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住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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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住在我心上-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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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言,告诉我,你要考哪里?”季南琛素来平稳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波动的裂纹。

渐渐又蓄长的头发刚够扎起一个小马尾,细散的碎发蜿蜒落在她的脖颈上,她抬起头,带着泪光对着季南琛朗朗笑起来:“我要去北京,我一定要去北京!”

如果她可以提前知道,她的这句话也许会改变季南琛的命运和前途,她绝对不会说得这样轻易。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她和季南琛相处的方式都有点别扭和奇特,一种极微妙的暗流在两人间涌动。

这种情形的发生纯属意外,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是场意外。

季南琛自从上次后已经基本不给其他女生讲题,但是对子言的同桌却是个例外,那晚他照例回过头来帮她的同桌讲解,子言正背着书,无意间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并无深意,子言回想了好多次,还是认定这个结论。

除了,这一眼好巧不巧,正好撞上他看过来的眼光。

一向沉稳的季南琛刚对上她的目光,便慌乱的移开视线,像做坏事的小孩被当场逮住,满脸紧张与尴尬的神色,他的瞳仁黑的像宝石,闪烁不定,配上略略羞涩的表情,一切让人觉得新奇而陌生,子言忽然就想发笑,不由戏谑了一句:“好哥哥,你怎么了?”

季南琛蓦然一怔,眼神渐渐变得深邃黝黑,他没有回答,含在嘴边的微笑却仿佛有了深意,这眼神和笑意都令子言感到了莫名的不安,只得将头一低,回避开来。

一直以来维持在两人间的某种平衡就在那一刻被打破。

子言刻意忽视这种失衡的感觉,季南琛这尊大神,她实在惹不起,就算被挂上了一个名义上的妹妹称号,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过去因为他而产生的流言曾经带给她许多难以承受的压力,何况,她知道,他对她好,只不过是因为龚竹。

此后她一直刻意回避和季南琛之间的各种交流,季南琛也觉察到了什么,两人的关系在不自觉中日渐疏远。

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季南琛,好像又找回了一点昔日的平衡感,以致于她忽然就找到了宣泄的理由和对象。

这个夏天的夕阳,从没有如此耀目过,子言的声音干脆而直接,哭与笑都释放得痛快淋漓,她好像对着季南琛,又好像对着无限辽远的天空在喊:“我要去北京!”

操场上空回荡着一个女孩竭尽全力的呐喊声,仿佛青春里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此刻!

只是,远在北京的你,听得见吗?

又误心期到下弦子言参加高考的日子,是在一年里最热的七月。

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很紧张,比第一次高考还紧张。

然而并不空虚,她心中有数,只要数学能够正常发挥,她就一定能考上,只是看考取学校的质量而已。

父母的说话声都变得分外轻柔,母亲几乎通宵未睡,半夜爬起来为她熬绿豆汤,父亲一遍又一遍的起夜看钟点,生怕耽误了子言考试的时间。子言知道,为了自己考试,父亲甚至不顾她劝阻,特意请了三天假,一定要去考场外陪考,这是连第一次高考都没有过的慎重。

然而上苍还是不太眷顾沈子言。

她一向不是个被幸运光环围绕的人,只是这一次的霉运降临得太不是时候。

第一场考试结束她步出考场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正午烈日下父亲晒得几乎发黑的脸色,回到家母亲已经做好午饭,天气太热,她实在吃不下,简单用了几口,就躲到房间去小睡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闹钟响了好几遍都没有听到。恍然醒来的时候,眼前是母亲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脸。

父母昨晚都没有休息好,上午又太疲倦,全都睡过了头,子言醒过来的时候,考场应该刚刚响起了进场的铃声。

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仿佛被点了穴一般呆立了很久。

父亲一把拉住子言就飞奔起来。

由于高考,很多道路全被封闭了,所有的机动车都禁止通行,子言只得坐在父亲的单车上赶往考场,就算是这样,也已经晚了。考场大门已经封闭,一把硕大的铁锁横挂在门前。

脑子里跟糊了浆糊一样,子言再回想起来都是一片茫然,不知道父亲是怎样一遍一遍跟执勤守门的武警战士解释的,不知道班主任是怎样听到动静出现的,总之,脑子里最后回响的只有老师那一句大喊:“你们要是不让我学生进去考试,就是彻底毁了这孩子的前途,她肯定能考上!我担保,我用人头担保!”

