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娶她,我做天帝都是为了她,那她必然是我身侧的天后。”
“我从来都不曾在你身边真实出现过,尽管你不知道,其实我始终都一直在你身边。”
“秕稚,我终于做了天帝,你开心么,你想做天后,我就让你做天后。”
“比殇,你自私的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你就抱着你天帝的名号,孤独终老吧。”
“比殇,你要的我给不了你,你这样残忍的分开我们,我诅咒你,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寂寞孤独,无爱无恨,你就抱着自己自私的爱渡过无限的生命吧。”
看着身边熟睡的沐鸢,比殇手里不停揉捏着一只里面装着一片已经枯黄的叶子的透明小瓶子,脑袋里盘旋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秕稚,这算是因缘巧合么,你将我诅咒的禁锢在这里,结果最终你自己冲破了结界。这便是因果循环么。
我这几万年依旧活着,天天告诉自己我恨你,你们不死,我怎么能先死,可是为什么看到遍体鳞伤的你,我的心这么痛,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不再爱你,如何才能放了你,放了我自己。
床上的女子又淡淡的哽咽了几句,虽是呓语,却能清晰的听出来她在不停的叫着“涯戟。”
比殇手中一紧,瓶子被捏碎了,扎在手上,伤口渗出鲜血,他微皱了下眉头,轻轻动了动手指,瓶子又一次完好如初,回头看看床上的沐鸢,再次无表情的低下了眼。
第三十章
沐鸢的伤在比殇的调理下渐渐恢复了,几日下来已经能下地走动,比殇便是终日沉默,虽然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沐鸢,却很少有任何言语。
沐鸢总在那空荡黑暗的屋子中呆着很不舒服,身体好一些的时候便要求出去走走,比殇没有反对任由她出去,自己只是静静的跟在她身边。
北荒之地,果真是印证了荒凉二字,放眼望去,寸草不生,无边无际的干裂土地在烈日的炙烤下倍受煎熬,没有风,空气因为高温扭曲着,空中不见飞鸟,地上甚至连枯枝都没有踪影,周围安静的可怕,除了土地继续不停干裂的声音,这里就像被遗弃的角落,没有任何生气。
身后庞大的宫殿清冷孤单的伫立在荒芜的大地上,沐鸢绕着宫殿走了一圈,孤零零的一整座,黑暗压抑的镇在大地上,环绕四周望去介是一种景色,空荡寂寥的感觉让人不自觉的感到恐惧。
“比殇。”沐鸢停下脚步,垂着肩膀微低着头背对着他,望着面前荒凉的大地,眼中闪动着泪水,声音轻柔缓慢的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么。”
感受不到身后男子任何的反应,空气中的热浪不停袭来,扑打在面颊上,微微烫红了皮肤,沐鸢手抚上脸颊,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被灼烤一样的难受,身后一股冰凉的气息微微环绕过来,包着自己,将烈日下灼热的空气挡在外面。
沐鸢感激的回头望了他一眼,却见他半张脸依旧是包在高立的衣领中,垂着眼不看自己。这样的男子,恬静如水却承载着如此巨大的忧伤,温柔细心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到底曾经是什么将他伤成这副样子,身体纵使伤的再重都有恢复的希望,但比殇完全不同,心死了,一切都是绝望。
“几万年,你看到的,都是这样的景色么。”沐鸢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十分心痛,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自始至终都看着荒凉的大地,心中有再多的希望也会慢慢变成绝望吧,孤单能将人逼疯,他如此这样还能正常的生活着,已是太不容易。
有时候想想,凡人的生活很是幸福,可以因为简单的柴米油盐细心的活着,也许并不奢求大富大贵,只要有亲人相伴,享尽天伦之乐便会露出满足的笑容,身后的男子,不能说他无爱无恨,无欲无求,他更像一只将自己用坚固的壳包裹起来的弱小动物,看不穿他的内心,读不懂他的眼神。
自己虽然经历了不少风浪,却总是在最后依旧有个不离不弃的梓鸾,虽然自己不停的伤害他,至少他出现在那里就是坦白的告知自己还是有希望的,相对比殇,自己的那些风浪沧桑几乎成了沧海蜉蝣,不值一提,在万年孤寂中突然闯进来一个过客,是不是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几天时间已经被他的情绪渐渐感染,他偶尔眼中闪过一丝的情绪波动,是对过去和曾经真实存在的印证,但那转瞬即逝的情绪,也是如今他冰冷麻木的无可奈何。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孤独的一面,深化下去会形成巨大的恐惧,尽管如此,我们依旧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将它化解去了,但若是将你丢在这样彻底被遗弃的地方,纵使你在努力,最终陪伴你的只有看着自己慢慢的疯狂,大多时候不去想,没法去想,可真实残忍的经历着,便不得不去想。你怎么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生命没有尽头,孤寂没有边际,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况,回头淡淡望着比殇,在他身上看不到希望存在的痕迹,更像行尸走肉,如此悲惨的活着。
