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靓,靓靓!”郝靓带着犹豫的思考被王阿姨打断“你怎么了?”
“干什么?”郝靓胳膊被她拉得太紧,有些不耐,一下子挣扎开来,王阿姨错愕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右手,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先轻轻拍了郝靓一下,见她没有躲开,才又接着道:“都这样了,靓靓你要想开一些,你还小,不能自己一个人住这里,还是回去找你妈妈吧。学校那里你放心,你爸爸人缘一向很好,多数人都不会胡乱说话的,而且这种桃色新闻大家谈一阵子也就没兴趣了,我们家老张最近就总跟人吵架,说郝教授不是那样的人,我也觉得他只是一时糊涂……”
郝靓猛地转过身来,看着身后胖胖的中年妇女,为什么以前会认为她热情又和气?现在看起来却简直是恶俗又多事,是人变了,还是她的心情变了?
不过这些郝靓都顾不上去思考,她只是大声地宣布:“我爸和那个女人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爸的!”
王阿姨只是一脸悲悯和容忍地看着她。
郝靓咬着嘴唇遏止自己哭出声来,用提高的声线掩饰喉咙里的呜咽:“你等着,我一定会想办法证明这一点!”
江秀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是父亲郝敬的,李冰那个才是,她无缘的弟弟或者妹妹,如果,如果没有这场意外,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个孩子了,一定聪明,一定美丽,她一定会好好地爱护他(她),把所有的本领和经验传授给他(她),不让任何人欺负他(她),这样,当有一天年华老去,父母离世,这个孤单而又冷漠的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一个和她流着相同血液的人,会想她念她关心她,还会有孩子叫她姑姑或姨妈,许多的亲人,许多的欢乐,许多的幸福,那才是完满的人生。
当这一切都成为泡影,一切都不能挽回的时候,郝靓甚至觉得自己活着都没有了意义。
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至少还要再做一件事。
“能不能检查出来,江秀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又一次来到警局,那个负责的警官正准备下班,却被郝靓堵在了办公室里。
许是看她年纪轻轻遭逢大变,十分可怜,警官态度很好,丝毫没有被打扰后的困扰,而是很耐心地向她解释,然而答案却不能尽如人意。
“严格说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项技术目前C城还没引进,真要检查有些样本可能还要送到国外处理,耗费成本太大,而且这和案子的侦破并没有直接关系,不管两位女性死者肚子里孩子是谁的,凶手已经抓获,此案目前为止已经没有疑点。”
可是我的心里有疑点!郝靓内里在咆哮,面上却不得不苦笑着感激警官的解释。如今还未到水落石出的时候,当事人却都已经死无对证,难道真要任由流言满天飞,任由真相石沉大海,让一生清白,两袖清风的父亲郝敬,顶着“诱|奸女学生”和死于“婚外情谋杀”的名声盖棺定论?郝靓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自己快疯了!
为此她又跑了几次警察局,咨询自费出资送检的事情,可惜却被告知程序上不能获批。
万般无奈,几番犹豫,郝靓又找到了自己的母亲梁青。
“靓靓,我们把这件事忘了吧,你放心,学校里不会再有人议论你爸爸,外面也不会有人再关注,妈妈保证,好不好?”梁青抱着郝靓哭泣,感觉她浑身上下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原本圆润的鹅蛋脸瘦成了瓜子脸,健康的红晕也消失不见,只剩一抹苍白,梁青感觉自己的心像被刀扎一样。
郝靓放下面子,好说歹说地求着母亲,还为那天情急之下开口骂她的事情道了歉,可梁青看着不像生气,就是死活不答应这件事。
郝靓无奈,又去找自己的祖父母。晚年丧子的两位老人像是猛然间又老了十岁,爷爷听到孙女的请求,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答话,除了偶尔眯一下眼睛,整个人石化一般。
而奶奶则颤巍巍地伸着手,把郝靓揽进怀里,摸了摸她的脸蛋,也叹了口气,却不说什么,直到郝靓忍不住挣扎着站起来以后,爷爷才开口发话:“这事就这样了吧,多追究无益。他既然陷身于这类纠纷,就算无辜,也是个不察之过,人死如灯灭,那些虚名不理也罢。”
爷爷的话让郝靓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灭,因为她知道作为家族的大家长,爷爷的话一言九鼎,他做出了决定,父亲这一族的人都不会再插手这件事。
如此心灰意冷的情况下又挣扎了几天,郝靓忽然想到以前在推理里看到过留存证据的相关讨论,说是当技术手段没有达到时,可以把标本取样保存下来,等将来科学有所突破时再进行分析检验。郝靓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这次她学乖了,不再通过大人们,而是自己亲自交涉,并且还发动了上认识的一些朋友。
