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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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香-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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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然爆炸的一刹那,才偶尔不再觉得孤单,过后,仍是巨大的空空荡荡。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汽车拚命爬上了5000多米的岗巴拉山,几辆解放牌卡车还在下面困难地移动。山顶最后几片云擦着乱石和玛尼堆往峡谷滑去…… 
    宁愿想起这篇文章的开头,作者的名字却想不起来,视线茫然地在屋内打转,印有浅蓝色小方格的窗帘滤下黑乎乎的月色,他突然感觉到一种近乎于毁灭的疼痛,胸闷,身子痉孪,脑海里蓦然跳出昨晚那张工笔画般的女人脸,她现正在做什么?与别的男人上床吗? 
    嘴里很苦。 
    宁愿起身,从抽屉里翻出张白纸,用笔在上面勾勒出几根纸条,折成一只千纸鹤,开窗,放飞,看它在夜风伸了个懒腰,一飘一荡,拐入墙壁那边。墙壁上没有土花绿藓,也没有专治性病的小广告。小区物业管理搞得不错。保安坐在岗亭里面无表情。来来往往的车灯把他的脸点燃,又迅速抛入黑暗。陌生人,便也就是这滚滚红尘。宁愿倒了杯水,一口饮尽,回到书桌边,打开电脑,开始在网上漫游。
    5 
    吴非醒来时,夜色已如块厚重的绒布遮住窗户。屋子里静得可以听见自己巨大的心跳声,微凉,很舒服。吴非伸手开灯,这一觉睡得真好,脸上露出笑容,拿起电话拨了串号码,过了好久,这才有人接起电话,是个慵懒的女人声。 
    “谁啊?” 
    “曼儿,还睡就变猪了。” 
    “非儿呀。啊,洗个澡,就一直睡到现在。变猪好啊,小猪跑得快,最可爱。女人的天职是在床上等男人,丰满才行。瘦骨嶙峋的会让男人做恶梦。这是经验之谈哦。嘻嘻,你还没吃饭吧?去哪?” 
    “不要脸,真当自己是块肉垫子?上天上人间。我在那等你,快点。”吴非啐道,起身到衣橱边,打开,试过几件,又放下来。穿哪件衣服? 
    太多选择反而无所适从。 
    红的太艳,绿的太俗,灰的太闷,黄的太亮…… 
    人真是一种稀奇古怪的动物。不,连动物也不够资格,动物是不穿衣服的。人之所以要穿衣服,是否因为他们心知肚明本身过于丑陋?再漂亮的衣裳也是一件遮羞布。吴非怔怔地望着镜子,一切秘密都在里面坦露无遗。优美的线条自肩处滑下,在嵌有葡萄酒色的Ru房上荡出两条椭圆的弧,往下,越过一马平川的小腹,在腰间一拧,收紧,让灯光也为之微微一颤。 
    好看吗? 
    落在男人眼里,他们会流鼻血的。就算是女人看见,也会因为嫉妒翻起白眼。但在猴子眼里,还好看吗?它们会不会说,哎呀呀,那张脸上连根毛都没有,真是丑死了!?吴非摸摸脸,吃吃地笑,扯出件吊带裙,套上,脚尖踮起,芭蕾舞里的小天鹅般,轻盈地转了个圈,顺手盘起发髻,从梳妆台边的电脑桌上拿起根别针插上。别针晶莹玲珑。 
    天上人间并不大,说是餐厅,装修却甚有个性,与富丽堂皇无关,门前摆两根圆形罗马雕柱,门窗是巴洛克风情的,进门处磨砂玻璃的隔断上却是敦煌飞天图,有点杂烩的意思,偏就生出些许轻柔的东西,随着淡淡灯光流入人们的心里。拐进去,人并不多,稀稀疏疏地坐。吴非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要了杯甜酒,好长一会儿,曼儿还没有来。这个死丫头想来仍忙着往脸上涂脂抹粉,吴非等得不耐烦时曾打电话去催,说,就算是猴子屁股,这般折腾,怕也要美若天仙。曼儿拿吴非的嘲讽不当回事,笑嘻嘻拖长声调说,女人是靠脸吃饭的。这话不是没道理,色衰爱驰一向是女人注定的命,但现在还青春年少就忙不迭往脸上添花花草草,真老了,又咋办?女人一辈子最关心的地方或许就是这张脸吧。吴非端起酒,啜了口,无聊地左右张望。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弹着吉它。靠角落的位置有盆棕榈,光影打上面,跳起,在他身上晃动。男人的歌声有些苍凉,很好听,“南方的河流,去了北方流淌。草原上的风,却总也吹不来故乡的香。弯曲并且忧伤,在那些飘满水的地方,孩子们呼啦啦地响。他们穿着破衣裳,追赶梦想,向上,向上,身体再向上,然后就是天堂……” 
