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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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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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房内只点了一盏灯,晕黄的。

菲特坐在柔软真皮沙发上环顾四周,这是宅邸最里面一间的,她从未进来过的房间。分为前后两间,里面是卧室,大气简约而不失华丽,墙上挂着巨大的画,是一对夫妇,贵族气派打扮,男子高大黑色绅士装,执着手杖,头发是金色的,画中看得出来,容貌端正而英俊。

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绿色,不是她记忆中的天空湛蓝,跟她要找的那个人没有关系,心里不知是失落还是什么。

而画中女子束腰长裙,黑发黑瞳,很美的一张脸,坐在椅子上,男人的手搭在她肩上。

这对夫妻是……

她注意到男人手杖上的风隼族徽。

门哗地打开,她身子一缩,男人上身是一件衬衣,白色丝带已经松开,端着医药箱过来。

“画上的是……”

“我父母。”男人声音很淡。

没想到会这么快回答,她愣了愣,不吭声了。

雅兰坐在她旁边拉过她的手,她心里一惊,手往回缩,“我、我自己可以……”

“别动。”

用碘酒棉签消毒,然后上药。

他动作很熟练,甚至……很轻柔。

神情专注,怎么可能专注,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专注,是她的幻觉么?

她呆呆看着他,就在她身边,垂下的浓密睫毛,英挺鼻梁上一点点高光,藏在白色衣领间的锁骨,在她手掌间微微动作的手指,骨节分明。

其实不用他亲自来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

“——嘶。”

她痛得抽了一口气,眼眶又热了。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换了药,“这里水泡要挑开,已经感染了,你忍一下。”

说着就取了针放在蜡烛上烧,看得她心惊胆战。

“你有多喜欢他?”

“诶?”她怔了一下,尚未回神,他一针下去,眼泪又出来了,整个身体在颤。

“疼?”

她咬着嘴唇点头。

他迅速放了脓水,再上药,拿纱布抱扎好,这玩意儿他有段日子没碰过了,手触上时,听见了轰隆的马蹄与交错的兵器声。

横尸遍野,那时多少次只有自己站在荒野上,提着敌人的头颅望着天空。

“怕疼为什么还要呆在人界。”

她明白他的意思,望着他为自己缠好纱布,“……想见到他。”

“仅仅见到就可以了么。”

她低下头。

他吩咐女佣帮她洗澡,女佣略略吃惊,仍是应了,洗澡后换上干净漂亮的睡衣,带她去了一个新房间,明显是招待贵宾用的。

她有些不明白,怎么突然间什么都变了。呆呆看着自己包扎纱布的伤口,是因为这个吗?

那一晚她睡得很熟,时差的颠倒,白日里阳光早已抽干她夜之一族的力气,厚而华丽的红绒金丝窗帘把一切喧嚣光明隔在外面。

“公爵大人,您不要我了吗?”带回来的妖媚女子用委屈又性感的声音说道,他笑,吻她的唇,手掌逗弄她的身体,对方**的呻吟间发现已经提不起兴致。难得听了恩泽的话开始处理政治和军事方面的文件。

夜长,入秋微寒。

脑海里忽地就晃过谁的脸,怕疼又爱哭,死要面子的倔强,脑袋一根线,对另一个人的思念,无法理解的执着,高贵身份倾城容貌却不自知。

第二天下午才推了她房间的门。光阴漫长。

房间是空的。

“菲特小姐今儿上午就辞职离开了。”管事的女佣恭谨说道,见年轻公爵面无表情,又小心翼翼补充,“非常抱歉公爵大人,我应该拦住她……”

他笑起来,“没事。”

其实此刻菲特公主殿下正在后悔。

原来找工作这么难这么难这么难。

她把从家里带来的耳环当了当盘缠,把头发包起来塞进帽子里,四下找工作,那些店面不是招男工就是要居民证明,这种东西她怎么可能有。

最后拿“从外地逃难过来打工”为借口,听人介绍找到了黑中介,被迫付了一笔不小的钱。地下夜总会老板一看她脏兮兮的脸,也认不清五官,手一挥让她洗盘子,她手正起泡,太阳大大削弱了她的恢复能力,手一触到那些化学试剂调出来的洗涤液直愣愣地疼,一哆嗦一打碟子就摔下去了。

