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富玉很灿烂的笑道:“好,既然这样咱们就开始吧,”说完,他从桌子里取出一根三十公分长、手臂粗细的黑色电棍,一按摁钮,电棍头上“劈劈啪啪”的打着电火花。
老刘也手里拿着条毛巾用力勒住了王富来的嘴,并用脚踩住椅子。
孙富玉开始按住电棍在王富来的头上,身上随意的电了起来。王富来痛苦的浑身抖动不止,满脸胀的通红,两眼突出,脖子上和脑门上的青筋和血管爆胀。嘴中“呜呜!啊啊!”的闷声惨嚎着。张子文实在是看不下去,侧过了头。
用刑七、八分钟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早上接待张子文的那位所长走了进来,和老刘聊天时张子文知道他姓张。
张子文以为这位张所长会制止孙富玉二人,但让张子文没有想到的是,张所长只是皱眉看了看王富来。扔下一句“力度不够啊!”背着手又走了出去。
孙富玉电了一会儿后,停了下来,让王富来缓了口气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
王富来大口喘着气。满腹委屈的道:“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哪!”
孙富玉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咬牙道:“好,咱们继续。这次十五分钟,你可要挺住啊!”接着又开始电了起来。
看着王富来痛苦的样子,张子文不敢再瞅,没有打招呼走出了办公室。站在走廊里,办公室中那电棍的“劈啪!”声和铁椅子蹭地的吱吱声清晰的传了出来,旁边几个亮灯的办公室也隐约传出相同的声音。
张子文痛苦的捂住了耳朵,蹲在了地上。
难道这是我所热爱的事业吗?公民的权利呢?司法的公正呢?法律的尊严呢?难道这些象征着社会主义民主与法制的最基本的内容,都是可以随意践踏的吗?
而最让张子文不敢去想的是,自己所崇拜的父亲在当年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殴打、体罚、侮辱犯罪嫌疑人呢?
想到这些张子文不禁感到恐惧和茫然。张子文该怎么办?是同流合污下去,还是洁身自好?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有可能做到洁身自好吗?
正在张子文做着反复的的思想斗争时,孙富玉走了出来。他拍了拍张子文的肩膀,道:“走!跟我出去买包烟去。”
刺骨的寒风肆意的扫荡着这座城市,冷清的大街几乎见不到行人,路旁的高楼里透出温暖的灯光。远远的望过去,可以看到他们或是举杯畅饮、或是其乐融融的看着电视,温馨在另一个世界发酵。
大概是时间太晚的缘故,附近的商店都已经关门了,我们穿过一个街区才买到烟。出了商店,孙富玉撕开包装抽出一根递给了张子文。
“来一根吧!”张子文犹豫了一下。接过烟点着,狠狠的吸了一口。
“呵!呵!呵!”夹杂着冰冷空气的烟雾刺激的张子文剧烈咳嗽起来,但肺腔的疼痛似乎也驱散了一些内心的苦闷。
“是不是对我们的做法有些想不开啊?”孙富玉自己也点上一根烟后,缓缓的说道。
张子文迟疑了一下,看了看他,把心一横,大声的道:“是,我是有些想不开,你们这不是在执法,这是刑讯逼供,是违法。”
“违法!”孙富玉嘲讽的一笑,接着道:“你对这个社会了解多少?对社会的阴暗面又了解多少?对警查这个职业又了解多少?”
“我。”张子文语住了,是啊,张子文一个一直在上学的学生又对这些了解多少呢?
“但是刑讯逼供是我们国家法律所不允许的,这是《刑事诉讼法》所明令禁止的。以这种方式所获取的证据也是无效的证据。”张子文兀自不服的辩解道。
“你啊!”孙富玉看了张子文一眼,摇了摇头道:“又是一个天真派,法律那么规定是不假,但咱们国家其他的相关法律跟不上,刑侦科技水平又落后,如果现在就完全按照这些规定办案,恐怕一个民警一年也破不上一起案件。真要是那样的话社会不就乱套了吗?”
“那像你们这么干,就不怕冤枉了好人吗?”
“冤枉好人也是有过的,这世上的事就没有绝对的,可你敢说不搞刑讯逼供就能避免冤枉好人了吗?”这孙富玉看起来是个辩论好手,他巧妙的误导着争辩的方向。
“这我当然不敢说,但刑讯逼供势必会大大增加冤枉好人的几率,而且它本身就是对人权的一种侵犯,是对法律尊严的一种践踏。”张子文没有上他的当,继续坚持自己的思路辩解道。
“那我问你,维护法律尊严、保障人权和打击犯罪相比起来。你认为哪个最重要?”
