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蜜愣愣地看着地上那个满身是血的人,抬头望了望浅浅芊芊……
为什么她们要哭?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害怕……为什么会这么多血,这么多血……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
她的唇嗫嚅了几下,哆嗦着正要开口询问,小腹处一阵疼痛清晰传来!
她蹙了蹙眉,连忙地抱紧肚子,弓起双腿,将肚子护得滴水不漏……然而疼痛仿似寻准了方向,攻击得越发得凶狠!
她惊慌地护住肚子,嘴巴张张合合,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阵阵剧痛前赴后继地袭来,小腹处一收一放,她清晰地有什么想要从身体里剥离出去……黛蜜一惊,只觉大片大片的恐惧将她彻底吞噬。
好痛……好痛……
视线渐渐模糊,她看不清浅浅芊芊的脸,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匆匆远离,还有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孩子……”
她瘫软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嘴里使劲儿地喊着,一手向前伸着,似是溺水的人竭力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然而没有人能给她一丝希望,只有冰冷的木凳被她的手撂倒在地上,“砰”地一声闷响,无力地滚了几下……
疼痛阵阵涌来,愈演愈烈,忽然,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卷席而来,有血肉剥离的疼痛,尖锐地凌迟着她的心脏……黛蜜蓦然一怔,僵在地上,全身无法动弹……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掌心,双眼黑得有如空洞,没有了一丝生气。
“不要……”她泪流成河,紧紧捂住肚子, “不!!!!!!!”
一声惊天泣地的哭声穿破九天……她伏在地面,冷汗淋漓,脸色惨白得仿似已经死去……
裙裾盛开,如同凄艳的曼珠沙华,染透了嫣红的血,那是她孩儿的血……
世界轰然崩塌,她的心寂灭了……
“蜜姐姐,蜜姐姐……你撑着,浅浅去找大夫了,你撑着,呜呜……撑着啊……”
“哼,想找大夫?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出得去!”
一阵冷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传来,深花楼门倏尔被打开,一抹婀娜的身影优雅地踏进屋来。
浅浅被两个老奴押在一旁,满脸泪水,“蜜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其其格一身平常衣裳,却依然那般明艳动人。她冷冷扫了眼地上那具尸体,然后望向一脸死寂的黛蜜,嘴角满意地勾起,冷冷地笑了声:“总算干净了!”
芊芊忙护到黛蜜身边,厉声骂道:“你这个毒蝎心肠的坏女人,你不得好死!王爷绝不会放过你!”
其其格旋身,向前一步,笑得分外愉悦:“不放过我?他怎么不放我我?这事虽是本公主下的手,可事实却是……哼,他可是还要靠我父王的力量,他敢奈我如何?别说现在他势单力薄,必须紧紧拉拢我般鎏国,就算是日后,他成了翼国的九五至尊,也不敢拿本公主怎样!”她低头,看了看涂满凤仙花汁的指甲,得意一笑,转瞬间,脸上是无法想象的狠厉之色,一张美艳的容颜顿时扭曲得丑陋不堪。
“本公主贵为天女,凭你也想和我平起平坐?!”
黛蜜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根本听不见一句话,双手仍覆在腹部,毫无光彩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地面,看着那不断蔓延的鲜血……
浅浅被押得无法动弹,担忧地看着黛蜜,不断地扭身挣扎。芊芊惊得直冒冷汗,心里又急又怕,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浅浅想张口喊来黑衣卫的时候,其其格倏尔“哈哈“大笑几声,伸出红艳的指甲轻轻地刮了一下浅浅的脸,魅惑的声音轻柔无比:“想找人帮忙?哎呀,实在是遗憾得很啊~~”
其其格那双平日里澄莹清纯的眼眸忽然变得异常毒辣,她低低笑着,诡异到了极点,她蹲了下来,满脸悲悯地看着黛蜜的脸,手里拿着一块玉佩轻轻地在她面前晃了几下。
“认得么?堂堂凛亲王的佩玉,可支配所有的黑衣卫……你以为我怎么能进来?还有这个孝顺的丫头是怎么进来的?呵呵,让本公主来告诉你……这都是他准许的!他准许的,你可听清了?是他要杀了你腹中孩儿!平妻?你以为他果真敢只册我为二王妃?哼,不过是我父王的一封信,他就果断地牺牲了你们的孩子!姐姐啊,你可清楚了?在天下面前,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一文不值!!!”
芊芊跌坐在地,喃喃自语:“怎么会?王爷怎么会……他怎么忍心……”
墙外鞭炮声起,一阵迎亲的喜乐“嘀哒”响起!
其其格抬起那美艳的脸,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转身离去:“苏纳姑姑,我们走吧,可要回去采薇阁换上嫁衣,准备上轿了!”
其其格步到中庭,亮出那通体莹白的玉佩,冷冷地吩咐了一声:“王爷有令,无论如何,今日颜王妃不得踏出深花楼半步!”
“是,属下遵命!”
