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要求,他如今还能承诺给她宠爱,给她包容,给她信任,给她忠诚……却再也给不了爱,只因为他的爱,始终在她的身上,她看不到,他亦带不走。
言厉忽然想起五年前到达警校的时候,那时候是七月,但已经是旱地烈阳,他头顶着刺眼的阳光,头也不回地进去报道,捏着自己的拳头,也捏断了自己一切的退路。
入校第一年,他没命般的特训和自我加餐,让他在一次野战中夺得了特种队参谋长的赏识,他以军龄最少的身份入了那个传说中十分危险的部队。
他的双眼愈发的历练,深沉。甚至军参谋长也叹息过:“你这个人,身上的潜力深不见底,但是只有一个缺点——不要命。”
他默然。的确是很不要命。他入特种队后,更是无休止地参加高强度训练,反恐任务,维和……每一次他都冲在最前面,每一次他流的血汗都比别人多,但是却意外地,肩上的勋章日复一日仍是原地踏步。
一直看重他的军区参谋长气得几欲要去总部拔枪,他们都是把命搁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人,每一次出征都要写遗书,每一次战斗有可能永远回不来。上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上头有一个大人物把所有的奖赏都给压了下来。
“叶家?”言厉坐在办公桌前,掐着这个熟悉地恨不得咬碎吞下的姓,低低地笑了起来。
却是无边的悲怆。
“是的,好像是叶家的人拜托了让你的进阶都截了下来,你他妈的是不是得罪他们家什么人啊,让他们那么不待见你?”军参谋长恼怒地粑了粑头发。
言厉倚在椅背上,眼神已经是一片冰冷。
叶家……能做出这件事的,他只能想到她。
叶青华和叶景然言厉知道不可能会是他们,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叶家有关,那么就是她。
言厉扶额低笑,让军参谋长更是看不透彻了。
“首长,没关系的。”他站起身来往外走,“毕竟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肩上的几枚勋章。”
关门,他却良久而立。
心中深埋九千多英尺的愤怒被这个消息刺激地直往心头涌。
拳头已经被握地吧唧吧唧地响,但是他早已没有了痛意。
他能怎么说?说自己是犯贱?因为一个女人让自己抛弃了家族的使命,抛弃了自己的未来,甚至抛弃了自己,到头来,她却仍然不领情,似乎只有他无声息地死在战场上,她才会罢休。
疼痛,让言厉更加没日没夜地训练,队友们看不妥他堪称变态的训练强度,甚至有几次妄图敲晕他逼迫他休息,都被言厉拦了下来。只是最后的结果都一样,他最后还是躺在了军区医院里——高强度的训练让他身上的免疫系统开始衰退,言厉没有多说什么,调养好身体后调整了一下训练强度,继续逼着自己坚持下去。
以至于到现在,他的身体因为那几年的强度而变得脆弱不堪……脆弱到只可以承受心痛以外的痛楚。
在特种队的第三年,言厉和九名队友被直升机秘密转送到西北部,被下任务剿灭一伙在北美淌山涉水来到中国的军火大枭。
那是言厉有生以来所经历过的最残酷的战斗——情报失误,军火大枭从国外请来了一个佣兵团前来保护这场价值过亿的生意,他们十人和当地刑警队被困在山头,死伤惨重。
他右胸和左手中了狙击枪,呼吸极度困难,但饶是这样他还是沉着地指挥着:“铁鹰右翼突袭,在右上方扫了他们!烟杆掩护!我来殿后!CC和其他人在敌人左腹打过去和铁鹰回合撤退!”
听到言厉声音里隐忍的粗喘,队友们都是心神一凛,但是却依然遵照指挥让言厉殿后,他们知道,这个时候言厉就是中心骨,他们能做的就是全听指挥,并且让言厉没有后顾之忧。
他们身上都有伤,刑警队的人已经被他们掩护好撤退了,只是敌人越来越多,火力越来越猛,枪药和子弹像流星一般地扫过,让他们没有丝毫喘息的空间。
“我和和尚正在突袭!老大你撑住!我们还要一起回去喝酒!”铁鹰的声音粗哑地在通讯器里面传来,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流泪了。
“废话!”言厉低笑,在战场上,和兄弟们共同战斗的澎湃让他在战火中也能笑出声,“你一定能回去!我要是带不了你回去嫂子该是要怪我的。”
铁鹰家里有一妻一子,他甚至还笑过他那么早就把自己交给一个女人,只是现在,他却恍然。
他言厉,永远没有人会等待着他凯旋。
所以身在战场,就要身护队友安然而返。
所有人都抿唇,听着子弹在身边呼啸而过,敌人的子弹虽然猛烈,却打不进他们的心底。
“凯旋!!”
