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帧说完话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可是除了夜风的声音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路帧轻轻吐了口气,又看了眼安然无恙的程橙,转身决定离开。
“怎么?累了吗?”正在此时程橙优雅地站起身,轻薄的蝴蝶型真丝睡衣包裹着她瘦弱的身体。美丽又哀怨。
“哦,没有。”路帧还没转过身来就抢着回答。路帧从没觉得这么紧张过,所以他在听到程橙声音的时候大脑里什么也不能想,这几个字根本就是脱口而出。
“是嘛!”程橙放下咖啡,美丽的丹凤眼在路帧脸上来回扫描。一番不明意味的扫视后,程橙坐回沙发,大大地舒了个懒腰。然后又端起咖啡,放在唇边,轻声道:“我只是想说,我很好。”
“哦。哦。”路帧此时的心情真的无法形容,他不明白程橙为什么要那样看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程橙要这样跟自己说话。我只是想说,我很好。这句话就像是为了想要人放心一样。可是为什么要自己放心呢?如果是自己的话,只会对自己的亲人这么说。亲人?路帧被自己这样的分析震惊了,一时之间只能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谢你!”程橙说完,没看路帧径自上楼。
今夜注定无眠,即使是那样的黑暗,也丝毫没有睡意。在这栋房子的最顶层,灯光剪出一个侧影。水晶帘子在程橙的手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帘子摇摆着一会儿它们交结在一起,一会儿又散开。惊起一道道五彩流光在房间里飘荡。
清晨,程橙按时起床,原本打算自己下楼用餐,可谁知刚到楼口就看见了路帧,在他快要抬头的时候,她转过身离开。
回到房里的程橙,脸色带着明显的愠色,刚要对身边的仆人发火,她的脑中却显出了路帧的样子。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而停止发怒过,不过这大半月来,自己似乎真的很少发火了。是因为不想让这个陌生人看扁吗?还是自己想要隐藏的更深?总之,程橙很快作出决定。赶走路帧。
一小时后,门开了。是奶妈,不过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二十来个仆人。他们手中各自端着一样食物。
这样的清晨,这样的不同,让程橙不禁蹙眉,满脸厌恶。
不等程橙发话,奶妈就让仆人放下手中的食物。然后不动声色地撤走仆人。
见只剩自己和小姐,奶妈才走上前来,敦起还算美丽的笑容,扶起程橙到桌前。程橙心中虽对这样的安排有些不满但是还是很温顺地跟着奶妈。在这样一座城堡里,奶妈无疑是程橙唯一的依靠。
程橙坐上椅子,往桌上环视一周,没有说话,没有评论,只端起面前的牛奶,说了声:“这个就好!”声音不温不火,听不出情绪。说完也不管奶妈焉气儿的脸,自顾地喝牛奶。
“好好。”奶妈说完仍不死心,写着鸽蛋粥的瓷碗前。指着碗里的粥,道:“鸽蛋。鸽蛋。”边指边看着小姐,希望能把通过这样的指示能把程橙的注意力,分一点到那碗粥里。但是没有效用,于是她又换到另一碗写着莲子羹的瓷碗前,道:“这个东西补肾养颜,好着呢!”程橙还是不理她反倒牛奶喝去了大半,这样下去肯定吃不下任何东西了。这样的话,这些心思都白费了。为了使小姐多留意一眼,奶妈拿起勺子就挖了一口放入嘴里,一边吃一边说:“真好吃呀!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奶妈表情有些刻意的夸张,至少有一瞬,程橙差点被牛奶哽住。
“奶妈如果喜 欢'炫。书。网'吃的话,以后就叫厨房这么做吧!”程橙放下只剩一层乳帘的杯子,用布巾擦嘴。目光有意地看了一眼奶妈,神情自若地问:“谁出的主意?”程橙心中很明白,老实憨厚的奶妈不会突然一下子弄出这么些东西来的。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程橙看着桌上写着名字的食物在心里有些佩服地讥笑,真是有心啦!
