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黛蜜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拎着笔画着多啦A梦,懒懒问道:“师傅啊,你不准备教我东西么?”
夜槿恒搁笔,侧头向她望去,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滑过一丝清辉:“蜜儿才华天成,师傅没有什么可教。”
“嘻嘻,虽然我是天生聪颖,冰雪聪明啦,可是师傅你这么说,人家会害羞的!诶,师傅,你怎么发现人家才华天成的啊?”
黛蜜“咯咯”笑着,歪着头,胸前两条麻花辫摇摇晃晃。
他沉吟半响,淡淡念道:“君住眠山上,我住眠山下,日日思君不见君,共咬眠山草。果真诗意深远。 哦,还有;咬草……”
“师傅!我忽然想起今天还没有出恭,徒儿先行告辞了!”
有时她也会乖乖地坐在旁,以徒弟之名,抓着毛笔练上几个字。幸好这里用得还是汉字,不然连看都看不懂!
“蜜儿,笔应该这样拿。”夜槿恒抓起黛蜜的小手,调了调姿势。
“哦。”
“手腕要稳,落笔要准。”
“呜;好丑啊!啊?袖子脏了……哎呀,笔断了,怎么办,师傅……”
一个时辰过后,黛蜜便宣告彻底失败,乖乖地扔了手中紫毫,站到一旁,有气无力地帮师傅磨起墨来。
一旁的南儿正在把玩黛蜜的拍立得。唉,自从被南儿发现那旅行包,里面的东西无一不被南儿那小爪子摸了个遍。
“咔擦!”一张照片慢慢吐了出来。
“啊,蜜儿,怎么会这样?这东西是不是死了啊?”
听闻南儿焦急地跺着脚,黛蜜又好气又好笑地走过去。
“这个东西叫拍立得,对准一处地方,按下这里,就会有一幅画出来,和你对准的地方一模一样哦。”
南儿听着新奇,立马换上一脸兴奋,跃跃欲试。
“不过,不能多用,不然它会用尽力气,就会死的。”那是因为只剩下电池不多了。
“哦……蜜儿,快看,你和公子耶!”南儿忽然激动地叫起来。
蜜儿接过照片一看。相片里,夜槿恒漂亮的手指持着毛毫,天神般完美的脸微微低着,又细又长的睫毛半垂,一脸的云淡风轻。墨缎般的发丝乖巧地半挽于脑后,显得优雅而清俊。
而旁边站着一个小巧可爱的小姑娘,正苦着脸磨着墨,俏皮的眼睛侧瞄着那桌上宣纸,嘴巴微微撅起,满是沮丧。站在仙人的身旁,显得很是滑稽。
蜜儿叹叹气,撇撇嘴,便要把照片纳入怀中。
“蜜儿,拿给师傅看看,可好?”
黛蜜苦脸巴巴地瞄了南儿一眼,心里哀叹:可好?我能说不好吗?我可不想被雷劈!
她无奈的走到夜槿恒面前,伸伸缩缩,迟迟不愿把照片交出去。刚一伸手,夜槿恒便已拿过照片端详了起来。
一道温和的眸光微微抬起,停留在她面容半刻,有些恍惚道:“嗯,甚是有趣。”
晕,若是差距小一点,还有点红袖添香的味道。可是这样,哪里有趣了?
黛蜜小脸更皱了。
“送与师傅可好?”
她不由得暗自翻了个白眼:又“可好”?我能不能说声“不好”啊?
“好!……当然……好。”
还是不想被雷劈,只好不甘不愿地点头咧笑,人生啊,实在无奈得紧。
“蜜儿,南儿也想要。”
“那给你和公子画张怎么样?”
“嗯!还要帮我和娘画!还有……等爹回来,还要画!”
看着南儿一脸希冀,黛蜜心中轻叹,脸上仍呵呵笑着。
“好!来,南儿,站到你家公子那边。”
“站好哦!”
“靠近点!”
“师傅,你笑一下嘛!”
