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开!”拉尔吼道。
陌上琛点头,立即往旁边跑。
靛青色的火焰包围了莫斯卡,拉尔发动攻击,耀眼的强光几乎照亮整个夜空,几个人被刺得睁不开眼,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莫斯卡却只是少掉半截胳膊,伸出的另一只手臂这一次瞄准了拉尔。
动作太快,几乎躲不开。
然而,本来瞄准拉尔的莫斯卡,忽然转向一旁没人的树干发动了攻击。
拉尔望向远处躲在石头的后那个单薄身影,那女孩的一只手还停滞在半空中,便是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她丢出了匕首,成功将莫斯卡的攻击对象转移。
那把匕首上,沾着陌上琛的血。
割破左手手心流出来的血。
果然,一切明了。对方是冲着她的血来的。
恐怕,这从遇袭,跟陌上桑脱不了干系……可,这又为何,明明她所知晓的人们都将她连同陌上桑一起忘记了。
左手的伤口很快愈合,但渐渐飘散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引起莫斯卡的注意,陌上琛蹲在石头后,一步一步小心地后挪动,四下寻找着下一个躲藏地点。
终于,她盼了良久的救援到场,十年后的山本出现在他们面前,以一个鲛冲击制服莫斯卡。
不过,如同她料想的一样。
山本武,也不记得,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一个叫陌上琛的女孩。
……
“里包恩,麻烦你解释清楚。”客房里,女孩和小婴儿面对面而坐,女孩的神色有些不耐烦。
“嘛,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人都不记得你了,包括陌上桑组织,他们也忘得一干二净。那样子,就像是谁动过手脚一样……”
“是么。”陌上琛仍旧盯着自己的左手,之前那条伤口,连疤痕都没留下,消失的彻彻底底,“那么继续解释,为什么莫斯卡会盯上我?”
“那个,我听拉尔说,你不是已经试验过了么,因为你的血。”
“我的血里的确有什么,对么,李桑店主留下的。那么我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也会来到这里,你要清楚,我不是通过十年火箭筒来的。”
“哦?有这事?”
“回答我的问题。”
“哼……”里包恩冷笑着抚摸着肩上的列恩,“到这里之后,你变得犀利很多啊,小陌上。”
“呵,那可真是谢谢夸奖了。继续回答我的问题,里包恩先生。”陌上琛也冷笑片刻,但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愉快。
“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点你得注意……”
“恩?”
“那就是你没有指环和匣兵器,想参战很困难呢。”
“是么,那你也应该清楚凭借我的能力找不到指环和匣兵器。”
“……你还真是犀利,山本武不记得你,就让你受了这么大刺激?”
“滚。”
陌上琛只说了这一个字。
里包恩凝视了陌上琛一会,跳下椅子,拉开门离去。把门关严后,他转向一边背靠墙壁的山本武。
“忘记她不是你的错,别放心上。”
十年后的山本武靠在墙上,久久没回话。
……
不是这个世界遗忘了我,而是我选择去遗忘这个世界。
陌上琛冷笑,在心里把这句话改写一遍。
不是这个世界背弃了我,而是我选择去背弃这个世界。
……
翌日。
一晚上没睡的陌上琛倒是意外的精神,她来到客厅时,十年后的山本武已经准备带纲吉和狱寺出发,陌上琛没理会他们,坐在桌边开始吃自己那份早餐。里包恩坐在垫高的椅子上,跟她打了个招呼。
“早啊,小陌上,睡得不好吗?”
“挺好。”陌上琛拿叉子戳了戳煎鸡蛋,撅起嘴,她讨厌煎鸡蛋。
“女孩子熬夜可不好,有黑眼圈的。”里包恩揭她底。
“是么……”陌上琛淡淡地回应一句,伸手捂住一个哈欠,“那么请帮我冲一包咖啡,放七块方糖。”
“唉?七块?!”坐在一边的纲吉被吓到。
陌上琛正欲答话,面前多出一只修长的手,端走了她的盘子。
那只手,健康的小麦色,指甲修得圆润,掌心还有长期握剑留下的老茧。
“嘛,不喜欢煎鸡蛋吗?那我做寿司给你吃吧。”十年后的山本武笑笑,转向一边的里包恩,“很快就好,不会耽搁多少时间。”
里包恩点点头表示同意,纲吉却有些意外。
“唉,可是十年后的……”
“纲吉,不要说了。”陌上琛依旧低垂着眼,打断纲吉的话。
单纯的棕发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伤到了女孩的心,连忙道歉。
“啊,对不起……”
“喂,十代目你为什么要道歉?!陌上,你怎么用这种口气对十代目讲话?!”狱寺当然不知道这段对话背后的内幕,他只是单神经地看着纲吉平白无辜道歉很生气。
而陌上琛,本不打算多说什么,但本来心里就积压了怒气,加上狱寺的口气又这么冲。她不禁联想到十年后的狱寺遇见自己时的反应,一时间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
“关你什么事,滚开。”充满了敌意的一句话,女孩是冷冰冰的说出口的,带着,十二万分的恨意。
“你说什么?!”狱寺立刻被激怒,他站起身,准备跟女孩动手。
“等等,狱寺,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也应该向陌上同学道歉才对。”纲吉拦住狱寺。
“十代目,你为什么老偏向她——”
“不是这样的!”纲吉急了,不经意间加重语气,“是你有错在先,陌上同学救了我们那么多次,可十年后的大家……狱寺你,甚至连山本,都不记得她了啊!”
