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颤的往昔幸福微笑。
二伯指着男孩说,他就是唐彬,他们三个是中学时代的好友。唐彬的死导致他爷爷的猝死和母亲的瘫痪而且疯了,至原一直为此而自责,加上外婆和奶奶的死,她一直不肯原谅自己。是啊,这样的事,即使对一个成年人来说都太过沉重,何况是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女。所以无论她之后做什么,她父母都从来没有责怪过她。
告诉我怎样才能拯救她?卢尤子突然抬头问,二伯一愣,他眼中有着难言的伤痛,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想不到他会如此爱至原,似被触动了心事,二伯转过身,沉重地说,不用拯救,让她好好活下去,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活着,就是一切,死了的和将死的人什么也不是!
(2)
卢尤子无论如何不肯让至原马上回学校住,一定要等到她精神完全恢复,学生会的工作全部分派给底下人,即使偶尔进一下办公室,卢尤子也在一旁帮忙,或者说监督也未尝不可,因为他发现至原揽了太多工作在自己名下,什么信息部网页要她做,宣传部的宣传单要她写,就连外联部的人都来找她帮忙,难怪上次会累得趴在自己身上睡着。所以凡是拿进办公室的文件都必须经他过目,不在至原职权范围内的事,全部打回去。至原也乐得悠闲自在,没表示反对,只是住在二伯家卢尤子每天一大早就要骑着机车来接她,觉得麻烦,而且学院里的同学知道她在和卢尤子谈恋爱,每天一听到机车响,就趴到窗台上叫他们的名字,其实这也没什么,关键是每次到了那个时候两人总要出点状况。
一次至原下车时没注意背包挂在卢尤子身上,拉着背包就跑,结果把卢尤子拉下车,差点被压在车下。
一次将袋装牛奶挤破洒了卢尤子一身,他只好又回宿舍换衣服。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卢尤子总会带一束花来接她,从此两人因为这束花吃了不少苦头,经常被摔得鼻青脸肿。
还有一次,卢尤子把至原送到教学楼下临走时掏出一只小白鼠给她,她一时没抓稳被它跑掉,弄得广场上一片尖叫声,一大群路过学生帮忙抓老鼠,笑破楼上看热闹的同学的肚皮。
每次至原都会极其无辜地向卢尤子道歉,卢尤子又好气又好笑。两人的爱情一时间成为L大学生茶余饭后的时髦话题。
另一方面由于至原不再陪在身边和张子衍的不上心,清雅在篮球部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一边要强颜欢笑面对张子衍和篮球队员,一边要忍受“拉拉队”的处处刁难。由于前段时间“精英”的庇护,“拉拉队”队员早就对清雅恨之入骨,趁此机会对她肆加侮辱,抓住任何事情评头论足,甚至在张子衍面前也不再掩饰,简洁对她,自上次休息室的污辱后,基本是不屑一顾,只要她站在一旁,清雅连看一眼张子衍也不敢,并且当着她的面吻张子衍,虽然每次张子衍都会笑着把她哄开,但每次的拒绝对清雅就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每次不把清雅折磨到哭,简洁就不会罢休,她肆无忌惮地侮辱她的人格,践踏她的自尊,使清雅一看到她就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对张子衍却又怨不起来,他对她的尽心尽力让她根本不能向他开口抱怨,她怕他伤心为难,只是清雅自己感到精疲力竭,感到现在握在手里的这份爱太重又太轻,张子衍不会看到她的痛苦,他给她的爱是众人中的一小部分,是十分之几,几十分之几,他的爱渐渐让她感到力不从心,是的,象至原说的力不从心,连哭都没地方哭。
