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牛的当属火车改道。要不是嫌火车太吵,当地政府恨不能火车直接从政府穿过,让老百姓见识见识和平凤凰的气派,你以为一片大漠里只能有海市蜃楼吗,错了,还能有我们的地方政府。
大麦在新城区兜了一圈,看了看气派的白楼,想:这就是计划里最后要得到的地方。然后去了老城。坐在黑摩托的后座,暖风迷乱,天空彻蓝,风和日丽,让人迷醉。唯一遗憾的是此时手里抱紧的居然是个男的。这倒算了,而且完事后还要收钱。真是扫了这天气带来的兴致。
到了老城,才有了生活的模样。人们钟摆一样生活,到停摆死翘的那天,心都在那个范围里运动。大麦想,自己拥有了这样巨大的一个计划,虽然还没有成功,但比起这些人已经幸福很多,毕竟心有余而力不足要好过力有余而心不足。这些都是小时候熟悉的景物。大麦自顾自走着,到了一个露天的投币卡拉OK机旁。这里围了很多人,每个人手里拿着硬币。大麦觉得好奇,想如今大家都这样喜欢唱歌?且露天?也挤了进去看个究竟。走到一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现在我给大家唱《囚鸟》。
人群一阵欢呼。旁边两个民工打了起来。因为一个觉得《囚鸟》就是《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的简称,而另外一个持反对意见,觉得《囚鸟》就是著名的呼呼呼的国产《爱情鸟》的别名,这两人就在大麦面前一言不合,打得衣衫破烂。大麦的视线里都是这两个人从东打到西。这时候女人开嗓唱了:
我是被你囚禁的鸟
得到的爱越来越少
看着你的爱在别人眼中燃烧
我却得不到一个拥抱
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
冷冷地看着你说谎的样子
这缭乱的城市
容不下我的痴
是什么让你这样迷恋这样的放肆
大麦听着觉得奇怪,真是非常好听。难怪这么多人拿着一块钱,原来是等着点唱。大麦问旁边的人:这个女人是不是老板请的歌手?
旁边的人没来得及吐瓜子壳,对大麦说:那是个神经病。大前天就开始在这里唱。疯了。唱得好听,长得好看,大家都来看。
大麦说:哦,这么好看。
瓜子说:过一会儿还有保留节目。
大麦说:脱多少?
瓜子说:我说你这人脑子里怎么想的,一点艺术的感觉都没有。一会儿她还要唱自己写的歌,《香瓜有毒》,好听。
说完终于“呸”一口把积蓄在嘴巴里的瓜子壳吐了出去。
先前打架的两人没等那女的开唱已经被抬走。
女人唱完一首歌继续说道:下面我唱这首歌。说完在机器上按下了几个代码。电视机上马上跳出歌曲的名字和蓄势待发的三点式卡拉OK女。
离电视最近的人把头凑近电视,大声念道:《文人何苦问难文人》,介个讲的啥,是文人相轻吗。
众人哄道:文人去相亲,谁要啊。
这时候机器旁边的女人说道:这首辛晓琪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送给在场的女人,希望不要撬别人的男人。
大家又是一片掌声,大麦想看看现场的女人是什么反应,发现原来现场一个女人都没有。
唱歌的女人唱得声泪俱下。吃瓜子的男人听得都忘了怎么吃瓜子,灵魂出了壳,瓜子就留在壳里一起吞。吃着吃着哭了起来,说:太感人了,神经病都唱的这么感人。
那女人继续唱歌,人越来越多,快赶上《同一支歌》了。大麦看得恍惚,继续往台前走。女人唱到一半,说:今天到这里结束了。GAME OVER。
按照古代作戏的路子,接下来就应该向看客要钱了。所以人们很自觉地一哄而散。剩下大麦,大麦对她说:你怎么在这里唱歌?
女人说:这里不是北京嘛。
大麦说:这里是东京。
女人说:胡说,我怎么没看见纪念碑?
大麦说:你说的是南京。
女人说:我在北京唱歌。我的公司说,我唱歌没人听的。你看,这么多人在听。
大麦说:哪里来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
女人说:这是拉阔演唱会,我已经办了十九场。正式的还没开始呢。
大麦说:你跟我走,我们那里有听众。
女人说:走。
大麦带着女人,走过两条街。走到大麦小时候掉下围墙的地方。那个围墙依然在,大麦走上前一看,发现自己十几年前踩的那个脚印子还在。就仿佛《英雄本色》里张国荣在围墙上留下的那摊旷日持久没人擦的血一样。卫生员们也太懒了。
大麦停下对女人说:你看,十多年前,在你看到的地方向后面二百米的窗口,现在拆了,反器材狙击就是从这里开枪的。你知道有你妈逼多大口径?比你妈逼的口径还大。
女人说:嗯。
大麦说:目标就散了。我就从墙上掉下来了。
女人说:你也从舞台上掉下来了?
