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过叶婉婷是五百,赵琪是三百块。那么,拿这五百块做点什么呢?
叶婉婷还是有些自豪的,小学时那两张奖状都是因为什么大赛上跳舞得了金奖,给学校争光才拿到的,现在,还真是凭着自己的学习成绩拿到手。英才公费班最重视的是成绩,其它什么都得靠边站。
打扫完教室,收拾东西迎接快乐暑假,赵琪这天不坐学校的班车,也和叶婉婷一同出门。叶婉婷的手上还捧着一些英语老师赏给她的笔记、磁带,两眼一直紧盯着路面,唯恐出现什么鸡飞蛋打人财两失的状况。
快走到校门口时,就听到林荫道旁传来两声尖锐的口哨。赵琪先循声望去,又掐了一把叶婉婷的胳膊,挤眉弄眼地说道:“嗳,有人等你哟。”
站在树下的是刘天宇,见叶婉婷她们看过来,他又吹了声口哨,才晃晃当当地迎过来。好像几天不见他又长高了,这一个雨季过去,他倒被浇灌得郁郁葱葱,洁白的运动装穿在身上,脚上白鞋白袜,还真是……
“刘天宇,你真是亭亭玉立啊!”赵琪总是快人快语,先叫嚷起来。
“少埋汰人!你当我听不出来啊,咱这叫玉树临风,你懂不?”刘天宇对赵琪嗤之以鼻。
刘天宇自从拿了金牌之后,人气暴涨,偶尔在学校内露面,竟然还有人追着他屁股后面要签名。
“不懂,”赵琪看了眼叶婉婷,再翻个白眼出来送给刘天宇:“算了,我不招你讨厌,先走。”
看着赵琪在阳光下一路绝尘而去,叶婉婷才开口:“金牌得主,要给我签个大名吗?”
刘天宇抹了下鼻子:“不写,我写字难看……我不只得金了牌,还得了三千块奖金。”
“怎么着,见一面儿分一半儿?”叶婉婷倒腾一下手中的东西,刘天宇赶紧帮忙接下。
“不是一半儿,我买套新装备给我爸了,不然他那个锅一到冬天就不好用。”刘天宇解释着:“剩下的,没一半儿了……”
“你能想起来买蛋饼机啊!”叶婉婷简直要对刘天宇刮目相看:“不过,你要是能把零碎的奖金什么的都存着,存够了给你爸在小市场里买个货亭啊,省得他大冬天在外面挨冻。”
“嘿,我也这么想的。”刘天宇抬起头来,冲着蓝天白云笑眯眯:“我争取参加全国运动会的时候,拿个好名次出来,那样奖金会更多。”
“那就好了,东西给我拿着吧。”叶婉婷伸出手来。
刘天宇瞪起眼睛:“不是!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我请你吃东西啊?”
叶婉婷摇头:“不去!不是刚刚跟你说,把你那点钱存着吧。”
“也不差这一点儿。”刘天宇抱紧手里的东西不松开。
叶婉婷看着他笑:“那,你请我吃美登高?”
刘天宇一蹦蹦得比美登高还高,这才把东西还给叶婉婷:“好啊,我去前面小店里买!”
