛斥那几位壮士:“像你们这样,要是在战争年代,一瓶啤酒,你们肯定什么都招了。”
他们围过来:“招了又怎么的,就是看你不顺眼,我们是弃暗投明。”
小贱还气势汹汹地逼问:“你给我们洗过衣服吗?你给我们买过吃的喝的吗?就你那样儿的,能给我们带来美的享受吗?”
我不得不承认,小丽在我们宿舍的地位,确实比我的高多了。
54、
我一直认为大二在大学生活中,是一个分水岭,在这一年里,有的人上了天堂,有的人下了地狱,我呢,在天堂和地狱之间车来车往。
这学期我吸取了上学期的教训,早早地来到学校,没料到小贱比我来得还早,我进门时,他正躺在床上咽口水。
他看到我,两眼发出绿油油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包。我把包紧紧地抱在怀里,厉声喝道:“你想干嘛?”
小贱一个人不敢抢我的包,他可怜巴巴地说:“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那你为什么不到外边去吃?”
“我老想着很快就有人来了,很快就有人来了,结果一直没人来。你是我的大救星!”
我在包里折腾了半天,找出两颗花生米:“就这些了,你拿去吃吧。”
他乞求的眼神令我不忍心再看,我闭上了眼睛。
我们开始依靠打劫为生,每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我和小贱就冲出去,站在走廊上,大声喝呼:“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吃的来。”
大部分都会乖乖交纳一些好吃的东西,也有少数顽固分子,这时我们就把他拖到宿舍去,用门狠狠地夹,然后抢过他的背包,掠走所有可以下肚的东西,连“泻俐停”都不放过。
开始那两天,来的人很少,我们都是在半饥半饱中度日,到第三天,才终于可以填饱肚子,第五天,我们的绿林生涯结束了,因为大部分人都去上课了。
其实这学期开局还算不错,我挂着英雄的头衔,在总评分中加了五分,把前边十几位兄弟拉下马来,陪坐奖学金榜中的末席,拿了两百块钱。
我们学校的奖学金暴低,阿纯是头名状元,也不过才一千块钱。
拿了奖学金就得请客,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五壮士中就我们两位拿了奖学金,所以大头他们叫我们合起来请,但他们开出来的价码令我恼怒不已:阿纯出一百,我出三百。
我说:“凭什么?”
大头说:“第一:阿纯是名至实归,你是滥竽充数;第二:阿纯每月生活费是三百,你是六百;第三:你是老三,阿纯是老五。每条一百,共三百,够了吧?还要不要我再说?”
我赶紧说:“够了够了!你一句话一百,我开销很大的。”
55、
英语老师叫我上去默写单词,早知道就不来了。
他要是一个漂亮女人也好,可他偏偏是个男人,一个长满了络腮胡子的男人,所以他叫我背单词我是绝对不背的。
他有一句话我很赞同:女人都是叉包(trouble)。每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香喷喷的叉烧包,他唯一能给我想象的就是这一点了。
其实他注意我已经很久了,上学期英语听力课上,在我连续做错了四十道题后,他很感慨地说:“现在的孩子真不简单,那么小的概率都能够全中。”
从此,他认为他找到了一个天才,每次上课他都要问:“吴愚同学有没有请假?没有请假的话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当然,他用的是英语,否则他不会那么客气。
幸好我有一双上好佳的眼睛,每次都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他想关我的阴谋。
他叫我上去默写单词,写出来那不是我的风格,所以我站在黑板前拿着粉笔一动不动。
最后他屈服了,他说:“你随便写三个单词吧!”