今天下课后打电话告诉张子衍下午不去体育管了,他没表示反对也没问为什么,清雅感到失落。昨天简洁粗鲁的将一条脏毛巾扔到她身上,引起“拉拉队”的哄堂大笑,无数冷言冷语刺得人心寒,当时只能狼狈逃开,今天如果再去恐怕他们又会抓住这件事大加嘲弄,到时就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由于心里苦闷,清雅抱着书本没回宿舍,到情池边散步。已经十一月中旬,落叶木光秃秃的枝桠横七竖八指向天空,一整天的阴冷使风显得更寒冷。即使在冬天情池的水面也清澈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残枝枯叶早已被园丁打捞清除,堤岸边排满颜色各异的菊花,几丛枯草分散在树边,孤零零的。清雅拉拢衣领瑟缩着抱紧手臂,虽说已是傍晚,路边的水银灯仍照出她美丽的姿容,一脸愁容使她显得十分娇弱无助,不少男生回头看她。已习惯了这些目光,仍就按着以前与至原一起散步时的步调走。
要想绕情池走一圈,不花上一两个小时是不可能的,一次和至原两人一起走过。清雅把书夹在掖下,双手插进衣兜,低头一步一步重着步子走,走了一会儿,突然往前一跳,笑出声回头说,至原我——
冷风呼啸而过,落光叶子的柳枝随风无力地来回飘荡,清雅耸耸肩,无耐地笑了笑,落寞地转身,继续走。
可是无论如何也排遣不了心头的那股忧伤寂寞,还有这些日子以来萦绕在心间的恐惧,走着走着,泪水涌出眼眶,卷发垂下,清雅狠狠地擦去泪水,可怎么擦也擦不完,气得直跺脚,书也掉在地上。
你还要怎样呀,哭哭哭,就只会哭,哭有什么用,哭,哭,小衍也不会来到你身边的,真是,你知不知到你真的很没用,沈清雅,你什么时后才能长大,哭哭哭——
叫你不要哭了嘛,你到底要怎样呀!实在忍不住泪水,清雅干脆坐在堤岸边,抱着腿痛痛快快哭起来。
都怪你呀,清雅,你把小衍夺走了,害那么多女孩子伤心,现在好了,连至原也不要你了,又关至原什么事,真是,至原那么伤心,你也欺负她,你真是没用,清雅,什么忙都帮不上,连,连小衍都是替别人照顾的——呜呜——我有什么错,我怎么知道,哭哭哭,清雅,求求你,别哭了好不好,我都快,都快——
越哭越伤心,都不知道那个身影是何时到身边的,他就坐在旁边静静听她哭泣,清雅注意到那人,抬头看他一眼,连忙背过身去擦泪水。你也来看我笑话,你们都看我好欺负是不是?我是清雅,清雅!至原不在你们都来欺负我,到底要把人逼到哪个地步嘛?管不了许多张口就冲那人发起脾气来,说完又后悔,哭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那人没让她再说下去,猛地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清雅惊奇地睁大眼,是郑绮!这气息实在太熟悉,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问题只瞬间闪过心头,清雅没有问,安心的闭上眼,抱住他,闻着他身上的香味,清雅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怕了。
清雅在郑绮怀里睡了半个小时,醒来后两人一句话不说默默相伴坐着。