“他也只是很关心你!”知道多说已无趣的奶妈,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回答。善良的人就是这样,会给别人撇清关系。
“他?”程橙一想就浮现出路帧的身影,顿时她的眉头绷紧,一股强烈的不满吨积于心。“他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心中虽有千万个不满与怒气,但是动作上还是那样优雅。
“他只说让我们照顾好小姐的身体,其他的就没了。”其实路帧的原话是:奶妈如果想小姐多进食的话,不如让小姐多饿会儿,这样也许会让小姐对事物有食欲。还有记得要做得够美味,尽量勾起小姐的食欲。然后才说,我和您一样,不想见到小姐这样!
不过出乎路帧意料的是,奶妈居然龙出二十多道菜来。
可程橙不会这么想,原本就对路帧不满了,如今见路帧不禁不收敛还擦手自己的饮食,心中的怒气就更加浓烈了。于是一控再控的火气,不可收拾的爆发了。
一阵尖利的超出身体负荷的大吼后,那些久有怨言的仆人首先被赶了出去,接着是园丁,再接着是守卫,只留下了双眼红肿的奶妈。最后只剩下路帧了。
“汀汀汀汀”,水晶珠帘发出一阵猛烈的声音。然后是程橙拍打自己脑袋的声音。程橙一直都在大厅里等待路帧回来,脑中有着无数的怎样把路帧赶出去的画面,等待的过程,程橙一直都在一种诡异的兴奋状态中。眼看着夜色一点点变得浓重,黑暗笼罩了下来。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感觉到从没有过的巨大的孤独,她想要开灯,但又害怕开灯,害怕更加落寞。今晚她辞退了所有的人,独自一人坐在大厅,品着似乎不会见底的咖啡。
直到一阵脚踏车声音袭来,让她全身的神经、细胞都集中到这个声音的来源上。一个细微的脚步声、呼吸声都是那样的清楚。她敏感的神经,敏锐地脚步中的慌乱、沉重,呼吸中的不安、紧张。她再看看漆黑的房子,冰冷在一点点消失。然后灯被打开,灯光把漆黑赶走,也赶走了冰冷。
当路帧问道,今天过得怎样,有没有事的时候,程橙心中对路帧所有的不满就全部烟消云散了。感叹,已经多久?已经多久!没有人关心过自己的感受,自己过得好或不好。怎么这个陌生人却这么轻易地就说出了口。程橙心中蓦地涌出无数感动,心中的千万语汇作悄悄咽下的泪水。
天就要亮了,程橙重来没有这样欣喜地期盼过天明。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嘴角有着如同清风一样爽朗的笑意。
第一次,彻夜未眠;第一次,如此欣喜地迎接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第一次,发现眼光下最美丽的风景。
程橙已经在白色棉网窗帘后面站了一个小时,透过朦胧的窗帘,院子里的一切动静尽收眼底。
路帧又要出门了,他首先扶起倒在地上的脚踏车,但并没有急着踩上去,而是如往常一样凝视那有些高的窗口。今日的朝阳有些浓烈,特别是经过玻璃的折射过后,更加耀眼。可路帧却不为所惧,即使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表情却更加温婉了。直到觉得满足了,他才揣着笑离开。
见到路帧转身离去的背影,程橙双眉间才放松下来。虽然心中很确定刚才路帧并没有见着自己,但是她却不能不接受刚才路帧其实一直都在凝视自己的眼睛。那一眼让程橙再也收不回目光甚至连眼睛都忘了眨,生怕那双眼睛会失望似的,没有躲开。程橙不明白为什么路帧要这样做,为什么要那样笑,似乎是在确定了什么之后露出的笑。那里面有着程橙从未见过的内容——不舍、珍视等等内容。
为了弄清楚那双眼睛里的内容,程橙决定每天都要在这扇窗后与路帧道别,等路帧回来。
忘不掉的样子
当流星第一次与地球擦身而过的时候,它并没有在意那颗并不耀眼的星球。第二次擦身而过的时候,它多看了这个漆黑的星球。第三次擦身而过,它第一次感觉到了地球的呼喊。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亿万个光年过去了,他们每一次都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接触到彼此,可是每一次它们都擦身而过。地球一次次的呼唤,一次次的等待,一次次的落泪终于让他变成了一个水球。流星一次次的凝听却一次次的不能靠近,让它变成了流星雨。
又是上万个光年过去了,它们又一次相遇了。只是此时的它们都已认不出彼此。在它们看来,一个是宇宙中最美丽的烟火,一个是宇宙中最美丽的镜子。终究镜花水月一场,忘了彼此最初的样子。
“好,故事就讲到这儿,下面让大家听首老歌《忘不掉的样子,戒不掉的你》。”校园广播里传来主持人醉人的嗓音。
现在是午间休息时间,下午没课的路帧正和同学一起走在晔林大学的林荫道上。
“这女的挺有意思的,居然找了这么个故事在这儿大肆宣传!怎么就没想想要是撞上了的后果呢!”
