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去。”这句话像是命令,然后那只托在小墨腰间的手掌随之紧了一紧。
她无权反对,因为她的角色太奇怪了,一个人族,却要赖着当了狼王的女儿。
“这个人族少女是怎么出现在魔界的?还请狼王解释清楚再离开。”说话的正是大祭司。刚才,他一直自责于没有守住结界;现在,看见九寂拥着怀里的少女意欲离开,他不能再默不作声了。
“她住在不归森林,她是狼族的公主。”九寂眼中一凛,冷冷说道。他没想到小墨的身份这么快就暴露了,看来魔族天生的敏感果然霸道。
“狼王竟然收了个人族的养女?”大祭司刻意提高嗓音,说话间眼光瞄向了端坐在主席台上的魔王。
魔界与人界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现在,身为魔界的一方霸主,狼王九寂竟然认了个人族的女儿,这简直是太荒唐了。
“我想魔王没有兴致参与狼族的事情吧。”顺着大祭司的眼光,九寂询向了主席台的中央。在那里,魔王凡卡一身气派落座主位,伴在他左右的正是同样贵气逼人的皇子凤隐与幽瞳公主。
“狼王不要见怪,掠云只是担心令嫒在魔界生活的不习惯而已。”朗朗的声音苍茫而来,既稳重且深沉。
掠云?小墨心中一动,举目望向了比武台。没想到那个年轻的大祭司竟然就是魔界最伟大的预言家。而此刻,那位预言家似乎不太接受魔王的定论,正揪着眉心,眼中满满地都是想要开口辩解的欲_望。
“既是如此,那我是否可以带着我的女儿离开了?”九寂稍微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带了几分意料之中的得意。
“狼王请便。”凡卡绝对有权力替掠云放行。
魔王的一句话立马压下了所有的贪念与奢望,那些随着人潮蜂拥过来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的魔族观众开始有默契地向两侧让出了通路。
除了魔王,这还他们是第一次仰望一个人仰望了这么久,不单单是因为九寂取得了对决的最后胜利,更关键的是狼族的神秘,紫眸的神秘,甚至连他怀中的人族少女都被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只怕今日过后,那个拥有琥珀色眼瞳的人族少女将成为魔界又一个无法解开的悬念。
离开黄金道场之后,九寂一直沉默不语,他拥着小墨,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脸上的神情也是愈渐凝重。小墨瞧在眼里却不敢问,跟不上他的脚步,索性就放弃了走路,任他紧紧地勒着自己的身体,疾奔而驰。
回到王宫的时候,九寂的脸色已是苍白得瞧不出半点血色儿了,可是,他仍然执意抱着小墨蹬上了楼梯。
弑羽默默地跟在后面,小墨探出头。看到了他紧皱的眉心。她好像听到了九寂急促的心跳,于是她的心跳也乱成了一团糟。
“王……”目送着九寂进了房门,弑羽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轻声唤出。
“做好三天后离开这里的准备。”九寂没有回头,只是在关门的一刹那丢出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是。”几乎与落下门闩在同一时刻,弑羽低头应了一声。
脱力般地依在墙上,九寂靠着后背的撑力,轻轻地放下了小墨。
“你怎么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压着嗓音,或许是九寂苍白的模样太吓人,又或许这一路他的举动太诡异,惹得别人不得不跟着他一起神经兮兮。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受伤的事……”低沉而又沙哑的嗓音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紧接着,那双从来都是熠熠生辉的紫色眼瞳竟然出奇的暗淡下了光泽。
“受伤了?在哪里……”小墨瞪着大眼睛,想要在那身黑色的西装下找到一丝血红的痕迹。
“唔——”他来不及告诉她了,眼前一黑,身体便奔着小墨的方位栽了过去。与此同时,压抑在喉间的腥甜迅速涌了上来。意识消失前,他的脑海中闪过一抹歉意,对不起,他要弄脏她的衣服了。
“啊……”小墨飞快地捂上的双唇,将脱口而出的喊声死死地摁在掌下。
九寂轰然倒过来的身体正正地砸在了小墨的肩头,她本可以躲开,但是却不想那么做,于是,结结实实地承了他的重量,然后在肩膀痛得她呲牙裂嘴的时候,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淌进了衣领。
是血?小墨脸色一变,连忙伸手环住九寂的身体,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拖着扑在身上的重量,一步一步地朝着床边退去。