……
眠山的悠闲生活(五)
立冬过后不久,夜槿恒又不见了。听周伯说是有事下山去了,说是去青州,黛蜜也不知是哪里,反正说大概得去一个月。
黛蜜每日只和南儿上山下水,把眠山的花鸟鱼虫玩耍了个遍。因南儿比较熟悉地形,起初便由那小肉团领着到处蹂躏。等后来他黔驴技穷了,黛蜜便用根绳子拉着他,开始了寻找新殖民地的侵略旅程,发现了不少好玩的地方。于是那些沉寂成百年的什么山洞啊小林啊小湖啊,全都被惊醒,差点连那相思崖底也不放过。
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冬天不知不觉已来了。这山顶的冬天特别寒冷,好像呵口气都会把舌头冻结了似的。周伯下山一趟,带回整整一大包袱的棉袄,都是黛蜜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的淡雅颜色,心中又是一阵春光融融。
黛蜜一脸喜滋滋,拿起那一件又一件漂亮的冬衣试来试去,嘴里不停地问:
“周伯,你瞧蜜儿好看不?”
“大娘,你说这件好看还是那件好看啊?”
“周伯,你看哪个颜色好?”
……
果然,无论是哪个时代的女人,看见漂亮衣服总是免不了兴奋的。
黛蜜欢天喜地地拿着衣衫比划来比划去,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重复再重复,也不厌倦,脸上笑成了一朵小春花。
周伯憨憨地笑着,只一个劲儿地说:“好看,好看……”直至头点到麻木。
而荷大娘则显得专业许多,也兴奋地凑过去帮黛蜜比比衣裳,系系衣带子,嘴里乐呵呵念道:“咱蜜儿真真水灵,穿啥都好看……”连眼角的皱纹都跟着笑呵呵的。
只有那不解风情的南儿抱手站在一旁,拽拽地拿起小手弹了弹黛蜜,一字一字地慢吐:“丑!丫!头!”
这个冬天,那小子已经蹿高了许多,半曲着手便能弹到黛蜜肩膀了。
“臭美!”
黛蜜一记白眼飞去:“嘿,竟敢拿我教你的话骂回我?算啦,本姑娘今个儿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在她的时装秀中,一天又已悄然而过。
这几天特别特别的冷,黛蜜与南儿去溪里收了几次网后,小手肿的红通通的,慢慢地竟冒起了几颗冻疮,又痒又痛。幸好每日睡前大娘都会端来热汤给她泡泡小手,方才睡的安稳了些。
看着那胡萝卜似的手,蜜儿玩心全无。只每日与南儿在树屋里,垫张毛毯在地上坐着,燃起小火炉,暖烘烘的惹人直想睡觉。
纱窗半敞着,凛冽的寒风趁机逃进屋来,仿佛也想寻一处温暖。
两小孩相依坐着,看着那暖盆中的火焰一明一暗,一舞一歇……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蜜儿,手还疼吗?还痒吗?”
“你说呢。快吹吹!”黛蜜说罢便把手放在南儿嘴边,一个劲儿地埋怨:“疼死了!臭小子,还不是因为你偷懒?站在一边不来帮忙拉网,现在落得只有我一人生冻疮!”
“是蜜儿你说要自己来,好让娘赞你网的鱼大的。”南儿眨巴眨巴委屈的黑眼睛,捧着蜜儿的手鼓着腮帮子轻轻吹着。
“我有这么说来着?”
“嗯。”
黛蜜咬牙切齿:“果真?当真?果然?”
南儿老实巴巴:“果真!当真!果然!”
黛蜜一个五指山拍去:“小蹄子,翅膀硬了你!忘恩负义!也不看看是哪个温柔善良的美女为了谁才搞成这样的?”
“可是是你……”
“什么可是?还不给姐姐倒杯茶来?”
……
“南儿,你觉得无聊吗?”
“嗯。蜜儿,我好想睡。”
“唉,怎么办?天还亮着呢?该怎么打发时间?嗯……有了!”
黛蜜贼贼一笑,起身到衣柜里掏了半天,终于在最底层掏出了一本小小书。正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脑筋急转三千弯》!
“考考你!听着哦!答不出来今晚不许吃饭!”
“啊?”
“啊什么啊?”
“可是蜜儿说过南儿不吃饭会发育不良的……”
黛蜜委实无语:没想到上次南儿感冒不肯吃饭时搬出来的石头今日竟砸了自己的脚!
