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不由得蹙眉，怕是，这桥再难承重。想到这，连忙从袖筒间掏出符咒贴在那壮士身上。
只见，那壮士顺势脚下一阵腾空，升腾出一层薄薄的云，身后的符咒暗暗发着黄色的光，整个人像是木偶的丝线般提着男子一步步的往前走。
不多时便到了对岸，放下腋下的娃娃。示意身后的人抬着祭品，跟上。
壮士走到那张长长的古老石阶，石阶上爬满了青苔和蜘蛛网。掏出手上的布，按照刚才道士之前的吩咐，把石阶上的打扫干净。打开身后的包袱，拿出红蜡烛，沿着石阶的四周点上。
把俩个仍在昏睡的娃娃，放置在石阶上。接着，一件件的摆起鸡鸭鱼肉各色贡品。等一切都放置好虔诚的叩了三个响头后，这才慌忙离开。
道士见人已回，起坛做法。
叮铃铃的摇铃声参杂着念咒的声音让扰乱了寂静，惊起不远处的乌鸦。
没多时，那道士烧完最后一页符咒，掐指一算，抬手抚了抚胡须说道：“等那蜡烛烧尽，怕是那妖王也该现身了。”边示意身旁的人帮忙收起行头，边嘱咐在子时之前，一定要离开。最后看了一眼对岸悠悠的烛光，徒然叹了口气。
那碗药最迟也要到后半夜才能醒，那时……怕是这两个娃娃已经被吃了吧……明明知道是在造孽，可是这百年来传下来的规矩，谁有能打破。现如今，能让那俩娃娃在梦里死掉，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做的吧。
不到半刻，整个深潭旁就只剩下两个熟睡的小小娃娃。
烛火轻轻地跳动，橘色的光线照在像是结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膜，轻轻地笼罩在那两个娃娃身上，忽而刮来的风被轻而易举的隔绝在外面。
莫莉翻身，刚才蜷成一团的身子缓缓地舒展了下，一切都显得出奇的安静。
突然，红烛上的蜡泪顺着蜡身缓缓地滴下，滚落在莫莉的肥嫩的小手上。
“呲——”
莫莉手疼的一颤，小小的身子明显一顿。幡然睁开眼。清凉凉的眼睛眨了眨，翻身跳坐起来，惊慌的摸了摸自己小小的身子，还在……
缓缓地松了口气，扭头了看四周。凑着烛火勉强看着周围的一切，深山老林！这是莫莉唯一的感觉，忽然传来一声狼的嚎叫声，莫莉只觉得后背一紧，刚才还红扑扑的笑脸变得刷白。
胆小的毛病跟风吹过的杂草一样，蹭蹭的往上窜。
小身板拱了拱，朝着还在昏睡的那位小童男平爬了爬，跟小馒头一样的小手紧紧地揪着童男的胳膊，心里阵阵的恶寒，挨着个人这才安分了些。
“醒醒！”莫莉晃了晃还在昏睡的男娃娃。
那娃娃嗫嚅了下小小的嘴唇，眼睫毛动了动，小巧的鼻子哼了哼又翻了个身接着睡着。
空旷的山林，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吓得莫莉浑身一哆嗦，眼睛瞪得浑圆，眼泪在眼眶里转转。
像是被人施了咒一样，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圆圆的眼睛转了转，许久……直到确定周围在没有半点响声后，整个人几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小嘴半张又是一阵好喘。
“恩……”男娃娃很不适宜的噙着拇指，睡梦中吧唧吧唧了嘴，幸福的小脸睡得怎么一个投入了得，与差点吓的魂儿都飞了的莫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依然悠哉昏睡着的男娃娃，莫莉忽然莫名其妙的就是一肚子火，笨拙的从地上爬起来，屁颠屁颠的走到男娃娃身旁，小小的身子满是愤怒的气场，撅屁股蹲下，咬着下唇。
啪啪啪！
几个小巴掌，打在男娃娃的粉雕玉琢的脸上。
男娃娃小小的额头一蹙，缓缓地可怜巴巴的睁开眼。就见，莫莉大喇喇的蹲在眼前，竖眉横眼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被那么无害的眼睛一看，莫莉莫名其妙心一虚。
