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三年了,我越来越不肯定该不该和他结婚。他已经求过N次婚,我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我不答应是因为我没有把握。
最近半年,我们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为着芝麻绿豆的小事气得淌眼抹泪,而最让人生气的是……某次吵架,他不愿意和我争论,叹一口只说:“睡吧。”倒头就睡,第二天问他:“我们吵架了你也能睡得着?”
他回答:“睡不着。”
“可是我明明看见……”
“问题是我不认为我们吵架了啊。”他显得很无辜。
我哭笑不得。气得半死,对方还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是不是有点白痴?
对方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而你还是要气得半死,你是不是也很白痴?
但是我也承认,我离不开他,他能哄我开心。
冤家,我们上辈子肯定是冤家死对头!
我这么说的时候他也笑:“不知道谁欠谁的?”
“我欠你的吧?”我说:“不然我为什么拿你没办法?”
“才怪。”他很肯定地反驳我:“是我拿你没办法。”
看,我们谁都拿谁没办法,还应不应该结婚?
睡了一下午,总算恢复点元气,我想回家。
这个店里没有热水,我想洗澡。
走的时候,我拿起那只首饰盒,该怎么处理这个东西?柳意一直没来,放在店里不妥当,怕丢了。她慎重其事地锁在保险箱里,应该是贵重东西。
我没打开看过,没经主人允许不能随便偷看别人的东西,这点基本原则我还有。
拿着装了首饰盒的包,我回到自己的家。
没有告诉小妹店里也许会有鬼,我相信以柳意的性格,不是那个人,她不会无故出来骚扰。
暑期三天不洗澡的滋味应该可以想象,我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感觉恶心,都快馊了。
如果不是刚做了人流,我会泡在浴缸里直到皮肤起皱,可是现在我只能洗淋浴。
裹着毛巾出来,头发还在滴水,我喜欢湿淋淋的头发,能让我感觉我还有女人味。
没有穿衣服,我坐在镜子前,用荡漾的眼波看着镜子里的我,缓缓解开毛巾,露出白皙的胸。不算丰满也不算瘦,恰到好处,这是我的骄傲。
仰起头,我张开手指抚摸我的脖子。我的脖子最敏感,可惜陈鹏总是不肯相信。
“你的身材很好!”有人说话,带着忍俊不止的笑意。
我刷地红了脸。是该倒霉了,这么多年我还第一次脸红赛过关公。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神出鬼没?”我没好气地重新裹好毛巾。
“对不起。”她说,静静地出现在我面前。
“东西我给你拿出来了。”我说,拿出那只盒子。
“谢谢。”她远远地看着盒子,并没有伸手拿。
“你怎么不拿?”我好奇地问。
她伸出手,我就明白了,以她这样透明、水一样的手指应该拿不住任何东西。
“里面是什么?”我问。
“你最好不要知道。”她淡淡地说。
“嘿!”我冷笑:“要让一个女人有强烈的好奇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说这句话。”
“呵呵。”她也笑,然后说:“你可以打开看。”
“我才懒得看,你既然不能拿,为什么又叫我取出来?你不是要把祖传宝石送给我吧?”
“那不是宝石。”她说,若有所思,半晌才说:“我还没想好该拿它怎么办。”
“你这里很舒服。”她说。
“比起你的家差远了。”我说的是实话,我这间屋子是租的,只得一室一厅,准确点说只是一间三十平米左右的大房间,中间被我用屏风隔开,如此而已。
“我喜欢这个屏风。”她很羡慕地绕着那个屏风转了一圈。
“我也喜欢。”我说的是废话。不过要说起这个屏风我相信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原因嘛,上面的梅兰竹菊四君子是我自己画的。
学国画学了很多年,可惜的是我仍然只能画点鸟虫花卉,而且按老师的评价,我的水平只仅仅限于有其形而乏其韵。
但这足以蒙倒对美术外全外行的陈鹏。
“我也是外行。”柳意说:“我没有一项特长。”
“可是你漂亮。”漂亮是最好的特长,不用花时间去磨练,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笑笑,不置可否。
“已经两天了,你的心事可有了?”我问。
她不说话。
“你不会是想说天下事了犹未了不妨以不了了之吧?”
她静静地看着我,若有所思。我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而已。
“你怎么了?”我问。
她抿嘴笑:“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就是废话太多。”
“你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惜就是城府太深。”我不客气地回敬。
她不笑了,有点忧郁。
“如果你当我是朋友,不妨实话实说,也许我可以帮你。”我是认真的,我很希望可以帮到她。
我没有谈得来的同性朋友,对于女人,我一向抱着哀其不幸怒其不挣的态度,虽然我也是其中一份子,可是我总认为我比别人通透。
“你确实有点自以为是。”她笑。
“不要讨论我了。”我说:“第一,我没有心事需要了,第二,即便有我也还有一生的时间去了。”
“人有旦夕祸福。”她冷不丁地冒一句。
我打了哆嗦,想起小妹的话,问:“我是不是快死了?所以我才能看见你?”
