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你，也是我说的。你知道，我从小就不知道亲生爸妈是谁，所以我是那么羡慕你有一个真心关心你、爱护你的爸爸，可是你却视若粪土。是，你是给我描述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只不过，那个终究是你一个人的想像。我不能想像的是，像你这样一个对亲情都淡薄至此的人，如何承诺得起一生的感情？”
泪顺着眼眶默默地滑下来，滴落在床头柜上，一滩。楚云桐一手紧握着话筒，一手将那滩温热的液体颤抖着划开。几下之后，心痛得佝偻下来。桌面上的泪变成了他的脸……
电话那边静默了约有1分钟，再度传过来的声响是痛彻心肺的呛咳。
“咳咳咳咳……”雷涛拼命地捂着嘴，可是咳嗽合着腥甜的液体不断地从嘴边溢出。他没有说话，咳嗽已经让他没有力气说话。不过，更重要的是，他在等，等他的云桐那如往昔一样关怀备至的问候。
可是没有。电话那边除了静默还是静默。
好不容易平息了那阵咳喘，雷涛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哑而苍凉。
“云桐，5年前……”
“不用说了，雷涛，我不想听。你和你父亲的那些恩怨不关我什么事。我只是累了，夹在你们两个中间实在太累。而如果将来和你在一起，让我一辈子面对这些，我可能会累死。所以……”楚云桐突然停住，因为桌上的“雷涛”已经被不断滴下的液体弄得面目全非。她急急地伸手去划，可是划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滴落的速度。
楚云桐收了手，怔怔地看着那滩乱七八糟，唇边忽地浮起一个浅笑。
谁也逃不过命运。不是你的，想抓也抓不住！
“所以什么？”那边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嘶哑疲惫，让楚云桐的心被密密麻麻的痛塞满。有那么一瞬，习惯性的关怀已到嘴边。可是，她听到最终从自己嘴里迸出的，是五个字。
“我们……算了吧。”
35、分手（2） 。。。
那边传来的冰冷的“咔嚓”声，让雷涛不可置信地望了手中的听筒一眼，然后徒劳地在这边“喂喂”。可是，传过来的已是机械的“嘟嘟嘟……”
“噗”的一声，一滩鲜红洒落在雪白的地砖上。男人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滩鲜红，下意识地把手中的话筒攥紧再攥紧，仿佛这样，那边的话便永远不会断，那边的人便永远握在手中。
挂上电话的那一刻，楚云桐听到身体的某处轻轻地“砰”了一声。她以为自己会痛，抱了膝**，静静地等待。结果，什么感觉也没有。
原来，痛到极致，是没有感觉的。
良久，她拭去脸上最后一滴泪，扭亮床头的灯，翻身下床。从床头柜抽屉的底层摸出一本精致的笔记，轻轻在封面摩梭片刻，走到写字台前，翻到空白一页，拿出一支笔，在上面快速地写下：别了，我的爱！然后，熄灭所有的灯，枯坐在桌前，直到天边泛白。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张妈小声的呼唤。
“小姐，小姐，您快开开门。”
楚云桐眨了眨酸涨难耐的眼睛，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门前打开门。
“什么事，张妈？”
“雷先生……在下面。”张妈迟疑地看着憔悴不堪的楚云桐，小声地说：“他要马上见你。”
握在把手上的手抖了下，楚云桐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哑而坚决：“告诉他我不在。”
“小姐……”张妈瞄了一眼楚云桐：“你还是下去一下吧。雷先生的气色看上去很不好。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我开门的时候，才发现他蜷着身子坐在门前。他一直在咳嗽。我给他倒水，他都不喝，他只是要见你……”
“张妈……”楚云桐低唤一声，咬紧下唇，她像似下定决定般：“好吧，我收拾一下就下去。”
看着张妈匆匆而去，楚云桐回过头来，才发现楼道尽头楚骁房间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他穿着精地上乘的丝质睡衣，静静地站在门口。脸上，是饶有兴致的表情。
“要我帮忙吗？”看着楚云桐转过来的眼神，楚骁挑挑眉，“你不想下去，就由我下去帮你解决那些烦心的事吧。”
“不必了。我想，我自己能处理好。”楚云桐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昨晚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所以，他连夜赶路想要挽回？”
“放心，我不会给他机会的。”
“很好。”楚骁淡淡地笑了：“一会儿，我会站在楼上看着你们。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自会下来。”说罢，不等楚云桐表示，楚骁已经关了门。
迅速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用冷水使劲地扑打脸庞之后，脸上似乎稍微有了些人色。细细地擦干净那些泪痕，打开几乎从未用过的化妆柜，摸出一盒眼影，细细地画了，再掏出一盒腮红，慢慢地涂了。最后再轻轻点上唇彩。
镜中的人因这一系列的动作摒弃了疲惫与憔悴，可是，那份凄怆与悲恸却依旧牢牢地写在脸上。
想了想，楚云桐在眼尾狠狠地再刷了两笔眼线液，尾端微向上翘，面部因此而似笑非笑了。抓起梳子，慢慢梳好那一肩的乌黑柔亮，眼神也因此慢慢平静下来。
涛，原谅我！
涛，忘了我！
涛，你一定要幸福！
一听到楼梯上传来的细碎脚步声，那个坐在沙发上微佝偻着背掩轻咳的男人蓦地转过头来。尽管身体还有些轻晃，轻咳还未止住，他已经一手撑了沙发扶手，慢慢地站起来。望着那个平静地向自己走来的有些许陌生的女人，他的目光忽然充满了期待，尽管，他的声音还有些微喘。
“云桐……”
从在楼梯上看到那张转向自己的青白无边的脸，楚云桐的腿就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一夜之间，他竟然憔悴枯槁如斯！