“哪个女的呀?”路帧侧过脸去看处于自语状态中的朋友兼同学——萧雨凡。然后故意问他。
“你没听广播?!这么美妙的声音,你居然问我是谁!”萧雨凡诧异道,“本世纪咱们学校最漂亮的校花主持人呀!”
“你和她认识?”路帧不以为然道。结果迎来的是萧雨凡的一顿白眼。
“没听说过吗?”萧雨凡一本正经地看着路帧,但是眼神全然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顾敏儿,顾敏儿,听说过吗?”
“她呀!当然!”路帧恍然大悟地点头。
萧雨凡听路帧这么回答,才舒了口气,然后哂笑:“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双耳不闻窗外事呢!”接着奸笑着问了一句:“刚才装的吧!”
路帧没被问倒,反而微笑着看向萧雨凡,说了一句很不搭调的话:“老实说,你们俩很相配!”
“嗯???”萧雨凡拍拍胸口,似乎被路帧的话吓到。
挤了挤眼睛,萧雨凡不服地撇撇嘴回了一句,“切,又开始装了!”然后又靠了过来,攀着路帧肩边走边笑着说:“都说这女人一漂亮就没大脑,所以我看这顾敏儿也不会聪明到哪去!”
“又开始乱下定义了!”路帧摇摇头但并不想与萧雨凡多加辩解。
“哼,什么叫乱下定义呀!我可没那个胆!”萧雨凡促邪地看着路帧,“听说顾大美女现在还没交男朋友,哥们儿……我看你行,跟她挺配的……”
“还是留给你自己吧!”路帧白了一眼此时正贼兮兮看着自己的萧雨凡,骑上脚踏车走人了。
被丢下的萧雨凡不甘心地在后面追着,咆哮:“你们真的很配呀!”一阵咆哮没用,萧雨凡仰头望着一片清澈见底的天空,神经质地自语。
“回来了!回来了……”高楼上的人隔着窗户望着,正在一点点向这栋洋房靠近的脚踏车,眼中有着陌生的温馨。脚踏车的步伐一如以往的轻快,车上的人也是那样的轻松自在。额前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俊美的额头;斜跨过身体的电脑包沉沉地搭在土色的短裤上,那件刚买的蓝色T恤被弄得有些扭曲。但是依然挡不住那人脸上年轻的、自信的光辉。
程橙突然觉得有些心伤,刚才还愉悦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重重地拉上厚厚的窗帘,整个屋子一下子暗了下来。如同没有月光的黑夜。
不一会儿,奶妈如往常一样,来到门外,轻敲了两下后,说道:“小姐,路帧回来了!”
“知道了!”屋内很快传出声音,“准备吃饭吧!”
奶妈愣了一下,才答复,然后挂着笑朝楼下走去。
屋内的人,静静地坐在室内的书架前,品着没有味道的白开水。
一个没有色彩的人生,就像那淡且无味的白开水,不会产生任何记忆。如同程橙十几年来的生活,唤不起任何涟漪。
但是,心底的呼喊却无时不在。正如此时,有个声音在叫嚣:下去吧!下去吧!
