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住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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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住在我心上-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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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微微一笑:“那你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也都还记得吧?”

这个提示极其隐晦和宛转。

她低低应了一声,眼里便有温热的水汽涌上来:先前犹豫徘徊了许久没有作出的决定,如今全成了铺垫,仿佛潜意识里其实只是为了等待他的这句话。

她忽地笑起来,露出很久没有的孩子气,“林尧,我想起来,你好像也还欠我什么呢。”

他的声音伴随荼靡的花香拂来,辗转萦绕在耳边:“……那你现在想好了没有?”

她转头过去看那些阳光下繁盛到极致的花簇:不是没想好,只是说不出口,一直呼之欲出的答案,到末了却死活说不出来。她没有办法对林尧说:你要答应我,三年后,和我考同一所大学。

这样近似于表白或者承诺的话,万万不能先由她说出口!

更何况,她拿什么信心来赌林尧会答应?一个无足轻重的儿时承诺,犯不上押上人家的前途与未来!

她的脸颊深深现出一朵酒窝,笑容像被这馥郁的花香给熏醉了,“等我想好了,一定告诉你。”

他凝视着她的笑脸,眼神有些微的恍惚,欲言又止,却也微笑起来,轻轻说:“好。”

这一晚的梦做的特别恬美,特别踏实,醒来后仍有梦境里袅袅的余香不散,满心都承载不住那并不安稳的喜悦。

中考前两天,她将一头长发剪成极短的学生头,只有额前留了一排参差不齐的刘海,颇有种剪发明志的心绪。

杨丁丁说,学姐你这个短发造型还不如留长发的好。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嘴角毫不掩饰的一撇。

子言笑眯了眼:这丫头总是这样,直言不讳,不如许馥芯说的那样委婉:子言,你这个发型,嗯,回头率应该比以前高。

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奇怪,同样是清汤挂面的短发,为什么许馥芯和龚竹就能留得那样好看,而自己的发型就跟被割草机割过似的,一茬一茬。连守持内敛的季南琛第一次看见她的短发,都惊讶得忍不住回头望了两次,极巧的应验了许馥芯的评语。

中考的第一天下起一场极大的暴雨,学校走廊里挤满了避雨的学生。

她的考场被安排在二楼第一间教室。

因着雨天的气温微寒,子言罩了一件母亲织的白色开司米薄线衫,纯白的衿领上只嵌了一粒黑琉璃似的圆扣,她拄着伞慢慢走上楼梯。

手中的雨伞还淋漓的滴着水,她低着头边走边小心翼翼甩着水珠,这发霉的天气,一切都是湿漉漉的,实在令人腻烦。

走廊的尽头有谁笑着在打招呼:“林尧……”嘈杂间听得不太真切,纵使如此,这个醒目的名字依旧敏感的穿越熙攘的人群,一直传进沈子言的耳朵。

她急切地向那声音的方向望去,带了一点迫不及待的忐忑,仿佛要从那里汲取一些暖意与支撑的力量。

雪白的衬衫从一片灰色调中抢眼的跳脱出来,衬衫的主人正微侧着身在与人说话,一双眼睛则漫不经心地四顾,仿佛在寻找着谁。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迎上了林尧寻觅的目光。

子言静静站在楼梯尽头,默默凝视着他,凝视着他立在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教室门口,凝视着他正毫不迟疑地望着自己。

他的眼睛里有璀璨的光彩,与他的面容交相辉映,她看得有些呆,舍不得移开视线。

不同于往日的躲闪回避,这样的两两相望,还是第一次。铺天盖地的雨雾下,嘈切拥堵的环境,子言第一次感觉,他和她的心贴得这样近,近得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声,这心跳声,几乎近在咫尺。

他的目光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子言感觉自己被囫囵笼罩在网里,有些昏沉沉的晕眩,心柔软的像一团发好的面,芬香蓬松,只待他来揉捏搓扁。

