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长捋了捋白苍苍的胡子,摇了摇头,“也没听水生他们说起,外面黑通通的,大概看不清楚。”
“阿娇姑娘,看时间,他们差不多要到了,我们是不是――”莫令唯提醒着。
黛蜜也顾不得细想了,只快速地交代:“令唯,你留在这里,照顾好青璃!”
“不,你一个人――”
宋青璃立刻打断:“不,怎么能让你一个人――”
“青璃,没时间了,你听我讲!若来人是我师傅,那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怕。可要是敌军,村里的人很可能会受到伤害,所以我必须跟他们走!青璃,你和我不一样,没必要白白犯险,你应该留在这里好好生活,明白么?”
宋青璃还想说什么,她笑着止住,“放心,他们不会伤害我……”她转头,望向莫令唯,嘱咐道:“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
“嗯!”莫令唯按住宋青璃,坚定地点了点头,“阿娇姑娘,你要多多保重!”
黛蜜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出门外,向北面的丛林跑去。
今夜秋月和雨,浓密的丛林随风簌簌作响。黛蜜穿梭其中,一边跑着,一边在心里不断祈祷。
师傅,一定要是你,一定要是你……
跑了不及一盏茶时间,便听见重重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黛蜜辩了方向,便向声源奔去。
隔着一丛一人高的蒿草,黛蜜忽然停住了脚步。来人的脚步声就在耳边,她的心里却渐渐地生起一丝暖意。就仿佛当日回眠山时,她感应到他就要回来,硬是停着脚步不肯再走一般情景……
莫非,前面的,真的是师傅???
忽然,隔着蒿草,她似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白衣在不远处闪过。一阵难以言喻的惊喜顿时从心底满溢而出,她几乎要忍不住高歌一曲!
一白衣男子走在队伍前面,身姿笔挺,清隽如昔。墨色长发随风轻散在雨丝中,如画师笔下轻逸出尘的墨彩。
正是夜槿恒无疑。
是师傅,是师傅,真的是师傅!
你终于找到我了,师傅,你知道么……蜜儿好累,真的好想回眠山,好想好想跟你回眠山……
她又惊又喜,本应该开心 地哈哈大笑,却捂住嘴差点要哭了出来。这一刻,她仿佛看见了乌云蔽月,却有挡不住的思念如万千雨丝倾泻而下。
蒿草被急切拨开,黛蜜满脸欢悦地笑着,刚想要大叫一声!然而,下一秒,她却感觉自己的嘴巴被死死捂住,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一阵阴鸷的声音在背后寒寒响起。
“哼,差点让你给跑了!”
“幸好我们偷偷跟在这队人后面,没想到,湖底下竟还有这种地方!”
一颗心仿佛忽然坠入寒冰河底,绝望的黑暗将她拖离不远前的那抹白衣,然后卷着她,越离越远。
是翼帝的人?!这个认知犹如一桶冷水从头浇落,黛蜜心中大骇,奋力地挣扎,最终却只是无力地仆倒在蒿草丛间。
他就在面前,隔着这一丛蒿草……师傅,师傅,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师傅……
她扭动着身体,嘴巴无声地喊着,想要觅得一丝机遇。然而身后二人狠狠地按住她的手脚,再也连半分也动弹不得。
她真的很想大骂三字经,却只能放弃了挣扎,然后泪水就无声地滴落了下来。她透过蒿草,定定地望着那抹熟悉的白影。隔着一大段距离,她却仿佛看见了,他深湖一样的眼眸,笔挺高直的鼻梁,雪中白玉般的姿容……
夜槿恒满脸急切地向前方走去,双眼在黑夜中四处搜寻。回宫安排好了一切,直到司寇云战已胜券在握,他又急急赶向边境。并未得到黛蜜已落入般鎏国手中的消息,他便不知疲倦地扩大范围继续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事隔三个多月,他终于要找到她了。
