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女人的哭声中也得到了一部分释放,那些不安,那些困惑,都不要假装。在醉的时候,趁机宣泄。
迷迷糊糊中,看到两个人朝我走过来。一个人拉起我,背着我。另一个人叫醒了房东,搀扶着她走出小厨房。
很想很想看清楚这两个人的模样,可越是想看清楚,眼前越是阴霾浓重,云雾缭绕。
几秒钟后,我睡着了。
醒来后头很痛,是对醉酒者的惩罚。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久违的柠子。在这里相遇非常正常,还有安劼,他们一起赶过来。看到我,柠子开始簌簌地落下眼泪。她哭得没有声音,却撕心裂肺。
安劼端来一杯解酒茶,让我喝掉。喝了一口后,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跑出去,来到洗手间,将酒水和鱼肉全部吐了出来。
柠子跟过来,一边不停地来回抚摸我的背脊,一边埋怨说,不会喝酒就不要喝,那个女人是谁,怎么灌你酒喝?一会找她算账。
不关你的事。我抹了抹嘴角,看着她说,语气是冷漠的,我自己都听得出来。可不明白的是,为何这么久的时间,那次的争吵依旧铭记在心,依旧难以释怀?
看着柠子的脸,曾经梦境里出现过,让我想念的一张脸,可为何要给予她这种姿态,为何呢?
安劼跑过来说,漫兴,柠子跟我过来看你,她非常想念你。
安劼的脸似有讨好之意,他希望我跟柠子之间不再存在任何芥蒂,可以放掉一切的不愉快。可我却借着酒意,将骄矜进行到底。
你要结婚么
也许就在那一刻,跟柠子之间的隔阂又增加了一层。我们都是倔强的个性,彼此不会退让。是的,现在,我依旧未原谅她。她看到了我的冷漠,转过身走出门去。
安劼走至我身边,扶着我的肩膀,无奈地看着我。
安劼说要出去吃饭,于是黄昏时分,在一家中式小餐厅里,我们三人坐在一起。
柠子没有跟我交流,只是在小心翼翼地吃着东西。偶尔与我的眼神撞上,会立刻躲开。安劼似乎看出了一丝端倪,来自我们彼此心中因倔强而油生出的尴尬。
他微笑着说,柠子,恭喜你和薛离。我们要点一瓶酒,庆祝一下。这终归是需要祝福的一件事。
我怔怔地看着安劼,然后瞠目结舌。
在瞬时间感觉到心痛,不能言表。柠子是我爱的朋友,我们见面却如陌路一般,目睹着她的人生走上歧途,走上绝路,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顺其自然地发生。
柠子的人生注定是一出悲剧,在她遇见薛离的那一刻。他们在一步步地毁掉彼此,却还自以为是地认为在给彼此追寻着幸福。
爱情,有时候可以毁灭一切。
在瞬时间,心中的失落感风起云涌。
安劼要了一桌子的菜,我没有吃几口。柠子为我倒上茶,愧疚的眼神看着我。我回应过去,没有说话,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祝福的话,我说不出。至于其他,我也无话可说。心中浮现的四个字是,好自为之。
可是,就连这四个字,我也未曾说出来。
柠子也许如我一样失望,得不到我的祝福和原谅。这是她人生的一个缺失,一个遗憾。
你们要结婚么?我试探着问。
柠子点点头。
什么时候。
半个月后。
薛离离婚了?
嗯,我妈妈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生活。
我冷笑,她不能再呆在这里,没有理由让她呆在这里。
她不知道是我,我也不能让她知道。她闷声地说。
欲罢不能,丧心病狂
她若是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你,后果不堪设想。这明明就是上帝跟她开的一个莫大玩笑,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是这个结果。在她心中,你是那个失踪很久的女儿,她找寻不到你,她以为你恨她,所以对你心存歉疚。另一方面,她试图找寻你,可她找不到,因为自己的女儿在躲着她。
…………
安劼不语,柠子不语。前后只有我一个人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仿佛某种痛苦要亟需宣泄。是的,我一直心存困惑,在柠子的感情上。这份爱情,做不到完满,如果可以做到,只能是{炫}残{书}酷{网} 得很完满。
柠子的眼睛通红,但是没有眼泪。我想她是没有理由再哭泣,在这份爱情中,她是罪恶的,不存在一丝的委屈和无辜。她的母亲才是唯一的无辜者和受害者。
至于薛离,实在难以想象他是在怎样度过自己的岁月。周旋在两个女人的中间已是很疲倦,况且是如此的三角关系。
后来安劼说,他们本不该相识,但这种相识却只是在制造他们人生的结果。
也许,宿命无可更改。可是,随波逐流却是可恨的。
我厌恶这样的危险关系,厌恶透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荒谬至极。
肩膀上的伤虽然已经痊愈,可我分明感觉到了痛。这种痛,丝丝地,细微地,渗入血液和神经。让人知觉麻痹,思维受阻。
我决定不再说话,说再多的话都是徒劳,不如沉默。
这次相聚很不愉快,彼此都欲诉还休,有许多话需要说出来,但最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留下。