“乱想什么!”她笑:“没有的事。”本书由87book。com提供下载
“那你平白无故咒我?”
“不是。”她迟疑:“我是说我自己。”
我倒吸了口凉气,她不是自杀的!
她显然读到我这个想法,没说话,只是很伤感地看着我。
“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不肯干脆地说出来?”
“唉!”她叹了口气:“楚楚,在我死之前我们并不认识,我不想把你牵扯进跟你无关的事,而且我确实也不能肯定我是不是失足或者自杀或者他杀。”
“靠!”我狠狠地骂她一句:“第一,我已经被你牵扯进来,我进了你的家,尽管我很小心,但是认真调查起来一定可以查到我进了你家,并且我拿走了你在银行保险箱里的东西,要是警察追查起来,我该怎么交代?第二,你当我是白痴?死因只会有一个,总不至于你想自杀的时候碰巧失足,然后有人落井下石推了你一把?”
柳意脸上的悲伤越来越浓。
我捂住了嘴。难道我无意间就点破了这个迷案?
柳意点点头。
我倒!
我真的往床上一倒。
我喜欢看侦探推理小说,看这样的小说能让我明辨是非,能让我学会洞察秋毫,尽管我还不知道拥有这样明察秋毫的本事有什么用。但是,我毕竟不是侦探,我也不是真的有推理的本事,我总是后知后觉,别人如果很含蓄地讽刺我,我会延迟几分钟甚至几小时才能觉察。
可是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话却点到了关键,所以说直觉会害死人。
“这是事实。”柳意开口。
“那天晚上我约好朋友去美容院,他回来了,问我要一样东西,我告诉他我没拿,然后就吵起来,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拿了对我没好处,他不是第一次威胁我,我很灰心,我想到死。他推我,说要死就死啊,他不怕。”
我明白了,接下来的事猜都猜得到。
她一定是为着赌气爬上了窗台,而那个男人一定是不相信她真的舍得死,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老套过时的把戏,现在的男人不会被吓倒。也许他还激她:“你跳啊。有本事你就跳。”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她淡淡地说。
“我回头看着下面,是深夜,我其实看不清地面,很高,也很近,我真的不认为我会死,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我真的跳下去我一定死不了。”
就在她回头的一瞬间,手滑脱,但并没有立即摔下来,她慌乱之间抓住了窗帘。
其实他只离她一步远,如果反应快还来得及抓住她。他反应确实够快,及时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笑了,吊在半空中她笑了,松开窗帘,握住他的手,以为他舍不得她,以为在关键时刻看到了他的真心,可惜她错了,因为一眨眼间手上一轻,她就这么掉了下去。
掉下去的时候还是不相信,还有机会看到十二楼的窗里有一男一女在拥吻,还有时间抬起头,看见自己的窗口没有人。
到死都不相信自己会死,甚至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她变成了鬼,转眼之间就阴阳相隔,太过惊诧,不仅不悲反倒觉得好笑,她一直抬头估量那个高度,还是不相信自己会真的落下来,然后看见了我。搁着玻璃窗看见了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我也看见了她。
“你怎么知道我看见了你?”我好奇。
“因为你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而不是在我的尸体上。”
“你后悔吗?”良久我问。
还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她肯定地回答:“我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想通,对我来说,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就像玩电脑游戏,GAMEOVER,一笔抹掉,从新开始。”
“可是你还有未了的心事?”我笑。
她和我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好强好面子,比我还厉害,见了棺材都不落泪,死了都还嘴硬。
说话。
“他是谁?问你要什么东西?”我追问。
她张嘴,正要回答,门锁响动。
“嘘——”她及时竖起食指,立刻就消失了。
门打开,是陈鹏!
“啊!”我尖叫,扑了上去。
“看见我这么高兴,还说不想我。”他抱住我。
是啊是啊,我明明不想他,为什么看见他会这么高兴?
“死人!为什么回来都不告诉我?”激情拥吻之后我问。
“给你一个惊喜。”他得意地说。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他说,松开我,抹去头上的汗水。
他是在乎我的吧?我吃着他给我买回来的点心得意地想。
“我去洗澡。”他说着在我胸口上摸了一把。
“等等。”我站起来:“你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
“医生说禁止同房一个月。”
“靠!”他懊恼地把衬衣甩在椅子上,我咯咯笑。
“我不碰你还不行吗?”他又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行!”我嘻嘻笑着说:“禁止同房啊,意思就是呆在一个房间里都不行。”
他哭笑不得,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你就会折磨人。”
是的,我就会折磨人,而且我很喜欢折磨他。
“乖,回去吧,我是为你好啊。”我咬他的耳朵,他的耳垂很厚,咬起来软绵绵,很可口:“看得到摸得着又吃不到,多难受,还不如眼不见为净,是吧?”我吃吃笑。
他不甘心地嘀咕:“早知道我就不回来,留在上海追欢买笑。”
“嘿嘿,你也就是说说解谗罢了。”我笑:“说不定还没等你一亲芳泽,就已经床头金尽了。”
“你别小瞧我!”他一副小人得志的轻狂样:“我就要发财了!”
