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忽然“啪”的一声拍了下腿,小大娘离得近,浑身打了个激灵,“他大爷,您咋了,吓死俺了。”伯父“嘿嘿”笑起来,“没事儿,没事儿,俺是想,妮子要是早说这事儿,让她三叔和莲花家去也报个信儿,那家里不也跟着先高兴着了啊。”“说得也是啊,”小大娘说,“这回碰上了个慢芯子炮仗,这么大的好事儿,咱妮子硬是憋到了人家都走了才响,要是俺碰上这好事儿,不进大门就吆喝的满胡同道子的都知道了。”
第二天,伯父非要带我一起去。见到所长,伯父说:“多谢老弟关照,算是帮俺了了件心事儿,俺哪能再等你家去找啊,俺先来道声谢,有啥说的俺登门请教了。好,忒好了,俺先前咋就没想到你啊?把孩子交给你俺放心,好了,你先安排吧。”所长叔叔叫来一个高高个子的大姨,说:“闺女,快叫杨姨,她以后就是你的领导,该干啥,怎么干,她都会安排你的。”我叫了声“杨姨,”接着说:“俺啥都能干,您说干么,俺这就去。”杨姨捂着嘴笑了:“好乖巧的闺女,看着那么安稳,还是个急性子呢,所长,那我领她去了?”所长说:“嗯,去吧,先把手续都办办,宿舍啥的也都安排好,对了,你可要好好带,这孩子可吃了不少苦啊。”我给所长鞠了个躬,说:“叔叔,俺走了,”又对伯父说:“大爷,你家去吧。”叔叔笑着说:“你大爷来了,我们老哥俩得坐会儿,你甭管了,去吧。对了,在单位,上班时间,叫我所长,记住啊。”“噢,所长。”我答应着。
杨姨领着我,一会儿楼下,一会儿楼上的跑了半天,还填了个表,领了工作服,最后,安排的宿舍,我说:“杨姨,俺不在这儿住,干完活俺得家去照应俺大娘,还得给她喂药打针呢。”杨姨又捂着嘴笑了:“有了宿舍又不是不让你回家,下了班你回去就是啊,有了宿舍,还可以放点自己的东西,上下班也好换换衣服呀。对了,干时间长了,就得三八制的倒班,上下夜班可都是半夜三更的,你怎么回家啊?”我点点头,说:“哦,俺知道了。”
跑完那些事儿,杨姨领我上了临街的二楼,出楼梯一拐进了第一间屋,杨姨说:“这是东二楼服务室,这挂板上的编号就是这层楼的所有房间,有几个牌就是住了几个人,来住的旅客拿着接待室开的票和住宿牌上来,写的哪个号就挂在哪个房间,票要锁抽屉里,客人走的时候要去房间清点物品,没事儿的才交还他的住宿牌和票。这个,长了看也看明白了。平时上班,主要是搞卫生,房间、走廊、洗刷室、卫生间,天天都要打扫,对了,打扫男卫生间先在门口多喊两声,确定没人再进,一定要记住啊。”杨姨顿了顿接着说:“搞完卫生,就是去打开水,打来开水要给有客人的房间去送,敲门,客人拿出暖瓶,在走廊里给灌满,不要进有客人在的房间,这个也要记住。”我连连点头,想不到还有这么多的规矩呢。杨姨说:“你开始就光跟白班,以后白班我就在这儿,还有服务员,”说着话就来了一个,杨姨喊她“小陈,来,这是新来的服务员,很好听的名字,叫菊花,以后就在你这组了,先跟白班,交代下柳叶,谁当班谁带着,宿舍就安排你们仨住那间,我领她去看了,柳叶是不是在睡觉啊?我们没进去,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带她去看看,对了,吃饭的时候给她从食堂要套碗筷,饭票菜票领她到会计那先借点。”又对我说:“她比你大,是你们组长,叫组长还是叫陈姐随你们,好了,戴上手套,去干活吧。”出了门组长就说:“以后叫我陈姐,我可不喜欢人家叫我组长。”我点点头:“嗯,陈姐。”