人性什么的黑店里根本就木有,一巴掌下来,她条件反射地去闪,最后一招把对方撂倒了。恢复能力弱了,力气还是有。

于是惨遭其手下追杀,追了一整条街。

第二份工作是在酒店,做清洁扫厕所,她在厕所里刷满了清洁液却忘了用水冲,导致一大客户——貌似是个男爵夫人,穿着紫色紧身裙抱着条小狗,头上是顶紫色羽毛的帽子,那身子像一打打橡皮垫落上去的,三个菲特都抱不住她的腰,一脚踏进去噌地一滑,砰地一声巨响,狗在她身下凄厉惨叫,然后口吐白沫命归西天。

第三份工作是裁缝店打下手,她打瞌睡时蜡烛油烧穿了顾客定下的裙子。

第四份工作是在工地,这是她干得最久的一份工作,不介意自己性别,穿着男装扛石头装沙袋,住帐篷,工钱按天结算,多做几人的活还留着余力到黑市买人工血袋讨价还价。力气让当地工头惊为天人,后来一观察是个女的,太阳下汗一出胸啊腰啊屁股啊什么的都山峦般显出来了,那曲线比男人们所见到的所有异性都要完美,还勾魂。于是乎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男人们蠢蠢欲动摸向她睡处,第二天一大早,居民们揉揉眼望见工地建筑塔顶最高处拿绳子捆着挂着一个个人,还是一个个男人,还是一个个鼻青脸肿的男人。

最后落定的却是在一家名为“夜莺”的高档女性服装店,店门的牌子便是一只镂空雕刻的金属夜莺图样,看起来唯美而玲珑,菲特在里面做一些要力气,又得女人来的活。店不大,装潢精致,在贵族商业街中颇有名气,服装不管款式还是花色又是当今最潮流最顶级,是许多贵妇千金聚集之地。

店主是个极其年轻的东方女人,看起来二十四五的模样,叫赫莲,一头海藻一般漆黑的长卷发,黑色的眸子黑曜石一样,深深地,仿佛可以把人吸进去,模样在她眼里是不俗的,妆容细致不花哨,眼睛细长地眯着,骨子里一种说不出的味儿。

那天早上菲特拍拍手从工地里走出来时,赫莲就坐在大街对面的长椅上,抽着烟,看她,看她的脸,看她的身,上上下下打量着。

“你叫什么?”她悠悠吐出一口烟,夹着烟的手指挪到一旁轻轻抖着烟灰。

菲特迟疑着,女人一笑,起了身。

“你这么个尤物,迟早会吃亏的。”她淡淡道,“要不要到我那里去做事?”

事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定下来了。

菲特每天的傍晚休息时间都在街上转悠,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帝都有那么好看吗?”有一次赫莲调笑她,“天天看。”

“我……找人。”她不知如何拒绝别人的问话。

“亲人 ?'…87book'”

她摇摇头,赫莲笑,“那肯定就是男人了。”说完菲特就脸红了,头低下去,脑海里全是男孩温柔的金色容颜。

“什么模样的男人 ?'…87book'”

她想了想,“金发,眼睛是蓝的,很漂亮。”

她一直不敢跟别人说,生怕会出什么事,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牵连到那个人,现在自己的女老板却这么问了,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赫莲注视她,支着下巴,眯起了眼。

社交迎来旺季,城市里越加繁荣喧闹,张灯结彩的,店里的顾客多了起来。

“这件太漂亮了!你说我配什么扇子好?……啊,还有唇膏,老板,过来推荐一下!”

“这件我要了!”

“等一下,这件是我先看中的!”

“老板,这个牌子的新款报纸都登了,到货了吗?”

“看,我就穿这件出席后天的舞会怎样?”

“腰那边我不满意,老板修一下吧?”