大麦说:没,我从墙上掉下来了,但我从此爬上了舞台。
女人说:你们老板有没有让你走性感路线。
大麦说:我们不走性感路线,我们走果敢路线。
女人说:老板说,不走性感路线没有办法红的。
大麦说:所以,我们就黑了。
大麦爬上围墙,把脚印擦掉。说:你信不信我要让这个地方归我?
女人说:信。
大麦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漂亮?
女人说:没有。
大麦说:永远不会有的。
大麦拔了墙壁上的一根草,叼着说:你什么时候得的神经病?
女人玩弄着另外一根草,说:我没得神经病,我得的是精神病。
大麦说:有治吗?
女人说:没治。
大麦说:不是问你有没有治过,问你有治没治。
女人说:没治。
大麦说:没治?好。我就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大麦和这个女人爬上围墙。大麦说:你看我现在有多高?
女人说:比我高。
说着突然一帮混混骑着走私来的摩托车轰然而去。大麦说:你知不知道这些人?他们有没有听过你唱歌?
女人说:他们来听过我的演唱会,《在十七岁的初恋第一次约会》。
大麦说:这些人是这里说黑不黑说社会不社会的一个帮,三年前他们通过非法飙车,把另外一个帮的老大弄死了。然后他们的小弟都没有什么恩怨,就并在一起,现在他们一共有一百一十四人,老大叫曾丽梅。是个男的。他们家小时候想要姑娘。他爹在他生前就死了,死前留下的遗言就是这个孩子的名字。结果是个男的。
女人说:我叫哈蕾。
大麦说:名字有什么意思呢。名字叫的好听有什么用,厉害的人,别人从来不敢直叫他的名字。
女人说:厉害。老板也要让我改名字,说我的名字不能在演艺圈发展。因为我和扫把星一个名字。
大麦说:你们老板放屁。哈雷还有摩托车呢。
女人说:公司老板说,要给我取个艺名。
大麦说:后来你叫什么?
女人说:老板说,为了上海为主的华东市场,我的艺名是阿拉蕾。
大麦说:哈蕾,你看,刚才过去的六个人,骑的是250CC两冲程。这个车的火花塞特别容易坏。
女人说:我喜欢火花,来吧伴我飞,多久都不会累。哦,对不起,那是《花火》。
大麦说:你信不信我十五天里把这个小帮帮铲除了。
女人说:我相信。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大麦说:不是,这是旅行的秘密。
大麦从墙上跳下。天色一片大好,周围的颜色和温度舒服得让人想裸奔。大麦说:我带你回去,我们需要一辆摩托车。你在这里等着。坐在我刚才擦掉的脚印上,要不然就没人听你唱歌了。
大麦走过一条弄堂,一拐角,到了林家摩托车铺。大麦对老板说:老板,我就是大麦。
老板说:你每个月给我汇二百,汇了三年,本来不够的。
大麦说:我知道,但浙江金华的厂子降价了。
老板说:我还没跟你说完。这一降,现在就够了。
大麦说:四轮驱动的。
老板说:四轮驱动。我才赚了你一百。
大麦说:这是合理利润。
老板说:这里都看不见沙滩,你要沙滩车做什么?
大麦说:这里都看得见月球,你怎么没卖月球车?
老板说:给你,现在给你,油也满了,小武,把ATV仿KAWASAIK700 4乘4底盘编号088F43T推过来。
小武一脸茫然道:老板,什么?
老板说:妈的你怎么这么不专业啊。就是大脚沙滩车。
小武把车费力推了出来。大麦趴到车下一看,说,嗯,是四驱。谢谢。不要对别人说起。
大麦开着沙滩车到墙下的时候,墙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围墙,大概五十个人围着哈蕾。哈蕾正开唱。哈蕾看见大麦开着个怪物过来,很开心,马上站在围墙上向大家鞠躬表示结束。大家也很诧异,歌手就是不一样,这么快就有人包了,还开着个拖拉机的机头。
哈蕾问:这个车好拉风啊。
大麦说:是啊,风阻系数大,都被风拉住了。
哈蕾问:我们去什么地方?
大麦说:下乡。
从城里开到山脚下需要半个多小时。哈蕾唱着“风儿你在轻轻地吹,吹的那满园的花儿醉,风儿你在轻轻地吹,莫要吹落了我的红蔷薇”。
大麦一言不发。
哈蕾边唱边大声哭泣。大麦的心完全没有任何波动。大麦一直认为如果看见女人哭,心电图还要产生变化,那真是废物。大麦只是觉得,哈蕾真是一块唱歌的料,因为纵然她哭成那样,唱歌都还没有走调。
大麦开到了山脚下。所有的人翘首盼望。但大家都很诧异,大麦不光带来了他们从来没见过的交通工具,还带来了一个女人。
万和平问:麦,这女的是——
大麦说:你就把她当成唱片机来用就行了。
万和平说:我能把她当成充气娃娃用吗?