他是老师,我得给他点台阶下。
我不会去写什么“fuck;shit;bitch”之类的,虽然我知道怎么写,但是太俗,不符合我的身份。我稍微思索一下,提笔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单词:am,is,are。简捷流畅,一气呵成,并且我还注上了汉语意思。
我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凯旋而归。
他把我大肆表扬了一番,我听不懂,问同桌,同桌告诉我他说的是你的英语是如此之差,以至于我不能相信你是一个大学生,用的是“so …… that”句型。
我在心里骂道:“Fuck you;once more;again and again。”
56、
“可可跟人好上了!”当小贱告诉我这个噩耗的时候,虽然我早已准备好了心痛,但痛还是无可扼制地蔓延开来,将我深深地掩埋。
我坐在校园的石凳上,看着头上一树的花开,十月份了,还异常的艳丽。我想,那是别人的欢喜,我的悲哀。
小丽找来了,阿纯在后面跟着。这小子又出卖我。
我对小丽说:“陪我走走。”
阿纯没说话,转身走了,瘦削的肩上挂着一个硕大的书包,书包的重量把他的身子拉得有些倾斜,有一种摇摇欲坠地感觉。
我们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省体育馆,我说我累了,我想回去。
我们坐着公共汽车回到学校,在学校门口,我说:“我想看看他是谁,我不想连死在谁手里边都不知道。”
我们在小花园里找到他们。可可正亲密地依偎在那个男人怀里,手里拿了一块巧克力去喂他,那个男人双手环围住可可,张开嘴去咬那块巧克力。
“这么大了,还要别人喂,不知羞耻!”我对小丽说。
我拉起小丽的手,小丽轻轻挣扎了一下,不动了。
我牵着小丽走到他们跟前,脸上恰到好处地堆起一点笑容:“好巧啊,你们也在这里,这位是……”
他们站了起来。男人既不高大,也不英俊,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承认:他比我成熟。因为他看起来比我老多了。
“他是我男朋友,陈春。”可可落落大方地说。
“贱男春,同姓恋!”我心里诅咒道,脸上还是笑容可掬地对他们说:“这位是我女朋友,张丽。”
“你女朋友真漂亮。”贱男春礼貌地说。
“呵呵,彼此彼此。”我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我搂着小丽的腰,说:“不打扰了,我们先走,你们继续。”
刚走出他们的视线,小丽一把扯开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冷冷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了,吴愚!我不是你的工具!”
说完,她丢下我,自个儿往前走了。
呆立片刻,我朝她喊道:“我们现在开始!”
她停了下来,双肩轻轻地颤抖,突然她回过身,向我跑来,紧紧地抱住我,旁若无人地大哭起来。
57、
时间是医治心灵创伤的一剂良药,三天以后,我就抹平了一切关于陈可可和贱男春的记忆,我很真诚地对小丽说:“我的眼里只有你!”。小丽感动得哭了,为了这句经不起推敲的话。看来男人对女人说话,就是要不切实际一点。
小丽今天化了点妆,真漂亮!挽着这么漂亮的女孩走在学校,真风光!怎么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真倒霉!
小丽说她今天要向几位壮士宣布一下我们的事。我说:“不好吧,要不我们先把证给领了,否则他们会认为我先上车,后买票。”
于是我腰上的肉在外力的作用下高了起来,小丽说:“你看看你,又长胖了。”
小丽挽着我的胳膊走到宿舍门口,门关着,估计几位壮士正在梦里实现他们的理想。
我抬起脚正准备踢门,门响了,小丽的脚放在门上。
我蹲下去把她的脚拿下来,放在地上,然后用手敲敲门,说:“门,是要这样子敲的。”
门开了,我说:“你看吧,我的方法管用吧。”
小贱看到我们的样子,怪叫一声,猛的又把门给关上了,接着里面传来惊慌的声音:“不好了,出事了,穿衣服了!”
门第二次打开以后,几位壮士衣衫凌乱地坐在各自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我们。
小贱说:“大头,你看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大头说:“好像是吧,人家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你看今天小丽多漂亮!”
二胡说:“美女与野兽。”
阿纯坐在床上,很安静地笑着。
小丽把头靠在我肩上,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几位壮士判明形势后,团团围着小丽,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还拍着胸脯向小丽保证:“我们会替你看好吴愚,如果他胆敢出轨,定让他死无全尸。”
小丽挺得意地瞟了我几眼,我心里却汗如雨下,交友不慎啊!
