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绝不只是大眼瞪小眼。
杜恒泽皱眉道:“还有这样的说法?”他怎么没听说过,“不过我绝对没有这意思。”
余微怀疑地打量他,杜恒泽反倒笑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们不看就是。那你想干什么?”
余微无语极了,是他约她出来的!他居然问她想干什么!她咬咬下唇,转身说:“我想回家睡觉。”
他真的是……毫无长进!
杜恒泽拉住她,陪着笑说:“别生气,我们换个地方。”
余微挑眉问:“书店?公园?”
明显调侃的话让杜恒泽面露赧色,他也知道他考虑不周,但是……约她出来时,只是想看看她,和她待在一起而已。
余微还嫌不够,挪揄道:“杜恒泽先生,难道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过成熟的约会么?”
杜恒泽神色微变,松开她的手臂,低声说:“我确实没有追求者众多的余大小姐经验 (炫)丰(书)富(网) 。”
余微得意了两秒,看着他黑下去的脸色才反应过来这人联想到哪儿去了,顿时有些理亏,这玩笑似乎开中了痛处。
她伸手推他一下,讨好般娇嗔地说:“小气鬼,我不信没人追你。”
杜恒泽看她眼波流动,豁然开朗,闲闲地说:“我这辈子只收过一次情书,还是蹩脚的英文情书……”
“喂!”余微恼怒地瞪他,转身走人,他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继续说:“那封信简直可以拿去让中学生做改错题材料了……”
余微猛然回身,额头撞上他的鼻子,两个人一人捂着额头一人捂着鼻头退后两步。
她的脸有些烫,撞到的那一瞬间……他的嘴唇似乎擦过了她的眉心,那柔软的触感竟让她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出原本的威胁,“你……你要再提这个事情,我就真的回家了!”
杜恒泽摸着被撞疼的鼻梁,手指放下时在唇边停留了一秒,闷笑着点头,大步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说:“那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
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说说彼此六年来的(炫)经(书)历(网),是杜恒泽早就有的想法。再坚韧的感情,有了时间的沟壑,也会有捉襟见肘的时候。他想要填补这六年的空白。
隐蔽在某办公大厦内的咖啡店在周末亦很清净,优美流畅的钢琴声覆盖了所有声音,角落的沙发里,余微一会儿懒散地靠着,一会儿目光炯炯地撑着下巴看他,一会儿恹恹地趴在桌上断断续续地说话,漫长的六年时光,在这一个上午被云淡风轻地翻阅完毕。
杜恒泽这几年的生活轨迹,和余微料想的一样,勤勤恳恳地读医,永远鹤立鸡群的优秀表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今天。或许唯一没让她想到的,就是他这几年感情的空白吧。
她那时候觉得,几年后有所成就的杜恒泽,定然不是依旧是丑小鸭的自己能配上的,幻想的那个滑稽的未来里,他全身都闪着光,而自己渺小地缩在黑暗的角落,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哪能想到……
杜恒泽也没有想到,余微这六年竟过得如此精彩。她毕业后的那一年,人生似乎还朝着既定的方向走,中师毕业做幼儿园老师,按时上下班,有充足的双休日和寒暑假。
“似乎一生就这样过了……”余微抚着咖啡杯上的暗纹轻笑着说,“但还是会不甘心。说起来……我很庸俗,不喜欢别人带着某种表情说,‘啊,原来你是中师毕业的啊’,我并不为自己的出身羞耻,只觉得,我还可以做到更好……”
杜恒泽很安静地听着,她今天心情不错,听到他说解剖课的趣事时更是哈哈大笑,但说着这些话的她,又突然严肃起来,平静而坚定地看着他。
他很想问:“我妈是不是也是那些人之一?”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她若想让他知道,就一定会说。
“你见过我妈妈吧?”余微突然说。
杜恒泽点头,是有过一面之缘,只记得和她长得很像。
“八岁到十八岁,我恨了她十年……甚至那荒唐的几年叛逆,也可以说是因为她。初中时,她回来求和,我没理她……我十九岁生日时,她又回B市来找我……”
余微停顿片刻,微微笑起来,“看着她的白发和苍老的脸,我突然发现我一点也不恨她了。她很幸福,爸爸和阿姨也很幸福,各自安好着,我也释然了。于是就跟着她去考那边的大学,算是给自己一个更好的交代……也正是因为那几年,我才是现在的我。”
理智时能直视着你,毫不退缩的我。
即使你的母亲再次来到我面前,也不会再低头的我。
杜恒泽默然,他只想分享这六年开心的瞬间,所以他只说有趣的事情,掩埋那些思念与曾真切存在过的对她的怨恨。但她如此坦诚……或者说如此信赖他,将所有不与外人道的心情倾述,他突然觉得惭愧,也许她说得对,在感情这方面,他一直比她幼稚。
杜恒泽轻叹着伸手包覆住她的手,如同裹住她依旧敏感剔透的心,幽幽地说:“微微,他们都幸福了,那你呢?”