最后时机,所有人低吼一声,持着最后的枪械突袭!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上了救援飞机。
十人对战强大的北美佣兵兵团,以一敌五十三的前所未有的战绩凯旋。只是这场战役的惨烈,让他们十个人永远记在了脑海。CC受了重伤,昏迷了半个多月才转醒;烟杆全身上下十处枪伤;而言厉,受伤最严重,身体机能组织,神经组织受到更方面严重创伤,心肌超负荷运转,最后虽然被救了下来,却因此调养了接近半年的时间。
战斗结束后,一身军装的十个人接受了授予勋章的仪式。军区首长亲自授章,在亲自为言厉的肩膀别上勋章的时候,首长的眼里是无比的骄傲和激赏。
可是言厉却垂眸,暗自握拳。
他终于如愿变得强大,但是心底却感受不到一丝的兴奋和喜悦。
只因,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不在这里,看不到这一幕。
只因,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那时候,不知在哪个人的怀中,巧笑嫣然。
叶辛越,原来我,竟会如此恨你。
……
叶辛越看着他深沉的眸,接触到里面让她悸动的火光,她抿唇,忽而紧贴在他温热的脖颈,埋首于那一片她一直寻找的温暖。“不要……”她轻声回答。
是啊,不要,不要成为和其他女人一样的人,她是叶辛越,不能做那么多人的其中一个,她要的,是唯一。
只可惜,这个词对于她而言,太过于奢侈。
言厉搂紧她,任由两人肌肤相触。
他能感觉到她莫名的依赖,不说她是不是伪装,他却先心动了。
“小越。”那么多年后他又一次这样喊她,仿佛冰释了前嫌,却是用那样叹息的口吻,“不要再在我面前耍什么把戏,我可以为了你放下……那些你伤害过我的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我有我的底线。你懂吗?”
——我可以为了你不去计较你曾经把我伤害到无以复加,但是不会再有第二次,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待在我身边,让我继续爱你。
叶辛越闻言狠狠一抖,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但是她不信他竟然这样就放下了,她还以为她要用接下来很多时间来让她原谅自己,放下戒心然后重新接受。她已经想好的所有计划被他这么一句话打破地灰飞烟灭,只是她颤着嘴唇离开他的怀抱,却只能抖着说:“可是我……”已经脏了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他一把吻住她的唇,阻止了一切她用来拒绝他的话语。“我相信你,小越。我知道,你不会的。”他轻轻松开她,摩挲着她饱满的下唇道。
她是什么样的人言厉很清楚。她是个高傲的女人,而且是叶青华宠地无法无天的女儿,放眼C市,不会有人真正地敢去碰她。她玩弄暧昧,周旋于男人之间,他不知道后面有什么理由,但是他却深信,这五年来甚至更久,她依然是那个最纯洁的她,不论身心。
咬牙,叶辛越吞下了口中一切的话。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叶辛越不想说出来的话会破坏到现在这个气氛。忍住心底的不安和慌乱,她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言厉抱住她,诧异一个女人为何会有如此契合地贴近自己胸口的弧度,想必放眼过去,不会再有第二个。
“今晚,留下来?”言厉轻松转移话题,他觉得彼此需要消化的时间,所以面对她一时的静谧他只觉得是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听到他的话,叶辛越才从某种思绪中回过神来,她爬起来摇摇头,不知为何脸上竟然有几分苍白:“不用了,司机晚上来接我……小厉哥……”
她忽然捧起他的脸,眼睛盛满某种破碎的光芒,她认真而带着恳求,却不显得有任何卑微的成分,仿佛低声下气从不在她身上有过:“我……当年那样做是我的错,但是身为叶家的人,我别无选择……而且我不能因为有了你就忘记了我自己的责任,我会按照以前的方式去生活,只不过不同的是我现在有了你,我会想方设法保全自己,也请你放心,不要怀疑我……好吗?”
她的声音少了几分颤抖,多了一丝不安,甚至还带着某种强烈的暗示意味,这些言厉都能看出来。他明白叶辛越说的是交际场上的事情,他也算是个商人,懂得在交际场上一些魅惑的手段是逃避不了的,更何况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不服输的女人。他明白,却还是忍不住蹙眉,他的声音难得地轻快,却又带着一丝不爽:“看你这样子,这几年你还不放荡到哪儿去?我还不是照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给我听清楚了,比起后台你不比任何人差!要是给我听说了什么,我拿着枪就把那家伙给崩了去!听懂了吗?”
她是他退无可退的极限,只要关系她,他可以退让,但是若是有人敢欺负她,十倍百倍地他亦会毫不留情地讨回来。
“这算不算是以公谋私?”叶辛越破涕为笑。
“没关系,办事的时候我会摘掉徽章。”他用粗糙的指腹擦拭她脸上的泪,“小越,即使你五年前不爱我,但是现在,我们可以试一试。好好待在我身边,我不会伤害你,你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在我面前不要深思熟虑,那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我承认我恨过你,如今也说不上来是恨还是爱,但是我知道我等不到又一个五年了。记住小越,不要让我再恨你一次。”
他的声音淡然,甚至包含着只有她才能听明白的宠爱。
叶辛越搂着他的腰。
她不怪他。
虽然在听见他恨过自己的时候,心底会重重地一颤。
因为她和他一样,再也经不起像一个轮回般的五年,她亦恨过,所以她懂——因为太爱,所以离别的时候总是深恨,宁愿选择用一种歇斯底里的方式记住,也不愿让彼此在自己的生命中被遗忘。
她害怕,却仍然选择无声地应允。
言厉,我又何尝不怕?我何尝不怕你再恨我一次?只是很多时候,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只是我想,在我能够自己掌控的时光里,好好爱你。
“好。”叶辛越闷声回答。
两人搂在一起缱绻片刻,司机打了电话过来,叶辛越挂了线后看着已经衣冠整整的言厉,忍不住笑了:“当真是一衣冠,带出去一点都不丢人。”
言厉扣好军装最后一个扣子,看到叶辛越的眼睛还是有点红红的,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上前弹了弹她白皙的额头:“老实点!乖乖回家去,别给我抓到什么把柄,不然回去后办了你!”