“我要那个脆皮的,里面是绿的,不要那个紫色的!皮上就有,看清楚!”叶婉婷追在后面大声喊。
“记住啦——”
车牌
“爸,放假我跟你去补习班上课啊?我付学费的,用奖学金。”放假第一天,叶婉婷就跟叶宽要求。
“学费就免了,以前让你去你都不去,怎么今天这么主动?”叶宽按着额角,纳闷地问。
一到放假,叶宽也忙起来。好多学生父母上班没人看管,加上有些想要考重点的孩子提前冲刺,都要把孩子送来,一进间学员扩充不少。叶宽招了几个放假找兼职工作的大学生,又多开几个假期托管班。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呗。” 叶婉婷一脸的认真。
“儒女可教,来,喝牛奶。”叶宽笑得欣慰。
马克已经先到了,还在最边上靠着玻璃墙的位置,正捧着本物理书认真地看着。叶婉婷坐到他旁边的空位上,也跟着掏出物理书来。
叶宽走过来敲敲桌子:“怎么看物理?这节课要上的是几何。”
这暑假里的补习班真是难过啊,头上的吊扇呼呼地响着,窗外的知了正不住声的拉着大锯。
叶婉婷心不在焉地听课,时不时趁着叶宽没注意时哀怨地向马克那里瞟上一眼。要不是为了你,我这会儿正在家吃着冰激凌舒舒服服地看电视呢。
马克坐得溜直,连眼神也是直的,乌黑的眼珠几乎一动不动。叶婉婷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课程,还是就为了来望着叶宽的。
“马克,刚才我没听懂,你帮我再讲一下行不?”下了课,叶婉婷主动打招呼,拿出练习本问习题。
马克谨慎地瞥了叶婉婷一眼,又垂下了他的长睫毛:“对不起,我现在要去卫生间。”好吧,逼得人家尿遁了。叶婉婷叹了口气,看来是上次自己太过于着急。
马克从卫生间回来之后,脸色恢复正常,讲题的思路清晰简洁,叶婉婷一时疑惑起来,到底他是已经全学会呢,还是上课时真是在认真听讲,认真到大脑飞速运转眼球却能保持静止的地步。
叶婉婷能察觉到的是马克谨慎敏感,时刻提防,只要自己刚刚起头扯些与习题无关的,他马上就抿严了薄唇,摆出一副无可奉告的嘴脸。
整整一周,都没有侦查到什么有效的情报出来,叶婉婷考虑要不要换个打法。明查既然不好用,换成暗访会如何?
叶婉婷躲在暗处窥视,偶尔看马克走到车边,后座上会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帮他开门,叶婉婷想看下车中人的样貌,无奈那贴膜贴得太好,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连司机也带着个大墨镜,挡去半张脸。
跟踪一下马克?凭着自己的两条小腿,肯定追不上接送他的黑色奔驰。
打个出租去跟踪!舍不得兔子套不到狼!一定到摸到他的老巢!叶婉婷下定决心要试上一次。
“叔叔快!看前面穿黑T恤的男生,他上的那辆黑色车,对,就他!追上他!”刚刚上车,叶婉婷就熟练地系好了安全带抓紧了车门把手,等待司机带她上演一出生死时速——吱一声,倒听得刹车。
那位司机大叔瞟了眼她,将才启动的车停下:“小妹妹,大叔忙着呢,没空陪你玩。”
叶婉婷怒叱道:“我又不是不付车钱!”
大叔笑:“妹妹,你看看人家那是什么车,一抬脚就拉下我好几十码啊,我能追得上吗……我是怕你白花车钱。”
叶婉婷无奈下车,司机师傅从车窗里轻飘飘抛出一句话:“现在的孩子,都学会打车追男生了,这社会……”
叶婉婷尚未出手就已获败,她不等叶宽,恼羞成怒地提前回了家。快走到园区门口时,一边用力踢着石子一边口中喃喃自语:“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叶婉婷收住脚,小石子却骨碌碌向前滚去,一直到了来人的脚边,被只黑亮的皮鞋踩住。
“你来这儿做什么?”看着意外降临在眼前的费格铭,叶婉婷奇怪的问。
“陪我外公到学校转转,他还有事情没办完,我自己出来,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费格铭的双手都插下裤袋里,垂眼看着叶婉婷:“什么难事把你愁成只金丝猴了,抓耳挠腮的?”
你才金丝猴!叶婉婷咬住嘴唇没让这句话溜出来。用阴沉的目光盯着夕阳余辉下的费格铭,他耳边的钻石正得意地四处放光,片刻,才正视上他的双眼:“你能查车牌号码吗?”
第二天,叶婉婷没有再去补习班,费格铭的电话打到家里来:“这个车牌不是私家车,是属于昱和房地产公司的……”
果然是昱和房地产公司!