陈姐说:“上午的卫生搞完了,咱这会去提水,顺便去要碗筷,借饭票。”陈姐回服务室提来两把大铁壶,递给我一把,说:“提水的时候戴上线手套,要不可硌手呢,搞卫生的时候换上胶皮手套,也弄不脏手的。”我说:“俺不怕。”陈姐说:“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儿,能保护咱手不受伤害的,干吗不保护啊,天天攉弄水的,不出一个月,还不粗粗啦啦,满手裂缝啊?”“噢,俺记住了。”
下了楼,陈姐领我先去食堂办公室找会计,老远就喊:“李会计,借饭票。”“不是你借吧,我看是她借,新来的,对吧?”我点点头,也跟着陈姐学着叫,“嗯,李会计,俺借,俺是新来的。”李会计点好饭菜票,在账上记下,又让我签了名,递给我说:“这些足够一个月的,不够再来。”陈姐看了帐本上记的,又拿过我手里的饭菜票点了一遍,递给我,说:“可是够,走啦。”
出了食堂办公室,陈姐说:“借了饭票还有将来发了工资,要当着人家面点清楚,没错儿了才能走,别不好意思点,对大家都好的。”说着话,进了餐厅,陈姐冲着个老头儿又喊上了:“杨大爷,借个碗筷儿使使。”那大爷呵呵笑着:“自己拿吧,借个啥。”陈姐过去挑了俩碗一双筷子,说:“谢谢杨大爷。”我也跟着说“谢谢大爷。”杨大爷看着我说:“这闺女新来的?我咋看着面熟呢。”我说:“大爷,俺经常来买馒头,俺也认得您呢。”杨大爷摇着头,“不对,我还是觉得在哪见过,噢,我想起来了,在传达室,你常找你大爷,有空儿我也上那找你大爷喝茶,错不了,是不是啊?”我点点头,“是,俺也常听大爷说起您老人家,这才对上号,大爷,有空家去,俺大爷可想您呐。”“好好,有空儿就去,你大爷近来可好啊?”杨大爷问,我说:“这阵子好着呢。”“好好,家去先捎个好,好人啊,那么大的干部来给咱看传达,还不要钱,天底下哪找啊。”
提上水,挨个房间送完,陈姐领我去宿舍。宿舍里睡觉的柳叶看样子早起来了,都准备着要打饭去了,陈姐介绍大家认识了,柳叶比陈姐还大几岁,我叫她“柳叶姐”。大家一起把空着的那床拾掇利落,然后一起下楼打饭。
打回饭,陈姐说:“不上班的就在宿舍吃,上班的可得在服务室吃的。吃完饭你回家吧,跟白班,你就上午上四个小时,下午上四个小时,上午八点来,下午两点来就行。中午你要不在这吃,十二点你就可以直接回家的。原来,看传达的老大爷是你大爷呀,那可真是个好大爷,所里老老少少的都喜欢他,哪天你领我也去看看他老人家,我最喜欢听他讲打仗时候的故事了。”我点点头,说:“那俺家去看看,也跟家里人说声,明天,俺就不用家去了。”
回到家,跟伯父伯母还有小大娘说了上午的情况,小大娘说我:“妮子,你可得好好干,让人家看看,她大爷家的闺女也是好样的。”伯母也说,“咱闺女,错不了。”伯父显然更高兴,“都安排好了,是吧?打这起,你就踏踏实实的干吧,只要不怕脏,不怕累的,那活儿好干的,你就拿出在家干的那份心思,俺相信你会干好的。”我点点头说,“您都放心,俺不会给您丢脸的。对了,俺现在就光让上白天的班,头晌午四个小时,过晌午四个小时,中午有俩小时的空可以家来吃饭,俺寻思着,俺才干,还没摸着头绪,那里又忙,俺就先不家来吃晌午饭了,在那孬好的也能跟人家多看点儿,多学点儿,行吗?大爷、大娘?”伯母连连点着头,伯父也说:“俺也想说这个呢,还是那话,你就踏踏实实的在那干,家里的事儿你就甭挂着了。”我也连连点头,“早晚耽误不了给俺大娘打针,下了班也耽误不了买这买那、洗洗涮涮的,家里要是真忙,人家说了可以休班,实在不行,俺就像大爷一样,家来就是,咋说,俺得先顾家啊。”“呸呸呸,”小大娘等着眼珠子说,“快吐口唾沫,头一天上班这是说的啥?”伯母“咯咯”笑着说我:“听你,小大娘的,快吐,唾沫。”我白了小大娘一眼,故意学着她,“呸呸呸”的连吐三口。