“烧火柴吧?”我笑。
“不跟你说。”他扬眉吐气:“等我发财了你才知道厉害。”
他还是走了,三步一回头,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门。
“鹏。”我叫住他。
“什么?”他“嗖”一声就蹿到我面前,倒把我吓了一跳。
看见他热情如火,我也不好意思再浇他冷水,只好投怀送抱,深情款款地说:“我不需要你给我荣华富贵,你别去干坏事。”
“嗯。”
我不出声,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忐忑。
“还有呢?”他还在期待我说出销魂蚀骨的话。
“没有了。总之你不能去干坏事,要是你违法乱纪,我不会来探望你!”
我说的很认真,可惜他只当耳边风。他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好了,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你们公司又要打卡,迟到不得。”已经十一点,他上班的地点在郊区,赶回去需要半小时。
“没良心。”他拧我一把:“我消失一个月!”
“你敢!你要是消失一个月我就消失一辈子!”
他给了我一个深吻,还是走了。
闹闹嚷嚷一阵子,我觉得累,而且非常不好意思地承认,我在勾引他的同时也在折磨自己。
“啧啧。”
就在我春心荡漾,在床上翻来覆去做煎饼状的时候柳意回来了。
“你真是豪放啊,就不怕被我看到?”她贼眉鼠眼地笑。
“呸!”我坐起来:“如果你这么庸俗喜欢看A片,那我就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人。”
她呵呵笑。
我才不担心她会在暗中偷窥。
看到她,我心静如水,她真是我的清凉剂,而陈鹏,他是我的鸦片,欲罢不能。
“书接上回,话说从头吧?”我靠在床头说。
“说到哪了?”她好象也很有兴趣继续说。
“是的,没时间了。”她坦率地承认。
还有五天,五天能做什么事?
“他是谁?向你要什么东西?”
“那个房子是一个男人买给我的。”她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他是我的情人。”她很简单地说:“其实,我只是被别人包养的一个女人。”
啊?我的下巴快掉下来。
不要怪我吃惊过甚,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我都看不出她和二奶之间可以划等号。
“我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她又补充一句。
“谁包养你?”
“是……威程化工集团的老板。”
我刚刚合上的下巴又掉了下来。我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忐忑不安了,柳意嘴里的他是陈鹏的老板。
世界真是小,城市更小。
陈鹏也喜欢跟我说他们公司的八卦新闻,从他口里我知道,威程集团的老板叫黄大坤,四十八九岁,最开始是一个烧碱厂的厂长,至于是怎么在短短十年时间发家至富的,我没兴趣知道。有钱人我见得多,有钱人的嘴脸我也见的多。我只知道在短短十年时间里,一个烧碱厂就吞并了全市若干个大中小企业,甚至包括郊县的一个煤矿和一个火电厂。
我不知道人的胃口究竟有多大,我只是很诧异柳意怎么会跟这个黑白两道都是人物的人物拉上关系。
“我是黄大坤的翻译。”柳意回答。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负责翻译一些技术资料和信函。某次偶然的机会她接近他,被他一眼相中,成了他囊中之物。
“你不会这么轻易被他俘虏的。”她说的很简单,可是我知道里面肯定还有文章。
她半晌不出声。
“要说就干脆全说出来,反正你就要去投胎了,说完了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上路多省事。”
她吸口气,仿佛需要下很大的决心。
“我不会做藏头露尾的事情,如果你不说完,我不会帮你。”这是我的原则,我不喜欢莫名其妙地被人利用。
“说来话长。”她终于开口了:“我父亲原来是市国有资产办公室的副主任。”
呵,我知道了,她父亲一定被黄大坤拉下了水,涉及经济案件不得脱身。
“是的,你很聪明。”她点头:“他还在服刑。”本书由87book。com提供下载
我心里一寒,真没想到她背景这么复杂。
“死缓然后改判无期。”她说:“是他害的他。”
我不出声,我不完全赞同她的观点,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要行贿,一个要受贿。当然,我是局外人,不比她。
“也许你是对的。”她眼睛里淌下眼泪,透明的水珠状物体,只是不会落到地上,而是消失在空气里。
“当时我在加拿大留学。父亲的财产大部分通过我汇到国外。”
送子女留学可以洗钱也可以转移财产。
“事发之后我失去经济来源,无法完成学业,也没心思继续读书,我就回来了,之前,我根本不知道父亲哪来这么多钱供我上学,我一直很幸福,父母爱我,可是也害了我,尤其是我妈。”
“回来之后我妈跟我说,要特别感谢黄大坤,要不是他仗义,我们家被查抄之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事情平息之后,他以租房子的名义送了我们一套两居室,让我们可以安身,另外,他给了我们一间店铺的收租权,够我们维持日常开销。可是比起我父亲付出的代价,他这点小恩小惠算得了什么?”
我不好发表评论,并且我在动摇还要不要帮她。
“那天是黄大坤的生日,我妈说什么也要去送礼,我只好跟她一起去,之前我已经进了他的公司上班,但他没见过我,对他来说,我不过是他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