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过，被玉簪松挽起的发尾，打湿了些。
玄麒一个人站在屋外，有些紧张的皱着眉，略显妖治的脸上带着一丝少有的倦怠。琉璃般冰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不自觉地微微紧绷的嘴角，无时不透露出主人略微的紧张，偏偏一张脸全部是淡淡的慵懒显得极为矛盾。
真是……
玄麒握着油纸伞的手还是紧了紧，从来没想到他竟会有今天。向来自以为是的他，从未对谁低过头，更从未这般等过谁的。可是，此刻却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外，等着别人传达，才能见到那个，他想了整整几天也想不透的人儿。
明明觉得他的心里不会这么在意，可是却总是不自觉地想着她。
……
最终，还是抵不过想再见见她的念头，亦或者只是想，想补上一句迟来的喜欢，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玄麒的脸上带着一丝期待，还有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于是，他规规矩矩的站在府外半个多时辰。
门童传达了好几次，屋里的她都没有想要见他的意思……
渐渐地，心里莫名变得紧张，甚至有些害怕，不时的总想起传遍街头巷尾的那个传言，她月底就要嫁给那个人了。一定不是真的……不会，一定不会……怕是她为了故意气自己才使出下策，一定是的。玄麒反复的安慰着自己，可是心里却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这时，紧闭的门还是缓缓地打开了，玄麒顿时只觉得心口莫名有种忐忑，不自主的紧紧地握牢手上的伞。
“公子。”门童看着已经在站了大半个时辰的这位公子，哪里还有之前第一面见到时的傲气凌然，那张冰冷的俊俏的脸上此刻静待着微微露怯的神情，让人有些心酸。
看着这一幕，门童忽然觉得刚才的莫莉姑娘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她，怎么说？”玄麒缓缓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忽然变得很冷，语调竟有些微微颤抖。
“呃……莫姑娘睡下了，她说让你先回去，过阵子她回去找您。”门童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句不认识他，怕是认错人，让他走的原话。
闻声，玄麒的脸上似乎缓缓的舒了口气，不过片刻竟露出一丝丝的苦笑，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上带着微微的酸涩和复杂。
“……”
雨依旧越下越大，雨声几乎要吞噬了周围一般。
玄麒依旧站在屋外，静静的看着燕府大宅。
一墙之隔而已……
她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要是这样能够让她消气的话，他就愿意一直就这么站着，等到他睡醒。这样，她看见这样的自己之后，会不会……也许，能消气吧……
可以，收回，那觉再也不见的话。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着。
像是在等待审判一般……
明明只隔了一墙，玄麒却觉得原本很近的两个人忽然隔了好远好远，远到看不清，也听不见……这种感觉，他甚至不敢想象，后知后觉的害怕，可是这种不详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像梦魇般纠缠着自己……
玄麒依旧僵硬的站着，发呆，规规矩矩……
天色不知不觉中已经黑了，再加上本来就很大的雨，渐渐地已经模糊不清四周了。
门童又一次从大门里探出头……
尽管周围已经模糊不清，可还是第一眼就看到那某妖异的红色。
一切都显得静静地……
除了雨声。
这时突然，眼前的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只见……
莫莉就撑着伞，站在屋檐外，水蓝色的裙摆在水雾的湿气下显得格外的不真实，却又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突然只见，见她站在屋前的台阶上，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猛然一亮，竟真的对着自己微笑，露出那个甜甜的酒窝……
一时间，玄麒几乎觉得呼吸一窒。
那张熟悉的笑脸，几乎瞬间扫走了之前的失落和紧张。
琉璃的眼里发出异样的光彩，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个笑脸意味着什么，她……现在又站在自己的面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满满涨涨的，握着伞的手微微的发抖。
看得出，玄麒异常的兴奋，却也异常的紧张的心境。来不及多想，玄麒人已经飞快的朝着莫莉跑去，之前想好的说辞好像都变得空白，他现在只想，一心只想带着她离开，希望还来得及承认自己的心……
幸福，其实也很容易。
……
就在冲到她面前，要轻轻地，像以前一样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她却明显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玄麒一怔，愣在原地，伸出的手也忘了收回，陡然失落的脸，心脏隐隐的有个地方一阵刺痛。
可是，来不及思考。
就见，莫莉脸上的惊恐瞬间转化成了欣喜，几乎是一瞬间就落入了另一个一个怀抱……
“……冷不冷？”