    心里隐约地痛。不敢再多想。 
    吴非掏出张钞票,示意他过来,递给他,“会唱康定情歌吗?”络腮男人弯腰接过钱,“好咧,谢谢姑娘。〃说来也好笑,在这个城市,男人对陌生女人的称呼只能是姑娘,没谁敢张嘴闭嘴小姐了。除非他皮厚欠揍。小姐已经有着某种特定的意义。曼儿还没有来。邻桌一对男女交谈的声音却随跑马溜溜的音乐飘入耳朵。声音虽不甚大,那两人都努力压下嗓门,却很急促,刺得人疼。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机会不是别人给得了的。”女人的柳叶眉用力地向上撇,“别说我无情。你上班,我下班;你下班,我上班。夫妻做的还有啥意思?这种日子我算过腻了。这半年来,除了在纸条上留言,我们一起说的话加起来有十句吗?女人是要男人疼的,不是放家里的摆设。” 
    女人很漂亮,发黑唇红肤白,双腿互叠,身子后仰,胸口搁着个cocy牌手袋,没看男人,视线与吴非一撞,扭过脸,看窗外。男人双手紧握高脚的玻璃杯,指节发了白,背微驼,衣装质地甚好,侧影轮廓却有点儿沮丧。“我以后改正。老婆,我们重新开始?”男人身子前倾,声音断断续续的,每吐出一个单词,肩膀就微微颤抖。吴非想笑,没敢,抿下口酒。 
    “瓶子打碎了再把它粘好,也有裂痕。我已怀了他的骨肉。真对不起。”男人无语,杯里的酒倾出少许在袖口,酒渍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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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起身,“明天去把协议签了吧。你会找到更合适的。让我们都有重新生活的机会。”女人转身离开,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这种极品不是一般男人能够享受。夫妻本是同命鸟,遇难各自逃。杯子里的液体散发出琥珀色的光泽。女人没有回头。袅娜的身姿微微漾动。吴非掏出餐巾纸,吐出嘴里的液体,酒似乎是酸的? 
    婚姻不过是张纸,撕了也就撕了。 
    这世上大多数婚姻对大多数女人而言,不过是一张存钱的折子。 
    只是那男人有点儿可笑,像还没长大的孩子,嘴里竟哽咽出声,虽是可怜,却难怪女人如此决绝。吴非凝视着杯里的酒。那女人在浮在酒液中的眸子里臃肿不堪。她会变形的,迟早会有那一天,她会变成这样。何必这般难过?吴非为这个男人觉得不值。那男人慢慢站起,灯光下,影子疲倦不堪,似被抽出了脊梁骨,曲折地嵌在吴非手中的酒杯上。他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泪,咧嘴,对着四周诧异的视线茫然地笑,跌跌撞撞往外走,很滑稽,像童话里的小丑。吴非的心一酸,有人却笑出声,吴非朝笑声发出处瞪去一眼,人在世上,谁又不是小丑?这世道,真情倒成了被人取笑的代名词。 
    做小丑,笑容有,看那花开水长流。 
    人或笑我休,人或笑我陋,一笑就忘心中忧。 
    吴非都恨不得那女人出门时跌个狗吃屎才好。她讨厌这种得到过太多,不知珍惜,还想得到更多的女人。女人可以拒绝,可以重新选择,但不应该用肚子里别人的孩子在大庭广众下羞辱曾经的丈夫。 
    曼儿卷起一股香风,进门,还没坐下,就嚷,“死了死了的,我那只CD口红用完了。怎么办?一百商场专柜没得卖,走了好几处也没有,气死我的,临时买了支羽西凑合着对付,颜色还行啵?非儿,等会陪我上新世界,那儿应该有CD,唉,除了CD,其他牌子的口红用在嘴上的感觉就是不对劲。” 
    “先吃饭吧。肚子要紧还是口红要紧?” 