他微微散发出来的凉气,这算是一种关心么,救了自己却不和自己交流,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能逾越,也许他早就忘记如何和别人交流了,诚如他所讲,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想着想着心更是难受起来,沉着声音轻轻说道:“比殇,到底是谁将你困在了这里?”
周围的冰凉气息明显出现了波动,沐鸢察觉到迅速转过身去,看着身后高大的男子,浓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他将头低下,脸几乎彻底埋在了衣领里,眼中有光闪动,他,是哭了么。
“对不起,我不该问。可是,你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很想知道。”沐鸢越看他的样子越心痛,想去为他擦眼泪,走过去的时候见他狠狠的后退了一步,不停摇了摇头,又是距自己于千里之外。
“对不起。”兴许是被他的样子刺痛,沐鸢也缓缓后退,和他之间保持了适当的距离,看到他不停的大口喘着气,自己吓到他了么。
被他的寂寞孤单传染了吧,如此浓烈的孤寂,不知道曾经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事,看起来纯净的脸上却生着一双饱经沧桑的眼,强忍着痛苦垂着眼隐忍着眼泪的样子就像一把钝刀割在心口,虽然不会出血却是让人心痛的无法自控。
“你一定很恨那个关你在这里的人吧。”
比殇顿在那里没有反应,半天后才缓缓摇了摇头,淡淡说了一个字,“不。”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恨。”沐鸢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抬起头看着他:“至少这样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若是不能爱,也没有了恨,那生命中还能剩下什么,若是知道自己死不了,却也没有任何光明,你看着烈日当空,这个世界却完全和你没有了任何关系,是不是知道生命有尽头才算是一种希望。
“比殇,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沐鸢看着面前的男子,淡淡说道,他听到的时候整个人恐惧的抖成一团,不停的向远离沐鸢的方向逃去。
不顾比殇的恐惧,沐鸢快步坚持走到他身边,这样的动作吓得他身体瑟缩着抵在黑色的木柱上,还想向旁边逃,却被沐鸢一把抓住了手,紧紧的握在手里。
他的手,没有任何温度。
“你别怕我。”沐鸢温柔的轻轻安慰他,“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么。”
我也是没什么希望的人,毁掉的那一切只要我出去定是要还的,但是相比你的孤寂,我更希望你能看到正常的世间生活,比殇,我不奢求你能笑对人生,至少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也算是我对你救命恩情的回报了。
比殇使劲想将手抽回去,沐鸢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就是不松开,看着面前害怕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男子,心早就痛的不知所以,轻轻抚着他的手,手心冰冷且布满了皮茧,常年握兵器的证据。他另一只手藏在身后,用身体死死的压着,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做的彻底一点,沐鸢抱住他整个人,将他僵硬的身体扯转过来,抓起另一只手,却发现这只手攥的死死的不肯打开,顺着指缝有鲜血流出来。“你受伤了!”沐鸢惊呼一句,想分开他的手,比殇不停摇着头,想把手缩回去,整个人就像被逼到绝境的没有反抗能力的动物,绝望的躲藏着。
最终还是用力的掰开了他的手,一只被捏碎的小瓶子,碎片统统扎进了他的手掌里,鲜血汩汩的流着,一片枯黄的叶子,被染红了颜色,在手掌打开的瞬间缓缓掉在了地上。
“别动。”沐鸢将他手中的碎片轻轻扯出来,整个手掌血肉模糊,比殇看着伤口微皱眉头,依旧一声不吭。
将比殇的手捧在面前,任眼泪一滴一滴的滴上去,每一滴眼泪掉上去,比殇的手就明显的向后缩一下,沐鸢轻轻用手抚过小伤口,渐渐都愈合了,抬起头,露出十分动人的笑,“还疼么?”