他以为之前在寻她的时候,自己就快要疯了。原来,现在的他才是真的疯了。
他这一生从未觉得像此刻这么紧张忐忑过,甚至对于即将的重逢有些不知所措。他握紧手中的白玉箫,泛白的指节沾了些许雨珠。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她,夜槿恒的湖眸越来越浅,急迫而喜悦的情绪如同浅湖底那色彩斑斓的游鱼,清晰可见。他不由得使上了轻功,加快了脚步。急切地奔走中,他终于看见了村庄的轮廓,俊美的湖眸骤然一睁,遂又禁不住弯了弯唇角,在潇潇秋雨中,那清浅的笑容仿佛断虹霁雨,明净夜空。
而黛蜜倒在凉透的草丛间,眼睁睁地看着那翩跹如仙的白影越行越远,心里感到无边无尽的悲凉。 纵是无法出声,却哭得极其惨烈。
师傅,我就在这里,就在你旁边啊,师傅,蜜儿是这里,师傅……
她在黑夜中痴痴地看着他,他在秋雨淡月下,身影飘渺宛若萍踪。
她与他那么近,那么近……却只能这样生生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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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写得很不顺利,很不满意,更得慢了,抱歉……
89、轻叹宿缘断红颜 。。。
龙纪十五年秋,翼帝之心腹傅严率军在礼州倒戈相向,翼帝退军反遭其袭击,大败,余军继而北上,帝都失守。这一战,昭示着龙纪王朝彻底败落。
十月十五,月圆之夜。
黛蜜被困在一木箱内,日夜皆行千里,一路颠簸,终于到达般鎏国那素有不夜城之称的陀阳。
此时,夜已三更。随着马车的猛然停顿,黛蜜呲牙咧嘴地揉着脑袋坐了起来。
“这箱子可真大!”一片黑乎乎中,她客观地叹道。
般鎏国地处北方,十月已经十分寒冷。黛蜜不由得打起哆嗦,暗忖着:要是还有机会,定要将埋在眠山上的桃花酒挖出来,热上几壶,喝个痛快!
正砸吧着嘴巴痴痴地幻想着,一束火光映亮了周围,她蓦地抬头一看,原是箱子被打开了。
“到了么?”她轻快地问,仿佛是来游玩似的。
几个男人拿着火把诧异地两两相望,半响,其中一个男子咳了两声,粗着嗓子答道:“到了,下来!”
黛蜜笨拙地爬出了箱子,轻轻地拍了拍屁股,“大家辛苦啦!”她笑靥如花地一一瞅着那几张死板的脸和闪烁的眼神,唇角的笑意更深,“那个,不好意思……小女子想出恭!”
随着身边四人,不紧不慢地走着,黛蜜悄悄转动着眼珠打量着周围。
周围是大大小小的帐篷,颜色鲜艳或沉郁,皆透着明亮的灯光。光亮照出色彩斑斓的蜚族帐篷,其上的鸟兽花木形状万千,形态优美。按照等级不同,篷上的图案也不一样。千千万万的帐篷彻夜明亮,如同盏盏星灯。更妙的是,夜空常有异样的火云霞光,使整座城更加辉煌瑰丽,不夜城之名便是因此而得。
若是以往,黛蜜早就呼啦啦地蹦起来了。如今,她只是淡淡地看着,认真仔细地将位置尽可能地记在心中。
转了许多道弯,终于看见前方一座宫殿。篷上画的是般鎏国的神兽,张牙舞爪,十分威武。殿门两旁各筑起两座金铸莲花台,莲花蕊中各置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极度奢华。
黛蜜溜着眼珠,在心里数了数,门前起码有上百个侍卫站岗。
黛蜜被押着停在门口,身边一男人上了前去,与那守门的侍卫说了些什么,侍卫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宫殿。
半响,那侍卫才揉着脑袋哀哀怨怨地跑了出来。黛蜜细细一看,才发现他额头一个疙瘩又红又肿。呀,这般鎏国国主莫非是个暴君?
“大王有令,让这个女人进去!”
“是!押着她,走!”