眼泪涌了出来,子言感觉眼前一片灰暗,朦胧中被人推了一把,是老师严厉的声音:“还不快进来!快跟老师去考场!”她努力睁开眼睛,才发现校长和巡考老师都已经赶到了,正站在大门交涉。

跌跌撞撞跑上二楼考场,脚步发软,终于摔了一跤,文具散了一地。老师蹲身下去帮子言拾起物件,镇定的告诫子言:“沈子言,要稳定情绪,你行的!只不过迟到了四十分钟。记住这场是政治,你的强项!老师相信,你就算比别的同学少了四十分钟时间,依然会考的比他们好!”

她这才想起,眼前的是自己的班主任,政治老师。她含着热泪点一点头。

考场里她的位置上试卷已经收起,四下里都是学生埋头安静考试的脑袋,等了将近十分钟,监考老师终于被班主任说服,重新发下了她的考卷。

子言在位置上深呼吸了一口气,埋头下去开始答题。

考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默然无语的抬起头,比平常少了近一个小时的答题时间,最后交卷的时候,她总共还有三道共54分的大论述题没有来得及动笔。

父亲还等在考场外,满脸焦灼悔恨的神情,她脚步轻盈走过去,拍拍父亲的肩膀:“爸爸,不要紧的。我们回家吧。”

她很平静的吃完晚饭,很平静接过电话,是季南琛打来的。

“我都听说了。”季南琛和她并不在一个考区,对他知道消息的速度,子言还是小小惊讶了下。

“听我说,下午没做完的论述题彻底忘掉。你要相信自己,以你的实力前面答的客观题已经足够能保证你的保底分数了。”季南琛冷静而有条理的说,他的声音依然从容而温暖,“明天上午的数学才是关键,你不可以把下午的情绪带到明天上午去,听好,子言,不可以放弃,现在认定失败还太早!”

“我知道了,谢谢你。”她内心是真的很感激,她已经知道,后来能顺利进去考试,是因为校长和巡考方签下了一份担保责任状,本来已经注定要失去的考试机会,已经被这么多人一起努力为她争取到了,能有现在的一线机会,真的已经感激而知足,她绝对不会放弃。

“子言,我,关心你,不是要你听说谢谢这么客气。”季南琛语气一涩,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说好了,这一次我们要一起考上,谁都不许落下。”

他的声音刹那间暗哑晦涩,子言心里一动,微笑回答:“好,我答应你,你放心!”

他半晌才回答:“那好。子言,我……放心了。”

子言第二天的考试考得很顺利,第三天考最后一门的时候,晴热了一个月的天气忽然大变,狂风卷起沙尘席地而过,满天都是翻滚的浓云,一场极大的暴雨眼看就要倾盆而下。

父亲还在外守候,子言看看窗外,眼眶有点发酸。

暴雨停止的时候,天色碧青,满地都是狼藉的积水,她迈步出了考场,冲着等在屋檐下的父亲极其灿烂的一笑。父亲爱怜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什么也没说,父女俩牵手一起朝家的方向走去。

高考后第三天,子言回校估分。她所在的城市,历来都是先估分,再填报志愿,最后才能看到真实成绩下来。

估分准确与否有时也是衡量一个人最后录取学校的关键。

子言刚估完分,季南琛就回头来看她的脸色。他的神色深邃,有掩饰不住的关切,一双漆黑的眸子黯沉得一点光也没有。

“怎么样了,子言?”他的眉头蹙起,发际线是道漆黑的弧线,鬓角稍稍有点卷曲,侧脸相当好看。

她把估分表递给他,微微一笑,没有丝毫遗憾神色:“重点是没有可能了,如果估分准确的话,普通大学还是不成问题的吧。”