进场的铃声刺耳响起,蓦的惊醒这个梦境。

子言抚一抚耳边的短发,使劲压一压不整齐的刘海,抱紧文具袋,闪身跑进考场。

未若柳絮因风起中考成绩揭晓的第二天,子言家里的气压很低。

她在跟父亲较劲,已经赌气了一天半没有吃饭。

父亲这次看来真的很生气,始终没有开口跟女儿说一句话。

子言的中考成绩只越过光华录取线十分,险险进入光华的高中部。

这样打擦边球的中考成绩父亲自然很是不满意,他劝说子言改念师范学校,走一条稳妥的路,然而这孩子却很不懂事,居然用缄默的绝食来对抗他的苦心安排。

整个暑假都在这样的低气压中度过,在母亲的劝说下子言终于开始吃饭,然而向来温和的父亲却依旧没有松半句口风。

开学那天,子言独自一人在家,望着窗外明亮的日头,明明是九月的盛夏骄阳,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这个僵局直到开学第三天才被打破。

初中班主任顶着夏日的高温登门拜访,花白头发的陈老师只说了一句话便打动父亲:“子言这孩子,你不让她念高中,将来考大学,她说不定要恨你一辈子!”

子言忍了两个月的泪水终于尽情宣泄而出。

她也有过动摇与彷徨,对未来扑朔迷离的惶恐,对自身不确定的自卑,然而这一切都抵不过林尧那一日凝驻在她身上的温柔目光,那目光仿佛带着魔咒,控制了她所有的心神意志,教她如中蛊般一头跳了下去。

开学第五天,子言终于踏进高一三班的教室,开始了她的高中生涯。

光华的高中规模远远超过初中部,每个年级都有十几个班级,分散在两栋教学楼的不同楼层,到处都是陌生面孔,大多数学生都来自外校。

子言报到得晚,被班主任安排在倒数第三排的位置。

她刚刚坐下来整理课桌,后面就传来一声轻笑:“沈子言。”

季南琛有一双漂亮黝黑的眼睛,她一向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这双眼睛会有距离自己这样近的时候。

她不可避免的被唬了一跳。

满头微卷的乌发底下,季南琛的的眉目生动如画,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见到熟悉面孔总是好的。

子言立刻浮上亲切的感觉,面前的这个男生,虽然没有深交过,怎么也算是老同学了。

“这么晚来报到,我还以为你真去读中专了。”季南琛说。

子言微怔,“你怎么知道的?”

“许馥芯说的。”

听见好友的名字,她立刻惊喜起来:整个暑假她一直龟缩在家,根本不知道其他同学的去向。

“她在哪个班?”

季南琛耸耸肩,“六班,离咱们这儿很远,在另一边楼梯的拐角处呢。”

“待会儿下了课我去找她。”子言兴高采烈地说。

季南琛也仿佛被她这欢快感染了,嘴角始终含着淡淡的笑意。

见到许馥芯的时候,子言有种久违的悸动感,第一次如此想念一个朋友,哪怕此刻她就在眼前,还是张开双臂唯恐会失去一般紧紧将她抱住。

“芯儿!”她完全旁若无人的尖叫。

许馥芯白皙的脸孔透出粉色的红晕,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浸满了泪水,她好容易挣脱子言的怀抱,轻轻用拳头捶了一下昔日的同桌,“还以为以后见不到你了呢。”

子言笑得很没有形象:“我这不是好好的在嘛。”

许馥芯点点头又破涕为笑的样子实在很惹人怜爱,子言看得手痒痒,直想再轻轻掐上一把。

两人正叽叽咕咕正说着话,楼梯口缓缓出现一个人影。

学校每级楼梯的转角处都开着一扇高大的气窗,影影绰绰能露出一方高远的天色,有时也能斜逸出高大乔木的枝桠,尽管如此,楼梯转角的光线还是不太明朗,就算晴朗的天气,阳光也永远射不进来。