“呼——”将九寂的最后一只脚抬到床上后,小墨喘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捂着胸口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揉着酸疼的后腰爬上了床。
原来深色的西装还有这样的用途,那就是掩盖受伤的事实。小墨瞪着眼睛在九寂身上瞧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哪里有伤过的痕迹。
“奇了……”看他的脸色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九寂的身上确实瞧不出伤来。小墨蹙着眉头想了一想,伸手解向了西装的扣子。
褪掉外面的西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衫,衬衫外装饰了一件貌似绸制的黑色低领坎肩,同样看不出异常,黑色是纯粹的黑,白色是干净剔透的白。
于是,伸手扒掉坎肩……
大片的血色仿佛午后的骄阳一般毫不留情地刺入眼瞳。小墨紧咬下唇,扯着坎肩的手开始微微发抖。那胸前的一大滩血迹啊,在白色的衬托下无比鲜艳夺目,好似一朵巨大的红色蔷薇,它绽放在眼前,却锥痛进心里。
颤抖的小手犹豫着扯开了衬衫,她不忍看也看到了,一道斜跨在胸前的伤口,足有二十厘米那么长,看不出有多深,因为上面凝着的太多的血,伴着呼吸,偶尔还有丝丝鲜血汩汩涌出。
为什么不让她告诉任何人,这个任何人是不是也包括了弑羽?看着血水还在不断涌出,小墨登时急得脑袋里嗡嗡直响,踉踉跄跄地下了床,奔进洗手间拽了一条浴巾出来。
小墨跪在床头,一面笨拙地裹着伤势,一面胡思乱想。
九寂不是人,他是拥有魔力的狼族,即使伤得很重,对他来说也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愈合自己的伤口,或者让弑羽来帮助他,难道自己这个外人比他最亲近的部下还值得信任吗?
信任?没来由的她干嘛联想到这两个字,况且只不过无意间提及的两个字而已,为何竟化成了莫名的负担,重重地沉在了小墨的心上。
血止住了,看着停止扩大的血迹,小墨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她没有处理伤口的药物,现在能做的只有守着他,等他醒来。
染血的衬衫被悄悄地塞进了马桶,小墨翻出两身干净的衣服,帮九寂换上一件,另一件则预备替下自己身上的血衣。
对着镜子,小墨握着打湿的毛巾,一遍一遍地擦拭从肩头顺过后背的血渍,很多,很刺眼,估计这口血他忍了很久。
淡淡的血腥之间透着他的气息,冰冷而执拗的气息,太近,近到一种胜似肌肤相亲的感觉,太熟悉,熟悉到另人莫名的心跳加速。
她的脸颊在发烫,这种时候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满脑子都是他栽向自己的画面,先是他的脸贴到她的颈间,然后鼻腔里填得满满地,全是他铺天盖地的气息……
哦,天哪她该不会是心动了吧,竟然对一只狼,还是一只挂着“爹地”称呼的狼。
第七十八章 醒来
不经意间,窗外的橘色开始愈减浓烈,当小墨意识到有点儿不不大对劲的时候,整座城市正在缓缓地浮出水面。
是有人来了,还是有人要离开?替九寂掖了掖了被子,小墨拖着疲惫来到了窗口。
夕阳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拉出了好长的影子,再耀眼的金色也抵挡不住满天霞光,宫殿就在皇家驿馆的对面,此刻亦是笼了一层浅浅的红。
“小美人儿,我们过些日子再见”嘶哑的喊话声忽然地从下面传来,虽然虚弱的单薄,却挑衅意味十足。
珈曳?小墨探出头,一眼就瞄见了半卧在担架上的红袍男子,白花花的脸色,即便距离如此之远,都能看得人心中一颤。
她对吸血鬼完全没有好感,一想到珈曳那张比死人还要难看的脸色,她就忍不住想要吐,更不用说有没有兴趣噎他两句话了。
对着楼下,小墨吐吐舌头做了个干呕的动作,然后在珈曳笑眯的眼缝中,哐地一声关上了窗子。
重新回到床边,小墨轻轻地坐在椅子上,虽然明知道九寂一时半会儿不会苏醒,但是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动作发出任何声响。
珈曳走这么匆忙,难道是因为战败之后没有颜面留在魔族了吗?小墨暗暗地想道。看着窗外再次波影重重,她知道无泪城已然沉回了海底。
砰砰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小墨闻听脸色一变,登时慌了手脚。
她已经跟侍卫打过招呼的,晚餐不必提醒,随时需要随时叫到房里用,怎么这个时候还来叫门,难不成是有人专门拜访?