男娃娃却像是做错事的小狗一般，耷拉着脑袋，闪烁的眼睛是不是偷偷瞄了眼莫莉，却又不敢明目张胆，每次看过脑袋就耷拉的更厉害，小手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忽然莫名有些疼的小脸。
“……你，这这么，看我……做什么……”男娃娃好不容易，小小的唇坑坑巴巴的吐出了几个字。
莫莉无奈的看了看他，最终只剩下一声叹息。刚才一肚子邪火，最终在男娃娃一个怯弱的眼神下镇压下去。
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了看地上烧的只剩下一点的蜡烛头。
“男娃娃，你知道，咱们为什么在这里吗？”
男娃娃瞥见莫莉伸出的友谊之手，深深耷拉着的脑袋有了一丝丝的抬头，声音却依旧小小的说道：“我叫燕不遮，不叫……男娃娃。”
莫莉嘴角一抽抽，我没叫光屁股小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我叫莫莉。”
闻声，男娃娃耷拉着的小脑袋又抬了抬，想笑又不敢笑的看了看莫莉，脸上全然是小孩子的天真无邪啊，一看长相就知道是给个糖豆就能掳走的老实小笨蛋。
“我听叔伯说，咱们是用来给山里妖怪献祭的。”
莫莉一惊，有些出乎意料男娃娃竟然会真的知道事情的原委。本以为是他们是被掳来的小孩，毕竟谁舍得让自己家的孩子活生生被丢在山里等死。
“你知道什么是献祭吗？”莫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知道，就是让妖怪吃了咱们。”
……
二人之间，忽然莫名一阵安静。
“你爹娘哪，他们也同意吗？”
男娃娃光溜溜的身子微微一顿，可是还是点了点头：“我从小就跟着叔父和婶婶长大的，临来前婶婶告诉我，只要等妖怪把我吃了，就能看见爹娘了。”
男娃娃粉嫩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容，小巧的鼻子上还耷拉着一条鼻涕溜溜。莫莉看着却心里却忽然觉得难受。
“胡说。”莫莉小脸上眉头微微皱着，忽然开口。
男娃娃抬头，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小脑袋歪了歪，有些不明白的看着莫莉。
“要是被妖怪吃了，倒时你就连渣渣都不剩了，上哪还能看见你爹娘！”
“可是……”
“你知道妖怪长什么样吗？”
燕不遮的眼睛眨啊眨。
“两只眼睛血红比灯笼还大，青面獠牙幡然，对了，还血盆大口，浑身都是绿色的毛，指甲都这么这么长……”莫莉出了名的胆小，这几个形容妖怪的词，稍微有点正常的人都觉得“过时”。
可是对付一个四岁的娃娃，是彻底够用了。
燕不遮小盆友可听的是一愣一愣的，小身子有些怕的缩了又缩。
莫莉看着效果还成，心里那叫一个满足，顿时膨胀出一股得以之感，说的那叫一个尽兴。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黑影悄然驻足了些许时候。
“怎么样？怕了吧！”莫莉抹了抹自己吐沫星子满天飞的小嘴。
娃娃老老实实的点头。
“被妖怪吃了，别说能看见你爹娘，就算是真的看见，你爹娘见你这副德行也会抬脚就跑！好要被妖怪吃吗？”莫莉鼓了鼓腮帮子，假嗔的说道。
小小的脑袋顿时摇晃的跟拨浪鼓一样。
“你要好好活着，才能见到你爹娘，不是吗？”说着莫莉爬到石阶前，撕了块鸡腿递给了燕不遮，也给自己撕了个衔在嘴里。
燕不遮小小的身子明显一止，小手犹豫再三也没敢伸出去。
莫莉又往他手里塞了塞。
小手接过鸡腿，嗒嗒嗒……眼泪掉在石阶上，迅速化开了：“长这么……大，莫莉……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吸了吸小鼻子，小手忙不迭的擦了擦眼泪。
莫莉看着他，没有接话，只是紧挨着燕不遮并排坐下。
“快吃吧，吃饱了，咱们才有力气逃。”
“逃？”
“找个山洞，咱们先藏起来。”莫莉小嘴吧唧啃了口鸡腿，妖怪倒是不一定有，但是他们俩被山里野狼叼去的可能更大，趁着烛火烧完前得找些枯柴回来……