黛蜜又累又饿,走得一步比一步慢。身边的男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见她反而走得更慢,低声骂了句娘,伸手使劲地推着她走!
“喂,轻点,松手啊!奶奶的,本姑娘叫你松手!”
黛蜜忿忿地挣脱开身边那两个男人的手,回身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啪”的一声,既干脆又利落!
奶奶的,本姑娘忍你们很久了!
她揉着肩膀,挑衅地瞪着那两个气得青筋暴起的男人,悠悠道:“怎么?不敢还手啊?”说着还把脸伸过去,“打啊,怕什么,不过是在大王的寝宫而已!来来,打这边!”
那两个男人气得不轻,可终归不敢在这里撒野,只好不甘心地撂下一句:“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撒泼!”然后飞快地走了。
黛蜜耸耸间,对他们“友好”地挥了挥手。走到殿中央,环顾周围,满地的白虎毛毯,价值连城的玉器琉璃,美轮美奂的洋式灯盏……不愧是君主的寝殿,果真气派极了!
夜已深,四处静悄悄的,忽有一阵衣衫摩挲声隐隐地从后室传来,继而一阵“哐啷”,似乎有什么被扔落在地。
黛蜜捂住胸口,惊了一下,回头望了那侍卫一眼,“这……”该不会……
侍卫刚要开口,后室里传来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让她进来。”
“是,大王!”侍卫面色淡定地应了声,随即向黛蜜做了个请势,“姑娘,请进去吧。”
黛蜜愣了,手指指着自己,用疑惑的眼神盯了侍卫半响,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这才无奈地抹了抹额头,平息一下气息,一脸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站着看好,不许闭眼!”
般鎏国国主巴特尔自女子身上坐起,转眼冷冷地扫了黛蜜一眼,一手仍在身下女子的胸前肆意揉捏,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刚一进来,黛蜜就被迫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盯着床上那两人看,心里呜呼哀哉:不想这般鎏国国主竟然还有这种嗜好?
“是~~小女子定不错过一个细节!”
巴特尔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遂重重地哼了声,俯身继续。
红帐中,两具赤/裸/裸的身躯抵死纠缠在一起。男的身材魁梧,背上有几道年历已久的伤疤。女的肌肤胜雪,身材妖娆,一头极美的卷发铺散在男子身下。
两人毫不在意一边站着的黛蜜,忘我地尽情欢好。一阵阵令人心醉的呻吟声自那女子口中破碎而出,两颊红晕如同玫瑰盛开,双眼迷蒙如水地望着身上的巴特尔,娇喘地呼唤道:“大王……大王……饶了乌音格吧……莫要折腾奴家了……啊!大王……”
巴特尔大笑了几声,呼吸越粗,,双手揉捏着女子的美臀,在女子身上加深了力道……
黛蜜看着这一活生生的春/宫图,无声地干笑了一下,脑子开始神游物外。从火锅开始想起,将各个步骤,配料仔细在心里回想一番。又盘算着有机会要开一间婚纱店,将那个时空的现代元素引用进来,设计独具特色的嫁衣,大赚一笔……
正当她的脑子因为运转过快将要死机的时候,床上的男人终于完事,起身让那女子伺候更衣。
巴特尔这才将目光扫向黛蜜,意味莫测地审视了她一番,忽而露出一个颇为玩味的笑容,阴恻恻道:“孤对司寇王妃早有所闻,今日一看,果然与众不同。”
黛蜜暗自翻了个白眼,腹诽着:本姑娘是穿越来的,自然与众不同!表面却不动声色,淡淡地垂下眼睑,也不答话。
巴特尔年近五十,虽然身材依然魁梧健硕,然而脸上的皱纹已难掩岁月的痕迹。房事过后的他纵然双目犀利,脸色却疲惫不堪。他接过乌音格递来的茶,喝了几口,道:“你可知道,孤请你来是为了什么?”
黛蜜秀眉微拧,遂又一脸自然地拿过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地喝完。
“大王自不会是请~~我来喝茶这么简单吧?”