余微怔忪,轻声说:“我也挺幸福的,日子平淡才是真,我很满足。”在你再次出现之前,确实是如此。
杜恒泽与她相视无语片刻,然后说:“以后我会负责你的幸福的。”
余微鼻子一酸,掩饰性地呵呵笑两声,不屑道:“管好你自己吧。”
下午他们还是去看了电影,杜恒泽一往她这边靠,她就忐忑地绷紧神经,她还没忘记,他以前最喜欢玩所谓的“恶作剧之吻”。然而直到屏幕上字幕开始滚动,灯光重新亮起,杜恒泽也没什么行动,余微便自嘲地笑,再怎么幼稚,也不是小孩子了。
从电影院出来,余微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打嗝,难道是可乐喝岔气了?她刚想开口说她去下洗手间,又一次强烈的打嗝让杜恒泽笑起来,拍着她的背说:“你别着急,憋会儿气。”
余微存了一口气在胸腔后开始屏气,孩子气地鼓起了嘴,杜恒泽拉她到了另一边人烟稀少的走道,好笑地戳她圆鼓鼓的脸颊,她受了惊吓,当即张开了嘴,瞪着他正要骂人,打嗝声又起。
余微气得拽紧拳头捶打他,可打嗝止不住,抽咽的声音配着不由自主流出的眼泪,让路过的星点路人好奇侧望。
杜恒泽反手握住她的手,笑得开心,“好了,你不要激动,等会儿自然就好了。”
余微又抽咽一下,仰着头可怜地说:“你想个办法吓我一跳,听说这样就能好了。”
杜恒泽低头看她湿漉漉的眼睛,目光一闪,贼笑着说:“好啊。”
然后他抚上她的右脸,温柔地吻住她。
这久违了六年的亲密当然让余微吓了一跳,可打嗝并没有因此停止,她在他唇上抽咽一下后,本就爆棚的羞涩更是让整张脸迅速窜红。
杜恒泽退开,温热的手掌还贴在她脸颊,弯身和她平视,一字一句地说:“微微,我们结婚好不好?”
抽咽声终于停止。
余微的眼睛无意识地睁大,瞳孔却紧缩,一直放在胸口的手掌下,某个器官剧烈地跳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没写出来= =于是先更章正文吧~六一礼物!(^o^)/~
话说,今年六一还是我阴历生日,可怜周二向来忙碌不堪,ORZ;也不用过了……
儿童节快乐呀!希望大家永远有一颗赤子之心。
晚安。
番外·2002年 夏
2002年的夏天,谁都过得波澜不惊的样子。
漫长的暑假,暑假作业可以忽略不计的余微穿着吊带睡裙,扎着高高的马尾,成天抱着西瓜和冰淇淋,对着电视里各式各样的肥皂剧发出各种笑声。
萧夏就不同了,即将进入高二的理科生,已经开始自觉地预习下学期的课程。余微也颇自觉,萧夏学习时,她要么坐在自己窗前看着外边白花花的阳光发呆,要么外出毫无意义地晃荡一半天,满头大汗地回来,痛快地洗个澡,吃一杯冰淇淋,吹吹电扇……简直完美!
