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荪看了青冥一眼,他的感觉的确比她想象中还要敏锐,其实告诉他也不妨吧,一直以来,她都没有一个真正的谈心的人呢。
“家里丢了一坛牡丹花片,兰书特意来告诉我,我想,是她小题大做了吧?”兰荪淡然道。
青冥抿嘴思索,璀璨电眼中波澜微动,“敢问你家中情况是否十分复杂——比如说,长辈妻妾众多?”
“是的。”兰荪点头,眯上眼,青冥知道为什么?
“家中手足可曾为家产分配之类的问题闹过矛盾?”
青冥看向兰荪,虽然心头痛恨自己的多管闲事,可是脑袋却管不住嘴巴,一路往下问,尤其是看到兰荪脸上那抹钦佩的表情后。
“我也不瞒你,的确如此。”兰荪淡淡微笑。
帝王之家的家事,岂知是争夺家产这么简单?但是青冥能猜到这些就够了,她不必说出真相再让他吃惊了。
“那,”斟酌了一下,青冥慢悠悠地开口,“家中长辈,是否有妻妾刚刚好怀了身孕?”
兰荪蓦然一顿,脸上的表情顿时深了十分。
青冥轻声道,“牡丹花片,虽说能够调经活血,但脾性寒凉,孕妇误食,却会导致流产,你家里丢的那坛牡丹花片,必定十分罕见,让人一眼看出,是你的东西……”
“不错,那牡丹花片色泽金黄,脾性尤其寒凉,正是我金丹园的牡丹特产。”
兰荪面无表情地望着屋里那扑闪的灯光,淡淡地道。
终于开始了吗?
第2卷 第14章 迷兰直心
一大早,兰书便避开兰荪,匆忙隐秘地来到了温泉别院。
走进那男人住的园子,却见兰荪的贴身男侍卫海阁犹豫不决地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面盆绫巾的下人。
“海阁,你这是在做什么?”兰书轻轻走过去,一身雪白,轻飘袅娜,仪态万方。
“兰书殿下早,”海阁淡淡地行了一礼,他一向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兰书也不以为意。
“属下在等青公子醒来。”
“醒来?”兰书蹙起秀眉,不可思议地问道,“到现在还在睡觉?”
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让人难以忍受的毛病?
见兰书对青冥似乎有些误会,海阁虽然也对青冥不以为然,但他相信他主子的眼光,所以耐心地替青冥解释。
“青公子身受重伤,本来便应该多休息,昨晚又与太子谈了大半夜,迟起也是应该。”
兰书顿时抿起粉白的唇,谈到半夜——以她那姐姐的狩猎魅力,真的,只是谈话这么单纯?
房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青冥伸了个懒腰,经过一夜的好眠,他的气色好了许多,深邃立体的五官看上去格外幽默生动,电眼顾盼璀璨,在清晨的阳光沐浴下更是俊美耀眼。
当他看到门前一群神色各异的古人时,明显一怔,以为走错了地方,随即似笑非笑地道,“各位不是在等我起床吧?青冥何时有这么大的面子?”
“请青公子梳洗,有客人来访。”
客人?青冥淡淡地看了兰书一眼,确定她的表情绝对属于来者不善,微微一笑,“我想我才是客人吧?青冥脸皮虽然厚,但也不好意思反客为主啊!”
兰书脸色顿时一沉,这个不要脸的男人,不但痴心妄想地缠着姐姐,还敢这么没有礼貌,她要是轻易放过他,她就不叫阴兰书!
冷冷地看了海阁一眼,她转身便向中堂走去,海阁无奈地接下了她的示意。
唉,这个看似文弱好欺的小殿下,恰恰是主子所有姐妹中最难缠的那位,她要是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还从来没见做不成过,连一诺千金的太子也被迫为她破了不少例子,就某些方面而言,太子殿下、兰言殿下、兰书殿下,其实都有着生来骨子里就带着的霸道,只是各自的表现方式不同罢了。
“她很难缠?”