“那你能帮我查查昱和房地产公司的情况吗?”叶婉婷很无奈,网络还不发达的时代,查找东西真是比较困难:“比如董事长、总经理什么的……”
“不是不行,但你要告诉我,你查它干嘛?”电话线那一端,费格铭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激发。
“……我家想买那的房子。”叶婉婷把头撞向书桌。再这样下去,是不是会变成匹诺曹鼻子越长越长了?
“买房子?你骗谁?买房子要查车牌?”费格铭切了一声:“买房子你查查注册资金、土地使用权、预售许可的还行,也用不着查人家董事长总经理的吧。”
“咳咳……你竟然懂得预售许可?”叶婉婷口里含着的荔枝核差点被吞进肚子。
“如果你家真想买房,可以去南京南路附近看看,那儿地点好,交通方便,将来也肯定会升值,我跟销售经理说说,给你家多打些折扣。”沉默一会儿后,费格铭再开口语气平淡,淡得好像说送你碗白水喝了解渴。
叶婉婷闷声答道:“不去,我妈喜欢昱和那里。”
“伤自尊了?”费格铭笑了,笑得有恃无恐。“谁让你小看我?”
叶婉婷“啪”地将电话挂回去。
自尊?叶婉婷笑笑。她不是十六岁的玻璃心,过去的曾经已教得明白,自尊很重要,可如果生活将你逼迫到死角,你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应对,那些,都是浮云。
十几分钟后,电话铃又响,仍是费格铭:“查到了,昱和的董事长是唐冬,总经理叫严意。”
“谢谢。”
“不用查别的情况了?”费格铭欲言又止。
“不必了,谢谢。”够了,有这个名字,就够了。
“……刚才……对不起。”费格铭停顿了几秒才小声说道。
“没关系,我也对不起,刚才确实是小看你了。”叶婉婷答得干脆。
“你查他们的董事长,肯定不是为了买房。究竟为了什么,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上些忙。”这一次,费格铭很诚恳。
“……等我想到让你帮什么忙的时候。”
叶婉婷本还抱了一线希望,昱和房地产公司与唐秋没有什么关系,可现在,这个希望已经彻底破灭。爸爸的补习班教室,一定是唐秋的缘故才得以保留。
那一段时间里,叶婉婷始终处于坐立不安的等待中,可唐秋那方面却没有任何举动,让她的担心渐渐稀释。于是她偶尔去趟补习班,打探一下情况。可是一切如常,那个马克仍旧坐在他的老位置上,没人吵他,他也不与人做任何交流。
如果不是马克总是要用他乌溜溜的黑眼珠,痴痴地盯住叶宽,叶婉婷几乎觉得一切都是自己过于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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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时,周欣收到了一封来自于俄罗斯客户的冗长的邀请函。那个什么什么“围棋”,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三篇对周欣的赞美与热爱,最后才有一句,诚挚邀请您及您的家人来俄罗斯渡过圣诞节,感受一段幸福美好的异国时光。
周欣拿着新招聘来的秘书给她翻译好的文件,回家读给叶宽和叶婉婷听。
叶婉婷本来躺在叶宽的大腿上,让爸爸帮她掏耳朵——叶婉婷总是对自己的耳朵下不去手,有点痒就叫叶宽来帮忙,如果是周欣拿起掏耳勺,叶婉婷就拉着叶宽喊救命,于是这项光荣的任务始终由叶宽来承担。其实这一份撒娇只有叶婉婷自己明白,她在想方设法的要叶宽知道,她不能没有他。
听周欣读到“多日不见,十分思念美丽的中国姑娘”,叶婉婷扑棱一下坐起来,托起下巴,看穿着棉睡衣的周欣在灯光下摇头晃脑地将邀请函读得情深意长。
周欣边读边用余光瞥着那父女二人,谁知坐在沙发上的那两位都不吭声,只勾肩搭背翘起二郎腿抖啊抖地看着自己,更可恶的是,还趁她朗诵之时不停地朝着对方挤眉弄眼吐舌头,读到最后“您忠实的奥古斯特维奇”时甚至做出呕吐状,气得她将雪白的纸片抛向了纸篓,扑上来撕扯这两个让她气愤的“捣蛋精”。