比殇眼中似乎带了点光亮,并没有太迅速的闪躲,低下头摇了摇,“不疼。”
沐鸢见到他的反应,长舒一口气,站起来看着远方,“好奇怪啊,没到这里来之前只要在外面就压制不住自己的心性,若是看到血液肯定早就狂性大发了,可看到你的血却还是好好的,虽然这里太过冷清,却有一种很平静的归属感。”沐鸢很是假惺惺的嘻嘻哈哈了一番,不再去看比殇的表情,逃也般的迅速转过身去,将手中的小碎片放进袖子中,手里握着那片枯黄的叶子,眼泪忍不住的汹涌而出。
紫霄天边,万里云海,小女孩手里扯着一条粗壮的枝条递给面前怯生生的小男孩,用手在他眼睛面前挥了挥,小男孩似乎只能淡淡的感应到光,眼神并不能完全跟随女孩的手移动,“这是常青藤,它的叶子可以治眼疾,你只要在有月亮的晚上将它放在眼睛上,不过几日,你便能看清楚了。”
“你长着这么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若是看不到东西就太可惜了。”
常青藤上葱郁的叶子猛烈的生长着,每一片都和自己手中的完全一样,沐鸢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从来都没有觉得如此苍凉过,上苍啊,你的玩笑竟然要开到这样的地步么,你到底还要我背负多深的罪孽,才能觉得满足。
胸口剧痛,心脏像是被捏碎了一样,忍了几忍终是忍不住,血从嘴角涌出来,保持本来的姿势未做任何动作,低着头看着口中的鲜血将胸口的衣服完全染红,竟然淡淡的笑了起来。
“你一定很恨那个关你在这里的人吧。”
“不。”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恨。”
秕稚,你真是天下最可笑的家伙,问他恨不恨你,多么白痴的问题,还故作正义的告诉他换做是你一定会恨,你凭什么恨,有什么资格恨?不要说带他离开这里,就算你现在再对他说任何一个字,分明都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难怪他见到你反应会这么紧张,难怪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在看到你的时候里面满满的全是冰冷,你竟然能无知无觉到如此地步,到底有多厚的脸,多可恶的无耻才能在一个被你禁锢了几万年的人面前这样平静的像是在诉说邻家家常。
沉默了很久很久,一动不动的看着太阳瞬间消失换成了月亮,身后的男子依旧悄然不语的站在那,纹丝未动,若不是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凉气,几乎察觉不到他还在,月光惨淡的悬在空中,四周温度瞬间降低,冷的刺骨,这样的地方不分昼夜么,只是剧烈的热和猛烈的冷,地面上蠢蠢欲动的从干裂的黑色缝隙里爬出了什么东西,沐鸢感觉不到害怕,只是呆滞的站在那里,看着成群黑压压的一片片东西闪着赤红的眼睛恶鬼般循着自己的气息缓慢的爬过来。
“回去吧。”身后的男子终是有了动静,小声的说了句,听着他的声音,心早就没了知觉,这不是痛,也不是难过,甚至不算煎熬,只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狠狠的踩几脚。
“恩。”沐鸢淡淡应了一句,转身低头向殿内走去,天黑了,他便是没看清自己身上的血迹,正在侥幸间,察觉到身后的男子并没有跟上来,快进门的时候沐鸢回头望了一眼。
风起,他浓黑的发在风中散乱的飘着,身上的黑色长袍也因为风不停飞舞,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神秘的黑蝴蝶,不停扇动着翅膀,背对着自己站在风中,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黑色恐惧,缓缓伸出手,任由那些贪婪的东西扑在自己身上狠狠的噬嗑着。
“比殇!”沐鸢瞪大眼睛看清这一切,他疯了么!这是要杀了自己啊!