    “当然口红要紧。唇上一点红,男人全懵懂。这肚子问题不就顺便解决了?可见你没有经营头脑。这也难怪。你也用不着在这方面费心劳神。年纪小小就是富姐儿。你说我怎么就没有这么个失踪几十年,忽然从天而降,留下一大笔遗产的老爸?” 
    吴非皱眉,“曼儿,胡说什么?吃饭。” 
    曼儿意识到失言,吐出舌头,脸再一板,撅嘴,奶牛样将两只大Ru房搁在玻璃茶几上,“我刚还买了条手链,晶牌,韩国货,听说全智贤就戴过这种款式,打七折,好不好看?”曼儿喜孜孜地说,声音清脆,倒不似奶牛叫,眉飞色舞,从手腕上解下链子,没等吴非回答,低头摆弄,自己又噼哩叭啪地说,“小公主美容厅的离子烫也打七折了,我在路上瞅见,明天一起去?嘻嘻,要是谁在我这根手链上系上颗海洋之星,我一定会疯狂地爱上他,永远永远。” 
    吴非嗤道,“海洋之星还不够大,说不定还有人会把世界上最大的钻石非洲之星送给你呢。好好做你的大头梦吧。” 
    “哇,那我就可以去接见英国女皇了。”曼儿的嘴撅得更为夸张;吴非没再理她,示意侍应生拿来菜单,帮曼儿点了道她最爱吃的孜然牛肉,自己要了份西芹百合。络腮男人已经不见,墙壁角换了个潋滟女子,紫袖,仕女服饰,琴声微微,弹的是云薄月明,朦胧树色。音乐在屋子里流动,或明或暗,凝成水珠儿,撒在吴非秀长玉石般的脖颈上,往下滑,香的。曼儿停止进餐,叹出口气,“你真好看。”良久,又说,“不晓得哪个男人有福娶到你。”眉宇间掠过些失落,一会儿又开心了,“若我是男人,能这么与你面对面地坐,那会多好啊。” 
    风凉,像翅膀。 
    没有谁知道它来自何处,又将去向何方。能随它一起飞翔的也许只有梦想。而这个城市里有的却仅是欲望。吴非与曼儿肩并肩走在马路上。河流正东流西淌,黑色的,泛出腥味。霓虹喧嚣正癫狂,一夜笙歌到天亮。震耳欲聋的搅拌机在路两侧堆积起一间间水泥房,突突地吼,斜挂在脚手架上的民工的身体似乎被灸热的白炽灯烤出了烟。他们或许聪明,但注定卑贱。他们建造了城市,却为城市所驱逐。他们除了多赚些钱寄回家的欲望,就什么也没有了。 
    梦想是奢侈的,天堂只对极少数人开放。吴非摇头,试图驱赶这种没来由的不快。阴影处拦出个长发男人,弯腰,殷情地笑,吓了吴非一跳。 
    “姑娘,要诗吗?自己写的,五元钱一张。” 
    曼儿吱地声就笑。还有人卖诗?这可真有趣。两人站住脚步,反正都是闲逛,就拿眼前这看起来傻乎乎的男人开开心也是好的。吴非往后缩了步,避开男人身上那股呛鼻的味道,笑意盈盈,“可以先看吗?” 
    男人有些犹豫。 
    曼儿插嘴,“不看,怎么知道好与坏?你要是在纸上写那么句--啊,城市好大;啊,祖国好美--五块钱出的不就冤枉了?”曼儿双手箕开,拉开架式,嘴成了个O,还真像经常在电视上出没一胸深情朗诵诗歌的某大姐。男人不无尴尬,摸后脑勺,想想,点点头,脸肥嘟嘟的,年轻并不大,眼里溅出几粒欣喜,似是久旱逢了甘露,“姑娘说的是,那就先看看。不买没关系。我也只是好玩。” 
    诗笺是一种很精致的纸,字很漂亮,棱角突起,玉树凌风,笔划虽谈不上得了王后军多少真意,一撇一捺间倒颇为工整,与眼前这男人的傻样相映成趣。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过,吴非与曼儿对诗实在没啥兴趣。吴非随手翻动,没仔细看,抽出张,打开包,递钱过去。那男人嘿嘿笑了,“多谢多谢。这还是我卖出去的第一张。啊?挑这张?也行。我再多送你们一张。”男人唱起小曲一摇一摆走了。两人头碰头在街灯下看。男人送的是一首词。词牌名为木兰花令。 
    月如寒水洗容颜,佳人因此伤心眠。 
    流云几缕泪几点,想是离愁似丝连。 
    问声鸟儿能飞远,捎个锦书寄天边。 
    春来秋去又一年,何日能见君的脸? 