那张脸白得几近透明，双颊深深凹陷，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布满红丝，曾经有着最完美弧线的嘴苍白干裂。尽管勉力站得笔直，但布满风尘的全身上下还是不可抑制地轻颤着。
“你怎么回来了？”楚云桐根本不敢与那双渴盼的眼睛对视，她垂了眸，匆匆走到他旁边坐下，声音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雷涛撑着沙发扶手，慢慢地转过身来，俯视着沙发上已经坐下的人。她的头垂着，看不到脸。
“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凝视良久之后，那张脸始终未曾抬起。雷涛侧过头，轻咳了两声，淡淡地问。
“没有发生什么事。你想多了。”楚云桐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心，让那痛湮没掉耳畔轻咳引发的心底抽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冷冽平静。
“不可能。云桐，你瞒不了我。没有事情发生，你怎会说出那样的话？”眼前再度一片模糊。他摸索着扶手，慢慢坐下，凭着感觉向身侧的人靠近了些。
可是，伸出的手刚触上那条冰凉的手臂，手臂的主人已经忙不迭地向外又挪了挪。
“天气热，不要靠太近。”眼前是一片白茫茫，除了耳畔的声音那样真实，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云桐……”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很低，很轻很轻，如同在心上荡漾开的细流，柔情万钟：“我知道你还在怨我，怨我对他……对我爸爸太狠，那是因为……”
楚云桐的心狠狠地一颤。在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在自己都暗暗为他痛为他不值的时候，为了让自己开心，他竟然勉强着自己称呼那个人为“我爸爸”……他这么执拗的一个人，单单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因为……咳咳咳咳”止不住的呛咳让他的脸反常地涨红了下，然后再度迅速苍白下去。
“够了！”楚云桐蓦地提高了声音打断他的话。
不要让他再回忆那些不堪，不要让他再面对那些丑恶！
“我说了，你和你爸爸的那些事，我无意牵扯，也不想再听。”
“你不怪我了？”雷涛的语气夹杂着惊喜。
“不怪了。”楚云桐抬起头，目光如死灰一般：“因为，我们之间再也用不着这些。”
“是，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觉得对的事，我都会去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我坚决不做。我发誓，不再沉溺于过去的那些事中，我只想好好地和你营造我们的家。”雷涛伸出手，一把抓住楚云桐的手，急急地说。
“不，雷涛，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楚云桐迅速地从雷涛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把头转向另一边，“我是说，以后，你的任何事情都轮不到我来发表意见了。”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云桐……”雷涛的手僵硬地立着，声音依然温柔如水。
“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我们完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楚云桐突然惊跳起来：“雷涛，我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分开吧！”
“为什么，云桐，告诉我为什么。”雷涛也摸索着站起来，声音还是低低的，柔柔的。
“因为……”楚云桐咬紧了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我，不再爱你了！”
36、分手（3） 。。。
连绵不绝的刻意压制的低咳，粗重的带些微喘的呼吸，再然后，就是沉默，让人快要发疯的沉默。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雷涛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嘶哑，但透着颤动人心弦的柔情。
“我们不要斗气了，云桐。”他死死地撑着额角，慢慢地走到楚云桐面前，“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再为其他人争吵，不要再谈与我们无关的事么？把那些都放下吧，不要再生我的气，好吗？”说着，他伸出另一只有些抖的手，准备去捋楚云桐的长发，如同每次争吵和好后做的那样。
可是手还没落下，楚云桐已经快速地向旁边一闪，他的手就滞在了半空中。
“云桐……”不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再不置信地低喊了声。
“雷涛……”楚云桐隐忍很久的泪在这一刹那全部涌出来，“不要逼我说出更绝情的话，不要！”
“云桐，我需要一个理由。我说的那些，我统统不相信。你是那样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即便是陌生人，你也不会说出伤人的话，更何况是对我……咳咳咳咳”突发的呛咳让他匆匆侧了头，微弯了腰。匆匆掏出兜里的手帕在嘴角擦了擦，然后死死地捏在掌中，再转回身来，目光清朗。
“所以，我相信不会因为我爸爸，不会因为那1万元钱，你就这样。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没有回答，又是一阵死寂的沉默。