清雅抱着腿,冷风拂面,头发飞扬间不时看一眼郑绮,黑暗中的他是悄无声息的,象是一个习惯于在其间潜行的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阴冷气息,这气息使人感觉孤独,感到寒冷。清雅想开口说话,她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可又怕打破他刻意维护的平静。
是的,郑绮在刻意保持自己的冷漠,刚才将清雅拉进怀里时的用力已经泄露了他的心事,此刻他正在为刚才的举动而懊悔,气恼,刚才下课,突然觉得心情苦闷,便闷着头随便乱走,结果刚到情池边就看见走在前面的清雅,鬼使神差竟然一路跟着她。
送清雅回宿舍的路上,两人仍是一句话没说,清雅试了几次,都不知怎么开口。
快到宿舍时清雅终于鼓起勇气拉住郑绮的衣袖,轻声说,刚才的事其实没什么,都是我自己不好,我没——
我不会告诉子衍的,郑绮冷然打断她的话,你不用担心。
哦。清雅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因为郑绮的口气不怎么好。
再见!两人没走多远,郑绮就突然道别转身就走,弄得清雅措手不及,失声叫住他。
郑绮停下,但没转身,等着她说下去,清雅上前一步,今晚谢谢你陪我。郑绮没应声直接走了,清雅看着他孤单的背影竟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叹口气,回头,看见路灯下的张子衍惊了一跳,却再没有欢喜,到底是怎么了呢?清雅不禁自问,默默走到他身边,小衍。张子衍把她拥入怀中,下午练球你不在,好担心,清雅我要时时刻刻看见你,答应我,呆在我身边,再不要看不见你,清雅。
清雅淡淡一点头,好。
有吃晚餐吗?相拥一会儿后张子衍问,清雅摇头,没有。
傻瓜,我一不在你就偷懒。放开清雅,张子衍刮一下她的鼻子,低头打开背包,掏出一个食盒来,呢,刚买的,还是热的呢。
清雅接过盒子哭了起来,谢谢。
张子衍心疼地为她擦去泪水,感动得都掉豆豆了,不许哭。若是真的怕我担心就对自己好一点,清雅。
清雅使劲点头,泪水不断。
张子衍慌乱起来,怎么啦,清雅,别哭好不好,别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事,小衍,我,我只是想至原,很想,小衍,我很想至原。张子衍重新抱住她,好好好,我这就打电话让至原回来,清雅你别哭呀。
清雅抓住张子衍的手,不,小衍,至原还没好,我不能成为她的负担。而且,你也知道,她正和尤子热恋,我希望她开心。小衍,我没事,你,你陪陪我就好了。似乎这是一个奢望,清雅希冀地看着张子衍,待他点头后立即绽开笑容,象无心的孩子。张子衍突然弯腰将清雅抱起来,吓得她尖叫一声,引来周围同学异样的眼光,虽然是晚上,没人能看清他们,清雅还是羞得把脸藏在张子衍怀里,小衍,你干什么?
抓稳我,清雅。张子衍说完就抱着她飞奔进宿舍楼旁边的草坪,那里好多人坐在上面谈情说爱,谁也没有在意他们的到来。张子衍把清雅放下后忍不住吻住她,这一次,清雅有些被动。
诱惑!这是一种诱惑,郑绮你这是怎么啦,你曾无动于衷地看过多少女人哭泣,怎么会在这个女人面前败下阵来?要知道女人都是软弱无骨的寄生虫,她们是无能的弱者。
哈,笑话,郑绮你竟然会受一个女人影响!想想那些女人吧,她们总是先假装弱者,就象动物狩猎,然后反扑,出其不意的将你钳制住,逼迫你,威胁你。
哼!女人都是这样,想想她吧,想想你可怜的母亲,难道你忘了十二年前发生的事,你忘了你的出生,你的罪过?你是来逃难的,为了逃出那个你长大的世界来的,不要迷失,不要堕落!难道你忘了你的仇恨?听,听见了吗?她在叫,她叫你杀死你的爸爸!为什么他不去救,为什么不去救?
