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母皇治罪!”
“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呢?朕只是无意间想起往事,顺口一提罢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朕相信你对月华也早已没有了感觉。”女王淡淡地道,绕过御案,弯腰亲手扶起兰荪。
“谢母皇。”兰荪慢慢地站起来,膝盖因为刚刚凶猛的撞击,几乎痛得麻痹。
门外传来宫奴的禀报声,“陛下,玉华宫主求见。”
女王直起身,脸上漾起一丝淡淡的明悟,比凤仪宫的熏香还要朦胧,精敏的凤目瞥了垂手不语的兰荪一眼。
“明日你要去护国寺祈福斋戒,今天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终于,女王和颜悦色地道。
“儿臣告退!”兰荪恭敬一礼,面对女王缓步后退,直到门边,宫奴打开沉重精美的宫门,兰荪立在一旁,等乔语进来后,给乔语行了一礼,这才转身退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这次,她目不斜视,始终把眼光放在乔语雪白飘逸的衣角上,御案那头,两道犀利的眼光,正紧紧地放在她的身上。
沉缓浓郁的香气,侵蚀了她的嗅觉、视觉。
有一刹那,一股酸酸痛痛的感觉从心头窜出来,只是被她极快地压制了下去。
第2卷 第20章 月夜情迷
良辰美景奈何天,如果不是女王提起了这个人,她早已经忘记了吧?
人,最擅长的不是记忆,而是遗忘。
十年前,她不过六岁小儿,能懂得什么真情真意,即使曾有过那刹那的心动,也来不及成长为茁壮的情根。
与女王斗气一年,险险使她丧失了一切,那时候她天真热情,不懂人情事故,也不想懂,她不知道原来看似温暖热闹的亲情在皇家其实那么淡漠,只要她稍微处世不谨,或者不听话,或者耍点属于孩子的脾气,就会失去母皇疼爱的目光,就会失去母皇给予她的一切,甚至失去仿佛属于自己的生命。
乔语的话至今犹在耳边,“你母皇的心中只真心疼爱过兰书,至于你,身为女儿国的下一代储君,只能认清现实,在你没有任何力量抗衡的时候,你唯一要学习的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命,别说月华,就是你父后的性命,也不在你要保护的范围内。”
“那我,又该如何保护自己,甚至终有一天,能够保护父后,保护你?”
记得那时,她泪涟涟地询问乔语,乔语告诉她——
“你如今软弱无力,若要实现心头的梦想,只能拼命充实自己,获得力量,去向你母皇低头吧……”
如今的她,已不再软弱,可是那道让她压抑的童年光彩一瞬的彩虹哪里去了?
金丹园里,天涯领着一名老人悄悄进来,却看到兰荪罕见地沉默着,若有所思,若有所待,若有所失。
天涯悄步走近,正要出声呼唤,兰荪突然回过头来,冷月眸中如剑的厉芒直射向天涯,天涯心头一跳,顿时止住了脚步,再也不敢踏前一步。
兰荪直直地看着天涯,半天,才淡淡地回神,“是你啊——”
“属下冒昧打扰,该死!”天涯只觉脊背发凉,兰荪近年的随和让她有些逾越分寸了,幸好——今天之后,她绝对不会再犯这样致命的错误。
“什么事?”
“乔老爷子求见!”天涯轻道,仿佛怕吓着了兰荪,又仿佛是怕吓着自己。
兰荪忙站起来迎向乔参,边向天涯抱怨,“怎么不早说呢?来了我金丹园竟然让老爷子等,可不让老爷子笑话?”
天涯低下头,乔参上前一步,满脸堆笑,“殿下平易近人是百姓的福气,可是老朽不能不知规矩,天大人也是为了保护殿下,请殿下息怒。”
兰荪斜了天涯一眼,“看在老爷子为你求情的份上,本宫就不追究了,下去吧,给老爷子泡上今春新下的凤尾茶。”
“凤尾茶乃是茶中极品,陛下也只得了四罐,送了两罐给殿下,老朽饮用只怕糟蹋了。”乔参有些心疼地道。他的生活一向朴素简单,迥异于女儿国奢靡的风尚,听兰荪提到万金一罐的凤尾茶,只觉得浪费至极,心头飕飕地疼。
“上次兰书来我这儿,死乞白赖地,我才把一罐送给了她,这剩下的一罐,可是专门用来招待老爷子这样的贵客的。对了,老爷子进宫可曾遇到兰书?”兰荪笑吟吟地问道。
乔参老眉一耸,“遇上她,老朽哪里还敢来打搅殿下?”