……莫莉摇了摇头。
燕不遮笑着脱□上的白色的斗篷赶紧裹在莫莉身上。
“不是让你别在等我，你病刚好，躲在府上歇息。”燕不遮叮嘱着，还不忘紧了紧她身上裹好的斗篷。
……莫莉没有出声，只是笑，一双水灵的眼睛格外的清凉。
玄麒站在一旁，像是个局外人一样。满脸不可置信的瞪着莫莉和那个只见过不到几面的燕不遮，心里空牢牢的，一阵钻心的痛，几乎让他发不出声音。
那个笑，竟……不是为了他。
他想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呼吸有些乱了。
嗡嗡作响的脑子，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画面……
她还在生气吗，是吧，一定是……反复的告诉自己，修长的手，忽然一把握住莫莉的手。
“我……我……”那双有些发着微红的黑色的眼眸，忽然盈满了伤感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有水汽的关系，那双眼睛镜像哭了一般。
……
“……我，后悔……了……”许久，声音干涩的厉害才勉强挤出几个字。
……
莫莉看着他，直觉得握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双手，冰凉，颤抖。
玄麒一慌。
“我真的……想得很清楚了……我喜，喜欢你……”那张邪气的脸上，再没了镇定，变得迷茫，变得温柔，哀伤还有无助的……紧张。
“我真的好想你，一直一直……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只是我一直以为……
你不会离开我，总觉得……一切都不该这样。我不可能会喜欢上想你这样的人……可是，我这次好像错了，我原来早就离不开你了……”
玄麒可能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样的神情，怅然若失。笑着喃喃自语，那双眼睛好像带着泪水，脆弱的让人心醉。
……
只可惜，一切注定的太迟。
看着，被紧紧攥着的手，想要挣脱。那张本该只对着自己笑的脸，此刻却满是惊慌，一脸的陌生！
陌生……
玄麒几乎打了个寒颤，他不要，别……别用那么恐惧的眼睛看着他，干涩的声音几乎带着少有的祈求和恐慌。
“莫莉莫莉……是我，是我……”玄麒沙哑的声音，好像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会也能够，明明笑着反复的地域，可是眼角晶莹的水滴缺陷的格外的刺眼。
……
莫莉有些躲闪的向燕不遮靠了靠，别着头求救般的看着燕不遮，身子一个进的后撤。
“我再……也不会了，我真的会只对你好，别，别这样……看我……”真切的声音掩埋在与雨水中，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像是一场迟来的噩梦。
……不知不觉好想谁哭了。
“玄公子，还是请你放手吧。”声音冷冷清清的响起起，打破了悲伤的雨声。
……
闻声，玄麒猛然抬起头，好像那种难耐的恐惧到了临界点，变得猩红的眼睛忽然看向眼前的燕不遮。
……
“你，是你……一定是你，是不是对她作了什么？！”一把揪住燕不遮的衣襟，声音宛若修罗一般阴沉狠毒。
……
燕不遮却只是冷冷的看了玄麒一眼，嘴角扬起一丝无比诡异的微笑：“玄公子，话可不要乱说，我能做什么……她现在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疼还来不及……更何况就算做了什么我都是为了她好。”
妻子……
玄麒几乎觉得脑子瞬间炸了，揪着燕不遮衣襟的手不自觉的握紧，青筋微微爆出，满眼的疼痛变成了恐惧和黑暗，早已变得猩红的眼睛带着一丝嗜血的疯狂。
忽然，手锁紧燕不遮的脖颈……
嘴里忽然吐出强制性的魔咒，暗红色的魔咒宛若天将，一时间全都朝着燕不遮袭来。
……
“啊——”玄麒忽然松手，满眼受伤的看着眼前的莫莉。
暗红色的咒语一时间消失殆尽，因为强行使用已尽的法术，玄麒的嘴上染上一层血红。
眼前的那个她，惊恐的退到燕不遮的身后，嘴角带着一丝血痕。
……
燕不遮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被咬出一圈血色牙印的痕迹，好像做了个长久的梦被人嘉兴了一样，那双疲态不堪的双眼忽然缓缓闭上，再正开始已是一派死气沉沉，嘴角带着轻笑。
“哈哈哈……”
莫莉有些发抖，燕不遮下意识的侧身把莫莉搂在怀里。
燕不遮暗淡的看着莫莉，又看了看燕不遮，嘴角的苦笑越来越深。
“我小时候……做了个可怕之极的噩梦，我梦见……我掉进了一个冰潭里，可是却使不出法术取暖，那些冰水呛得眼泪横流。
寒气一点一点的夺走我身上的温度……我当时怕极了，生怕连本体的火源也会被一起取走，只能紧紧的护着心口……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已经抓出了血痕……”
玄麒轻轻的说着，异常平静的脸，除了白皙的手臂上缓缓流下的鲜血，还有哑着的嗓子：“可是，直到今天……哈哈哈，我才发现那刺骨的冰寒原来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说着，玄麒突然转头看向莫莉：“原来……原来不过一个眼神罢了……”
“何必……”如此。
玄麒好像没有察觉到手臂上的血痕，笑着摇了摇头，走进来雨里，红色的衣服很快被打湿，雨水顺着黑色的长发一点一点的留下，手臂上的血水也被冲淡，最后也在积成一滩水的地方，化成了一道刺目的红色。
……
莫莉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奇怪的人渐渐远去，眼角忽然掉下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狠狠的用手抹干净可是却还是抵不住眼泪一直往下掉。