镇定镇定镇定……
小墨顺着胸口,努力克制自己着微微慌乱的情绪。她现在要做的不是紧张,而是祈祷来人不是很难缠才对。
“谁啊?”能在门里解决的问题,她绝不开门。
“凤隐。”男子的声音几乎没有情绪,平平淡淡地,却听得小墨心惊胆颤。
为什么是他?小墨蹙着眉心,回头望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九寂。她该怎么做?来叫门的是魔族的皇子,她没有办法拒绝开门啊。
豁出去了,拦不住也得拦。绝不能让他知道九寂受伤的事。小墨咬着下唇,暗暗打定了注意,深呼吸的同时,她伸手拉开了一道刚好能露出半张脸孔的门缝。
“凤隐殿下有事?”小墨眨着懵懂地大眼睛,询问的声音很轻。希望她弱势的表现能够获得同情,希望这个举止诡异的魔族少年千万不要硬闯。
“嗯,有事。”凤隐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看模样的确像有事,不过,那也不能放他进来。小墨脑子一转,继续她天真无辜的表情:“爹地正在休息,您若是有急事可以先跟我说,稍后我会转达的。”
“我是找你有事。”凤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开口说道。这里好歹也是魔族的地盘,就算不想让他进房说话,也不能只给他瞧半张脸吧。这丫头,搞什么鬼?
“找我?什么事?”一听是来找自己的,小墨立马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你一直都生活在不归森林吗?”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过后,凤隐的眼神依旧还是那么的严肃。
关他什么事?小墨扁扁嘴,有心不想回答,可是,现在的她没的选择,为了不暴露九寂,只能委曲求全,尽快地将门口的凤隐打发走。
“嗯。”她说了谎。喵呜,都是九寂害的。
“这么说,你应该已经很适应魔界的生活了?”凤隐自以为是的猜测真的很让人头疼。
“呃……,还行。”即使头疼,她也得咬牙认了。喵喵你个喵喵的魔界生活?除了苦笑,她直想哭。
“或许狼王没有告诉过你,但是我还是很好奇的想问问。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收养你吗?” 擦,这位魔族皇子竟然是个好奇宝宝。
“不知道。”想也没想,小墨干脆的答了一句。不过,说完这话,小墨就后悔了,她答应的太快,感觉好假。
“那就先问这些吧,至于其他的,以后可以慢慢了解。”含糊不清,自言自语,NC的表现。
这是什么话?小墨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面的俊逸男子,她怎么上次没发现,这位魔族皇子是傻的。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沉默片刻,凤隐忽然问向了小墨。
“有。”一抹阴光闪进了小墨的眼底,纯真的脸孔顿时扭曲了不只一点儿。
“那你问吧。”凤隐很大方,立刻摆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表情。
“我可以关门了吗?”小墨的声音很小,但是丝毫掩饰不住气人的语调。
“你在下逐客令?”眼光一沉,凤隐绷起了脸。
“不敢。”小墨撇着嘴答道。她是故意的,她发现气走这位莫名其妙的皇子殿下,比想着法儿的应付他的无聊问题要轻易得多。
“你……”凤隐忍住没有发作。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墨看,对视了许久,唇角忽然挑出一抹诡异的弧度,然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门口。
跩什么跩?皇室就了不起吗?小墨嘟着唇,对着那抹背影连着冷哼了两下。