难道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么?明明可以云淡风轻地活,却跑出来一个叫做爱情的东西,让人欲罢不能,失去理智,丧心病狂,霎那间让平淡安宁的生活泛起狂澜,风起云涌,忧伤翻腾,眼泪堤决,酝酿一出又一出的悲剧。
渐渐地不去想这些事情,但柠子依旧会在这个深秋与深爱的男人结婚,也许落叶又开始干枯泛黄,可这却是未曾改变过的事情,如血液流动般执着自然。
我们的家
安劼一遍又一遍地传递着我们彼此间的信息。我的长篇进度,柠子的洁白婚纱,我的黑眼圈,柠子的新房子……一切一切,安劼开始充当消息输送者,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安劼住在闹区,我住在偏僻的袖子胡同,两地相距几十公里,但这依旧没有将我们阻隔开。
安劼的新工作依旧是那家拿过奖的广告公司。公司给他配了车,是一辆黑色雪佛兰,并且给他分了套单人公寓。闲暇时候,他会很早来找我,带着我去郊区的山上看日出。打开车窗,呼吸山上的新鲜空气,有时候会摘取一些小小的美味的山果,安劼用纸巾揩去上面凝着的露水,送进我的嘴里。
拍了很多日出的照片,两个重叠的身影。山下是柳河,流经芸安郊区,市区,蜿蜒绵长,生生不息。太阳出来时,水面会泛起潋滟碧波,光彩熠熠。如同安劼的眼神,那般明亮澄澈。
给安劼配了一副钥匙,他的双休日,会来袖子胡同。这时候他不再西装革履,换下做派的行装后,是一个健康的,与世无争的干净男子。
那天他刚刚去发廊理完一个清爽的头发,换了件浅色的外套,驼色的粗布裤子,棕色帆布鞋。常人看来,也许这并不很搭配,可穿在他的身上,如此妥帖得当。
房东看到他后,友好地打招呼,再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与我耳语说,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好好珍惜。
我点头,微笑。
是的,我们会珍惜彼此。纵然最后也许不会在一起。
可是,现在我们在一起,这样就很好。
他买了新的围裙,买了一台小冰箱。去超级市场的时候,回头对我说,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嗯,会等你回来。
他是满载而归的,后车箱几乎满了。一套餐具,形形色色的食物,蔬菜,微波炉,给我买的CD;DVD;衣服……搬上去的时候,觉得像在搬家。
他会亲手下厨做出一桌子的好菜,煮上一锅红豆肉桂粥。亲手制作糯米团子,果蔬沙拉,草莓优格,放在冰箱里储藏着,便于抵抗我深夜写作时汹涌而来的饥饿。他不让我吃高热量的膨化食品,多吃水果和蔬菜,多运动,有助于心脑血管的健康。
恋恋笔记本
晚饭时,会叫上房东和她儿子。围着一桌子的人,满满当当,话题不断,异常热闹。当得知安劼曾是午夜火把的DJ时,房东讶异不已。连连说这世界太渺小,知音哪里都会遇见。少年抬起头看了安劼半天,不知所云,然后依旧低下头,闷声吃菜。他很喜欢喝安劼做的牛肉粉丝汤。一碗又一碗,喝不够。
房东姓墨,我们叫她墨姐。这一晚上,我们都很快乐,从未有过的轻松。
安劼手机,一直处于脱机状态。可是我知道,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一个人已经开始为安劼发狂,她找寻不到安劼就会发狂。想到这,心会生疼,我们终归不是自由的。
已经深夜,我们坐在沙发上,偎依在一起看电影,看的是《恋恋笔记本》。两个人在年轻时相遇相知,因为父母反对,终于错过,各奔东西。
可爱情依旧存在。
很多年后,她已经结婚。再次来到那里,再次与他相遇。他们都在老去,他们时日无多,再不相爱就老了。他们在大雨中纠结和缠绵,说着热望的情话。
可她是矛盾的,在他依旧炽烈的爱情里。她的举棋不定折磨着他,对爱情的欲罢不能,让他变得绝望和失落。
她的丈夫非常爱她,她会因为心存愧疚而不离婚,可她不会幸福。当她认清自己的心意时,她开着车,拖着行李,来到他的屋子前。他们拥抱接吻,终于不再,不再错过。
影片最后,两个老人安详地睡在一起,手挽着手,不再分离片刻。那么安静,那么美好,任何人都不能再打扰到他们。医院的女护士看到此情此景,感动得捂嘴落泪。
片尾字幕出现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哭了。
安劼在身后抱住我,亲吻我的眼角,吸吮我的眼泪。
我的困惑和感动被堵在喉咙处,没办法呼吸。
想说话,却抽泣起来。
今晚你能不走么?可以留下来么?或者多陪我一会儿。
这几句想问出口的话也被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安劼说,休息吧,已经很晚了。明天再写字。
好,我点头回应。
去我家吧
洗脚的时候,安劼为我铺好了床。他总是这样细微周到,他对未辰也是,在照顾自己一样分明自然。
对安劼的去留一直保持不置可否的态度。一方面,不想让他感觉为难和压力。另一方面,我的确怜悯那个跟我一样失去父母内心柔弱的女孩。让她孤独面对黑夜,我难以做到。安劼不是没有分寸,他是一个睿智的男人,一直都是。
在安劼的注视下闭上眼睛。一天的活动,的确让我疲倦。无知无觉中,就进入沉实的睡眠。奇怪的是,这一夜,竟然没有出现任何梦境。
清晨醒来时,听到小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欣喜中,我匆忙地穿上拖鞋,奔出卧室。