说起上次还真是惊心动魄——
在古代,一个小感冒都有可能让人丧命的。记得那时南儿高烧不退,小脸惨白得吓人,浑身大汗淋漓,嘴里不知低低地在喊些什么,仿佛在噩梦里挣脱不开,昏迷不醒,看的大伙的心一揪一揪的!
试着去山下请来了不少名大夫,开了药,依然无用。夜槿恒说已经修书给一位神医朋友,只是那人居无定所,四处云游,未必能及时赶至。大伙只好一边等一边用上等人参让南儿含在嘴里,希望能吊着小命等着神医赶来。
可南儿的脉象越来越弱……荷大娘只能流着泪拿着毛巾蘸了酒精细细地擦着南儿的身体。周伯在屋里走来走去,急的直搓手。一向镇定的夜槿恒那时坐在旁边,手指习惯性地轻敲桌沿,也是眼神黯淡。
而她急得只趴在床前唤着“南儿,南儿,快醒醒!醒醒!”,喊着喊着,不由得鼻子泛酸,眼泪哗啦地便流泻下来。正哭得肺都快疼的时候,她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忙匆匆忙忙地在包里掏出一板退烧片和一盒无糖999冲剂。
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总比什么都不能做好!
谁知南儿可能嫌药苦,昏迷中,始终倔强地不肯下咽,好不容易灌下去又从嘴角流了出来。
劝说无效,无奈之下,黛蜜只好把药溶了水,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含了一小口,对着南儿的嘴喂了下去……
那小子不知是不是天生好色,反正这回是乖巧地咽下去了,看得大伙都不由得有点发愣。
待药喂完,她又叫荷大娘熬了点甜稀粥,故技重施,软声哄着。
“南儿,乖,喝点粥,南儿不吃饭会发育不良的,呃……就是长不壮,日后长大了可没有力气抱媳妇哦……”黛蜜捧着心肝,哄了几句,又一口一口地用舌尖轻剔开南儿的小贝齿,喂了下去。末了,那小子还嘟着嘴,似乎意犹未尽,“啧啧”有声。
大伙守了一夜,在天蒙蒙亮时,南儿的烧终于退了,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过了会儿,南儿就醒了,睁开迷蒙的大眼睛,黝黑的脸蛋上海残留病态的红晕,黑亮的瞳孔一动不动地望着黛蜜,许久才喏喏问道:
“你怎么不叫我娘喂我?”
黛蜜一怔,刚要解释,不料那小子又扔出一记重雷:“是不是想故意调戏我啊。”
“嘎?”
对哦,当时怎么没想到?……嘿!敢情你这小子明明知道是我,还吃的津津有味?
事后,黛蜜撅着嘴老高老高,忽视了身边如小狗儿般跟着自己的南儿整整两天。
“那答不出来,你就吃饭!”
“……”南儿一脸惑之不解。
黛蜜眉毛一抖:“把菜全留给我吃!”
此仇不报非女子!
“啊?对了,娘刚才好像叫我回去练字来着……”
“坐下!”
南儿的小屁股才刚起了一半,被黛蜜一咆哮,又重重跌坐下去了。
“什么样的山和海可以移动?”
“唔……”
“笨蛋,当然是人山人海!”
“什么样的官不能发号施令,还得老向别人陪笑? ”
“啊,这我知道,新朗官!”
“神气什么?那为什么燕子冬天要飞……向南方过冬? ”
“因为它怕冷啊。”
“冷你个头,因为走……太慢了嘛!”
“哦,也是!”
“蛋要怎么买,才不会买到里面已经孵出了小鸡的蛋?”
“当然是买鸭蛋或是其他的蛋啊,蜜儿真笨”
一日又一日,这时夜槿恒已下山二十一天了,未归。
今早被荷大娘赶出厨房,黛蜜只得把自己裹成一条粽子找个地方消磨时间。手上的冻疮未见好转,只好收在袖里,她坐在树屋周围的木板上,手脚穿过木板上的围栏,垂了下来,来回晃悠。
心里回想着今早的情境,她不由得惊悚起来:以后可怎么当一个贤妻良母?明明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人啊……
“大娘,我来帮你生火!”