纲吉觉得自己对不起陌上琛,觉得这种委屈他应该替她说出来。
因为要强的陌上琛是不可能吐露心声的,何况这个世界上她唯一愿意倾诉的对象也忘了她。如果他不替她说出来,那些话,一直一直闷在心里,会烂掉然后吞噬她的精神和心灵。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狱寺一下就愣了。
客厅内的气氛僵化,空气中横亘着大片的沉默。一片死寂中。陌上琛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时候的女孩,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带着隐隐约约的愤怒,但更多的,是恍恍惚惚的伤心和无言的委屈。
……
不是这个世界遗忘了我,而是我选择去遗忘这个世界。
不是这个世界背弃了我,而是我选择去背弃这个世界。
女孩在心里不断重复这两句话,硬生生地将眼泪逼回去。
你们不记得我,是因为你们不配有这个资格……
……
这世界上总会有人记得她。
虽然,那个人,永远也不可能是山本武。
……
陌上琛的世界就这么恶狠狠地黑了下去,无论这么挣扎,都挨不到天明。
她闷闷地趴在桌上,忽然听见有人敲门,轻缓而不失力度的敲击声,更像是催眠的乐曲,陌上琛想,也许一切都是做梦呢,等自己醒了,山本武就坐在自己身后,带着年轻男孩子特有的阳光感,笑呵呵地对她说“琛,上课了。”
于是女孩就这么自欺欺人地睡去了,在梦里她睡得并不安心,嘴角没有上扬的弧度,眼泪却一行行从脸颊滑落。
至少在梦里,骗一回自己吧。
……
山本武推开房门时,陌上琛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山本走过去,将做好的寿司和加了七块方糖的研磨咖啡放在她桌上,无奈地发现女孩睡觉时还在流口水。
她的泪水就这么跟口水混合在一起在桌上铺开,山本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只觉得眼前的女孩,狼狈的样子让他不禁想笑,可是,同样,又让他心痛。
他不记得她了,是的,他不记得她了。
样貌,声音……都不记得了。
微笑时眼角垂下的睫毛,上扬的唇角,生气是两颊晕染的红晕,微蹙的双眉,睡醒时眼眸迷茫的光芒,微皱的鼻子……那些细微到不可思议的记忆,在看到她的瞬间,却如同海潮般吞没了他的脑袋。
不知是哪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认识她。
不……她毫无疑问,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
……
父亲临死前,交代了什么……然后,将谁的手放在他的手上,然后……又说了什么……
那些他本应深铭牢记的片段,就这样被他无可救药地忘记,现在想追回时,头便会遏制不住地疼起来。
……
男人轻轻弯下腰,对着女孩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话。
他说,对不起。
那三个字不知是否是说给女孩听的,或者,只是他说出口的,对自己无声的惩罚。
……
即使不记得,他也隐隐约约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对自己有多重要。
……
遗忘便是这样可怕的一件事,即使心痛着,也无法追回。
chapter 21
陌上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黑色西装,桌上还有寿司和咖啡。
她穿上那件西装,发现那衣服完全可以给她当裙子穿。她对着镜子扯了扯西装,轻哼一声:“为什么十年后山本那家伙长这么高啊?!……”
某间病房里,包扎好伤口的纲吉正和狱寺、山本说着什么,陌上琛出房门后先去了客厅,只看到京子和小春,两人给她指了路,陌上琛顺着她们说的方向找到纲吉一行,才发现山本已经变回了十年前的样子。
忽然,她心里就有些惋惜和怀念。
“啊,小陌上你也醒了。”里包恩最先注意到陌上琛,向她点点头,“那件西装很适合你啊。”
陌上琛这才反应过来,离开自己房间时太匆忙,自己原来还穿着山本的西装,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啊……那个衣服,难道是……”听了里包恩一句话后,狱寺才想起来,十年后的山本带他们出去时的确没有穿外套。
“是谁的都无所谓啦。”陌上琛摆摆手,顺手就将衣服脱下来,犹豫了一下,送到里包恩面前。本来想直接还给山本武的,不过十年前的那家伙,完全弄不清状况啊……
“嘛,你暂时先收着吧。”里包恩笑笑。
几个人回到正题,商量着收集到的情报,并确定想要回到过去,必须先找到入江正一。
这一点,陌上琛也赞同,她莫名其妙地到这里来,与入江正一也脱不了干系,最有可能是白兰干的事,要么就是复仇者干的。能跟陌上桑牵连上的组织也只有密鲁菲奥路和复仇者了。
“嘛……不过没想到,琛也来这里了啊。”山本似乎很开心看到陌上琛。
“恩。”女孩只是淡淡回应一句,有点冷漠。
“唉?怎么了……”
“小陌上。”里包恩压低帽檐忽然开口,打断山本的问话。
“说。”
“怎么说呢……我们不会把你视为非战斗人员,但是,你是这行人中唯一一个没有指环和匣兵器的人。”
言下之意是,这样下去她只会拖他们后腿。
听到这番话后,陌上琛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喂,里包恩,陌上同学完全没必要参加战斗……”
“不,她非常有必要。”里包恩沉声说一句,却不解释,“小陌上,你跟我出来一下。”
里包恩从沙发上跳下来后径直走出房间,陌上琛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琛……”山本下意识就叫住她,但是女孩没有回头,只是甩了什么过来,山本接住那件黑西装,忽然一张纸条从西装口袋里落下,飘落在山本脚边。
里包恩带陌上琛来到一间没人的房间,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让你出去找云雀。”
陌上琛有些意外,偏过头,眼里流露出怀疑。
“为什么是我?”