小贱居然还别出心裁地叫小丽“嫂子”,小丽似乎很受用,在这种无声地鼓励下,几位壮士纷纷改口叫小丽“嫂子”。只有阿纯,依然很清澈地叫“小丽姐”。
后来几位壮士发现叫“嫂子”还有多多好处,譬如说:
“嫂子,我饿了。”小丽跑到楼下去买“康师傅”。
“嫂子,我渴了。”小丽跑到楼下去买“鲜橙多”。
“嫂子,我想抽烟。”小丽跑到楼下去买“白沙”。
……
真管用!我也对小丽说:“嫂子,我又饿又渴。”
小丽给我一记重拳,说:“我跑累了,到楼下给我买支冰淇淋。”——真不公平。
58、
升官了!
在学生会的换届选举中,大头做了生活部部长,二胡做了文娱部部长,就连偏安于文学社的小贱,也当了副社长,阿纯则因为学习成绩出众,做了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宿舍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是平民百姓,也不是没人找我,计算机协会的人曾经亲自来到我们宿舍,当时我不在,他在宿舍里等了一个小时。
我刚一进门,大头说:“就是他。”
他就像见到亲人一样迎了过来:“同学,你终于回来了,我是计协的。”
我挺纳闷,怎么派了个新丁来找我,现在的社会是一个讲究资历的社会。
他说:“同学,请你交一下本年度的会费。”
原来不是请我出山的。我想了一下,他们计协叫我搬过两次宣传板,发过一次传单,上过一次机,交过一次费,就没了。
我在床底下找到我的会员证,轻描淡写的在鞋底上擦擦,放在桌上说:“还给你们!”
他瞪着我,很生气的样子,半晌,说:“同学,有话好好说嘛!”
据说后来他做了计协的主席,不知还会不会想起这件事。
做官了,自然要有点官样,用大头的话说:“女秘书得配一个吧!”
二胡是文娱部部长,那好说,整天花团锦簇的,一周换一个都够,惹得小贱直流口水,连连哀叹:“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
大头就差了点,生活部很少有女性,现在的女性都喜欢去财政部。他挖空心思写了一份招聘启事,说要招一名专门负责女生事务的副部长,当然职务要求为女性。在启事贴出一段时间后,我问他招得怎么样,他摇头叹息:“丑陋的女人让我心烦意乱!”
小贱级别不够,况且他的副社长来得不明不白,我说他肯定是出卖色相,那谁也太没眼光了。小贱急了,说他凭的是真才实学,还拿出一首狗屁诗给我看。那真的是一首狗屁诗,这样写的:“墙上有一首狗屁诗/墙为什么不倒/因为/墙那边还有一首”,他说这首诗充满了后现代主义文学气息,凭着这首诗他才当上副社长的。
小丽说:“他们都当官了,羡慕吧?我认识你们学校的老师,你要愿意求我,我给你弄一个去。”
我说:“官我不想当,我只想要女秘书。”
小丽白了我一眼:“你死了这份心吧。”
59、
猪爷和苏南手拖着手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漫步,我的直觉告诉我,看错了!但是我的眼睛从未背叛过我。
猪爷曾经跟我说过他一般不追那种纯情小女生,耗资巨大,费时费力,最后还像牛皮糖一样粘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我问猪爷牛皮糖好吃吗,猪爷说他也不知道,他没吃过,听别人说的。
现在猪爷竟然偷偷地在这里吃牛皮糖,不告诉我,我又不跟他抢。
苏南用猪爷的尺度来衡量,应该归为纯情小女生那一类。她是个典型的川妹子,皮肤姣好,脸儿俊俏,身材娇小玲珑——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不过她一张口,嘴巴就像机关枪一样噼哩啪啦让人半天缓不过神来。
她曾经跟我说过她要找一个又高又帅还会疼她一辈子的男生。猪爷又矮又胖,疼她一辈子我估计也难——大概是苏南认清了理想和现实间的差距。
我跑到他们跟前,拍拍猪爷的肩说:“你们俩怎么勾搭在一块了?”
苏南脸儿通红,仗着猪爷膀大腰圆,抬腿就给我一脚。
我看着猪爷,盼望着他给我主持公道,猪爷却把脸扭到一旁,嘴里轻声哼着:“你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要勇敢地留下来。”
重色轻友!我当没听见,你不跟我说,我去问苏南:“我说苏南,你怎么会跟猪爷在一起鬼混,你堕落了,危险!”
苏南又抬脚踹我,我早有准备,跳到一旁闪开了,正自得意,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