大麦说:去你的,这不是柴,这是果,你懂吗。
万和平马上退后一步,抚摩着沙滩车说:好好,老大的女人。
大麦说:这里在四天以后就没有电力供应了,我们要在四天以内发电。但我们不能用这个车的引擎和发电机,因为这台车还要用。它是四轮驱动的,我们需要让它的四个轮子带动发电机工作。这样可以有更多的电力。
万和平问道:要更多的电做什么?
大麦说:做晚饭。
大麦续而转头问洪中:你能不能让这东西发电?
洪中说:需要一个星期。
大麦说:我给你两千,你不是喜欢车嘛,这台沙滩车你可以开去采购,650CC的。怎么样?
洪中说:四天。
大麦对哈蕾说:你愿意不愿意唱歌给我们听?
哈蕾说:我愿意。
大麦说:好,我——
哈蕾似乎没有听大麦说话,唱了起来“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过程里,万和平要打断。大麦一挥手,等哈蕾唱完,大麦说:以后对哈蕾说话,要等她唱完,大家明白了没有?
然后大麦转身轻轻对哈蕾说:哈蕾,你以后唱歌,唱到副歌,重复一次就可以了,然后休息一下。
哈蕾说:唱到副歌就行了吗?
大麦说:对。
哈蕾问:那有些歌一上来就是高潮副歌部分,怎么办?
大麦说:那你就倒着唱。
哈蕾问:我睡哪里?
大麦向前走三步,环顾四周。对石山说:你手工多好?
石山说:你见过的。
大麦说:帮我为她打一个笼子。别人从外面打不开这个笼子,但她在里面能随时打开的。但不用钥匙。两米。
石山说:大麦。这很难,如果外面的人打不开,里面的人能打开,那外面的人只要把手伸进去,就可以打开了。
大麦说:我知道很难,所以才让你做。光做一个笼子,我都能做。你自己想办法。一天,行不行?
大麦接着说:不能太重,不能用铁和钢的。
石山说:要用铝的。
大麦说:可以。
石山说:那需要氩弧焊。
大麦说:直走,江边,左转,六百步,有个修船的地方。那里有。
石山说:一天。
大麦笑笑,对哈蕾说:这些都是我的兄弟,不要怕,以后你就睡在笼子里,唱歌也在笼子里,笼子里是最安全的。
哈蕾说:聋子唱歌是会走调的。
大麦说:你能随时出来,我们都进不去。其实我们都在一个大笼子里,你在笼子外。你明白了没?
哈蕾说:明白了。
大麦说:我就喜欢你永远明白,虽然你不明白。我们现在去吃饭。走,大家去吃饭。阿婆只为我们做一次饭。以后,饭要我们自己解决。
哈蕾说:我会做饭。
大麦说:太巧了,我会吃饭。
一行人,往山脚下走。王智问:大麦,为什么四天以后这里要停电?
大麦说:要停两次,四天后一次,停一天,两个星期后一次,永远停。
王智问:为什么永远停?
大麦说:等永远停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我们要五十人用的电。
这时候,娄梯走上前来,说:还缺东西,和钱,才能做出来。要不然,当量不够,杀伤力也不够。
大麦说:关键是,穿透力怎么样。能不能引爆?
娄梯说:不行。不能到引爆的程度。油罐的厚度要超过汽车的扳金。而且原料太难找,你给我的电话,他们给不齐东西。
大麦说:那我说的第二个办法呢?
娄梯说:需要时间改。要很精密。我们没有办法做出瞄镜。如果要消音,初速度恐怕要损失一成,如果到不了650米的初速,就穿不过钢板。还不能确定引爆。你要的子弹不一定可以搞到,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就禁用了。
大麦问:电话里的人怎么说?
娄梯说:挺贵的。
大麦说:你自己能不能做一支?
娄梯说:恐怕不能。
大麦说:又不让你杀人,目标那么大,那么大,两头大象那么大。
娄梯说:炸弹好做,枪不好做啊。
大麦说:我知道不好做,你要么选好做的做,要么选不好做的做,要不然,你就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被大家骂傻逼,第二个就是被大家骂傻逼,你自己想,你究竟是想要被大家骂傻逼呢,还是想要被大家骂傻逼。
娄梯说:别,只要不造核弹,这点东西还是可以的。
大麦说:那就造吧。
娄梯说:大哥,需要钱。
大麦问:需要多少钱?
娄梯说:至少两万。
大麦说:我这里还剩下一千多。但我们有人。
大麦把钱给米旗,说:米旗,这里有一千,三天后我要看见两万。要现金。要合法。要不引人注意。你一定可以的。
米旗说:可以,我已经想好了。你逛街的时候我也在逛街。
大麦说:那就齐了。大家吃饭。哈蕾唱歌。
米旗拿到这一千后,第一笔花费是三十块钱买了一包中华。这里没有任何玄机,只是米旗从小喜欢抽烟。当然,米旗也认为这是佣金。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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