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眼泪就是拼命的往下掉……
泣不成声。
燕不遮轻轻地抱着莫莉在怀里，淡淡的看了眼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也许，事情他想的太简单了，太想当然。
……
玄麒静静的坐在街旁，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偶尔路过的人不由的侧目，看着坐在雨中浑身湿透的奇怪男子。
“人间……真不是个好地方。”
玄麒笑了笑，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只是满脸的无措，像是被人丢在路边找不到回家路的小狗，只会老老实实的蹲在原地，焦虑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却找不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敢想那双陌生的眼睛，那让他从骨子里觉得冷……颓然的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挂着水滴，苍白的脸带着一种脆弱至极的美丽。
好安静。
这时，忽然一辆马车缓缓的驶过。
轱辘的马车碾过青石板的道路，缓缓地……
没多时，马车忽然传出一声女声，马车忽然停下。
这时，只见一个白衣恍若仙人一般清美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边撑伞边朝着玄麒急切的跑来。
“玄公子！！”
……
“玄公子……”
……
玄麒忽然觉得打在身上的冰冷雨水好像是少了，这才抬头看了看，只见眼前那张熟悉的脸，懒懒的眨了眨眼睛：“是你啊。”
乔依为玄麒撑着伞，脸上带着一丝心疼，还有一丝若不可见的红晕。
42、第42章 蓦然回首
第四十二章
一双黑色的眼眸，安静的看着窗外，双眼没有焦距般，似乎带着些茫然。
袅袅的熏香，缓缓地从鼎炉中升起。
窗外的雨，此时小了很多，但是淅淅沥沥的还是让人心里觉得难受。
莫莉有些僵直的坐在木椅上，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脑子里每时每刻都会浮现那抹红色的背影，想起那张透着疲态的眼眸……心就会没理由的疼一下，像是针扎一样。
一觉醒来她好像忘了很多东西，甚至连她叫什么都是别人提点的……什么都不记得，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是燕不遮的未过门的妻子。
莫莉心里有些不甘愿，不想，甚至有些发慌，因为她所有的仅有的记忆不过就这么一点点而已。
无法入睡……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敲门声。
“谁啊？”
“……是我，小新。”
莫莉这才从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找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
“还没想起来吗？”小孩倒是自来熟也不顾其他的一屁股做到凳子上，抓了把果仁放在手心里，磕了起来。
“没有，可是又好像朦朦胧胧的记得一点。”她好像和小孩很投缘，所以自不会有什么戒心。
闻声，小孩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似乎有些迟疑，捧着果仁的手有些轻微的都动了下。
……莫莉看了看他，觉得小孩今天有些怪怪的。
“额……“小孩眨巴眨巴眼睛，深吸了口气：“那个……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但是，我想了还些天觉得实在是太可疑了，那天我看见……”小孩扯着莫莉的袖子，正要附耳说话。
突然，门被大力的推开，只见燕不遮正端着碗清汤站在门外，笑呵呵的朝着莫莉走来。
“我让厨子炖了些姜汤，之前淋了雨要是万一再病了就不好了。”
……
小孩慌忙收回手，规规矩矩的放下手上的果壳：“国师大人，好。”
燕不遮笑着揉了揉小孩的头：“以后没事多来莫莉姐姐这走动走动，这样兴许她好的快点。”
“……恩。”小孩点了点头，偷偷地抬眼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燕不遮，依旧一脸笑容，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几乎是一瞬间刚才还紧绷的身子顿时像是松了口气，放心的点了点头。
“我，我还是不打扰了。”小孩还是有些心虚的说完，不过似乎还是舍不得放在桌上的果仁，又抓了一大把放在怀里这才跑了。
燕不遮转身看着小孩渐渐跑远的小身子，微微皱了皱眉，刚才他整要敲门的时候还是听到了小孩想要说的话，猛然只觉得心顿时一咯噔，一时好怕连忙推开门。
他到底告诉莫莉多少，这时他现在唯一最担忧的事情……
不过……
回头，又看了看毫无防备，端着碗一饮而尽的莫莉，渐渐地刚才的阴毒之气渐渐的少了些。
嘴角带着一丝轻笑，不过是一个孩子，毫不足畏惧。
耐心的看着莫莉把掺着迷药的姜汤一滴不剩的喝下去，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只要再过七天，七天之后，他就可以彻底的安心，再也不用担心会有谁能离开他。
美中不足的是……
莫莉一天比一天有些暗淡的眼眸。
那双本来水灵般晶莹的眼睛，一日比一日少了许多的灵气，有时甚至可以说是呆滞居多。虽然心底不承认，但是还是有些不适的皱了下头，不过很快还是被更多的满足给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