“你们两个!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
“不是啊,都是这个‘围棋’太有才了……”
叶婉婷先从周欣的胳膊下逃窜出去,关上大门,听周欣的嚷嚷越来越小,最后变成抑制不住的笑声……
要求
叶宽放不下补习班,也放不叶婉婷,本不肯一起去的,谁知对俄罗斯已经有了一点了解的周欣解释下来才知道,俄罗斯东正教的圣诞节是在1月7日,也是俄历的12月25日。
“你们去吧,不放心让姥姥过来陪我几天,”叶婉婷已经上了初三,即使放假,还要参加学校的补课,她推搡着叶宽的肩膀:“去吧去吧,别让那个‘围棋’把咱家美丽的中国姑娘勾搭走了。你们俩顺便再来个蜜月假期,我就不去当那个八百瓦的电灯泡啦。”
补习班每到期末考试时,学生也常常会不来。“索性休息几天,一年到头,都没个休息日……”周欣也劝叶宽。
元旦后,叶宽和周欣穿上加厚的羽绒服,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得跟粽子般的严丝合缝,登上了去莫斯科的班机。
叶婉婷看着他们手拖手的离开,几分幸福的感觉爬了出来。时间并没有真的停下脚步,只有不同的生活剧目正在徐徐地拉开帷幕,而且它已经在你看不到的时候悄然变换了场景。
俄历的圣诞节那天,叶婉婷整整一天都在考试。终于结束战斗往家走时,书包里的手机响了。这是周欣临走之前送给她买的新年礼物。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周欣的电话,因为叶婉婷还没有告诉谁这个手机号码。
周欣似乎正在一个空旷的地方,不时有大风刮过的呼啸声。
“婷婷,妈现在就在红场哪,身后面就是一棵十几米高的圣诞树!”深受马列主义教育的周欣,对红场有着很深的执念,临行前,她就拿着红铅笔,早早在行程上的这一时间地点勾画重点符号。
“好啊好啊,那多拍几张照片!”叶婉婷不用脑子也想像得出来,叶宽肯定在摆弄他新买的相机,周欣肯定是忙着对那个长镜头摆POSE。
“爸爸妈妈过两天就回去啦,你想要点什么呀?彩蛋、套娃、还是双面镜……”周欣站在没过脚面的雪地里,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看克里姆林宫的红墙,瓦西里大教堂的尖顶和它周围的八个洋葱头圆顶,还保持着昔日的辉煌,恨不得将这古老的场景统统搬回家去。
当我还是三岁孩子哪,还彩蛋还套娃。叶婉婷气息恹恹,刚刚从考场出来的她,还没从欧姆定律变阻器并联以及镁在空气里燃烧二氧化碳通过澄清石灰水里浮出来。
“……给我捎只斯拉夫的蓝眼帅哥……”
“胡说八道!”周欣在电话里喊,声音堪比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高音女花腔,句句高得惊心:“叶宽!你听听!你家这倒霉孩子跟我要帅哥!也不知道她随谁!”
“还能随谁?这还用问吗?”叶宽带笑的声音远远传来。
“叶婉婷!” 手机里的一声怒吼,让叶婉婷赶紧把胳膊伸长,手机举到最远处,还能清晰地听到周欣的训话:“你给我好好学习听到没!别一天胡思乱想!小心我回家收拾你!这孩子,不让人省心……”
“好啦,咱们婷婷够省心的了。”叶宽大概走近来,说话时还伴着咯吱咯吱的踏雪声。
“婷婷乖啊,饭多吃点,早点睡觉,听到没?爸妈这就回去了啊,挂了!”周欣总算想起来她要说的,声音柔和下来,。
“哎————听到了!”叶婉婷按下手机,长叹一声。
“斯拉夫的帅哥?”一声嗤笑从身后传过来,吓得叶婉婷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
又是费格铭。这倒霉孩子,跟在后面也不知道听去了多少。
“别胡思乱想,小心我收拾你!”费格铭跟着叶婉婷的脚步频率,轻声复述周欣的教导,边学边笑。
叶婉婷抓起路边的一团雪,对着他喜笑颜开的脸扬了过去,雪末如玉屑般随风抛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