她逛街也是有选择性的,不会去某个危险的城区。之所以说危险……是因为在那边可能会遇见某些危险的人。但显然有人不懂她的为难之处,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让她过去逛街。她顶着大太阳赶到目的地时,季离夏撑着有可爱花色的太阳伞冲她招手,一脸苦色的孟溪站在一旁。她不由抽动嘴角,孟溪和她简直是离夏的陪逛二人组。
季离夏对余微和孟溪都没有打伞表示了鄙视,“你们都不怕晒黑么?”
余微看看离夏白净的脖子,嘀咕道:“我也不比你黑多少。”
孟溪佯怒道:“你们再说我翻脸了!”
余微哪里会比离夏黑,三个人当中,她们都白得跟玉似的,就她的皮肤还带着点美其名曰健康的小麦色。
阳光夏天友人美食靓装,如此良辰美景,余微倒也忘了最初的疑虑,晚上开开心心地提了战利品回家,洗完澡出来就接到杜恒月的电话,小妮子也是准高二文科生,却比萧夏懂得放松,刚旅游回来。
余微擦着头发和她哈拉,她无意间就说:“本来是想回来玩两天,但大伯母说我来了会影响我哥补习,不准我来。”
余微哦了声,“那你就不来呗。”
“可是我想你啊,微微。”杜恒月哀叫道:“我也想咱们学校前门的小吃。”
余微扑哧笑出来,“嗯,后面这句才是重点。”
话题就这样揭过,挂掉电话,余微坐在沙发边发愣,难怪遇不上他,准高三生估计关在一中补习呢。
萧夏切了西瓜出来,看她化石般呆坐着,走过去用冰凉的手一掌拍在她□的后颈上,余微条件反射尖叫着跳起来,边拂后颈上的水滴边骂:“鬼呀。”
萧夏嘿嘿笑,把自己准备吃的西瓜递给她,又重新去给自己切,余微不客气地啃着西瓜,还不忘挖苦:“你是不是看书看呆了?想吓人为乐啊。”
萧夏靠着冰箱回头,“呆的人好像是你。”
余微短促地干笑两声,埋头吃西瓜,没有再聊天的兴趣。
九月初,开学典礼上的日光熏得人昏昏欲睡,直到她吃惊地在新生里发现熟悉的面孔。
刘晓娅调皮地对她眨眨眼,还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
余微顿觉被暴晒而致晕的头更疼了。
典礼结束后,刘晓娅非拉着她说话,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一年级的这一楼,她还不放人,余微耐着性子回答她的问题,但当刘晓娅要把她介绍给一群小孩子时,她面露难色,“晓娅,我现在……”
刘晓娅反应过来,拍拍额头,转而问:“你和他还好吧?”
“谁?”脑袋短路的余微反问。
“嘿嘿,你那个好学生男朋友呀。”刘晓娅促狭地眨眨眼,“你不是为了他改变的吗?”