阴霾的天空,越发沉重,一滴豆大的雨滴坠落下来,狠狠地砸伤深花楼前的琼花树。不消一会儿,雨滴便断断续续地落下来,越下越大,越下越密……
狂风平地而起,刮得四处碎叶纷飞。深花楼的窗棂被吹开,窗扇被吹得簌簌颤抖,来回摇晃,吱呀作响。
深花楼内,溢满了浓得刺鼻的血腥味,纵是风再大再狂,也无法消散几分。
浅浅芊芊哭着,一人将黛蜜拥在怀里,一人拧着毛巾,想要帮黛蜜清理干净。
黛蜜双眼发怔,目光涣散无神,毫无焦距。她依然护着肚子,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孩子还在她身体内,健康平安地……慢慢长大。
她的唇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不堪,满头汗珠,头发凌乱地披散着,看起来像是被剪断了线的扯线娃娃。
浅浅轻轻张开她的双腿……黛蜜却忽然一缩,瞳孔终于有了动静,却全是慌乱和恐惧。她猛地低头,手颤抖着,缓缓地,轻轻地撩起了裙摆……
血泊中,一团模糊的血块,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毯上……
她瞳孔暴睁,灰色的绝望蔓延眼眸……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死了?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黛蜜倏尔仰天大笑,沙哑而又尖锐,泪水湿了她的脸颊,却无法冲刷掉她此时的悲痛与绝望……
耳边仿似有静聆寺的钟声空灵传来,那么近,仿佛还停留在昨日。那么远,仿佛早已隔了三生。“向来缘浅,奈何情深?他是龙主九天的命数,生来带煞,必染血光。孩子,离开他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离开他吧,离开他吧……
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抬头,望着门外那片昏暗的天空,泪水像是悲伤哭泣的海,汹涌不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残忍?
若我真的错了,我拿命去补偿,拿命去补偿还不行么?
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
你若定要这天下,我把命给你,把命给你去换你的天下,还不够么?还不够么……
要是男孩,我就教他去调戏隔壁邻居的小女娃,当然,咱们得调戏得有风度,有深度!嘻嘻,恋爱要从娃娃抓起,青梅竹马,多唯美呀!
……
要是女娃儿,我就每天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然后啊,我就牵着她那白白胖胖,软软呼呼的小手儿,满大街晃悠,顺便引起个争风吃醋,为夺芳心比武开杀之类的,哈,当然,我家娃儿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自要慢慢挑,慢慢选,选个天下第一好男人!
……
窗外,一道惊雷乍起,黛蜜脸上的恍惚与悲伤全数消失不见。只见她眸光一凛,带着从未有过的寒洌,猛地站了起来!
她步到窗前,自袖中掏出星弩,拔了引线,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天上一扔!
一道碧翠的蓝光破天而绽,一阵烟雾迅速散开……是风,是雨,还是雾?
狂风吹动她的裙摆,宛如一道飘渺的飞烟。发丝凌乱地飘在空中,纠缠得难分难解。她抬头,露出那张如死水般沉寂的容颜,曾经清亮的眼眸沉定无波,空无一物,没有悲伤,没有绝望,什么都没有……
她以为今夜过后,她和他再无瓜葛,从此一个人,带着他们的孩子,归隐山水,过平凡平静的生活……
可是,丈夫没有了,孩子也没有了……现在……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她再也不是当初的颜黛蜜了。
不顾浅浅和芊芊的阻拦,黛蜜拖着虚弱至极的身子,缓缓地走出了深花楼。
楼外狂风暴雨,墙外树上的灯笼七零八落。然而,远处那喜庆的笙箫声,却依然清晰地传过耳际。
她一踏出门槛,便有四个黑衣卫咻地落在跟前,遂将她团团围住。
“王妃,请止步!”
黛蜜怪笑一声,神色诡异得骇人:“今日怎么只有四个?哦,对了,今日王爷大婚,其其格公主,有三千铁骑随行,王爷的十万大军又不能进京,黑衣卫定是被调离了。”
“王爷有令,王妃不能——”
黛蜜倏尔向其中一黑衣卫靠近几步,轻问道:“你看,我这裙子是不是很美?”她皱了皱眉,一叹:“可惜,这么多血……染脏了。”
四个黑衣卫看向她裙上那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痕,面面相觑,皆是不知该如何答话。
她笑着望向她们,一脸茫然问:“该怎么办呢?孩子没有了,他死了,死了……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四人不答话,被她那无助的语气勾出满脸愧疚,皆不忍地别开了眼。
黛蜜呵呵笑着,一一盯向他们的脸孔,语气轻快:“为什么要放她们进来呢?就因为一块玉佩,就放她们进来?你们知道么?是知道的吧?她们害死了我的孩子呢……他才一个多月,才一个多月而已啊……”
“蜜姐姐,别说了,别说了……我们回去吧,回去吧……”浅浅抹着泪,哭得不成人样,“回去吧,你这身子受不了啊,回去,好么?”