巴特尔似乎并不在意的黛蜜的无礼,笑得越发深奥:“为何不向孤求饶?”
汗,你是把我当白痴,还是你自己就是白痴?求饶?求饶有用的话,本姑奶奶早就朝你跪下去了!
“敢对孤这么无礼?你不怕死?”
黛蜜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答话的必要,只好无语望苍天。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英勇,她感觉满意极了!
巴特尔见她不言,又问:“那,你不想对孤说些什么么?”声音轻柔了下来,仿佛一个伤透了心的男子苦苦追问他心爱的少女。
黛蜜冷冷地扯了扯嘴角,转头对上巴特尔的双眼,认真道:“我想洗个澡,谢谢!”
巴特尔似乎并没有打算为难她,至少暂时看来是如此。黛蜜住的地方极其精致,吃穿用度更不必说,只是这派来伺候的婢女委实有点多了。八个?天,她要怎样才能寻到逃走的机会?
在这里虽然好吃好住,但黛蜜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真实处境。她捕捉每一个机会,探测陀阳的地势以及外面的情况。凭着她那厚脸皮的磨牙功夫,倒也让她探出了不少消息。
譬如,十一月十日,司寇云战举行登基大典,立年号,元景。
譬如,有流言说,翼国新帝登基未足一月,朝纲未稳,军权未统,便对般鎏国下了战书,若不交还皇后,定血洗般鎏国!
黛蜜被禁在篷里,不能出门一步。一开始,巴特尔还会隔三岔五地来看她,有时阴声怪气地说些其其格的事情,有时怒气冲冲地大骂翼国军队如何狂妄自大,有时则死死盯着她,目露杀气,却一言不发。近段时间,巴特尔却久久未曾出现,黛蜜猜想,定是战事不顺,忙得不可开交了。只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让她的担心减少半分,巴特尔迟迟未拿出她这张筹码,如此看来,战争并未到白热化阶段,翼国仍是处于下风。
十二月冬至,这天晚上,黛蜜早早沐浴,穿着一袭浅米色衣裙,挑了根简美的木簪将乌发轻轻绾好。
室内亮如白昼,黛蜜无视身边的侍女,披着白斗篷,慵懒地趴在案上写信。 一句一句,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她写得无比专注,时而像是回到了快乐的时光,禁不住翘起盈泽的唇角,时而却又像陷入了悲痛的回忆,眉头紧紧锁着,红红的鼻翼一抽一抽。
不知写了多久,她才揉着眼角,抬起头来,转身唤了声:“塔拉。”
“姑娘,有何吩咐?”
“请帮我拿个火盆来。”
只是拿个火盆,塔拉出却去了一盏茶才回来,黛蜜也不恼,微笑着让她把火盆放在地上,然后蹲□子,静静地看那跳动的火焰。
火光照在她娇俏而苍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暖意和妍丽。许久,她才拿出方才写给南儿的那封信,展开,一点点地烧掉。
信纸化成灰烬一点点地掉落在火焰中,希望这一份悲痛也能沉淀为尘。黛蜜阖了阖眼,柔声低喃:“南儿,你安息,下辈子等我,好么……”她倏尔眨着眼睛笑了笑,“不过,也许我很快也要死了……”
正叹息间,忽闻外面一阵轰乱,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喝令。
“走水了,走水了!西边的营子走水了,快,救火去,快!”
“粮草都在那边,快,快,大家快搬!”
……
莫非有人袭营?司寇云战?还是师傅?抑或是意外?
黛蜜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想要看看情况,冲到门口刚撩开帘子就被请了回来。她不安地踱来踱去,脑子乱糟糟一片。
忽然一阵奇异的香气袭来,黛蜜疑惑地看了看侍女们,遂又四处观看一番,却发现香气正是从火盆漫出。
这……
黛蜜心中一跳,转身望向塔拉,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塔拉迅速靠近她,偷偷塞给她一颗药丸,“别怕,吃下去!”
黛蜜暗暗吃惊,正犹豫着要不要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