而这个人影的出现,却仿佛一缕反射在雪地上的夺目阳光,明媚生辉,照亮了整个楼道。

很多年后子言仍然记得这一幕,苏筱雪那白皙如雪晶莹璀璨的肤色,宛如一道电光,霍然破开阴暗,绽放出眩目的美。

她款款步上台阶,优雅而从容。一头别致的短发,耳后齐根露出微卷的发尾,额前是零星的几缕刘海,极妩媚的卷起来,慵懒躺在皎洁的额上。

中学生是不允许烫发的,子言知道,那是自然卷,极优美的发质。

美女都是清高而矜持的,这话用在苏筱雪身上并不合适,她虽然看上去有些清冷,却并没有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在看见门口的许馥芯之后,甚至还莞尔一笑点头示意,随即低头走进了六班的教室。

子言有些忍俊不禁的看着教室里的男生顿时各显神通的活跃起来,许馥芯也抿着嘴一笑,“怎么,连子言你也看呆了?”

“秀色可餐啊,”子言笑着说,“你们班的?”

“嗯。”许馥芯点点头,“苏筱雪,据说是随父母搬家才从省城回来本地读书的,她父亲是育英的校长。”

子言心里一动,“难怪气质这么好。”

许馥芯再次点头,“搁以前这叫做出身书香门第。”

子言想笑,却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笑出来。

快走回教室的时候,她还在出神,一个女孩子冷不防猛扑了过来,“哈哈哈,沈子言!”

这力道太大,撞的她有些踉跄,险些跌倒。

是一个短发齐眉的漂亮女生,眼睛圆润水灵,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兔牙,“总算找到你了!”

子言看了她半天:“龚竹?”

龚竹笑容盛放的样子很像一朵向日葵,“是!”

子言捏了一把她的脸颊:“越来越漂亮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这样啊,那他你还认识吗?”龚竹笑嘻嘻用手一指旁边的人。

这人见子言把眼光移向了自己,略微有些不自在,不过也只是微蹙了一下眉头。

在子言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里,他总是这副皱眉的表情,好像永远都在对谁不耐烦,极少有舒展开来的时候。

没有什么很大变化,除了个子长高了一点,消瘦了一点,表情……拘谨了一点。子言在心里打量了一下他,微笑着叫出他的名字:“段希峰!”

其实心里是有一些惊讶的,当初离开东区中学时,她并没有想过,她和段希峰,原来有朝一日还能在光华见面。

子言的话刚一出口,段希峰的眉峰便骤然一缓,然而也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龚竹笑颜如花,尖尖的兔牙晶莹耀目,“子言,我说话算话,真到光华来了!”

“你真的好棒,公主!”子言再次伸手轻轻捏一捏她的脸颊,笑着说。

“我和段希峰在六班,你呢?”龚竹问。

“我在三班。”子言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加重语气,“季南琛和我同班。”

“季、季南琛?”龚竹有些吃惊,喃喃的说。

她的眼睛很快便黯淡了下来,轻声说,“哦。”

子言有些迷惑不解,从前的龚竹,谈起季南琛总是眉飞色舞,兴致盎然的样子,两年过去了,原来有些什么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改变了。

龚竹并没有沮丧多久,立刻笑着说:“叶莘那家伙在几班?”

“五班。”

“哈,我们班隔壁!”龚竹又笑了。

上课铃声打断这短暂的重逢,龚竹依依不舍的握着子言的手,“来找我玩儿啊。”

回教室之前,子言回头望了一眼,段希峰离去的背影,莫名的陌生与隔离。

未若柳絮因风起(2)上高中没有几天,她又恢复了踩着钟点上学的老习惯,有一次季南琛终于忍不住对她说,“沈子言,你也该学会骑自行车了,总有一天要迟到的。”

子言端详了季南琛半天,后者被她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极不自然的说:“干嘛?”

“我发现你比以前爱管闲事了,季南琛同学。”子言一本正经。

“那是因为你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了,空占着学校的停车位一年之久,这是典型的占着茅……”

“好好好,”子言自然知道接下来不是什么好话,慌忙打断对方的话头,“你会骑车吗,季同学?”