兰荪哈哈大笑,“老爷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爽快!老爷子最近过得如何?看您气色红润,眉舒眼畅,想必是家事和谐,子孙孝顺了?!”
“托殿下的福,老朽的确在小辈中得到一名天赋异禀的奇才,老朽原本预备培养他接老朽的衣钵,不料他却适应良好,无师自通,短短半月,过手治疗了数名不治病人,名声大噪,直追当年玉华宫主的盛名,老朽后继有人,欣慰安慰至极。”乔参笑眯眯地道。
兰荪月眸微闪,笑容灿烂如花,“老爷子,名声过盛未必是好事,难道你不怕如玉华父妃那般的洪福再次降临乔家?”
乔参一呆,“陛下后宫名额已满,而且陛下已经十四年未有选秀之举……”
他越说越小声,汗水悄悄渗出,想起了三日后的盛典,陛下是不会选秀了,但是眼前这个殿下却有可能……
呜呜,他好不容易才发现了一名百年难得的衣钵传人,难道又要拱手让人?
“本宫只是随口说说,乔老爷子不必当真。”
见乔参脸色阴晴不定,兰荪一笑,扬起衣袖大幅度明快转身,仿佛要将什么难以割舍的东西抛开一般,潇洒而决断。
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也许,青冥之于她,也不过是第二个慕容月华罢了。
断瓦残橼,异常萧瑟,鸽翎蝠粪遍地,曾经精致朱红的外墙半塌半毁,青苔漫生,月影泠泠,枭鸟残嚎,越往里走,越是难以下足。
这是当年那个辉煌的慕容家吗?
园中荒草没膝,树影奇形怪状,张牙舞爪,仿佛死守家园不肯离去的冤魂般,不远处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六角凉亭在月色和暗影掩映下,半露半隐,残损的轮廓已经少了两角。
凉亭深处黑幽幽影憧憧,似是站了一条颀长的人影,兰荪心头顿时起疑,加快速度再往里疾走几步,那黑影蓦地一动,兰荪立时戒备,却不料耳中突然听到“扑拉拉”的乱响,还未反应过来,劈头盖脸飞过来一阵小眼中齐齐幽光闪烁的蝙蝠,惊了兰荪一身冷汗。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背后,传来一声轻问,兰荪心头顿时剧跳,继而惊喜地转过头。
“是你?”
月光下,门口那条似乎沉默良久的修长身影,一步步走向她身边,一张英气迷人的面庞缓缓从阴影中露出来,五官深刻地交错着光与影的魅力,但那双璀璨的电眸不但丝毫没有在黑暗中淹没,反而更绚烂如神秘星空,却少了一份生气,多了一份深沉。
原来,白天里俊美耀眼风流放肆的他,其实更加适合夜晚的风格,那看似不曾经历世事的俊美脸庞在清冷的月光下慢慢辐射出神秘的魔魅诱惑,只有人生阅历丰富曲折的男人才能拥有这种经历千年锻炼的精粹灵魂,一丝白天看不到的冷漠沉静和成熟倦怠冷冷地萦绕在他周围,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才是他真性情的一部分吧?
看到她一抹游魂般地走进那堆废墟,他本不想置理,可是想到自己目前之所以能够这么③üww。сōm快地适应这里的环境,百分之九十是这个女人的功劳,青冥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鬼魅的环境,意外的女人,和她脸上那一瞬的黯然,通通落入他暗处的眼中。
心里激荡的感情不知道是不是同情,但是忍不住,他还是缓缓走了出去,却不知道,自己这一动,是彻底走出了自己脱轨人生的第一步。
第2卷 第21章 怦然心动
她身着一袭淡青色飘逸而利落的长衫,衫上若隐若现地绣有几杆萧萧翠竹,有一种淡定潇洒的君子气度,但被微风勾勒出的一身矫健而优美的曲线,又让她添了一抹白日里看不到的女性的妩媚,长发披散,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稍显凌乱和脆弱。
脆弱?他们虽然相处时间极短,可是以他的洞察力和判断力看来,她的精神几乎等同于现代那些强悍而喜欢掌控命运的男人,这样的人,怎么懂得脆弱?