郝靓的真实年龄和身份因此曝了光,大家在惊叹之余也被这小姑娘的智慧和毅力所打动,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十分无私地给她提供了很多或明或暗的帮助。
这些人中间还有一个是本市的法医,他通过了一些正常非正常的手段,帮助郝靓取得了她想要的样本,并指点她可以自己花钱去一些私立的机构保存样本。但是从头到尾这位法医却没有露面,也没有告诉郝靓他的真实姓名,他只是开玩笑似的道:“这可是违法乱纪的事,哪能正大光明地干啊。”
郝靓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也衷心地感激他的行为,法医在提供完帮助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也许是换了马甲,也许是离开了,但郝靓对他只有满满的谢意,她想她会永远记住这个人,并感激他。
完成了这件事,郝靓才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间,才有功夫理会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
首当其冲的第一个问题是,她还未成年,谁将成为她的监护人。
梁青无疑是第一候选人,她的态度也十分强硬坚持,可是单勇任期将满,不出意外他很快就会回B城,梁青也不可能独自留在C城,而郝靓就算不是因为留恋C城,这个她和自己父辈们共同的出生地,也不想和梁青以及单家那一大家子搅合在一起。
郝靓给自己选的监护人是爷爷,可是郝靓没有想到,向来疼爱她的爷爷奶奶这次居然劝她跟着母亲,爷爷发了话:“我和你奶奶都是行将就木之人,不一定能看着你长大,你大伯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不管怎样,梁青总是你的亲生母亲,是你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她现在生活也好过,不会亏待你。”
奶奶也老泪纵横地劝她,只是还补充了一句:“你放心,不管走到哪里,你都是郝家人,有整个郝家为你撑腰,我们郝家的姑娘不会也不能受气。”
却没有一句挽留的话。
郝靓从来没有那么痛恨自己的年龄,为什么她不能早生几年,为什么她现在不是十八岁而是十五岁,为什么她,要跟着母亲去单家?
二十五
距离上班还有十分钟,B市公安局机关大楼的女更衣室里,一派热闹景象。黑色半跟皮鞋,紧致秀挺的小腿,上面是深蓝色及膝裙,蓝灰色衬衣下摆束入裙腰,一下子凹了进去,沿着蓝色的领带则又凸起了新的弧度,纤细修长的脖子被扣紧了风纪扣的衬衫领子密密包裹着,整体给人一种禁欲的感觉,偏偏新版宽沿女用警帽下,是一张如莲花初绽般的脸,肌肤如玉,眉目如画,清艳的光芒没有因为暗色系的衣服而折损一分一毫,只是神情有些冷淡,但这一丝丝的冷意不仅没有把人冻住,反而为她添加几分神秘和疏离的感觉,在人群中更加抓人眼球,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啧,啧,郝靓,从大一到现在,我都看你穿了快五年的警服了,为什么每次你一换上,我的脑子里就只能出现四个字呢?”赵蕾也换好了衣服锁上柜子,几步赶上郝靓。这是个浓眉大眼的英气姑娘,和郝靓个子差不多高,只不过不同于郝靓的纤细骨架,她的肩膀略宽,腰背挺拔,虽然穿着同样的服装,表现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鞋跟敲击着地板的清脆声音停下来,郝靓回头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闭嘴!”
“制服诱惑啊制服诱惑!”郝靓的警告没有奏效,赵蕾还是摇头晃脑地说了出来,两人是高中校友,大学也是同校不同系,现在工作又同时来到了B市公安局,只不过郝靓学的是外语,会留在市局机关的翻译处,而赵蕾学的是刑侦,培训结束后马上就要下刑警大队了,据说那里前任警花休产假了,大队的老少爷们儿们都对新扎师妹翘首以盼呢。
“看看到时候是谁制服诱惑”,郝靓微微翘起唇角,不无恶意地揣测着。
赵蕾显然没有读懂郝靓的表情,还自顾自地调戏着:“哎,这才对了,美人一笑能倾城,就是要多笑笑嘛。”如果不是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前辈们看着,她的胳膊早就缠上郝靓的脖子了。
饶是如此,她们这醒目的组合还是很快被人抓获。“赵蕾,你的培训总结报告还有两个地方需要改一下,等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还有,这两天把东西整(http://87book。com)理一下,下周去基地集中培训,封闭式的。”教培处的大姐抱了一推资料,通知完后就匆匆地走了,留下赵蕾捂着额头哀呼一声。
“咱们俩一起毕业,凭什么你那么快就有任务,又是英语又是法语的,就显得你能耐,我就得没完没了的培训呢!”
郝靓秀秀长长的眉毛一挑:“凭什么咱们俩一起毕业,工资条上的工资一分不差,我就得苦哈哈地工作,你就这培训那培训浪费纳税人的钱呢?”