青冥迷人的酒窝突然凑到海阁愁眉苦脸的面庞前,吓了他一跳,真话也非常不小心地溜了出来,“是啊……”
看到青冥满意兼得意的性感笑容,海阁恨不得拿根针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想他也是久经世面的人,怎么就总是着青冥的道呢?
昨晚要不是太子正好堵到,他只要迟了一步,恐怕就会让这个滑不溜丢的青公子溜了吧?
“好吧,我就充当主人一回,”青冥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转脸扬眉一笑,“不过,总要让我洗洗脸刷刷牙吧,我是不怕脏,但我觉得那位贵客似乎不会这么想!”
中堂的正南座位上,兰书端庄尔雅地坐在椅中,淡淡地以茶盖拨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等待青冥过来。
好不容易适应了古代怪异牙刷和牙膏的青冥,一进门,就看到文文弱弱的阴兰书摆出这副不屑一顾的架势,心中对她的来意有了一定的了悟。
昨晚还以为能够跟那个绝色女孩交个朋友,今天看来,是他太天真了——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讲究门第阶级的人毕竟占了大多数,而且直到现在,他连那个女孩的名字都忘了问,他们大概真的只有萍水相逢的缘分了。
不管怎么说,她救了他一命,如果以后他能够在这里混出个人样,他一定会报答她,又或者能够回家,他也会尽量在回去前还了她的救命之恩的。
没等兰书发话,青冥便懒洋洋地坐在了右边的位置上,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百无聊赖地看着兰书。
“多少钱?”兰书冷冷地问道。
青冥一愣,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忍不住哈哈大笑,看在兰书眼中,更是恣意放肆至极,“你不会真以为你姐姐将我金屋藏娇了吧?”
“我不赌那个万一。”兰书悠然道,一瞬不瞬地看着青冥。
青冥一凛,这份笃然出自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口中,不免让他有些钦佩和好奇,“你是第几次替你姐姐打发像我这样的人?”
兰书淡淡一笑,书卷气十足,无论怎么看起来就是不具备威胁性,可惜和她嘴里尖利的话太不搭调了,“数不清,姐姐英明威武,风流倜傥,女儿国多少男子梦想着嫁给她,你以为她只会专心于你一个人吗?”
“英明威武?风流倜傥?”
青冥相信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肯定有点呆,否则那女孩不会用那么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可是他只是震惊那绝色美女怎么会被人认为英明威武?是他的审美观有问题,还是这里的人审美观有问题?
“不错,多少名门闺男都未必有资格嫁给我姐姐,你一个来历不明的放荡男子哪有资格进我们的家门?”
兰书冷漠地道,“我看不起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平民男人,但是你的的确确是个想攀龙附凤的男人,你想要的,无非是荣华富贵,富贵地位就免了,你不够资格拥有,给你钱吧,你要多少?”
青冥电眸微闪,往椅背上随意一靠,似笑非笑地看着兰书,“你是瞒着你姐姐来的吧?”
兰书面色微沉,“这种小事,我出面处理已经非常给你面子,姐姐事务繁忙,岂能顾及得了你?”