叽叽喳喳,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来。

千金小姐们聚在店里,热烈着讨论着服装和打扮,互相攀比炫耀自己的身材,华丽的衣着,翩跹的裙摆,如同一群花蝴蝶。女老板娴熟而淡定地在她们间周旋,柔韧有余。

菲特在一边飞快清货,连她都感觉到最近的顾客格外热情兴奋,贵族那边订单好像也来了不少。

“因为舞会快开始了。”赫莲解释着,“一年两次的皇家宫廷宴会,远近贵族,社交名媛都会来参加……女人嘛,总希望自己是璀璨的焦点,而且,他也要回来了。”

“他?”

“为了迎接,像过节一样,帝都人是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拿来庆祝的日子的。”说着从一打订单中抽出一张,“拿这个去联系一下运货商,跑一趟,可以吧?”

菲特点头,接过单子。

今天街上的人格外多,从城门口直通向皇宫的大街熙熙攘攘的,奇怪的是,全部挤在大道两旁,路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国王军守着拦着,她穿着布裙,银白的头发包在帽子里,费力挤着人群到了运货公司,把信件和订单交代后回去。

此时大街上已经沸腾了。

人群在欢呼。

视线远处城门打开,军队齐步走了过来,不同于其他王**,他们的制服蓝白相间,更加讲究而大气,白色手套,军帽,制服胸前和臂袖上都印有银色神圣十字徽章,一朵朵蔷薇花缠绕着十字架绽放。

“皇家骑士团!”

旁边的人在欢呼,争先恐后向前挤着。菲特莫名被挤到最前方,紧接着,旁边传来女人的一**尖叫,更加骚动。

“埃利奥特殿下!”

“埃利奥特王子殿下您回来了!”

“欢迎王子殿下回来!”

那一天,是不是天空之神在祝福,太阳格外好。

金色的阳光,恩惠万物,普照大地。

蓝天,白鸽,喷泉,王宫。

她一直以来并不讨厌太阳,阳光缀满她的睫毛,抽干她的力气,太刺眼,她用手遮着抬头,望见了士兵护送着的,拥簇着的,白马上的男人。

她在熙熙嚷嚷的人群中,汹涌尖叫欢呼声中,看到了他。

用宝石和丝带装饰着的雄峻白马,其上的男人星眉剑目,金发灿烂耀眼,一身华贵红色军服,黄金徽章闪闪发光。他的眼睛是湛蓝的,海洋般无垠。容貌因他的笑容而越发俊美,天神一般。

她看见他身上那夺目的光芒。他向群众们挥手致意。

所有声音与颜色从她身边褪去。

人群消失了,骑士团消失了,彩带与礼花消失了,她只看到了他,记忆中的模样,曾经的腼腆温柔,如今的英气勃发。

她呆呆站着,胸腔一片翻腾,消失了所有力气。

“天啊真的是王子殿下!”

“太帅了啊!”

身后少女蓦地尖叫,她被一推,挤在人群后。

他正从她面前经过。

他的笑容与目光扫过人群,在她脸上,是不是有停留十分之一秒,她不知道。

可已几乎要生生落泪,她想张口,唤他的名字,只不过所有的情绪都塞满口腔。

队列中同样也骑着马的另一个强壮男人随在金发王子身后,他穿着银白铠甲,茶色的发与眼眸,五官坚毅刚劲,头发精悍的短。

军队在继续,一点点远去。

她在人群中,默默站着,站了很久,回过神时已经黄昏。人们渐渐散去,她拉住一个人,声音虚弱,“刚才那是……”

“哎呀,你不是帝都人吧,是说埃利奥特詹姆王子殿下吧,已经回宫了哦,他这次带着皇家骑士团出征两个月,平定了南方的叛乱,并且和部下一起查看控制了当地的瘟疫呢,非常厉害不是吗?他可是咱们帝都少女的梦中情人呢。”那人显然非常兴奋,“说起瘟疫你应该知道吧,就是那个据说能把人变成吸血鬼乱咬人的那种病啊……”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城市里,千家万户,因夜色的降临,而燃了一盏盏灯,星光闪烁。