狠狠揉了揉额角，雷涛往楚云桐那边再挪了挪，隐有红丝的嘴角慢慢浮起一个笑。
“好吧，就算你因为这些怨我、恨我，不爱我了……可是……”他忽地上前拉住楚云桐身侧的一只手，目光灼灼：“我还爱你。即便你不爱我，我也会一如既往地爱你，宠你、疼你。我想，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还像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你一定会重新爱上我，爱上一个比现在还好的我。我保证，我会为你改变，把自己变成你爱的那个人。云桐，相信我，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
楚云桐的手被雷涛紧紧地攥着轻摇。最初，她挣扎了下，可是，那双手传过来的力量是那样大，大到她根本无力去反抗。他们的距离那样近，近得他身上那熟悉的淡淡烟草味不断地冲入鼻腔，那是让她贪恋的味道，她拼命地呼吸着。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因为她不敢睁眼去看，她怕一看之下，内心便无处可逃。
涛，现在的你已是最好，好到已足够我用一生去好好珍惜和爱！只是可惜，我不能！我们之间隔着那么多：家仇、私恨、血债……每一样，都足以抵垮我们的爱情，抵垮你现在还算阳光的微笑。
我能自私到不管不顾，只凭爱情做主吗？我能自私到因为我们的爱情让你再一次面对那些血腥的过往，甚至了解当年不曾了解的残酷吗？
我，能冒这个险吗？
“好不好，云桐？”雷涛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答复，只得再度加了加手上的力度。那只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很冷，甚至比他的，还要冷。它的主人由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有泪，无边无际地顺着她同样苍白的脸往下滑。
“我……”楚云桐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又加了力。手心甚至有汗，细细密密的。
匆促间，她发出了一个音，却怎么也接不下去。
是或者否，对她而言，太过艰难。不论哪一种答案，对他而言，俱是痛苦。
她不愿让他痛！
“咳咳咳咳……”惊天动地的呛咳传来，硬生生打断了她的纠结。她仓惶间睁开眼睛，只看到对面的男人异常辛苦地侧过头，捂了嘴，双肩颤抖。可是，拉着自己的手依然坚定。
这个男人，用心爱着自己的男人，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男人，不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愿意放开自己的手的男人，自己真的要和他分开么？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那么，就冒一次险，为他，为自己，为爱情！
几乎是同时，楚云桐的另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伸到雷涛的胸前，低柔婉转的声音也已出口。
“坐到那边休息下，涛！”
还在全力对付着浑身疼痛的雷涛在听到这一句话时，蓦地转回头来，目光中满是惊喜。
“云桐……咳咳咳咳……”
“别说话，你快坐下，我去倒杯水给你。”
“咳咳……云桐，别倒水……咳咳……你先告诉我，你……咳咳……是不是答应了？”雷涛死攥住楚云桐的手，目光中充满了急迫。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惊喜、急切、渴盼、柔情……为爱疯狂的眼睛！
楚云桐抬起头，直视着这双眼睛，面部表情渐渐坚定。
就为了这双眼睛，为了这一刻，让我再放纵自己一次吧！
“涛……”她笑了，拉起他的手，在嘴边轻轻地，轻轻地吻了下，“你给出的理由太充分，我没法拒绝。所以，我……”
“我就知道你会感情用事。”楚骁冷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两人遽然一惊，两双手蓦地分开。怔忡间，着上等丝质睡衣的楚骁已慢慢走下楼来。
“云桐，不要紧张，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我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父母。”他慢慢在沙发的正中坐下，淡淡地扫了楚云桐一眼，后者脸色已然死灰。他满意地笑了笑，转回头来，目光看着客厅中的某一个点。声音柔和而淡定：“我只是要提醒你，在作决定前，有些事先摊开来说了比较好。”
“楚伯伯，您在说什么？”看着楚云桐突然死人一样的脸，雷涛疑惑地看了看楚骁，“还有什么事需要说？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37、往事（1） 。。。
雷涛没有动，他站在原地，惊异是他现在全部的表情。看着地上一脸绝望的楚云桐和沙发上一脸淡然的楚骁，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些什么，只是太快，什么也没抓住。
“小方，我想你还是过来坐着比较好。免得一会儿……”楚骁瞟了一眼雷涛，嘴角向上翘了翘，“我担心你摔倒在地啊！”
“楚伯伯，您刚才称呼我什么？”雷涛的嘴微张开，眼里除了惊异还有惶恐。
“我叫你小方啊……”楚骁再瞟了一眼地上的楚云桐，“你不是方志明的儿子方逸尘么？我5年前就见过你，除了名字，你的外貌改变并不大啊。”
雷涛蓦地退了两步，身体已经贴在墙上，他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楚骁，目光渐渐由迷离而冷冽：“你知道我？我们5年前就见过？你是谁？”
“我？当然是楚骁！也许小方你对我的确没什么印象了，不过……”顿了顿，楚骁的眼底突然升起一层戾气，语调变得陌生：“不要弄死了，给点教训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