我洗过手,兑了杯温水,端着进了里屋,拿起床头那个药瓶倒出药,喂伯母吃了药。然后对喜滋滋跟着的小大娘说:“看仔细了,小大娘,晌午吃了饭过半小时要给俺大娘吃这个药,就三片儿,早晚的不用您管,对了,手要洗干净,水兑的不凉不热的,这是俺原先的事儿,打这起就交给您了,您可好好记着,俺先谢谢您老人家了。”说着,我规规矩矩的给小大娘鞠了个躬。小大娘忙拉着我说:“妮子,俺可见不得这个,你还不如呵斥着说俺听着顺耳呢,妮子,好闺女,你就一百个放心,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一,还有么来,反正就是放心就是了。”伯母“咯咯”笑得又东倒西歪的了。
我轻轻捶打着伯母后背,说:“大娘,您别这么个笑法儿啊,弄不好又笑岔了气儿,”扶正了伯母身子,我又帮她捋着胸口,伯母慢慢的收住了笑,说:“笑一笑,十年少,你,小大娘,活宝。”想想也是,自从小大娘来了,家里的笑声真的多了起来,于是,我开始重新打量小大娘了,小大娘让我看得低头四处往自己身上看,还问:“咋啦,妮子,俺身上没么呀?”我说:“俺就是想好好看看您的,以后,有空儿没空儿的,您就多陪俺大娘说说话,让俺大娘天天开开心心的才好呢,只要俺大娘高兴了,俺还给您老鞠躬。”“别,可别介,”小大娘摆着手往后退,“咱娘俩还是原来那样儿最好,你说么俺做么,这个样儿俺受不了,还是那话,妮子,你一百个放心,一千,噢,俺不说了,说了你大娘又得笑得歪歪的了。”“咯咯”,伯母早就笑得躺倒在床上了。
伯父从进门就问:“您娘们们说的么那么开心,俺进了大门就听见老婆子笑,妮子,别等到了点才走啊,该上班去了。”“噢,”我答应着,跟伯母说:“大娘,俺上班去了,下了班俺就家来,您放心就是了。对了,馒头俺下班捎着买回来就行了。”我揣上平日里买馒头的袋子,匆匆上班去了。
下午,又一轮卫生搞过,走了客人的房间要换床单枕巾被罩的,到洗衣房交旧领新,换好了就又是提水挨个房间敲门倒水。忙活完这阵儿,陈姐交班下班,柳叶开始上班了。柳叶接班以后,活儿不多了,可来的客人多起来,上午腾空的床位,不到黑就住满了。这会儿,柳叶拉我坐在服务室的床上,跟我聊起天儿来,杨姨进来,我忙站起来叫“杨姨”,杨姨拉我一起坐下,说:“多一个人就是不一样,活干的快还好,没事儿坐着歇会吧,不过,以后自己当班了,要坐在服务台那的椅子上,夜班得等所有客人都回来了,才能关门睡觉,晚上客人有事儿敲门,要穿戴整齐问清楚啥事儿才能开门,不是非办不可的事儿不要开门。所里关大门的时间是十点半,一般客人都会在这之前回来的。所以,夜班最晚十一点就算到点了。你来了,班就好安排了,还是这两个班,白天忙,就有个像你这样上白班的了,等你能顶班了,就轮着上,有事儿的也可以轮着休班了。”
杨姨走了,柳叶跟我说:“杨姨管着咱整楼的服务员呢,新来的服务员都先到这儿上班,估计是她上来下去的方便,再就是楼下就是会计室,里屋晚上有人,比别的楼层安全吧。”我点点头,觉着柳叶说的有道理。
楼道里人声嘈杂起来,柳叶对我说:“到饭时儿了,菊花,你该下班了。”“柳叶姐,那你去打饭吧,俺等你回来再走。”我说,“你还怪心细的呢,不用了,小陈会帮我打饭来的。”柳叶话音刚落,陈姐已经进了门,陈姐说:“明天我就不给你打饭了,你早下去会儿,想吃啥自己打,那多好。菊花,回家吧,明天见。”“噢,明天见。”学着她们到了别,我匆匆忙忙下了楼。