“我不是说你不够份量,”青冥见她一脸不高兴,故意道,“我是觉得你这样自作主张,未必就是帮了你的姐姐。”
“我们家的事,不容你一个外人置椽。”兰书茶杯一放,轻喝道。
青冥耸耸肩,有些懒得跟眼前这个有点娇蛮的贵族少女纠缠了,他懒洋洋地站起来,也不打个招呼,抬腿便走。
“站住,你还没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就想走?今日我答应给你钱你不要,他日若敢再纠缠我姐姐,可别怪我阴兰书不客气!”兰书气冲冲地喝住他。
青冥收起脸上无谓的微笑,锐利地看向兰书,“小姑娘,你若连站在你面前的人到底是好意还是歹意都摸不清的话,又怎么奢望能够拥有一颗识人睿智的心帮到你姐姐?你一味地自以为是,只是给你姐姐帮倒忙而已。”
“你……”兰书气得说不出话来。
青冥叹口气,“我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你若有胆子又光明磊落,就替我向你姐姐说一声‘再见’。”
兰书一点也没想到看似放荡无形的青冥竟有如此强硬的态度,一时怔住了,眼睁睁地看着青冥潇洒地拂了拂袍袖,昂首挺胸地扬长而去,连一点阻止的念头都不敢动。
一刹那间,她隐隐产生一种感觉,这次她似乎做错了什么,姐姐一定不可能像往日那样一笑置之……
门外的阳光温暖灿烂,照得他身心舒服,他耸耸肩,走就走了,虽然没能和那个女孩成为朋友有点可惜,可是像他这样的人,最终任何朋友都会离他而去,与其到时候难过,倒不如不曾开始……
这兰书口口声声的“我们家”到底有多可怕,他可一点也不想领教,尤其是他现在形同落魄的身份地位……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那个女孩既然能够让这个妹妹如此铁心地帮助她,想必她也是深具野心的其中一位吧……
第2卷 第15章 虚惊一场
早在兰书昨晚当着青冥的面说了那番重话的时候,兰荪心头便有了计较,兰书在温泉别院做的一切,早早地,海阁便来向她一字不漏地回报了一遍。
“这么说,青冥真的就那样走了?”
兰荪正坐在桌旁,喝了一口参汤,听到海阁的话,一顿,沉默了半晌,她垂着眸,无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是,青公子带走了自己那身怪异衣服和医药箱子,另外带走了两套换洗衣服,从太子给他的金银中拿走了一锭金子,两锭银子,其余什么都没有带走。”海阁轻道。
“他果然能屈能伸,本宫没有看错人,没有任何留言吗?”兰荪笑了一声问道。
“没有。”海阁道。
是啊,说青公子有骨气,又不像,心安理得地拿走了几件衣服和几两金银,可若说没有骨气也不像,若青公子真是没有骨气的人,大可把金银全部卷走,甚至就此巴着太子不放也好。
他弄不懂青公子在想些什么。
“也罢,可曾派人跟着他?”兰荪敛起笑容叹口气,问道。
青冥潇洒地离开,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可是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她也说不清楚心头的那丝牵挂是为了什么,只能派人暗中跟着他,保护他。
“派了,可是,”海阁难得地羞愧地低下了头。
“怎么了?”兰荪眯眼。
失败了?以青冥的滑溜劲儿,的确有这个可能。
“青公子善于躲避,我派出的人是跟踪高手,可是却只跟了两条街便被青公子给甩了!”
“哦!”两条街就被甩了,她不知道是该骂自己的属下没用,还是该称赞青冥厉害。
“太子,属下无能……”海阁自责不已。
明知青公子机灵滑溜,却没有多派几个人跟着,是他的错。
“没你的事,他若不希望你们跟,派再多的人也会被他甩了。通知了乔老爷子了吗?”兰荪微微一笑,转了一个话题。
幸亏她不是只做一手防备,青冥想要脱离她的掌控,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通知了,乔老爷子说,他会密切注意的,只要青公子一露面,绝对不会再让青公子溜了。”
“好吧,你下去吧,好好休息。”
“属下不明白,太子明知道兰书殿下会去找青公子谈话,为什么不阻止,却任由青公子离开?太子之前不是很欣赏他吗?”
看着海阁一脸内疚地离开,天涯摸摸头,十分不解地问道。
“如今局势不同,兰言已经采取行动,我若将青冥强留身边,只是给他带来麻烦而已,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远离我所周旋的政治圈子。”兰荪淡淡地真诚地道。
天涯是她的心腹,和她说几句真话,她是不会泄漏出去的。
天涯诧异地看了兰荪一眼,太子何时开始变得为一个陌生男人着想了?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太子起先打算利用的人才,这一点也不像太子平日用人毫不留情的作风!
