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黄药师这家伙(代序,已发表)
射雕英雄前传序
黄药师这个老家伙在武侠小说里算是个有个性有魅力的人物,因为太独特,倒是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和他比肩的了。其实这种人物历史上太多太多,很古的接舆髡首,桑扈裸行,到不事合作特立独行偃仰啸歌的竹林七贤,乃至屈原、陶渊明……这些人内心深处却都是一脉相通的,“世人睥睨我自笑”。这些人也许脾气古怪,偏激狂放,洒脱狷介,究其根本无外内心深处睥睨世俗,无外是个看破红尘的时代的清醒者。他们的内心是苦闷孤独的,这种叛逆者多半要面对有心作为,无力回天的无奈。
这些人多半文化层次还比较高,近乎无不通晓,其实这样的人历史上太多太多,有名的如沈括,没名气的古人笔记里不计其数,黄药师无外这两种人的结合。
黄药师青年时代令黑白江湖头疼,我想黄药师并未做恶多端,相反倒是除暴安良的,谓黄药师邪恶,多是世人无知,加以毁谤。他比很多正人君子卫道士的虚情假意言不由衷熙攘名利真实可爱得多。
世间很多不该出现的事,世人却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社会就是这样,黄药师是看不惯的,是离经叛道的,更是忍不住的。所以他落寞孤寂,表面是他不适应社会了,实际是世俗人心社会伦理大大的有问题。
黄药师的晚年,棱角却被打磨平滑很多,在《神雕》中出场,已经看不出大魔头的暴戾之气,后来反而成了抗元老英雄。我不喜欢他性格的这种变化。
我觉得黄药师应该象陶潜、七贤那样在山水中慢慢死去,永远与世无争地,或者象屈原那样绝望自杀死去。这种人注定不会显贵,甚至注定要清瘦。
黄药师很瞧不起人,遇到自己不喜欢的,他懒得理会。他的朋友不多,除了弟子妻女,倒似乎没有什么朋友。道不同,不相与谋。乾坤五绝另外四人对黄药师都不错,相反他对他们都是平常。别人问候他一声“老前辈”,黄药师如果不喜这人,那便会冷冷道一声“我很老么?”转身就走。这种人就是这样,心高气傲,甚至看不惯大多数人,其内心一般难以琢磨,不过其本质是善的。
他深爱妻子女儿,也爱自己的徒弟,他只是挑断了徒弟脚筋而已,换做欧阳锋,非将他们全家杀光,再把见过那真经的都杀光。黄药师并不重物轻人,他没有去追杀弟子梅、陈,而是一人在孤岛守侯了十五年,若不是放不下心偷逃的女儿,他还会在桃花岛呆下去。他对弟子,恩重如山,所以他的弟子被逐处师门,仍然耿耿于重归门墙。黄药师也是重创“疾风扫叶腿”,试图帮助徒弟重新行走。
其实《射雕》不是浓墨重彩去刻画黄药师,只是因为他是女主人公的父亲,才借了光,交代了一些身世。这种人出来,本是要阻碍郭黄婚姻的,可他毕竟是个好父亲,他有一颗爱别人的心。
另外一个偏执狂人杨过根本不配做黄药师的朋友,杨过本事再大,他的灵台是混沌的。他能与洪七公、欧阳锋、黄药师、周伯通,乃至已死的王重阳、独孤求败照会,无外是学到他们的武功,金庸有意让他踩在前辈的肩膀上扬名立万。其实情节本身,大大的不合理和恶心。
“小东邪”郭襄外号虽好,却是半点不邪,只有聪明可爱。倒是那个少女程英,心思颇重,性格内敛,可做半个东邪。
黄药师这种人你在读其他书和现实生活中可以遇到很多,惟独武侠世界,只有一个。
第一章
“昨天哥哥喝了好多酒。”
“哈哈,昨天高兴啊,能和书宁妹妹这样的神仙人物结拜,做哥哥的梦里也不曾想到!”
“呵呵,你倒是一万个乐意,我却是没有办法的,实在受不了你纠缠不清。”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说话,有什么不行?”
“可你知道,我爹已经把我许给你的大师兄了。”
“我知道啊,所以才和你结拜的兄妹嘛!”
“别人都管我叫大小姐,偏偏你叫妹妹,嘿嘿,当真便宜你了。”
“明明是妹妹想出来结拜的点子,怎么怪起我来?”