不能迷失,郑绮,要知道那只是假象,一种欺骗手段,她在用她的柔弱来诱惑你。等你堕入其中不能自拔之后,她转身就可以忘掉一切,她是不会记得你的,你也看到了,子衍在等她,她会奔过去投入他怀中,为他微笑,为他哭泣。
郑绮你这是怎么啦,你成了一个弱者,你需要向一个女人乞求爱情吗?郑绮思绪纷乱,不知不觉又回到情池,走到刚才与她相处的地方,她身上的香气似乎还留在空气中,深吸一口气,心中的缠绵疼痛再次袭来,为什么她能如此简单地控制他?该死!郑绮环顾四周,无力地靠在路边一棵高大的石楠树下,闭上眼,力图平息心底的波涛汹涌。
可是不行,他无法安抚内心的激烈斗争,但他又知道,他是得不到她的。即使清雅当初先遇上的是自己,爱上的也是自己,试问,能接受吗,敢吗?不!他不敢,他怕自己会亲手掐死爱情所带来的希望,他怕!人最终是无法做到无所畏 惧“炫”“书”“网”的。郑绮睁开眼,迷茫地看着夜空。
至原直到半个月后才回到宿舍。
期间张子衍坚持让清雅坐在观众席上看他练球,可清雅已经没有了初时的好奇与惊奇,淡淡地看着,也不笑。不过张子衍要是一眼看不到她,就会大喊大叫到处找人,搞得体育馆鸡飞狗跳。他对清雅的如此用心让简洁感到害怕,愤恨与嫉妒再次凝结到清雅身上。她常常远远地威胁地看着清雅,直到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才收回目光,她知道清雅无法对抗她,邪恶的目光可以使她把对张子衍的心一点一点收回。
至原带回一瓶上等葡萄酒和卢尤子亲手做的正宗日本料理,使人胃口大开,两人在客厅边喝边聊到深夜,直到把酒喝完后才醉醺醺地爬到床上去。
与卢尤子的热恋并没有冲淡至原心里一个强烈的愿望,她要再见那个人一面,那个叫冀宪兵的与唐彬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她想弄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命运的连接。可是弄清了又能怎样,弄清了自己又要做什么呢?至原不知道,但不必须见他。自从知道了与唐彬长的一模一样的男人存在后,就好象一直看到他充满期待的双眼,他在轻声呼唤她,至原。唤起她少女时代的欢乐与梦想,唤回她逝去的青春年华。可现在与卢尤子一时一刻都分不开,更不用说什么半天时间,当然提出和他一起去,卢尤子也肯定不会拒绝,但至原想一个人去见冀宪兵,她不想再让卢尤子看到自己为唐彬痛苦的样子,那是对他的伤害,也是对彼此感情的不尊重。
天气越来越冷,穿防寒服的身影越来越多。
至原和清雅都怕冷,每天早晨出门必定是全副武装,从头到脚,防寒帽,口罩,围巾,厚厚的防寒服,手套,牛仔裤,鞋子也是真皮防寒高跟鞋。整张脸就只留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每天早晨卢尤子见到至原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口罩摘下,仔细看她半分钟,仿佛要鉴定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深爱的那个人。至原呢每次都会趁机吻他一下,弄得卢尤子满脸通红,象害羞的孩子一样撇开脸,一看到他窘迫的样子至原就眉开眼笑,聪慧的眼冲清雅眨眨,清雅拉着张子衍无可奈何地摇头。
每周“精英”的两次聚会,至原都感觉不能尽兴,她能喝酒,三两下就灌醉一大群人。
于是经常强逼着“精英”七个人到地下酒吧“狂”去喝酒。以前混过社会,至原的脾气是粗旷时豪放如北方男子,细腻时温婉如江南女子,软硬兼施硬逼七个人和她斗酒,除了郑绮,其他六个人都被她灌得酩酊大醉,自己呢,喝完酒后拍拍屁股拉着清雅走进舞池跳舞。
比过几次后,至原就觉得没意思了,六个人和起来都灌不醉她,于是开始找酒吧里的人斗酒,一个也成,两个没问题,三五个当然行,七八个先看看“精英”那群好男儿吧,先做好心理准备,有自知之明好一点。
半个月之后,常去饮吧的人都被她可怕的酒量吓怕了,一看她端着酒杯斯斯文文地走来,就感觉大事不妙赶紧脚底抹油闪人。
胆小鬼!看着又一群人散开,至原无趣地回到吧台,看看郑绮,她从来没看到他喝醉过,而每天他都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一直到酒吧打烊,才毫无醉意地离开。可这小子太无趣,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他投降,连叶林那么聪明的人都被他一招抽签找女朋友给吓得去手投降举,乖乖被灌醉。
恩——该怎么办呢?至原右手撑头,左手手指扣击桌面,面前放着一杯名叫“blue cat”的蓝色鸡尾酒,眼睛盯着前面角落里一直不紧不慢喝酒的郑绮,他那慢条斯理,悠悠闲闲的样子惹得她一阵火大,可是他吞下酒时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