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争不抢,懂得忍,懂得让,避过锋芒,绕道前行。城府之深,心机之重,正如八阿哥当年给我的那句话:绝非寻常人可枉度一二。这么多年,看似一个人单打独斗,可不动声色地,全国各地文职武将,已经有了不少他的人,就像如今已是福建知府的戴铎,这些人都是出自王府的“藩邸旧人”,相比八阿哥麾下那些受过他恩泽,却随时有可能摇摆不定的文职官员,他们更忠诚,更坚定,都是死心塌地追随他。
而且,胤禛深知康熙对皇子结党的切齿痛恨,因此,这些人中除了作为大舅子的年羹尧外,平日他们与胤禛之间,以及他们相互之间均是公事公办,几乎从没有私下交往。胤禛本人更是示人与世无争,王府生活,他参禅礼佛,耕田种地;朝堂上下,不温不火,与兄弟群臣不热络,却也不疏离;伴架塞外,陪侍左右,参政议事总能切中要害,却又懂得收敛锋芒,不至于抢了皇父的风头。
事到如今,无论人们手中都还剩下几颗棋子,这盘复杂的棋局也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
扭头看,他微眯了眼,似当真闲散地歇起了晌,我笑笑,托起肘,趴到他胸前,“昨儿你去看八弟,他们怎样?”
他不睁眼,手搭着我的背,懒懒道,“我还当你真就再不问了呢。”
“倒是说啊。”
“还是心病,若是一日想不通,吃什么药也不会见好。”
“哼!”我冷笑一声,“这如何能想得通!”
“辛库者贱妇所生”!如此恶毒的指责,泼妇骂街一样的秽语,不单单是对八阿哥,还有他那可怜的亡母,是怎样的奇耻大辱?贱妇?当年你与她缠绵床榻,可曾想到她是贱妇?你与她血脉相融生下儿男,可曾想到她是贱妇?若说贱,难得不觉得自己比这个无辜的新生命更贱?!
正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突然脑门上被狠狠敲了一下,疼得我顿时两眼噙泪,抬头,他眯着眼看我,脸上竟带了笑。我略一怔,一把抓过他的手用力咬下去!
“嘶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四爷的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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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前缘之宿命(上) 。。。
僵在桌边,我醒不过神,说什么?玉淑怀孕了?她怎么会怀孕?她怎么可能怀孕?!这些日子,他那么坦荡!那么笃定!对我小心眼的赌气和猜疑,几次佯怒,连敲带呵,就是不屑多解释一句!夜里守在身边,不让他碰他就不碰,却让我给他捶肩捏腿,抚额揉背,逞尽他做爷做夫君的势气!这分明就是在告诉我什么都没发生!既然如此,那她怎么怀孕了??!
“好。”我这边已经把一张琴谱揉了个稀烂,他那边倒微笑着从从容容地应了,从榻上起身,”哪位大夫诊的脉?”
“回王爷,是宫里的刘太医。”
“哦,刘太医何在?”
“此刻正侯在小厅待王爷示下。”
“好,吩咐管家重金谢过,并立刻着人随刘太医进宫往宗人府报喜。”
“喳!”
小太监利落地应下,退了出去。
胤禛走过来,想从我手中扯出那张琴谱,我死攥了不动,他笑,“揉成这样,可怎么弹啊?”
“关你什么事?!”话一出口,声音怒得发抖,“横竖你……”
“行了!”他低呵一句,双手握紧了我的肩,在我耳边道,“为夫吩咐你几件事,”我立刻想挣,却被他摁紧在凳子上,“一,将前些时我让你教导的丫鬟仆妇带去玉淑院中,除了春梅,将她身边的一应人等都换下来,不再入府,即刻送到郊外庄子上,自有人接;二,办妥后院事,立刻进宫亲自给额娘报喜,并说玉淑身子早年落疾,有虚寒症,不易挂胎,如今应了太医的话卧床安养,今后不能进宫给额娘请安,望额娘见谅;三,即日起,那院中大事小情必须报你,没有你的话,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以免打扰侧福晋安胎,违者,送我亲自处置!”