“不结拜行吗?提起来我就恨,我可没你脸皮厚,经不起你的那些师兄弟们背里打趣胡说。”
“那你倒是跟师父说去,将我扫地出门便是!”
“呵呵,你来仙都圣剑门两个多月,你为人好坏我难道不知?何至于叫我爹逐你出门?再说,本来没什么,这样一来倒叫人猜疑了!”
“哈哈,说的也是,师父待弟子们实在好得紧,断无收徒两月即废的道理。”
“若不是我跟爹爹说啊,爹爹他怎会答应我和你结拜?”
“嘿嘿,妹子人好,师父他老人家也好。”
“那你可知我爹当初为什么收你做弟子?”
“师父看我武功功底扎实,是以把我招进圣剑门,传授师父……”少年突然顿了顿,朝那少女一脸坏笑,见少女斜眼瞪他,忙接着道:“……手下弟子们武功。”
少女被他逗得乐了,笑道:“你那点微末道行,无外太祖长拳、燕青拳、岳家拳这些入门功夫,给我圣剑门提鞋也还不配!”
二人本在山顶的湖边散步,少年听她嘲笑自己,停步不走,自负道:“我当都头时,一个人打倒过七个!我的那些拳法虽然寻常,但将寻常功夫练到我这境界,却也不多。”
少女见他颇不高兴,岔开话题道:“那你为何不做你的都头了?”
“那日我娘害病,我跟知县讨了半日假期回家探视,谁知这半日里便出了大案,我手下七个兄弟都被铁衣教的叛党杀死。”
少女接口道:“铁衣教是岳元帅手下大将陆文龙首创,意在直捣黄龙,还我河山,朝廷镇压铁衣教实在不对。”
此时大宋一半疆土已属金国,东划淮水,西以散关为界,南宋所存只两浙、两淮,江南东西路,荆湖南北路,西蜀四路,福建、广东、广西,共十五路而已,正是国势衰靡,版图日蹙。朝廷对金国可战而和,不可战而战,直教遗民泪尽胡尘里。惟民间义军,抗金之志不渝。
少年道:“那个我也不懂,我既然吃了大宋皇粮,就该忠心办事,像当年岳少保一样为天子分忧。我那些部属与我情同手足,无端被铁衣教流寇杀死,我自然不能隐忍,又恨那何知县和带兵围剿的武都头办事无能,愤懑之际出言无状,与他二人大吵了起来,结果被贬去官职,一个人在江湖上游荡,多亏公孙前辈好意收留!”
“是啊,林大哥很重情义,我爹收你为徒,看重的就是这一点。”
“嘿嘿,不敢不敢,我林慕寒蒙‘剑圣’公孙叹错爱,得入圣剑门墙,实在荣幸之至!”
“你刚才直呼我爹爹姓名?胆子不小啊!”
“哈哈,那时候我还没拜他老人家为师,仰慕‘剑圣’公孙叹的英明,嘴里一直这样称呼的,不曾想现在拜师了,再不能象以前那样称呼他老人家。林某习武,为的是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他日剑术学成,还需找个正经差使去做。”
“不管做什么差事,一个人能有侠义之心,这已足够。林大哥好好跟我爹爹学,早日在江湖上出人投地!”
“我现在已经够风光啦,拜圣剑门下两月,剑术精进不说,单单和书宁妹子结拜一事,多少师兄羡慕我啊,现在林某人的风头直逼大师兄杨铁崖……”
“谁个大胆,敢大呼小叫杨铁崖的名字!”
林慕寒、公孙书宁忽听有人说话,俱是一惊,循声望去,一白衫青年飘然行至近前。
那青年轩疏俊朗,气度超脱。公孙书宁一见来人,心中欢喜,眉目含笑,柔声道:“铁崖,你怎么也来了。”
杨铁崖走过来,对她和林慕寒笑笑,也不答话,问道:“林师弟在仙都两月有余,只顾刻苦练剑,连鼎湖峰都没有来过么?”