余微尴尬地笑,当年不过权宜之计的假情侣关系,晓娅竟然还记得。然而……她也没有心情或者说没有必要向刘晓娅坦诚她和他之间……有过的简单又微妙的关系。
“提到他的事情,你总是害羞,真不像你。”刘晓娅继续说,“我上周还在街上看见他来着……”
余微脸色微变,刘晓娅便说:“放心,身边没有别的女生哦。不过,两年没见,长那么高了,他也算配得上你了,不然我还真不待见他……”
余微静静地听着,想象着他长得更高的样子,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微笑起来。
刘晓娅无奈地摇头,“你甜蜜起来还真吓人。”
余微不做反驳,指指手表说:“我先回教室了。”
刘晓娅短短一周就成为一年级的风云人物,余微见怪不怪,晓娅笼络人心是很有一套,每个人都会觉得晓娅是他们最贴心的朋友,但或许只有晓娅自己知道谁是自己真正的朋友。余微没想掺和她的事情,继续默默无闻地做她的无名小卒,没曾想一直伴随她的某项麻烦事委员会又多了一会新成员。
一年级的那个小弟弟高调地跑来教室表白,吓倒了一干人的同时也惊动了老师,但中师毕竟和正规的中学不同,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老师只教育了几句就放了人,余微从办公室出来,有些厌烦地用决绝的冷言冷语摆脱掉跟在身后的小男生,一个人黯然地走到宿舍楼前的石桌旁坐下,苦笑着想,这场景还真是似曾相识,不过,她的身后不会再有谁出现。
第二天,这位锲而不舍的小男生又送来了花和情书,室友拿着情书朗诵时她才知道,这位弟弟第一次见她就是在开学那天一年级的走廊,想来是她和刘晓娅说话时的路人。
“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我的人生改变了!你嘴角的那一抹甜笑,你眼睛里流动的温柔的光,你美丽的一切……都是上帝送给我的礼物。”室友哈哈大笑,“什么呀……不知道上哪儿抄的。”
躺在床上翻着杂志的余微突然用书盖住脸,在墨香里安静地眨着眼睛,心里一片荒芜。
9月21日,周六,余微照常在家过周末,她许久未见的表哥叶小川却突然来访,顺便带来季离夏同学的口信,请她九月三十号去一中看校庆彩排。
余微当即拒绝,“我去看什么?再说,三十号我们下午才会放假。”
叶小川耸肩,“赶得上就来呗,好歹也是离夏第一次这样重要的表演。”
余微沉吟片刻,“我想想。”
叶小川失笑,“有什么好想的?我们还会吃了你不成?你要不想太招摇,带个面纱来!”
余微无语地瞪视她这位本来思想就不太正常的表哥,“一个阿拉伯妇女怕是更招摇吧。”
叶小川哈哈大笑,又出去和余海聊了会儿天,留下他母亲大人委托他送来的东西回了家。
晚上季离夏同学亲自打电话来,威胁道:“微微你一定得来,不来绝交!”
多么无力的威胁,但娇憨的语气让余微说不出拒绝,“好好……我又没说不来。”
挂掉电话,她回自己的卧室,站在窗边看外面的暮色四合发了会儿呆,又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到八点,于是她在心里说:“八点前经过的人是单数就去,双数就不去。”
几分钟过去,只有一个人经过,眼看八点越来越近,她越发紧张。
“微微?”萧夏敲门叫她,打开了她房间的灯,说道:“你怎么不开灯?”
“唔,节约用电。”余微回身看他,“有事?”
“叔叔让我们去他们那边一起吃晚饭。”萧夏靠着门说,刚才他在客厅里那么大声地讲电话,她都没听见?
“哦……”余微瞄一眼时间,还差一分钟,“等会儿好吗?”
“嗯。”萧夏转身,“我去换衣服。”
余微继续趴在窗边一动不动地盯着楼下,可直到时针叮得一声转向八点,下面再也没有人经过。她懊恼地叹气,不知道她刚和萧夏说话时有没有人经过。
她纠结了又纠结,可又答应了离夏……她知道去一中意味着什么,虽然不是一定会碰到他,但始终是心虚的,毕竟上次告别是她打破了诺言。
余微和萧夏走出楼道,下意识地往右拐,那是平时去上学的路。萧夏拉过她的手臂,“这边这边……”
她吐了吐舌头,转身和他往左走,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十几米后,并肩的两道影子消失在巷子中,巷子右边的那一头,另一个孤单颀长的影子慢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