她那双平时果毅坚定、此刻却比夜幕中的月钩更加清冷的月眸,流露出丝丝的迷蒙,面对着满目苍凉,似乎在缅怀着什么……
他,被吸引了。
在残损萧条、荒凉鬼魅的慕容府旧址上,一弯如钩的冷月静静地挂在树梢,如同墨蓝夜空的一枚浪漫伤痕,隽永而无奈。
而她和他,一个站在台阶之上,一个站在台阶之下,本该是满怀不甘和惆怅,是一腔冷漠和虚伪,可是,不约而同的,他们慢慢走近,仿佛宿命的安排,在不经意间窥见了他或她对自己的致命吸引力,让原本绝无交集的生命纠缠一曲悲欢离合的红尘之歌。
“听人说,这里曾经很繁华。”青冥微微侧过头,凝视着那双优美的月眸,轻声道。
“是的。”兰荪看向那塌毁的凉亭,淡漠地回答,“繁华,然而阴暗。”
青冥一怔,她的这个口气,分明是对这里有着某种程度的不满,可是她的眸中,又矛盾地流露出眷恋,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你呢?是不是也像这神秘的废墟一样,外表荒凉,内心丰富?”青冥隔着两道台阶,弯身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问,暧昧的热气直扑兰荪雪白的耳朵。
兰荪微微一侧,在目光一瞥间,捕捉到了青冥的眸中闪过一抹促狭,和炙热。
她眯上眼,挑衅她?总和自己保持一定距离的青冥竟然在对自己调情?是今晚的自己太没有距离感了吗?还是今晚的气氛格外好?
“那么你呢?是不是正好相反——外表丰富,内心荒凉?”兰荪抿起艳红的唇,在夜色中噙起足以盅惑圣人的微笑。
那绝色的面庞身段优美如黑夜中的维纳斯女神,交织着灵魂升华的爱与原始本能的欲,令青冥的眸色遽然转深,一簇欲望火苗悄然燃起——而心眼无数的兰荪,自然不会错过。
青冥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兰荪,迷人地微笑,深邃的眼深处似乎荡起了一圈涟漪,让人正想追寻时,又突然消逝无踪。
“过来。”兰荪突然道,敛起笑容,向青冥勾勾手指。
青冥一顿,随即哑然失笑,耸耸肩,顺从地又上一阶,彻底拉近两人的距离。
此刻,两人的视线平平地交织着,在无声无息中针锋相对,溅起燎原的星火。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在我们女儿国,尤其是月黑风高的夜晚,无主的男人最好不要轻易出门?”兰荪轻声呢喃,艳丽的唇缓缓靠近青冥薄而性感的唇,折磨而诱人地来回摩擦轻拂着。
青冥平静和缓的呼吸节拍,有瞬间的迷乱,电眸中闪过一丝不稳的炙焰,“听说过,那又怎么样?”
“我只是打算赋予你一项夜晚出门的权利——让你成为有主的男人!”兰荪低沉轻声地笑道。
“有主?你吗?”青冥迷人地微笑,快速伸手搂住兰荪的腰,一步跨上了兰荪站立的台阶,扶住兰荪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兰荪没有对青冥的主动表示反对,而是反手搂住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意外甜蜜的吻,一股电流随着两人火热纠缠的唇舌迅速走向全身,所过之处,一片酥麻火热,两颗冷硬的心,在一刹那,重重地跳动起来,烧出两团难以熄灭的火焰,彻底脱离了正轨。
凉亭那头,曾让兰荪心中起疑的黑黝暗影微微动了动,看着这边热烈拥吻的两人,苦涩的笑意漫上他冷寂的眸,心在痛得滴血,却又异样地轻松起来,“也好,也好,谁也不欠谁的了……”
好不容易,青冥才在这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本以为只是一场不用勾心斗角的风流意外,此刻却懊恼地发现,自己太过投入了。
反观兰荪,在亲吻的时候十分享受,可他刚刚抽离身子,她那迷蒙醉人的双眸也立刻清醒过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几乎有些严肃地看着他。
“还想再来一次?”