厨房里,安劼穿着围裙,正在打着鸡蛋,然后转过头看我。
吵醒你了吧。他微笑。
我因为激动,拼命地摇头。
怎么了?他过来抚摸我的头发,发现手上有面粉,又猝然地说,对不起,弄脏你的头发了。我去洗手。
我依旧拼命地摇着头。安劼,他没有回去,他一直都在这儿。我因为这份喜悦而狂乱无措,几乎热泪盈眶。
从不知道自己心灵如此薄弱的一面。
当初离开父亲出走时,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内心力量强大到无人能及,再困难的事情都不会再让我落泪。可是现在,安劼的温情却让我不攻自溃。甜美的泪水,似一汪清泉,给予心灵甘美充足的养分。
安劼说,吃完早饭,带你去见未辰,跟她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要这样跟你小心翼翼的,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我们要光明正大地交往。我是他的哥哥,你理所当然要见她。
见我沉默不语,他又问,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可以。我点头,可内心一片愁云惨淡。
安劼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说,别担心,未辰不是无理取闹的女孩,我们都希望彼此有一个心灵港湾。漫兴,我只是她的哥哥。兄妹之间可以相互关怀,却不能彼此干涉。可是我得让她知道我们的关系。
于是,吃过早饭就出发了。
冰冷如地狱一般的家
这是第一次到安家。
小区门口没有一棵树,全是耸立的大厦。住处在17楼,需要乘坐电梯。电梯轰隆隆缓缓上升的那一刻,瞬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去哪里。这种奇怪的感觉。
安劼一直紧握着我的手,没有松开过。出来电梯时,看到的是一扇棕红色的实木门。
走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未辰的身影。房间很大,三室两厅,但装修得很书香气,便想起安氏夫妇的背景。两个大学教授,家庭殷实而庸凡。可如此讲究的厅室里,白色的落地窗帘却重重地垂在了地上,地板上有几本翻开的书,因为近视的缘故,看不清名字。房间里香气逼人,混合着樱花、玫瑰、檀木和薄荷的气味。因为阴天,光线极其灰暗,看不清对面卧室的一切。
一个陌生的空间顿时让我手足无措,一时之间,我竟不知将胳膊放在哪里,一种诡异和不安分的气息在侵袭着我,感觉一股深深的凉意悄悄地爬上了背脊。
安劼把我安置在沙发上,然后打开头顶上的水晶吊灯。因为光亮,我不再如刚才那样恐惧。安劼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饮料给我,然后开始叫起来,未辰,未辰,我回来了,你在家么?
房间里却没有任何声音。
我因为害怕过去握住安劼的手臂,他轻轻地拍着我的手背说,没事的,她好像出去了。你过去休息会,看会电视。
打开电视后,气氛才稍微地缓和起来,之前的阴森气氛不再浓重,可依旧残留着。
电视里播着广告,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
安劼对我笑笑,然后转过身,进去洗手间。
我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翻着,广告,动画片,足球,港台剧,新闻……没有精彩的节目。头靠在沙发上,望着挂在墙上的壁画,是梵高的向日葵,应该不是印刷体,是一副临摹图画,却这样惟妙惟肖。因为好奇,想看得清楚一些,便站起身来走过去。
可就在我全神贯注地欣赏着画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了。白色的宽大睡袍,乌黑的中分长发,明显化过妆,嘴唇明红得刺人眼目。
安劼被我杀死了……
她是安未辰,来得如此悄无声息。
她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对着我笑,你怎么来了。
我被吓了一跳,嘴唇颤抖着,不知怎样应对她的突然出现。
我嗫嚅着说,安,安劼呢?
安劼?她微微一笑,刚才他去洗手间时,被我杀死了。尸体还在洗手间呢,要不要参观一下?
我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目,尖叫了一声,安劼呢?
她依旧在笑,轻蔑地,嗤之以鼻地。
安劼呢?我再一次尖叫着,声音近乎绝望,近乎歇斯底里。
这时候洗手间门打开了,安劼安然无恙地奔了出来,看到我惊恐万分的样子,急忙地问,我不是在洗手间么?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看到安劼,我疯狂了一般奔上去抱住他的脖子。
怎么了,漫兴,我不是回来了么?
可是……话到嘴边时,看到未辰高傲地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我。她是在警告我不要说,还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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