见沐鸢要扑过来,男子一挥手,一道坚固的光障挡在了沐鸢面前,他侧过头叹了口气,又看向面前成群的黑色恶鬼,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的说,“这是我的恨衍生的,不会伤害我,你进去吧。”
说罢挥手一弹就将沐鸢推进了殿内,关闭了大门,殿内什么时候已经燃起了灯,安静的温暖和门外怒吼样的狂潮对比着,沐鸢抵在门边蹲下来,紧紧地抱住自己。
狂风猛烈的刮着,尖啸的狼虎鬼嚎着,他便是这样站在外面独自一人面对着这些令人恐惧的东西么,几万年来,他积攒起来的恨,无处释放,便是每夜如此的来啃噬他自己么。
比殇,你根本不是被禁锢在这里,而是你自己不愿意离去,宁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守着自己的恨,任由它们不停的折磨你自己,也不愿意出去么。
比殇,你对我的恨便是这样,不能释放出来,便用它们来折磨你自己么。
我的亏欠,已经完全不是亏欠,就算将我的命抵给你,又怎能偿还这么多年来你所经历的一切。
这一切的一切,孤独,寂寞,你眼中完全消失的希望,生命力。我还不了,因为还不起。
我们之间感情的纠葛,在那么长的岁月中反复剪辑,现如今早就乱成了一团理不清的麻。
比殇。
对不起,如果现在说这句话依旧不可笑,依旧来得及。
第三十一章
门外的声音终于渐渐淡去,沐鸢感觉到身后吹来一阵冷风,门开了,黑夜中鬼魅一般的男子站在门外,依旧看不到任何表情的脸上那双冰冷的眼盯着自己。
手缓缓的撑在地板上,想站起来,腿却已经麻木的没了知觉。
男子走过来轻轻将沐鸢抱起,周身虽然冰冷,此时胸口却说不出的温暖,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缓步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收回手又向后退了几步,低着眼又不再说话,仿佛门外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些鬼魅刺耳的奸笑声都像是一场梦魇,过后就没了任何踪迹。
“比殇,明日我便离开,你放了自己吧。”说罢迅速躺下来,翻身向内不再说话,除了这句话,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做什么。
比殇,原谅我想要逃跑的心,相比在这里看着你这样折磨自己,我宁可出去面对自己犯得罪过所要付出的带价,就算毁去我的元神,也比在这里看着因为自己而被折磨的不像样子的你更好过一点。
结界已经打开了,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束缚你,再也没有人能诅咒你,你便是想自由也好,报仇也罢,明日过后,这世上便再不会有秕稚存在,过去的恩恩怨怨,情仇爱恨,便是都散了去吧。
想到这里,胸口一滞,若真是这样,梓鸾也会跟着自己去吧,秕稚啊秕稚,你到底还要怎么折磨这两个男人。
床边的男子周身散发出来的异样气息,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勇气回头去看他的眼睛,他这是在愤怒么,还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任眼泪决堤样的掉下来,再没有回头去看他一眼。
原本平静的宫殿突然震了几震,比殇瞬间就到了殿门边,这样的修为果然不失为当年的天帝,看看外面的状况,震动还在继续着,沐鸢心中很是慌乱,这是怎么了,莫非有人攻进这结界了?
坐起身来,见比殇关了殿门,向着自己缓步走过来,眼神说不出的清亮,缓缓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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