季南琛一愣,望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回答:“当然会。”

“哈,”子言乐了,她顺手就拿起钥匙串,开始解那个圆形的停车牌,然后往季南琛手里一丢,“我送你了,从明天起你可以骑车上学了,这不就物尽其用了?”

季南琛哭笑不得,摇头说:“你呀……”

长长的一声“呀”,意犹未尽的样子,带点暧昧的亲昵,不像是季南琛发出来的声音,子言狐疑的扫一眼过去,对方已经风轻云淡的转头去和同桌说话去了。

真正促使她下决心要学骑车,还是上学路上的一段小插曲。

开学没多久,夏日的炎炎中午,睡眼惺忪的子言正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路上,忽然极轻快的一声铃响,惊破了她昏沉的梦境。

一辆单车鱼儿一般穿梭着掠过她身边,子言带点糊涂的懵懂,瞧了一眼那背影。

这个背影,比车铃声更令人清醒,好比大热天喝下一杯冰冻的汽水,从喉咙一直灌下去,瞬间便引起肠胃一阵抽搐。

子言一动不动站在日头底下傻傻看着林尧的背影。

只不过两个月未见,就已经恍若隔世。

她终于追随着他的脚步应约而来,但他永远不会知道,这其中有多不容易!辛酸纠结,百转徊肠,都是沈子言一个人的,和林尧无关。

在已经开始有些聒噪的蝉鸣声中,她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那个人的背影,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生怕浪费了这珍贵的一分一秒。

忽然间,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

两个月时间,子言额前的刘海已经长了一些,刚好覆过了眉,参差不齐的发梢戳在睫毛上有些痒痒的,被他这么一望,眼皮就变得很沉重。

她只不过是刚好眼睛有些痒痒的酸涩,不是因为他。子言这么想。

然而林尧修长的腿已经在地上轻轻一点,停下了车。

他的眉目沐浴在盛夏的日色里,依然能如远山般清隽悠远,阳光似雪覆下来,皑皑的亮色落在他身上,身后是空荡荡的一条马路,空阔而辽远,子言蓦然间觉得,他有种茕茕独立的遗世之感。

这是开学以来的第一次相见,彼此都有些仓促,有些距离,有些措手不及的欣喜。至少对子言来说是如此,她有些狼狈,来不及回应,甚至来不及作惯性的视线回避。

他扶着车把停在那里,脸上春意粲然,眉梢眼角都含着满满的笑意,毫不掩饰的望向她。

只是,他等在那里,没有走过来,当然,她也没有迎上前去。

事实上她不是想矫情,其实心里也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走过去,像龚竹那样笑得阳光灿烂,然后大声对他说:“林尧,我说话算话,真到光华来了!”

然而,她开不了口。

她觉得这句话,有很暧昧的嫌疑。好像在提示对方,自己有多重视那个约定,有多重视那个约定背后的人,几乎等同于变相的暗示与表白!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关于她和林尧之间谁主动的问题,子言都有着极其固执的想法:一定得是林尧,必须得是林尧。哪怕这个人被无数双女孩的眼睛围绕,哪怕他众星捧月,哪怕他如在云端。

所以自己绝对不能说,不能暗示,不能表白;一定要等他先开口,等他先暗示,等他先表白。

所以她可以默默在心里回味他的面容,在日记里隐晦的写下他的名字,可以在背后静静凝视他的背影,甚至小跑着想追上他的步伐。可是明面上,她永远会目不斜视,永远会顾左右而言他,永远会错开他投来的视线,低头走着自己的路。

这种一直保持在林尧面前的骄傲,她想一直拥有下去。

有温柔而凉爽的风吹过,于是她隐藏在零乱刘海下面的眼睛在轻轻触了一触林尧的面容之后,眼神便状若无视的随风飘散开来。

隔了老远,仿佛传来极微弱的叹息,眼角的余光无法瞧见林尧若有所失的表情,只能远远感觉他转身跨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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