林慕寒笑着答话:“是啊,大师兄,你看此峰东靠步虚山,西临练溪水,峰顶有湖,端的雅致,难怪有天下第一峰之美誉。”
杨铁崖哈哈笑道:“师弟有所不知,传说轩辕黄帝在此置炉炼丹,丹成黄帝跨赤龙升天时,丹鼎坠落此间,积水成湖,故而此湖名为鼎湖,此山峰因之叫做鼎湖峰。”
三人并肩前行,踱进一宇草亭,凭栏近观湖水,远眺仙都山光水色,好不快活。公孙书宁触景生情,轻轻吟咏起白乐天的诗来,“黄帝旌旗去不回,片云孤石独崔嵬。有时风激鼎湖浪,散做晴天雨点来。”
林慕寒读书不多,诗文典故远不及杨铁崖、公孙书宁,只能听着,插不上话,心中老大不是滋味。
三人玩赏半晌,杨铁崖见林慕寒一直不说话,不复适才有说有笑,便道:“师弟好象玩兴已尽,咱们不如回去歇息吧。”
林慕寒正有此意,怔怔地点了点头,三人便往来路返回。那鼎湖峰状如春笋拔地而起,直插云霄,高约五六十丈,无路可走,适才上山,林慕寒、公孙书宁攀缘药农采药所架绳索登峰,此番下峰,依旧要借助绳索。
林慕寒道:“妹子小心,我先下峰去,在下面接你。”
杨铁崖将他轻推开去,淡淡一笑道:“不必劳烦师弟。”一言甫毕,轻握公孙书宁玉手,浅笑道:“大小姐,我送你下峰。”
第二章
公孙书宁会意,报之一笑,羞赧道:“被林大哥传说出去,就不好了。”
林慕寒微一怔忡,心下明白,师父“剑圣”公孙叹早已将女儿书宁许给爱徒杨铁崖,眼下这二人不知要耍什么花样下山,自己在此倒显得碍眼了,嘴唇动了半天,才道:“我什么也不说。”
公孙书宁莞尔一笑,道:“林大哥象个拴不住的大猴子,圣剑门上下谁奈何得了他呀。”
“哈哈,恩师早就许下这门亲事,你我相惜相爱,还怕别人说?”杨铁崖说着,伸右臂一抄,轻轻揽过书宁腰肢。公孙书宁被他轻拥入怀,抬眼便见杨铁崖双目如星,正深情地凝视着她,不由脸上一红,有些眩晕,竟不敢再去看他,轻轻闭了眼睛,把滚烫的脸贴在杨铁崖宽厚的胸前。杨铁崖心旌一摇,低头亲了亲她的秀发。二人两情缱绻,浑不觉林慕寒还站在一边。
林慕寒痴痴望着公孙书宁如一朵含羞的花般倚在杨铁崖怀中,竟自痴了过去。
杨铁崖着右手揽紧公孙书宁,左手轻轻抖了抖绳索,确实着力,这才双脚一点,突然跃起,只见他白衣飘飘,如临风玉树,公孙书宁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动也不动,两人相拥着直朝峰下堕去……
林慕寒直待他二人不见了踪影,兀自站在原地不能动弹,心中酸酸的只觉得沮丧郁闷,一面却又抱怨自己不该为此伤心:也只有大师兄这等人物,才配得上书宁妹妹,我又在这里胡思乱想什么!书宁妹妹如此幸福,我该为他高兴才是,怎么竟在这儿伤心?真是该打!想到此处,竟当真的打了自己一巴掌。他缓缓挪到山崖边,抓住绳索便要下山,又想到刚才他二人飘然下峰,潇洒曼妙已极,心里赞叹了一回。林慕寒就这样一时伤感,一时自责,一时羡慕,一时叹息,长长一条绳梯,竟不知是如何下来的,待到得山下,杨铁崖、公孙书宁二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次日,林慕寒等几个圣剑弟子正在天井中舞剑,忽听大门口有人高声说话:“这里就是仙都圣剑门么?晚辈前来拜见剑圣公孙先生。”平日里圣剑门少问江湖之事,拜山之人本就不多,此刻外人来拜,众人目光自然全被吸引过去。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公子,背负宝剑,生得面黄肌瘦,微微驼背,立在那里不住咳嗽,病恹恹一副苦态。
门口一个年愈花甲的跛脚老婆婆正在扫地,唱喏道:“公子从哪里来?”