正当莫莉盘算着的时候，石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格外悠长而清晰地“呜呜呜”的狼嗥声。虽然是低呜声，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危险。
一只棕灰色的狼停在离他们不足一米的地方，幽绿的眼睛泛着寒光，锋利的獠牙白森森的露出。莫莉一震，惊恐的看着那狼，浑身颤抖手抓着身后的燕不遮，俩个小人都不敢乱动。
……
只见，那狼依旧发出呜呜的声响，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是那幽幽的绿眼只是警惕的瞪着俩人，低低带着威胁的咆哮声钻劲耳内，紧绷着的后腿，只是作出蹲扑的动作。黑暗的山林里，依旧不时传出一声声狼的哀嗥。
也许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是莫莉却觉得是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慢慢的一动不动的身子开始有些发酸，但是又只能强忍着不敢轻举妄动，怕只要稍有了动作便会一个不小心激起那只狼的愤怒。
“莫莉……”身后的手微微抖动的扯了扯莫莉的肚兜：“我，累，坚持不住了……”身后的娃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狼几乎瞬间竖起坚硬的狼嗥，随着一声呜嚎声，狼紧绷的后腿登时发力，猛然朝着扑来。
3、第03章 妖孽
眼看躲闪不及，莫莉只剩下惊慌的和燕不遮紧紧地抱成一团，认命一样紧紧的闭着眼，等着死神的再次来临。
可是。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却迟迟未见那匹狼扑来。
……
早已吓得抖若枯叶的莫莉，还是尝试着睁开一条缝，那狼却停下里动作，匍匐在地上，乖顺的发出些许的呜呜声，那声音却不似刚才的凶恶凄厉，此时竟带着些讨巧的声响。
见状，来不及再多想，趁机连忙拉起身旁的燕不遮起身就跑，可是偏偏因为害怕，腿不争气的直发软，险些跑不动，咬了咬牙，赌气的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硬撑着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动。
时不时的回头，警惕的看着仍匍匐在地上的棕灰色的狼，感觉心脏一下下剧烈的跳着。一时间几乎是要跳出来一样。
不巧，瞅见四周的蜡烛已经灭了一大半，光线早不死刚才清楚，黑暗也袭来使得恐惧剧增，两只紧握的小手早已汗水津津。好不容易下了爬下石阶，二人脚上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清响，使得本就不安分的山林显得有些躁动。
远远地看见前方的吊桥，像是寻见了希望，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也越来越急促。
可是，当俩娃娃脚刚刚跑上吊桥，还没跑几步，那些悦耳的铃铛声就被吊桥沉闷的吱呀声彻底打乱了。
“吱——”
闻声，莫莉慌忙收脚，燕不遮不解的看着莫莉，小手却依旧死死的攥着。
“你先别动。”说着，莫莉试探性的踏出一步，只听那吊桥沉闷的声响再次袭来，夹杂着灰尘和石块掉进潭水的声响。
！！
二人小小的身子一呆。
垫脚，看了看长不到头的桥的另一边，估摸着怕是二人跑不到一半这桥就一定会塌陷……二个人，只能有一个能勉强拼一拼，说不准还能跑得过此桥……
怎么办？怎么办……
两个人，谁活？
莫莉圆呼呼地脸上渗出已成细细的汗，手微微松动。
低头看了看燕不遮的手，紧紧地咬着下唇：“我……对，对不起。”
她死过一次，知道死时的那种绝望……好不容易才……她不想就这么白白的放弃，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也好……她是怕了……
浸满汗的小手缓缓地松开，转身莫莉低头就要跑。