“这。这是两码事,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张子文差点就让他质问住了。
“有,怎么没有可比性,在现有条件下,要想打击犯罪,必然要适当的放弃原则。”他停顿了一下,又点上一根烟。继续道:“你维护了犯罪分子的人权,破不了案,那谁来维护受害人的人身权和财产权?破不了案。又怎么面对群众?怎么面对受害人?”说到最后,由于激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张子文被他彻底的问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孙富玉语气缓和下来,他笑了下道:“我刚走出校门参加工作时,也和你一样对这些做法很看不惯。以前的问题要比现在严重的多,那时的收容审查,是听说了谁有违法嫌疑,不用调查就可以先押到拘留所里,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处理。
有的人甚至没有缘由的能被关上一、两年。现在已经比那时好多了,虽然收审没有取消。但是已经有了严格的审批制度,不再是随便往里押人了。
还有,以前抓错人打了一顿,把人一放就算完事,被冤打的人连个告状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可不行,他可以去检查院告咱们。这些都是逐步建立健全起来的,估计几年后你参加工作时,会比现在更严格。”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派出所。孙富玉一拍张子文的肩膀,道:“现在还是回去和我们一起审查吧。多看!多听!你就知道我们为什么这样对他了,别看这家伙表面老实,其实事多着呢。现在火候不到,等他熬不住时你就知道了。”
张子文虽然没有被他说服,但心里也承认他的话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而且自己又改变不了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老刘自我们走后就一直在和王富来谈话,见我们回来,背对着王富来冲孙富玉使了个眼色。早有默契的孙富玉大声道:“刘哥,你去睡一会儿,我和小张审他,咱们换班来,时间长着呢。”
老刘应了一声,“那我就找个屋睡一觉,有什么事叫我啊。”说着开门出去了。
孙富玉等老刘走后,大力的一拍王富来的肩膀道:“怎么样啊?老王!还当好人哪?”
王富来声音嘶哑,无比委屈的道:“我真的是好人啊!真的没干违法的事!”
“行!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继续。小张,你帮我勒着点他的嘴,省得他大叫影响其他人办案子。”孙富玉又抄起电棍对张子文说道。
张子文真的不想掺和他们这种审查,但是现在就我们俩人,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吧!只好按他的吩咐拿起毛巾勒住了王富来的嘴,用力的踩着椅子。
孙富玉开始电击王富来,他电一阵,就让王富来缓口气,就这样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后,王富来终于支持不住要开口了。
“服了,我服了,我讲还不行吗?”王富来趁着缓气的机会大声道。
出乎意料的是孙富玉并不停手,他一个耳光删过去,骂道“闭上你的臭嘴,现在我不想听,就想收拾你,我还没过瘾呢!”说着,示意张子文继续。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王富来招供,但张子文知道他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当下也不多话,把毛巾又勒上了王富来的嘴,孙富玉又继续电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王富来有点显的脱力,他有气无力的道:“政府啊,我真的讲,绝不撒谎。”
正在此时,老刘推门进来,他听了王富来的话,对孙富玉道:“富玉啊,你歇会儿吧,让我听听他的态度怎么样。”
孙富玉也不多话,又删了王富来一个耳光道:“给你一个机会,要是他妈玩心眼,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走了出去。
老刘打开王富来的手铐,让他活动一下因充血而肿的像馒头一样的手,很和气的说道:“你先说说自己都干什么了?”
“我,我偷过东西。”王富来的目光有点闪烁的道。
“自己说说,都偷什么了。偷的时间、地点、还有偷来的东西怎么处理的?”老刘仍旧淡淡的道,好象对于王富来所要讲的没有什么兴趣一样。
“今年三月份的一天晚上,我偷了本村李财禄家两只大鹅,鹅被我拿回家吃了;我还在六月份的一天晚上,偷了本村成树林家一个自行车,被我骑到市里卖给一个收购站了,卖了五十元钱;我还在。”他断断续续的说着。一共交待了十二、三起案件。
张子文越听越是惊讶,想不到这么一个看似老实的人竟然偷了这么多东西。真的是人不可以貌相。
“还有没有了?再好好想想。”老刘并没有做记录,听王富来不讲了。开口问道。
王富来一副思考的样子,低着头想了想又说了一件小案子。
“没有了吗?”老刘问道。
“没有了,我干的就这些。”王富来很肯定的道。
“王富来啊。你这人太不实在了,看来你和我谈不了啊!我还得把那个爱动手的同事叫来啊。”老刘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王富来急了,连声道:“有,有,我又想起来一件,我今年开春时在邻村偷过一头牛。”
老刘并没有坐回去,他走到王富来的面前,道:“王富来,我劝你不要藏着、掖着的,也不要避重就轻。就你干的那点事,我们都掌握的一点不差,你以为你自己做的多隐蔽是不是,你要是真做的隐蔽我们怎么会找你呢?
明告诉你,我们掌握的你还没有讲。你自己看着办,要是能和我谈,咱们就好好谈;要是谈不了那就换个人、换种方式谈,怎么办就看你了。”
王富来汗刷的一下子就下来了,已经干的爆皮了的嘴唇哆嗦着,老刘点了支烟递给他。他使劲吸了两口。道:“我能好好讲,我只求讲完你们不要再打我行不?”