黛蜜嘟了嘟毫无血色的嘴巴,缓缓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间,几个黑影踏檐而来,降到深花楼中庭。
“可来得真快!只是可惜了,暗影暗影,终只是藏在暗处,不能看远……若是你们有千里眼,能及时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她极浅极浅地笑了笑,转身向深花楼走去。
任身后黑影交锋,刀光剑影,在大雨中锵锵作响。
王府大院,一座座新建的高棚鳞次栉比,挡去随风呼啸的大雨。棚下,遍地红毯,摆满喜宴,精美的洛阳宫灯光芒闪耀。
笙歌盛盛,喜气洋洋。众宾客交头接耳,言笑阵阵。奴仆丫鬟端着精致的菜肴瓜果,美酒琼浆行走其中,忙碌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
这里热闹如斯,可又怎知深花楼里是怎样的凄凉?同在王府,冷暖却不同季。
日过响午,小厮敲了敲铜锣,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声:“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
俊逸非凡的司寇云战携了其其格公主步到红毯尽头,他望向身边的人,红盖头下,却不是她的脸庞……
那颀长挺拔的红色身影静静伫立,那英气的长眉纠结地皱起,眸中不复平日的神采,只有无边无际的黯然无奈。
那日,她穿着绝美的火红嫁衣,倚在他臂弯里,与他走到这红毯尽头。
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倏尔踮起脚尖,忘情地亲吻了他。
那日,她将红盖头覆上自己,笑得那般狡黠动人。
那日……那日……
脑海中,他与黛蜜成亲的一幕幕反反复复地掠过脑海,他只觉满心充满了酸苦和无力感,那些牵挂,让他举步维艰。
此刻,她在做什么呢?是否早已恨透了自己……
她腹中的孩子,可还好?
司寇云战想着那张思念了千万遍的脸,心中喃喃不止……蜜儿,我该如何,才能换来你和孩子的无恙?
修长有力的手指在身侧握得死紧,他冷冽的凤眸盯着眼前那盖着喜帕的其其格,浓烈的恨意迅速浮起,再悄然褪去。
我司寇云战定要为你筑起一个天下,一个无人能破的家!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夫妻对拜!!”
司寇云战背脊一僵,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对她的声声承诺无时无刻不回响于心,可……蜜儿,你可还会原谅我?
他忍住心中那嗜血的冲动,紧紧抿着冷漠的唇线,顿了半响,终是退后一步,便要弯下腰去……
“王妃?!王妃来了!王妃来了!”
不知是谁惊喝了一声,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皆纷纷回头看去。
天地间,大雨滂沱,千万雨丝密密交织成网。紫电如龙,闪过苍莽天穹,惊灭了几盏纱灯。
风长啸,雨连绵,叶凋落,花旋飞,一个纤弱的身影从白雾茫茫的雨丝中,缓缓,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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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表打我啊……才虐一下下,一下下而已啊
84、此去经年人独悲 。。。
天地间,大雨滂沱,千万雨丝密密交织成网。紫电如龙,闪过苍莽天穹,惊灭了几盏纱灯。
风长啸,雨连绵,叶凋落,花旋飞,一个纤弱的身影从白雾茫茫的雨丝中,缓缓,缓缓走来……
四处惊声鹊起,杂言轰乱,只有司寇云战怔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从茫茫大雨中渐渐清晰的身影……火红的衣袍随风而动,宛若起舞的煌煌火焰,却暖不了两相对望的二人。
从昏暗的雨雾中踏进火红的大殿,宫灯的光芒逐渐明亮了来人的身影,只见红毯上,一个身披宽大白袍的纤弱女子,缓缓向司寇云战走去,每走一步,地上便是一滩看不出颜色的水迹。
她的脚步虚软无力,时而微微摇晃,却始终坚持着没有倒下来。那张不及一掌宽的脸蛋苍白至极,布满凄切的平静,一双空洞无色的眸子,深得宛若一潭风吹不动的死水。
司寇云战心头大恸,忍不住上前几步,却又被黛蜜的目光惊得却步。那样凄凉的画面无比深刻地烙在心底,那是他这一生中最殇的痕。
黛蜜眸光淡淡,夹着丝丝寒气,她紧紧盯着司寇云战的凤眸,毫不放松,直至将他眼中的悲痛,怜惜,无奈和愧疚逼出原形,看得清清楚楚。她不由得满意地笑了,随即停在司寇云战几步之外,缓缓地拜了下去。
“奴婢参见王爷。”微一转头,对上其其格那双惊慌的眼睛,勾唇一笑,“参见王妃。”
司寇云战全身陡然一震,被她那诡异的平静狠狠地刺痛了眼睛,满脸是无法掩饰的心痛。他何曾见过她这样哀戚的表情,这样黯然的目光?他本欲将她护在羽下,却独独没有想到,最后,竟是他,将她伤到这种地步?竟是他自己……
看她惨白凄苦的脸色,他心痛得无以复加,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什么都比不上她一个微笑来得珍贵。一时间,他完全忘记了身上所背负的一切,情不自禁地唤了声:“蜜儿……”
黛蜜浅浅一笑,如蜻蜓点过水面,只漾起一圈微弱的涟漪,她启唇,声音淡如妙烟:“奴婢特来恭贺王爷大婚,祝愿王爷与其其格公主——”
“蜜儿,不!”司寇云战忽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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