他只看了一眼就笑起来,清新如夏日傍晚的一道凉风,半点黯淡神色都没有:“已经很不错了子言,你的政治比平时成绩整整少了四十分。其余科目发挥都很正常。”

子言看了一眼他的估分表,笑容灿烂:“别老顾着说我了。你这成绩,填N大一点问题都没有,恭喜你呀,哥哥!”这句哥哥,叫的情真意切,从未如此清晰。

他一怔,淡淡一笑,笑意稀薄,眉宇间似乎藏着一些轻愁。

“子言,你遗憾吗?”他认真问。

“说不遗憾那我太虚伪了。”子言笑笑说,“不过,能让我进去考试,没有让这一年的努力再度付诸流水,我就已经真的很感激命运的仁慈了。”

她没有说谎,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坦然看向季南琛,嘴角一直含着平静的笑意。

季南琛的眉目舒展开来,起先暗藏的些许轻愁,转瞬被风吹散,他想伸手去握一握她的手,最终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笔。

又误心期到下弦(2)叶莘回来听说了子言高考的惊魂经历,很是叹惋了一阵,问起她的志愿表填了没有,她老老实实说,还没想好。

确实还没想好。北京的学校太多了,她要仔细比较,确认有把握录取,才可能最终确定目标。

许馥芯电话里笑着说,等你通知书下来,我们去大吃一通。子言笑眯眯点头说好。

晚上静下心来对着书桌上的志愿表,她呆呆看了好久,那本简单的高校简介已经翻过很多遍,但是每一所北京的大学校名依然能让她的心突突跳。

她划去一所重点,又划去一所重点,长长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有些遗憾,她的分数已经令可供选择的范围大大缩小。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传说中的后悔药可吃,人终究是要面对现实。

一直到第二天去二姨家吃饭,她都还没能够决定下来。

跟叶芷叶莘饭后玩纸牌抽乌龟的时候,二姨家的电话响了。

叶莘一个箭步就扑上去接。

叶芷的眼睛狡黠的一眨,子言便会意的凑过去听表姐压低了声音的悄悄话。

“叶莘这小子,最近有点不大正常,一有电话就抢过去接,而且每次接电话声音都支支吾吾,眼神鬼祟。据我观察,他多半是有情况了。”

子言有点想笑,然而还是忍住,故作严肃的点头:“待会儿用上满清十大酷刑,逼供!”

姐妹俩心领神会的点头,不约而同看向正在接电话的叶莘,四道眼神同时闪过不怀好意的光芒。

浑然不知的叶莘一直频频点头哈腰状,满面笑容,不时嗯啊几句表示赞同,叶芷啧啧两句,又低声说:“这小子平时狂的很,几曾见过这等表情,一定是那个接头对象。”

子言听了表姐的话,再看看叶莘极为配合的表情,实在忍俊不禁笑起来。

叶莘的表情就在此时一变,他犹豫了一下说,“你稍等啊,我问问。”他捂着话筒,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子言,极小声的问:“姐,你估了多少分?”

这个接头对象实在很上心,连叶莘的表姐高考估了多少分都要关心,可见双方关系发展已经很不一般。子言笑着报了自己的分数,还乐呵呵冲着表弟眨了一眨眼。

叶莘的表情倒看起来有点呆滞,在回答了对方之后,好久都没有吭声,只把一双眼睛来回的在子言身上打量。良久,才如梦初醒的答了一句:“哦,好。我一定会转告她。”

电话刚挂,叶芷便揪住叶莘的衣领,“是谁打来的,快老实交待。”子言看得有趣,也跟着帮腔,“快说快说。”

叶莘转头看向子言,漆黑的眼睛看了好几秒,才慢吞吞说:“是林尧。”