危机解除。小墨长吁了一口气,转回到九寂的床前。
“我刚刚惹了那个凤隐,他若是记仇,我就死定了。所以你千万不能有事,要赶快醒过来给我撑腰。”小墨碎碎地念着,右手覆上了九寂的额头。体温很正常,看来伤势没有引起感染。
她只能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九寂非人的体质上,照现在来看,好像还不错,因为浴巾下的伤口正在缓缓收敛,即便看上去离完全愈合还有一段时间,但是趋势已然显而易见。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小墨一边处理着凝结在伤口边缘的血渍,一边小声叨咕着。
这一夜很平静,除了凤隐没有人来叨扰,弑羽来过一次,不过,被小墨的一句“已经睡下”打发走了。
迷迷瞪瞪地熬到天亮,小墨迫不及待去察看九寂的伤口,真快,伤口两端已经开始结痂了。
今天会醒过来吧。裹好伤,小墨望向了九寂的脸,那是一张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脸,没有了那双凛冽的紫色眼眸,竟然多了几分祥和与静好。看得越是仔细,小墨的眼光越是无法移开,他的睫毛好长,定睛确认了半天,竟发现它们是褐色的;薄唇轻抿,淡淡的粉色唇瓣勾勒出一条狭长的直线;皮肤好的没话说,细腻的仿佛没有纹理一般……
OMG,她走神了。小墨摇着脑袋,赶紧挪开视线。还好他没有看到自己贪婪的眼神,否则她真要扒个地缝钻进去了。
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小墨继续起她的发呆与守护。她有预感,今天九寂会醒来。
眼巴巴地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躺在床上的男子却仍旧纹丝未动,中午时分阳光很足,之照得一室暖意融融,与此同时,也勾起了小墨心底的焦躁。
“怎么还不醒啊?”小墨忍不住在心里默念起来。看脸上,九寂与熟睡一般无二,查伤口,结痂的部分正在逐渐扩大,一切的预兆仿佛都是好的,只是他的的确确即将沉睡24小时了。这么久,可以吗?会不会更久啊?
啪啪啪砸门的声音忽然袭进耳中,小墨心中一惊,本能地望向了门口。
“又是你?”推开门,凤隐木讷地站在门外。
“父皇今晚设宴替狼王庆功,请你转述一下吧。”丢下话,男子便转身离开了。看模样有点儿小委屈,八成是昨晚的逐客令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可,可不可以不去啊?小墨的话只能压在心里,或者她该去祈祷九寂赶紧醒来才对。
推脱的理由勉强想个几个,可是每一个都被小墨最终否决了。若不是凤隐忽然NC,只怕这里的情况早就露陷了,那个魔王看起来蛮精明的,理由太简单恐怕可信度不高,太复杂疑点又多,唉,真是难为坏了她这个从来不说谎的“好”孩子。
“看来只有离开这里了。”小墨被逼急了,竟然想到要自不量力地带九寂离开,无泪城这么大,躲个一天两天的不让人找到应该不难吧,难的是,她要怎么带着昏迷不醒的九寂离开皇宫。
“噗,亏你想得出这么个烂法子。”悠悠的嗓音听上去有点儿虚弱,但是真的仿若天籁一般,救星一般。
“呀?你醒了?”小墨惊呼一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是幻觉,九寂唇角挑起的弧度她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来。
“你是不是唯恐别人不知道我昏迷了很久哇。”一边说一边缓缓地张开眼,责备的话故意很生硬,不过紫眸中的温柔却出卖了他的心。
“你不会早就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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