    “写的蛮顺口嘛。来看看你挑的是什么?”曼儿扯过底下那张纸,“现代诗嘛。我知道了,写字不加标点,说话哑起嗓子,把通顺的句子念得长短不一,就是诗了。”吴非白了她一眼,继续看。 
    上帝死了  
    留下俩孩子 
    一个叫男人,另一个叫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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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死得很难看 
    他不想让孩子们看见他的脸 
    所以 他 
    常让泪水模糊了男人和女人的脸 
    我是男人 你是女人 
    我坐在抽水马桶上  
    请你给我一张卫生纸 
    世上道理皆如表子般人尽可夫 
    荒淫总有令人瞠目结舌的容颜 
    …… 
    没再看下去,两人互望一眼,哈哈大笑,喘不过气来。 
    “这是变态的”,曼儿努力地捂肚子,“哎呀呀,非儿你真行,一挑就挑上这张,真屁服屁服你。明天买六盒彩,头奖准跑不了。就凭这手气。”吴非也笑,隐隐约约感觉不是很好,算了,不想,眼不见心不烦,手轻轻一抖,纸飘落于地,被污水浸湿,立刻就是脏兮兮的容颜了。路边还有一个男人,因为她俩的笑,不断回头,终于砰一声撞上根电线杆,狼狈地捂住脑袋,仍不肯老实,回头,牙齿闪光。吴非拉起曼儿的手,“走,买口红去。” 
    6 
    陈平回到家,刚推开门,一件黑乎乎的东西就伴着诅咒声迎头砸落。爸妈又在打架。下午的好心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打吧,反正劝也没用。陈平恼怒地皱眉,转身,反手重重关上门。他们吵得是什么呀?不是饭咸就是菜淡,又或谁上厕所多用了张卫生纸。陈年旧麻一起翻出,事无巨细,连二十年前打碎的某只碗的形状都记得清楚,让人由衷佩服。想不通,年纪大把,还打生打死,老伴老伴,老来相伴。真合不来,离婚不就得了?七十多的老妪照样离。想必他们是怕没了对手,日子冷清无趣,所以要凑合在一起互相恶心,这才力气把生活扔出一点儿惯性。陈平回头厌恶地看身后这二间矮平房。他不想看见沾满眼泪鼻涕母亲那张衰老丑陋的脸,更不想听见父亲干瘪胸膛里所发出的尖锐声音,把块口香糖抛入嘴里,用力咀嚼,眼不见心不烦。 
    小巷七转八弯,巷道甚窄,各家各户门口堆着杂乱无章的破烂,恶臭味黑咕隆冬的,把风熏得像老天爷吐出的秽物,糊在脸上,难受得紧。墙壁斑驳,露出土黄|色的内脏,草在那里悉悉索索抖动,想着心事,神色异样。陈平蹭去鞋底刚踩上的中药渣,冲身边紧闭的木板门破口骂了声,侧身让过正在巷子里追打自家孩子的妇人。妇人咒骂着,蓬头污脸,披了件褂子,Ru房松松软软地抖出衣领,空米袋似的干瘪。生活在这种逼仄脏乱的环境里,温驯的耗子也会像疯狗一样,而天生丽质的女子也都将猪狗不如。莲花之所以出淤泥而不染,那全是一帮狗屁文人骚客的赞美,待到秋风卷起,满眼还莫不是残荷败叶?陈平拐出小巷,一口闷气却吐不出,高楼的影子往胸口撞来,愈发沮丧。 
    上哪去呢?大酒店门口围着群人,应该是人,尽管五颜六色。一个中年男人大步走出,步幅挺大,身后跟着位老人,须发花白,小跑,嘴拧到鼻子上,左手急摆,右手轻托男人屈起的左手肘,嘴里急急切切,“主任,这边走,小心台阶,哎。” 奴才活儿做得这般地道,二奶住的洋房应该也配备好了吧。中年男人肚子蛮大的嘛,虽说十有八九是屁撑起,也不容易,这得需要一个多么巨大的屁!陈平抬头,幽暗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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