那病公子倒还客气,对老妇人道:“在下铁衣教郭旌阳,应贵派林世兄之约,前来比剑。”
那老妇轻“哦”一声,不再搭话,退到一边自去扫她的地。
林慕寒一听此人乃铁衣教中人,想到昔日七位朋友都死在铁衣教手里,不由怒火中烧,剑尖一指,喝问:“你个病夫,当真是铁衣教的败类?”
郭旌阳干咳几声,微微笑道:“铁衣教承岳鄂王还我河山之遗志,虽为朝廷所不容,十万帮众却个个都是好汉,阁下所说铁衣教败类,郭某一人不敢腆颜接受。”
林慕寒见他说话绵里藏针,登时面红耳赤,怒道:“胡说八道!连害缙云县七名公差性命的是不是你?”
郭旌阳淡然道:“那几个鹰犬爪牙也配围攻铁衣教的人?当真是自寻死路……”
林慕寒与死去的七个公差情同手足,听郭旌阳如此说话,如何按捺得住,厉声道:“好!今日你送上门来,何尝不是自寻死路!我林慕寒便拿你替死去的兄弟们抵命!”
郭旌阳微微变色,注视着林慕寒轻轻“哦”了一声,随即脸色平静如初,道:“原来他们是你的部下,原来你就是林世兄,失敬失敬!”
林慕寒此时一心只想着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也不曾去想此人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比剑之约又从何说起,把剑当胸一横,叫道:“是便怎的?你还有何话讲?”
郭旌阳缓缓道:“林世兄的弟兄是我杀的,如果因此挑起圣剑门和铁衣教两派纷争杀戮,只能叫亲者痛,仇者快。故而陆教主命我一人前来赔罪,杀剐存留,听凭处置,在下绝不皱眉,只求两派不要伤了和气。”
林慕寒一愣,眼见他站在那儿,似乎真的并无动手之意,犹豫着不知手中的剑该不该递出。
一直站在一边的圣剑门弟子燕驭轲怫然而怒,在一边大声叫道:“好个自不量力的病夫,你胆敢孤身一人来挑圣剑门,何曾把圣剑门放在眼里?当真不想活了么?林师弟,你还犹豫什么?”他这么一说,其余弟子也纷纷跟着起哄,直欲群起而攻。
郭旌阳面无惧色,轻蔑地扫了一眼围过来的数十名圣剑门弟子,仰天长笑,大声道:“哈哈!郭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在下不过是应林世兄之约前来比剑,此乃我与林世兄个人恩怨,挑圣剑门又从何说起?圣剑门乃名门正派,今日想以多取胜,郭旌阳便怕了么?”
杨铁崖知他说的在理,若事情闹大,双方真的结下仇恨,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他身为圣剑门大弟子,岂可袖手?当下越众而出,喝道:“大家不要吵!此事的确是林师弟与郭兄弟的私人恩怨,圣剑门上下不宜插手,以免变成两派仇隙。”转身又对林慕寒轻声道,“林师弟,此事因你而起,还是你亲自料理为好。”
林慕寒也不愿其他人卷进来,微微点头,向前踏出一歩,喝道:“去死吧!”话音未落,手一抖,手中长剑直刺郭旌阳哽嗓“天突”穴,郭旌阳见那剑来势快捷凌厉,不及多想,蓦地朝斜刺里疾退跃起,身形直如惊弓大雁,他双脚尚未落地,已然拔剑在手,剑尖如芒,反攻林慕寒胸前要害。
第三章
林慕寒吃了一惊,急忙收剑挡格,孰料郭旌阳身手迅捷无伦,早已借势欺入,左手五指成锥,分戳林慕寒胸口“神封”、“玉书”两穴。
林慕寒并不慌乱,身子向左微侧,右手长剑将郭旌阳刺过来的剑挡开,左臂横扫而出,这一侧似是闪避来招,其实中间暗藏杀着。
郭旌阳只觉一股罡风从他左臂一侧袭来,撞向自己持剑右手臂,适才的攻势转瞬变成了守势,倘若生生接下这一掌,敌在主位,己处劣势,双臂相交,自己非伤不可。当即身子微仰,收回左手,化指为掌,斜飞而出,不守反攻,右手宝剑也随之拖下,直刺林慕寒小腹“关元”穴。郭旌阳父亲是剑道名流,他却自小羸弱多病,其父下了一番苦心教他练剑,其本意是让儿子强健体魄。谁料郭旌阳心思单一,练功心无旁骛,进步神速,如今其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