“啊!蜜儿,火太大了!哎呀,着火了!快快!拿水来!咳咳……”
……
“蜜儿,帮大娘拿点盐来!”
“哦,给,大娘!”
“啊?蜜儿,这是糖啊!快把糖舀出来,哎呀,糟了……来不及了……”
……
“啊!大娘,饼撒了,怎么办?”
“啊?撒了?呵呵,谢天谢地,撒了也好,这又甜又焦的葱油饼吃了可要闹肚子!”
“呃,也对……那大娘,蜜儿再帮你做新的吧?”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快快到外边玩去吧,啊,不然太阳落山了,都还没做好早膳……”
……
唉,蜜儿叹了今日的第四十九次叹息,脑袋耷拉着,双手托着脸蛋,百无聊赖地瞅着已枯了花的桃树上那零星几只出来觅食的小鸟,嘴里轻轻哼着: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怎么飞也飞也飞也飞也不高……”
四处一片安谧,黛蜜不满地瞪了一下那群小鸟:没反应?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小小小小小小小小鸟,怎么飞也飞也飞也飞也飞也飞也飞也飞也飞也飞也飞也飞”随着双腿的晃动,声音越来越高亢。
终于听到半空中传来“咻!”的一声,抬头望去,只见那几只鸟儿一起拍着翅膀朝着天空骄傲地高飞而去!
黛蜜哽在喉咙里的那句悲哀的“飞不高……”终于沮丧地诞生出来!
沉静了一会儿,抬头忽见一簇簇乌云犹如千军万马突袭碧空,冬日的光辉一瞬间被遮挡得奄奄一息,天一下子暗了下来。
黛蜜正诧异于这突来的变化,忽然瞥见有一黑不溜秋的人影自山下飞速移来。昏黑间,竟好像看见那人脚不沾地……
她脸色忽白忽青:莫非……看这天气……看这出场……
“鬼啊!!!”
黛蜜惊呼一声,忙顺着吊梯下了树屋,拔腿就往南院子跑去!可惜鬼哭狼嚎尚未停歇,那鬼影已至眼前。
“姑娘。”
黛蜜愣了愣,干干应道:“耶?”
是……是人?她犹豫地睁开眼睛瞄了一眼,终偷偷地轻吁了一口气。
“在下受宫……公子之托,前来送上此物。”
黛蜜打量了来人一会儿,才记起自己曾与这人有过一面之缘。
“哦……你是师傅的朋友吧?我们见过呐!”
“……嗯。”那人身形一顿,随即淡应。
“哥哥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黛蜜,叫我蜜儿就好了。”
“在下成龙。”
黛蜜忙换上一脸庄重:“成……成……成龙?你姓成名龙?”
“不,在下姓林,林成龙!”
“哦。”看这气势,看来还是哈利波特中的黑龙。
“对了,成龙大哥,师傅叫你送来了什么啊?”黛蜜故作矜持地接过黑衣人林成龙手中的盒子,翻看了两下,包装得倒还挺精致!
“在下不知。”
“哦……对了,成龙大哥,你刚才那是什么轻功啊?教教我可好?”
黛蜜双眼发出狼光,林成龙心里莫名一抖,常年冰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色。
“水上飘?扬风舞柳?莫不是玉。女心经?啊?要不要‘欲练此功,必先自宫’的啊?”黛蜜一惊一乍,虚咬着手指,顾自碎碎念。
那冰山终是抵挡不住,“嘣”地破裂。林成龙忙拱手作揖:“姑娘之请,请恕在下无能,物已送到,现行告辞!”
不等黛蜜出声,林成龙已沉着黑脸,卯尽全力飞奔下山,只一瞬间已不见了踪影。
“无能?唉,可怜的娃……”
黛蜜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
林成龙直觉背脊一阵嗖嗖的寒意。
昨夜主人收到周伯来信后,便叫我立马赶上山来,也不知送的什么这么急?莫不是因为这胡说八道的小姑娘?
……
在石凳坐下,黛蜜慢慢地打开了盒子,一边喜滋滋地笑着,一边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