“因为云雀手里有跟你相关的情报。”
那句话在陌上琛耳边炸响。
“什么意思?!”
“你去了就知道。”里包恩未从正面作解释。
……
里包恩独自回到客厅,看到几个少年脸色阴沉地站在原地。连山本脸上也失去了往昔的微笑,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眼里溶解着一个失落的世界。
“为什么……十年后的我,会不记得琛了……”
一句话,久久盘绕在他们头顶上,萦绕不散。而那句话里充盈着的少年的情感,已经支离破碎。
……
山本武手里依旧攥着那张纸条,那是十年后的他,与外套一起留在女孩身边的。
只有短短几行字而已,但是每一个字,都仿佛花了莫大的勇气,一笔一笔勾勒出轮廓。
十年的时间,难道他们,只是从世界上最近的距离,走到了最远的距离么。
我的确,不记得你了。
但我想,我曾经,一定爱过你。
……
到底在这十年的时间里,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他……又失去了什么?
……
陌上琛独自走出彭格列总部,重回那片来时经过的小树林。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时,她想,有些情绪,只能发生在那些最透明的少年时代。比如,喜欢,比如,爱。
等长大了心倦了,她也不会再那样用力地去爱一个人了。
所以,山本武就不记得自己了。
所以,她也决定要忘记,忘记山本武,忘记那份感情。
时间将会是最伟大的治愈师,再多的伤痕,再多的苦痛,都能够消失在皮肤上,融化在心里。
……
“云雀~云雀~~~”
尖细的声音在陌上琛头顶上空响起。
等等……那是——
“云豆?!”那只小小的,胖乎乎的米黄色麻雀听到女孩的声音,立刻从枝头飞下,“噗”的一声落在陌上琛头上。
说到陌上琛与云豆的相识经历,说来话长。最早的时候能追溯到她被僵尸追杀的一幕,想当初她情人节那天头脑一热,定制义理巧克力时多送了份给云雀,接过白□人节那天,云雀丢了个瓶子给她,正好砸在她脑门上,幸好云雀是站在二楼丢给一楼的她,那玻璃瓶砸在她头发上而后被她一手接住。
那瓶子貌似就是云雀给她的回礼,透明的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几根鹅黄色的羽毛。
那羽毛的主人,不用猜也知道是云豆吧……
总之,因为跟云豆主人经常打架的原因,跟这只小鸟也渐渐热络起来。
陌上琛捧着云豆,用鼻子蹭蹭它的小脑袋。
“云豆,带我去找云雀吧。”陌上琛抿唇笑笑,云豆软软的毛蹭着她的鼻子,这只小麻雀能听懂人话,它扑腾着翅膀飞起来,跳上枝头,呼扇翅膀示意陌上琛跟它走。
真是充满灵性的小家伙……陌上琛不禁联想到自家的黑猫,然后,她嘴角的笑容也僵住了。
李桑店主……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个世界……
跟着云豆往某个方向走了片刻,陌上琛听到脚步声。很轻,轻的难以感知……但那个脚步声一瞬间便消失了。
陌上琛有些意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浮萍拐,覆盖着深紫色的火焰。
是云雀?!
“云雀~~云雀~~~~~~~~”云豆在枝头欢快地叫着,然后落在自家主人的肩膀上。
“咳咳……咳咳咳………呸呸…………”可怜的陌上琛没想到那么快就能遇见十年后的云雀,更没想到十年后的云雀居然这么强,她甚至来不及做出躲闪动作,便被云雀一拐子抽翻,抽了就抽了,偏偏脚下一歪,害的她最后脸部着地,着实啃了口土。
陌上琛吐干净嘴巴里的草沫和泥土,狼狈地抹了把脸,抬头。
在她眼前,十年后那个高大清瘦拉长加宽版的云雀恭弥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细碎的黑发,狭长的眸子,黑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