又不正经!叶辛越鼓起腮帮脸红红地瞪着他。
确认了关系之后,言厉底子里的恶劣分子都被激发出来了,更何况染了军人那些直截了当的习性,整天都说话让叶辛越忍不住想要锤他。
“你完事了就回来……你家那个四哥实在太讨厌了,整天给我找茬。”想起那个冰山老四,叶辛越就忍不住想要抱怨,也不明白他一个当兵的哪扯上这些个权贵子弟。
“没事,等我回去我帮你抽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言厉想起自家四哥那阴险的性子,忍不住拍拍叶辛越的肩膀,“你别惹他,纪若白不是什么好人,他如果真的想阴一个人谁都阻止不了。”言下之意就是纪若白已经手下留情,他现在的“欺负”顶多算是逗她玩呢。
闻言叶辛越更不服气了,忽然好像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吃吃地笑了起来:“没关系,我知道怎样能让他肉疼。”
毕竟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人,言厉几乎一下子就明白她说的是他四哥手下的那个小秘书,可是谁让纪若白惹到这个小气的女人,他也只能摆着手由她去了,顶多到时候他四哥阴下来的时候他挡着:“好了,别总是人来疯,我送你出去。”
整了整叶辛越刚才弄得皱皱的衣服,言厉拉着她的手向门口走去。
午夜静谧,虽然时间还早,但是C城的天空早已完全黑了下来,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静谧把两人紧紧束住,这是五年后他们第一次如此平静地并肩而走。
在离门口岗哨前十多米处言厉放开了手,叶辛越虽然心下不舍,但是也明白这里是军营,不是能够随意撒泼的地方,今天突然来这里说不定已经给他造成了麻烦。思及此叶辛越理了理思绪,重新绽放出那抹人前自信的笑容:“你回去吧,我自己走。”
言厉目送着她的身影离开,上车。
她浅浅的眼睫似蝶翼般轻薄,到最后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直到上了车,叶辛越才不能控制地咬住自己的唇。她的手指捏成拳,静静地搁在膝盖上,仿佛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维持那堪堪破碎的理智。
到最后,她想说的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本来想要跟他说——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只是最后,还是一笑带过。
等待,这个词于他,于她都是重不堪负。
手机在黑暗的车厢亮起,叶辛越疲惫地倚在椅背上,按下了接听键。
“看完人了?”周勖在电话的那头低笑,含着酒精和邪魅的声音似是要透过手机传到她的心里,“双方表明心意开天窗了?”
叶辛越不客气地嗤笑回去,这才睁开眼,恢复成了以往那个妖媚成性的女人:“在哪儿混呢周大少?”
“老地方!快来,我给你备酒!”周勖笑了起来,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会那样毫不顾忌地笑。
挂了电话,叶辛越给司机报了一个地址,司机有些为难地透过车镜看了看她,道:“但是老爷说……”
“爸那边我会交代的,就说我今晚出去应酬了,晚些回去。”打断了司机的话,她当然知道这司机是谁派来的,她家老爸似乎最近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管事了,平常都没怎样管她的交际,那对象换了言厉,就硬是不一样。
司机不敢再多话,他做了叶青华的专属司机多年,当然知道他家主人最疼爱的不是妻子华氏的一双儿女,而是那个在外面中途溜达出来的大女儿。
孽债。
虽然放眼C市所有人都知道叶辛越是个野种,也在她身后明褒暗踩地说过她许多坏话,但是也仅限于在背后。且不说叶青华的手段能让所有人闭嘴,但是在背后扼断那些难听的话的,却是周勖的手笔。
放眼商界暗道,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周家少爷对叶辛越的这份心,所以没有人会不知趣地拔毛拔到太子身上。
周勖的身份是黑道人不言而喻的秘密,叶辛越也知道,而且是周勖亲口说的,比外头传的跟什么似的流言不知要真实多少。
周勖是黑道龙头薛皇玄公开承认的干弟弟,虽然表面上周勖在白道混得风生水起,但其实这都是靠庇护者薛皇玄才有的成绩。薛皇玄只有一个亲妹妹,除了周勖和他的妹妹,基本上没有几个能够接近他。薛皇玄的手段有着令所有黑道闻之色变的残忍:在黑,他薛皇玄的话就是一切;在白,他也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无路求死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