天黑了。

男人有着微卷的黑发和幽绿的瞳孔。

他眉眼间总是轻佻。

——仅仅见到就可以了么。

那个时候,他问她。

☆、Chapter 8

那一年血族内乱,母亲去世。

那个温柔而美丽的母亲,在她眼前化为一地白砂。

根本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裙子和脸都是脏兮兮的。穿过森林,视线豁然开朗,山丘和田野,零星的房屋,以及远处清晨雾中的庞大城市。仅仅远观便可知它的繁荣与大气。

陌生的地方,显而易见是迷路了。

清晨的雾渐渐退去,阳光盛了,她好难受,躲在这附近最大的一株榕树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呀……”稚气男孩的声音,蓦地响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

她吓了一跳,拼命往树荫里缩,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树边露出一个小脑袋,金色的软软卷发,大大的湛蓝眼睛,脑袋的主人也惊奇地望着她。

……

面包白白软软,她饿得慌,一口气吃了三个。

其实现在最能解决问题的食物是血,很明显,牙都没长齐的自己是不可能自给自足的。

“好点了吗?”小男孩坐在她旁边,叉着腿,身上是洁白的衬衣和蓝色的背带裤,很像是哪家人户里的无忧无虑的普通小孩。

她想了想,才点点头。

“那个,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脑海里掠过母亲死去的画面,族人之间的杀戮,鼻子一酸,眼泪又出来了。

“哎哎你别哭啊!”男孩马上慌了,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对不起啦,你是迷路了吧,告诉我家在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去啊!”

她还是一句话不说,男孩脾气很好,一点一点哄,说着趣事和笑话,最后一个笑点实在太高,她扑哧一下含着眼泪就笑了出来,男孩呆了呆,别过头去,抓了抓头发,“你笑起来真好看。”说完脸红了红,“你叫什么名字?”

看来遇到美女脑袋就充浆糊想着去搭讪这种定律在任何年龄层段的雄性生物上都是有效的。

“我叫詹姆,”小男孩嘻嘻笑着,阳光下他的金发过于耀眼,就像一个地上的小太阳,随时随地会把她烧伤一样。

妈妈说过,不要和人类做朋友。

因为会受伤。

她看着他的笑容,小声回答:“菲特。”

可她忘了。

黄昏,“夜莺”服装店内。

玫瑰在手中静静盛开着。

“晚饭前后是客流量高峰期,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赫莲在一旁挂着衣服,菲特听了,又把东西检查了一遍,点点头,手中还是拽着玫瑰。

随着年龄的增长,血族会本能地学会控制自己的戾气,人界的花,再也不会在她手中凋谢。

“宣传单正反面放错了,门口的垃圾还没有倒,摆在一旁的布匹摊还差玫瑰红和釉茜色,灯光又调暗了,还有,我要你送过来的卷尺呢?”无论做多少遍还是会出差错,今天她到底是怎么了,赫莲叹口气,“给你两分钟做好,不然扣你工资。”

菲特连连忙忙起身,太急太慌哐当一声带倒了旁边的精致装饰蔷薇烛台。她一怔忙去扶,又撞倒了一整排衣架。

赫莲揉揉太阳穴。

晚餐前后的确是最热闹的。

“菲特,把那边的蝴蝶帽子拿过来,红色钻石的那个……”说了一半,赫莲望过去,没吭声了,却是了然于心的表情。把手上的客人打发掉下好订单,走过去。

少女的头发包在头巾里,背着人流和光线,站在衣架前呆呆的,一动不动。

赫莲唤了一声,对方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反应,她挑了挑眉正想再出声,门口穿来异样的骚动。

“啊呀,这不是……”

“没想到公爵大人也会来这种小店呀,是为几日后的宫廷舞会做准备么?”

“雅兰公爵专门的裁缝是不是最近不合您的意呀?”

“公爵大人这次会带女伴吗?”

男人一身黑衣,墨绿的瞳,摘下高帽向诸位女士温柔而优美地一行礼,然后在众人目光下径直走向房内。

“菲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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