没等仆人通传,程橙就穿戴整齐,走下楼来,似乎对自己这样的举动有些不习惯,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就独自坐到菱形桌边的椅子上。又是半个月没看见程橙了,今日的程橙看起来似乎红润了不少,只见程橙穿着简单的白色蓬蓬裙,脚上是黑色公主皮鞋;亚麻色的卷发简单又俏皮地挽在脑后,盖住眉毛的刘海下面是一对美丽又惆怅的大眼睛。路帧见此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直到奶妈在一旁催促,才恢复思绪,朝泛着光的菱形桌走去,心中没有忐忑。
路帧在程橙身边的位子坐了下来,用余光注视着程橙,可惜程橙目不斜视,从一坐下来就一直盯着桌上的菜,端正、静雅,好像她不存在。
菜上齐了,奶妈给他们盛好饭退了出去,不放心地躲在门外观看。
路帧猛扒了口白饭,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此时拿着筷子不知从何下手的程橙。见着程橙微蹙的眉,停在半空中的手,为难的表情,路帧心中涌出一股热流。
于是路帧想也没想,就开始指着面前的佳肴报起菜名来。只听他说:“这是蒸蛋、红油烧鸡、香菇烧肉、咖喱牛肉,还有这个是海带排骨汤。”
路帧一连串的菜名报完后终于等来了程橙的声音,“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程橙指着蒸蛋说,没看路帧。
路帧不置可否地点头,但是等路帧高兴多久,程橙就做出了一个超出他预料的动作。眼看那碗嫩黄的蒸蛋就要成为一碗蛋渣,路帧连忙伸出手握住此时正拿着筷子在蒸蛋中飞快乱搅得手,望着程橙震惊且疑惑地双眼轻声说:“蒸蛋……不是这样吃的!”
在程橙微愠又疑惑的目光下,路帧右手拿起勺子,放松表情微笑着轻柔地用勺子在蒸蛋上一挖,然后停顿了一下,注视着程橙期盼的不再追究一切的眼睛把勺中的蛋放入程橙碗中。
“吃吧!”路帧此时也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程橙,目光真诚得如天山上的雪莲花。
“你也吃!”出乎路帧意料的,程橙给他也挖了一勺。路帧痴痴地看着程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抽出纸巾小心轻柔地擦掉程橙嘴角的蛋屑。说道:“别的也尝尝!”于是不由分说地给程橙每样夹了一点。然后才笑满意地端起碗吃饭。
“那个……”程橙看着碗里的菜,为难地看着路帧。
“叫我路帧吧!”路帧回答。
“……路帧……你也多吃点。”程橙低着头,声音低得可怜用余光看了眼路帧,然后夹起一块香菇放入嘴里。
“嗯。”路帧点头,然后望着碗里的米饭如同自语般低喃道:“以后我们,我和你都在一起吃饭好吗?”声音虽低但足以令程橙听清。
程橙没有回答,仍然神情自若地吃着饭。
“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咯。”路帧痞痞地说。微笑着看了眼程橙,加了块牛肉到程橙碗里。
低调是美德
夏日的暑气被秋日的凉风一点点地扫出地平线。大地换上了新装,鹅黄、深红的树叶点缀着城市的街头巷尾。
十月的红塘市,是个休闲的城市。没有酷暑,没有忙碌,一切都是那样恬静。一场秋雨过后,空气清新得没有任何杂质。
在这座城市的柳雨路,此时也是一片烟雨江南的旖旎景色。垂泪的花瓣,重重地落到路面上,三三点点,凄美而绝艳。突兀的汽车,疾驰过这些花瓣,瞬间成泥。新落下的花边又刚好装扮了飞奔的车子。
一周前,程橙在路帧的建议下跟随路帧一同去晔林大学旁听。之前,程橙在接受不定期的专属教师的文化课教育。这种教育没有年限也没有什么学历之说,只是教育,没要求成绩,当然也就没有压力。
他们一到校门,他们所乘的上千万的豪华车就引起了人们一连串的倒吸气声。在看看从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