可是，刚跑没两步，却仍不见燕不遮有动作追上，好像还是自己松开手那样傻兮兮的站在原来的地方，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小手。
吱吱呀呀的吊桥声却一声比一声尖利。
可是，莫莉却再也迈不动一步。
心里有种罪恶感瞬间溢满整个胸口，像是要把自己吞噬掉一样。
“你怎么不知道跑啊？！”莫莉大声朝着傻乎乎的燕不遮喊道。
燕不遮一愣，抬起小脸，看着莫莉眨巴眨巴眼睛：“这桥，快，塌了……”
莫莉一惊，他竟……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不快跑！！”莫莉心口突然传来一阵莫名的愧疚，揪得隐隐发疼。
燕不遮却忽然咧嘴笑了笑，一张小脸连带着光溜溜的小身子都微微泛红：“不，不跑了。莫莉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很开心……嘿嘿，趁没塌，你，快跑吧。”小小的手挠了挠头，有些局促。
莫莉傻愣在原处，心口像是被无意间碰到了最柔软的地方。
这么小的人，怎么就这……这么傻说出这样的话……他知不知道，这番话以为这什么，真的不怕死吗……瞪着他，可是眼框里浅浅的泪水在眼里打转。
燕不遮低着头，小手背在身后，略带失落的小脸耷拉着转身要往回走。
莫莉抿了抿嘴，借机擦了擦眼里的没有来得及泪，慌忙跑回两步，一把拽着燕不遮的小手，紧紧地攥着……
燕不遮一惊，瞪大了双眼看着又被攥着的小手，短腿跟着莫莉藕节一般的小腿同步迈着。
“莫莉……”
“闭嘴！”
……燕不遮却笑了起来。
两个小小的身影朝着对岸跑去。
“哗啦——”
忽然，身后的绳索猛然传来断开掉落的一声巨响。
快了，快了！！
莫莉直直盯着越来越近的岸边，手也越攥越紧……
十步、九步……五步……
到了，到了！！
“轰——”
吊桥幡然倒塌。
霎时，二人脚下玄虚，身子眼看就要掉下，猛然惊醒莫莉使出浑身的气力，手狠狠地一甩，顺势，把燕不遮推上岸。
吊桥，刹那间没入潭水里。
如玉般的潭水顿时掀起一阵波澜，早没了之前的平静，剩下的只有一阵阵地波澜……
莫莉被卷进潭水的漩涡里，周身瞬间袭来的寒潭冰水，被圈在漩涡里小小的身子螺纹的下沉。手脚齐齐的扑腾此时显得尤为弱小，渐渐地，嘴里最后的一口气泡也被呛了出来，肉呼呼的小脸难受的撇着嘴……
看着越来越远水面，短小的胳膊够了够，扑棱了下，才无奈的发现。已经远的得可怕……遥不可及……
怎么就舍己救人了！！后悔了吧，冲动真的是魔鬼……莫莉缓缓地闭上眼，脑子却不合时宜的闪过这么个念头。
要是搁在现在，一个这么小的胖娃娃有这份优良品德，会不会上报纸登头条……意识越来越模糊，水中下落小圆身子，只觉得莫名其妙的越来越轻，嘴角却挂着最后一丝丝的笑，呵呵，算了……
燕不遮……
还真不是个好名字。
石阶上最后一个红蜡烛也烧尽了，燕不遮站在岸边上看着平静的只剩下波纹的深潭，小小的脸上全然只剩下震惊，傻兮兮的看着，脸上挂满了泪水浑身微微发抖。
“莫莉。”
小身子缓缓蹲下，守着寒潭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毛茸茸的头埋在小小的臂膀里。在银盘的月色下忽然显得尤其的倔强。
石阶旁，那暗黑的身影依旧伫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寒潭看着谭上溅起的水花慢慢的归于平静。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完美的唇角竟勾起一丝弧度。
那黑影缓缓拉长，影子投在潭水面上，泛起了一些微不可见的波纹。
彻骨冰寒的潭水下，忽然出现了一个淡淡发着蓝光的气泡，蓝光微微照亮了一方潭水，急速的下坠。不一会那气泡追上了早已没有意识的莫莉……
气泡裹住了那小小的身子，顿时莫莉周身的寒水被挤得干干净净。那气泡依旧快速下坠，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气泡忽然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