“所以,太子请乔老爷子代为关照?”天涯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是他外孙女惹的祸,他不善后,谁善后?”兰荪抿嘴一笑,虽然浓郁风情,却也威仪顿生。
更重要的是,乔家是杏林世家,拥有收藏了历代以来的数不清的医学典籍的杏渊阁,被誉为医家的圣地,她相信同为大夫的青冥生活在乔家一定会更加愉快。
“天涯,把那坛牡丹花片拿来,随我去凤仪宫。”
好了,青冥的事暂时就算解决了,还有牡丹花片的事——她不能让兰言把矛头指向兰书。
日暖如煦,阴兰荪大步流星地来到了凤仪宫外,只见凤仪宫外伺候女王梳洗的宫奴排了常常的队伍,三三两两有序地完成手中的工作,虽然人影穿梭不绝,看似热闹,实际却鸦雀无声,一声咳嗽都不闻,炫﹕书﹕网除非这些宫奴都不要命了。
那宫奴首领看到兰荪,忙笑眯眯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太子早,不知这是……”
“林才人辛苦,本宫过来向母皇请安,不知母皇可曾用过早膳了?”兰荪有礼地微笑。
用过早膳就要上朝,那就说不成了。
“尚未用过。”林才人恭恭敬敬地道,斯文修长的身躯微弯,机灵的眼睛看到了天涯手中捧着的小坛,惊喜不已,“今年的花片已经出窖了?陛下都问了好几次了。”
“刚一出窖,本宫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就给母皇送来了,恐怕要有劳才人给通报一声。”兰荪道。
这些母皇身边的人,虽说不必怕得罪他们,但是真得罪了也没有好处,兰荪从来不会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所以对他们向来客气礼貌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小人马上去通传。”林才人眯眼微笑。
“麻烦才人了,回头本宫会派人给才人送一瓶花片,听说这东西最是养颜,才人不要推辞才好!”兰荪微笑。
“太子厚爱,小人承受不起,只怕受之有愧。”
林才人白皙的面上泛起一抹喜色,谁不知道金丹园的牡丹花片是养颜圣品,他们这些宫里的男子巴不得能得到一点,可惜向来只有受宠的妃嫔才有资格得到皇上眷顾,只有他,太子常常会偷塞一瓶两瓶给他,让他觉得十分的荣耀。
匆匆回完话,林才人满脸笑容地小跑过来,“太子殿下,皇上有请!”
富贵繁杂的牡丹图案点缀在富丽堂皇的凤仪宫里,昨夜侍寝的玉华宫主乔语微笑着冲兰荪点点头,扶着女王坐在红木桌边。
桌上,堆着一碟碟精致美味的早餐,女儿国的奢靡风尚,在皇宫的早膳上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女王阴丽奇虽然已经三十开外,但肌肤白嫩,唇红齿白,极其美貌,绝不输二八美人,而眉宇间深沉莫测,又是令人生畏的君王气象。
“儿臣兰荪,参见母皇,玉华父妃!”
兰荪恭恭敬敬地向女王行了一礼,又向乔语屈膝行了一礼,只是身为太子,不可对皇后之外的宫妃行全礼失了自己身份,即使阴兰荪颇为尊敬这位庶父,也不能带头坏了宫里规矩。
“自家母女,何须多礼?”女王微笑启唇,口气十分轻松,与兰荪低沉清冷的声音有五分相似。
“太子回来的正好,皇上天天念叨,只差没派出全部的人去请,现如今又成功地和君子国结盟,太子辛苦一番,功劳不小。”玉华宫主乔语微笑道,却谦虚地欠身避开兰荪的行礼。
乔语乍看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兰书和丝罗的父亲,倒像是哥哥一般。他肤色白皙明净,眉目清明如画,一头乌发优雅地垂放在身后,一身月白绣隐竹的长衫,随意中透着淡雅,正是人如其号,温润如一块无暇美玉,也是如今宫里第一等受宠的男妃。
“兰荪辛苦本是应该,倒是母皇有玉华宫主照顾,兰荪就是身在万里之外,也是极为放心的!”兰荪微笑,巧妙得体地回答。
她这番话倒也不是恭维,玉华宫主乔语出身杏林世家,他继承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若不是当年被皇上看中带进宫里,只怕女儿国就会多一名名垂杏史的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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