“这要看你的表现了。”老刘坐回椅子上,并不正面回答。
王富来又停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自前年放出来以后,一共偷了六头牛、三匹马,还有。”
王富来一口气交待了六次作案,盗窃牛、马等大牲畜十一头,累计价值三万余元的犯罪事实。张子文再次仔细端详着他,从外表实在是看不出他竟能做出这么多的案子。
回想起老师在上课时讲过的话,张子文知道自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在审查中不注重证据,凭借主观印象来判断犯罪嫌疑人的情况。这可是办案中的大忌,它会直接导致冤假错案的发生。
想到这儿,张子文不由有些暗自脸红。以前总是认为自己成绩好,各方面都很优秀,但和这些工作多年,有着丰富经验的老民警相比,自己显得是那么幼稚可笑。这也使张子文认识到宫安工作绝对不可以纸上谈兵,只有经历里实践才有发言权。
老刘听王富来讲完,猛的一拍桌子,大喝道:“王富来!你很不老实,你以为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子啊。”他站了起来,指着王富来接着说道:“你还在这里藏着、掖着的,去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怎么?非得继续用电棍和你谈啊?”
王富来被吓的一哆嗦,他神色慌张,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讲的都,都是实话,就,就这些了。”
“那好,我问你,你一个人能偷这么多的牲畜吗?你怎么运?怎么卖?”老刘问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注视着王富来的眼睛,语气又缓和下来道。
“怎么不说话了?无法自圆其说了是不是?我劝你还是老实交待问题,你重返监狱的命运已经是注定了的,至于怎么判?是轻判还是重判?在号里面呆多少年?则要看你的表现了。我还要告诉你,我们所掌握的你还没有全讲出来。你自己照量着办吧!”
老刘说完这番话又坐下很悠闲继续喝着茶水,让王富来自己思考。一副稳操胜卷的样子。直到现在张子文也不明白老刘他们根据什么抓的王富来,又是根据什么说他没有讲实话。
办公室里的静的出奇,王富来的脸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他十指交叉紧握在一起、皱着眉头、抿着嘴唇,显是正做着思想斗争。
老刘抓住机会。趁热打铁道:“我们有的是时间,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你什么时候讲实话,咱们什么时候结束。我们可以轮班审你,可你呢?不让你吃、不让你喝、不让你睡觉,你能熬的住多少天?你以前也和我们打过交道。我们的手段你也知道,路就在你的脚下,怎么走就看你了。”
他又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王富来的反应,接着道:“如果你能完全的讲实话,作笔录时可以算你主动坦白。这在量刑上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王富来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有些激动的问道:“你,你们真能算我白?”
老刘笑着道:“宫安机关在这事上如果骗了你,那传出去谁还相信坦白从宽啊?放心吧!作笔录时你就知道了,不会骗你的。”
王富来咬了下牙道:“好,我就相信你们,左右也是这样了,和我一起干的还有周雄天和周雄地哥俩,他们都是我在蹲监狱时认识的号友。我们自出来后就开始在一起干,他俩有个双排座汽车,我们用这车偷了二十七头牛,。”
怎么也想不到刚参加实习就遇到了这样的跨县市盗窃大案。这王富来和他的同伙利用汽车在周边六个县市大肆盗窃牛、马等牲畜五十七头,每次盗窃得手后总是连夜运往哈儿冰的一个牲畜交易市场卖掉。累计涉案价值十七、八万元。
老刘听他说完,开始作起笔录,孙富玉也进屋帮着问起了细节。因为案情复杂,直到早上五点笔录才作完。
八点上班后。我们重新进行了一下分工,老刘去办刑事拘留手续、并向上级汇报,孙富玉开车去初步核实一下案情。张子文则在办公室里看着王富来。
晚上快下班时,他俩才回来,让王富来领着我们远远的指认了周家哥俩的家门后,把他押进了看守所。
因为晚上还要继续抓捕,三人都没有回家,在单位对付一口后,老刘和孙富玉就挤在单人床上睡了起来。张子文却丝毫没有困意,拿起他们制作的笔录和文书学习、思考起来。刚才吃饭时,张子文问过他俩是根据什么抓的王富来,他们的回答是张子文意想不到的。
原来王富来在一次偷乡亲们的大鹅时被人看到过,这件事没过多久被人反映到了老刘耳朵里。当老刘得知王富来因盗窃前年才放出来的情况后就留上了心,经过侧面打听了解到王富来经济状况十分反常,不种地却生活的很好,而且一年在家的时间也很少。
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判断分析,他俩认为王富来有着重大的重新盗窃嫌疑,这回听说他刚回家,就立即实施了抓捕。张子文也问过孙富玉就不怕抓错人,打成这样他去告状吗?
孙富玉的回答很是狡猾,他说:“怕什么,毕竟偷大鹅的事是属实的,万一他真的没干过别的案子,咱们就按偷大鹅的事先拘留他半个月,让他在拘留所里养伤,等再放出来时连伤都没有,他还怎么告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