叶芷犹未反应过来,子言已经彻底石化,她喉咙像被呛住,连连咳了好几下才平静下来,一张脸已经涨的通红。

“你跟林尧很熟吗?”叶莘满脸疑问,眼神充满探究,显然很有八卦的兴趣。

“不熟不熟,他不是你同学吗?我都没怎么跟他讲过话。”子言赶紧分辩,话说得太急,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叶莘显然不太相信。

“认识?我都不记得了,哦,是不是上次溜冰?当时你不是也在场吗?”子言觉得自己完全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说谎嘴脸,没有火眼金睛的洞察力是不可能看穿她出色的演技的。

叶莘明显不具备奥斯卡奖评委会评审的眼力,他吁出一口长气,放松下来说:“哎呀,那就奇怪了。”

叶芷松开他的衣领,对这个话题显然不太感兴趣,随口问道:“奇怪什么?”

叶莘笑笑说:“我高中同学,放暑假没回来,在大连他哥那儿玩。刚才打长途给我,也没说什么,就为了问一句小言姐的高考估分是多少。”

子言发了一会儿呆,她的眼睛仿佛神游了太虚,视线从客厅一直穿过去,穿过走廊,穿过阳台,穿过云层,穿过无垠的天际,大连七月金沙般的日头底下,有一汪白茫茫的海滩,闪烁出耀眼的银光,海浪一节一节涌上来,漫过了细沙。沙滩上不知是谁堆了一个沙堡,林尧就站在沙堡畔,眼睛含着满满的笑意,瞳仁里倒映着天际的海岸线。

叶莘慢慢说:“林尧真是奇怪,明明和小言姐不熟,打个长途来问分数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我转告小言姐,让她报考北京的学校……”

子言猛地回过神来,手里的纸牌掉了一地。

这回连叶芷也开始感兴趣,把视线转向了她,笑嘻嘻追问:“小西,这个林尧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啊?”

子言低下头去,头发披散下来,正好遮住发红的面颊,她慢条斯理拾起地上的纸牌,极其镇定自如的回答:“不可能,话都没说过几句……”

她难以为续的后半截话全部被叶莘打断了:“当然不可能!林尧那么优秀,眼高于顶,多少女生倒追都自讨没趣……”

子言的舌头有些发僵,叶芷已经大声开始反驳,“怎么不可能?你又不是他!再说了,你表姐很差吗?”

这俩姐弟果然不能凑在一起,一到一起必定打嘴仗,子言勉强笑笑:“姐,叶莘说的是事实。”

叶莘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姐,我不是说你很差,我是说,咳,我的意思是说,林尧喜欢的不是你这类型的女生。”

叶芷讥讽的冷笑:“你还真了解你偶像!他喜欢谁难道还要经过你批准啊?那你倒说说看,他喜欢什么类型?”

叶莘看了一眼子言,迟疑的说:“去年暑假我们班几个男生在一起玩真心话游戏,轮到林尧时,他毫不犹豫就说喜欢的女孩是短发,白皮肤,很优秀,还有,”叶莘再次看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他还说,那女孩在他面前哭过……”

子言摇摇晃晃站起来,放声大笑:“哈,叶莘,我可以给你爆料了,这个女生是苏筱雪!”

叶莘吃惊的看着她:“姐,你怎么会知道?!”

表弟这话的用意无异于间接承认,这答案令子言的脑海深处轰然爆开四溅的火星,她的嘴唇一直维持着笑逐颜开的形状实在很辛苦:“苏筱雪是我同学嘛。”

叶芷愣了一愣:“那他为什么要小西报考北京?”

叶莘揣测:“北京的学校是要比其他地方好一些嘛,他也只是提个建议……”

子言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他要我考北京我就要去北京啊,实在太搞笑了,我几乎都不认识他,他谁呀他?”

她笑得快喘不过气来:“打牌打牌,叶莘快来啊,下一把肯定是你当乌龟。”

无边无际的自嘲与受伤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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