青冥本来是想说‘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冲动,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这样的经典台词,可是看到兰荪严肃得过分的面庞,他又忍不住想融化她这陌生的一面,脱口而出的竟是完全违背内心的话——也许事实上,他的嘴巴比他的头脑更加诚实……
“来日方长,不急,”兰荪慢条斯理地看着他回道,伸手抚上青冥俊美的侧面,“从今天开始,你最好好好地照顾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对了,不要再对别的女人这样笑了。”
“……什么?”
“你会知道的。”兰荪月眸微微弯起,盛满了盈盈的笑,分外动人。
青冥到底不是慕容月华啊,而如今的她,也不再是那个软弱无力的阴兰荪……
“你,不是在拿我当某人的替身吧?”
青冥犀利地问,敏锐的眼光没有忽视兰荪眸中一闪而逝的怀念,他的心底,难免窜过一丝对男人而言十分正常的醋意——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自尊,他也不容许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替代品。
“你是独一无二的,谁当得起你的正身?”兰荪一笑,口气是那么坚定笃定,没有丝毫迟疑,彻底满足了青冥骄傲的男人心。
只是他却没有听出来,兰荪话中,显而易见的宠溺。
在兰荪的眼中,他是个让她动心的男人,可以宠,可以爱,但还不足以让她为了他放弃一切——在日后无尽的岁月里,一切的一切,都因这晚错误却甜蜜的吻而起。
兰荪更不知道,观念的冲突竟有如斯的破坏力,而青冥,也不是这个时代任何一国的男人——一切都开始在不该开始的时候,那成熟的头脑,那暧昧的微笑,那即使在最缠绵时依然稍嫌淡漠的电眸,却是断送她一生的最深根源。
爱情不等同于生活,到底,他们并非一个世界的人。
凉亭里,凉风习习,那颀长的黑影早已杳然而去。
第2卷 第22章 大典斋戒
出发去护国寺这日的天气十分晴朗,碧空一蓝如洗,视野异常地辽远清幽,让人的身心格外舒畅。
一行仪仗人马浩浩荡荡地出了凤陵城,仪仗队最前方,是一位绝色英美的冷淡美人,柳眉月眸,深邃浓郁,玉冠束发,翩然华贵,一身玫瑰紫的骑装,宽衽窄袖,腰间葱绿的指宽锦带,佩戴了一把黄金短剑,剑柄上镶满翡翠珠宝,兼以马上英姿,削肩笔背,更显得玉树临风,飘逸绝伦,正是昨晚一夜好眠的兰荪,此刻她的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放眼看过去,近处依然断续出现错落有致的房舍茅屋,清晨的第一缕炊烟正袅袅升起,清雅朴素,圈着一群群雪白的鸭鹅,喧闹着嬉戏着;极目远去,隆起的山丘青葱碧绿,山脚柳丝脉脉,弱质扶风,山腰处一片嫣红的杜鹃花烂漫,远处空气氤氲浓香湿意,好一个春光灿烂时分。
江山如此多娇,若要使它永远保持这份美好,将需要付出何等的心力才够?!
仪仗队缓慢地向前移动,似乎是刻意放慢速度,在等待着什么人,不一会儿,一匹乌黑油亮的骏马由城中闪电般奔驰而至,徐徐驱到兰荪身边,仪仗队中由女王陛下钦点的队长频频侧目看过来。
“殿下,属下无能。”俊秀旷达的天涯低头自责。
“怎么了?”兰荪的柳叶眉不知不觉地蹙起,飞扬的好心情也缓缓回落。
“这个……乔老爷子说,他大清早就出门采药去了,属下赶去时,已走了一个时辰。”天涯小心翼翼地道,并且尽可能地忽略兰荪霎时阴沉的面色。
“采药?本宫今日要去为大婚祈福,他却还有闲工夫采药?是不是根本不把本宫放在心上?”
“……”天涯不敢回答,恐怕是这样的。
乔老爷子说,他特意提醒过青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