赵蕾张口结舌,她早该知道,论口才,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自己面前这个“制服诱惑”。
全国中学生演讲比赛一等奖;
全国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一等奖;
奥林匹克化学竞赛全国赛区一等奖;
B市高考理科总分第三名
……
有着这样辉煌成绩的学生,不是被国外高校挖走,就是被A大B大这种国内顶尖的大学网罗,谁也想不到她会报考警大。似乎在大家的认知里,也就是像自己这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呸呸,是身体好头脑也好的文武双全者才会考警大 。
可是花朵般亭亭玉立的郝靓不仅报考了警大,专业更是被调剂到了外语系,让一众师生大跌眼镜。也不是说外语系不好,只是在这样的一所学校总归不是主流,郝靓的高考分数在国内任何一所高校都能平趟,在警大居然没有学到第一志愿的刑侦。
据说郝靓当年曾经勇闯校长办公室,穿着白衬衫肩扛橄榄枝的老校长,不停地用手抹着汗,最后的答复是:“我们录取学生,要看综合素质。”
郝靓眯起大眼睛,综合素质?体能测试她在女生里名列前茅,体检她视力双眼裸视5。1,身高169,体重50kg,各项指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去考空姐体检都能过关。老校长虽然你满头白发汗也流的不少,我虽然敬老尊贤,可也不是吃素的!
在郝靓的逼视下老校长脸红脖子粗地吭哧了半天,才忽然灵机一动,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是心理测试,你们在之前不是都答了一个心理问卷吗?心理分析师的分析结果是,你不适合做刑侦办案人员,还是学外语吧,女孩子学外语挺好的,你虽然学的是理科,英语可考了满分……
所谓的心理测验,并不像郝靓求学生涯中经历过的任何测验,它最简单,简单到你根本不用复习,也最难,难就难在有标准答案,心理师说啥就是啥,郝靓几乎不曾在任何考试中失利,这次惨遭滑铁卢,却还没有补考的机会。
心理素质不达标,真是个无可挑剔的理由!郝靓眼睛又瞪大了一些。老校长停止了说话,他有些担心这女孩那漂亮的大眼珠子会把眼眶撑裂,呐呐的补充了一句:“总之就这样了,调系不可能,当然,你还可以选择退学。”说到退学,老校长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不过也就是一闪即过,以这女娃的资质,放在警大的外文系里,还真有些埋没。
让老校长意外的是,郝靓不仅没有退学,也没再要求转系,竟然踏踏实实地在外文系里待了下去,一待就是四年。
只不过,四年来外文系的所有专业都被郝靓欺负了个遍,不仅熟练掌握N门外语,有几门甚至拿到了同传资格证书。同传啊!一门外语就能让人压力大到掉光头发,这干一天歇十天的工作郝靓不仅游刃有余还掌握了好几门,这是人吗?牲口都没这么猛!——这是警大同学们的心声。
这样的学生为什么读完本科就不再继续了呢,咱们也有研究生可以读啊,将来说不定还可以读博士,警大外文系在B市高校的外语界从来没这么辉煌过,这辉煌能不能持久一点呢?——这是警大外文系领导和老师的想法。
高校改革后早就取消了分配制度,按说郝靓这样的人才,在各大外企,各大翻译公司,还有一些外贸性质的单位都是抢手人才,完全没有必要做一个拿着死工资加班没有加班费的小警察,就算想做公务员,还有商务部外交部贸促会等在世人看起来更“优质”一些的工作机会,可是郝靓偏偏就做了市公安局翻译处英文科的一名小小警员。
文职的警察,拿的是死工资,住的是单身宿舍,吃的是干警食堂,干的活却绝对不少,尤其是像郝靓这样万能螺丝钉式的。
下科室短短半年,英语、德语、法语、西班牙语还有日语俄语等等的工作,郝靓都接了一遍,不管东西方,无论南北半球,更不计哪个语系,只要缺人,大家的口头禅就是:“有困难,找郝靓啊!”
看着郝靓加班加点忙到小脸煞白,赵蕾妒羡交加冷嘲热讽:“活该!让你学啊!大学四年青春年华不谈恋爱不逛街,天天就泡图书馆语音室,看电影都只看原声无字幕的,现在爽了吧,你就等着为我国我党的事业奉献终身吧,说不定还要献了青春献子孙,当然,如果你有时间生孩子的话。”
郝靓一眼看穿了她的居心,凉凉道:“是谁在档案室看案例卷宗看到忘记时间被锁在里面一整夜的?那些个谋杀贩毒偷盗抢劫的案犯,比刘德华还帅?”
赵蕾讪讪地又败下阵来,虎啸一声上去卡着郝靓的脖子:“你这个牙尖嘴利的死丫头,让我一句会死啊!我承认口才不如你还不行吗?”说完忽然得意的一笑:“不过办案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口才,你等着,我一定能做全局最优秀的女刑警!”
郝靓微微一笑:“我等着,说不定还会是最年轻的三八红旗手。”少年壮志不言愁,看着激情飞扬的赵蕾,她还年少,反观小她一岁的自己,却早已老去。
“去,你才三八!”赵蕾推她。
“好,我三八,那么,告诉我今天食堂里把酸奶让给你喝的那个哥哥,是哪个处的?”郝靓顺势一倒,靠在椅背上,摘掉防辐射的平光镜,施施然地看着赵蕾的脸庞一红到底。
和赵蕾臭贫一通,终于让郝靓的心情好了一些。郝敬去世快六年了,而郝靓也终于凭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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