下了楼,我跑去买上馒头,一眼看见里面有伯父伯母爱吃的炸藕合,又买了几个装进布袋里,三步并两步的就急忙赶回家。
到了家,小大娘刚好架着伯母刚坐下,我说:“干么架俺大娘出来啊,以后等俺家来过去喂她。”伯父“嘿嘿”笑着说:“以后啊,你大娘要天天出来啦,说是只要你不上夜班,都要等你家来一起吃喽。”
“那也好,借或着还能活动活动,”我撑开布袋口,说:“那咱吃饭,大爷大娘,俺还买了您爱吃的炸藕合呢。”
伯母闻听,高兴得伸手:“我要,我要,”小大娘乐颠颠的说:“没寻思着,俺也得了妮子的济了哪”,伯父拿起个藕合,只是“嘿嘿”的笑。
第二十六章 殒巨星,地裂天崩
想不到的一个偶遇,竟帮伯父了却了个心愿;出于帮助别人的目的,却得到了帮助自己的结果。我明白了,我不仅仅是在帮忙,我是实实在在开始工作了。能挣钱,养活自己,还能帮助家里,让母亲少受累,这是我多少年就梦寐以求的,如今,我开始这样做了,还有哥哥也在做,无论如何,都是十二分的开心和喜悦。家里得了信儿,跟我一样的高兴和快乐。伯母一天天的康复,小大娘逐渐扩大了她的工作领域,使我得以安心的工作下去。工作适应得很快,再脏再累,比得过原来所做过的一切?只要具备了工作的条件,我就一定会工作得很出色。
那天所长上楼检查工作,杨姨说我:“这闺女哪知道脏、累哦,看着蛮文弱的,工作起来像个小老虎呢。”所长若有所思地说:“虎父无犬子啊,吃过苦才知道甜,这个,对她,就是甜了。对了,该严格要求的还得要求。”
杨姨开始严格要求我了,杨姨跟我说:“闺女,咱们是服务行业,接待的人天南海北,言谈举止很重要,就说这言谈,起码要听懂别人说什么,更要让人家听得明白吧。”“俺知道,俺说话土,”我接过话茬,先自我批评,杨姨笑着说:“我就说你这闺女聪明,呵呵,好,既然知道了,那就得改正啊,说到这了,就从这做起,先把俺改称我,好不好?回到家也这样,就当成是任务。”“俺,不,我,知道了。”听我说完,杨姨满意的说:“好了,就从这儿开始,先干活去吧。”
中午吃完饭,我不再泡宿舍里聊天,而是跑接待室那,站在门厅,听南来北往的客人跟接待室里工作人员的对话。一连几天,天天都去。那天,没了办住宿手续的人了,里面的姐姐叫我:“菊花,你是菊花吧?”我点点头说:“是,姐姐。”“听说来了个特能干的小丫头,猜着就是你,干嘛呢,天天站那儿,谁安排的呀?”我摇着头:“没人安排,俺,不,我自己来的,我是来听你们跟旅客说话的。”“什么?”姐姐一脸的诧异,我连忙解释,“姐别多心,我,来学听话和说话的。”“哦,”姐姐笑了,“那也不用站那儿,进来坐着听。”“不了,到点了,俺,我要上班了,姐姐,你说话真好听,我明天再来。”
下午,还是搞公共区域的卫生,刷痰盂,拖地面,擦墙裙和玻璃,冲洗洗刷室和卫生间,完事儿去打开水,再就是给走了客人的房间换枕巾、床单和被罩。干完活儿,坐在服务室,我问陈姐:“陈姐,接待室那个姐姐说话真好听,像收音机里说的似的。”陈姐说:“哦,你说的一定是韩姐,那可不,那可是部队上大干部家的孩子啊,她自己也当兵,转业来的,还不到一年呢。”“啧啧”,我说,“她才多大啊,就当过兵了?”陈姐说:“听说十四岁就当的呢,是小兵。”“怪不得呢,人家是见过大世面的哦,”我打心底开始崇拜她了。
那以后,只要她当班,我有空儿,就往接待室跑。再后来,她也常常到服务室和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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