嗯?这一番话我听得云里雾里,彻底转了向!他说什么?我教导的那些仆妇?那,那都是些聋哑人且目不识丁,不能听,不能言,我费尽心思,也不过是教会了些房中浆洗缝补的简单杂役,再不就是厨房院落的粗笨体力活,送过去,别说吩咐做事,就是叫她们一声,都应不了!而且,“任何人不许随意出入”?任何人 ?'…87book'那岂不是也包括玉淑??他这到底是……
“别发愣了!”他放开我,轻推了一把。
“你,你先告诉我……”
“我有事要出去,你赶紧去办。”他一边吩咐着一边就要离开。
我一把拉住他,“胤禛……”
他回身,抬手用力捏捏我的下巴,“夜里回来为夫再收拾你!”
看他开门离去,我一头雾水,懵懵懂懂,又坐着愣了一会儿,还是想不通,却也不敢再耽搁,赶紧带了仆妇们趁着午后静谧来到玉淑院中。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前缘之宿命(上) 。。。
不知是真得体虚至此起不了床,还是有了孕便觉得更衬了资本,总之,我人已来到她厅中落座,她竟在卧房中没有迎出来。我略侯了一会儿,听里面静得无人一般,总觉蹊跷,又细想胤禛的话,便不再纠葛随她去了。
这番撤换非同寻常,别说是我这当家主事之人,便是厨房中的粗使丫头也知道出了大事,竟是有人吓得哭了起来,仿佛这一去便是地狱牢笼,灭顶之灾。其实她们究竟是何命运我心里也没准,只能强压了这房中的局势,端了主母的威严,不许问,不许哭,更不许彼此交信!短短半个时辰,便是彻底改换了这院中的天地。
自始至终,春梅跪在我脚下,头都不敢抬,她的恐惧与无泪,让我隐隐觉得她似乎知道的比我多……
站起身,向卧房望了一眼,“告诉你主子,我走了,往后有事,你独来回我。”
“是。”她回答的声音像是在浑身发抖。
亲自安排人从后门送走,我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又匆匆换了衣服,往宫里去。
德妃那边甚好应付,又有了雅蓉的恭喜和帮腔,直哄得德妃眉开眼笑,竟连声夸了我几句,仿佛这孕喜全是我的功劳,又仿佛我贤良至极,当真心疼自己夫君后院的女人。
夜里,早早侯在书院等他回来,谁知他直到夜深才回府。一起用晚饭,他慢条斯理,我几次想开口,都被他叉开了话。吃了饭,又喝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寿儿的功课。慢慢的,我也心静,陪他喝茶,品那香浓中淡淡的苦……
进了卧房,伺候他洗漱罢,抬手解衣袍,一件,一件,明扣暗结,我不需看,只需顺手而去,摸着他的身体,感受他的体温,暖暖的,那么贴心……他配合着,抬手,起足,一瞬的默契便是十几年的耳鬢廝磨……
“她……是不是根本没……”
“已经去看了,怎么还问?”
“没见到。”
“这么说,她没出来,你也没进去?”
“……嗯。”
他挑了挑眉,随即伸手将我环进怀中,“也好,眼不见心不烦,虽说是该逞逞当家主母的气势,也不必落了俗,反倒小家子气。”
“还逞势气呢,你什么也不说,让我这个当家主母做得糊里糊涂的,今天去,也是强撑着,若真是她出来了,我该如何应对?”
“是为夫的不是了。不早跟你说,一来是怕你忧心,二来嘛,也怕你见了他们兄妹,沉不住气。”
“可……”想想年羹尧在的这些日子,我的表现……实在是相比当家人这名头亏了太多,眼中,口里,对他们的疏离与冷淡,别说是这样人精一样的两个人,就是普通人也一眼便知……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前缘之宿命(上) 。。。
“正是如此才对。”他似看透了我的心思,笑了,“曾经是生死之仇,若非背后有更深的算计,哪个女人能做到不计较?你如此做派,反倒是让他们放了心。”说到这儿,他看着我略略一顿,“所以,这些年的不合,对于今日的合,是必须的。”
“嗯?”我猛一怔,原来……“这么说,这些年,这些年你是故意的?故意护她,故意激怒我,故意要我冷着她,恨她,却不肯说一句宽心的话劝我?”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我贴进怀中,“我知道你一直在等为夫的话,就想我说一句要把她碎尸万段,便自己放下。可为夫……就是不想让你放下。”
“……为何?”
“因为人世险恶,人心险恶,虽不能睚眦必报,也要懂得记仇,否则,待你麻痹,待她缓神,一定会再咬你,而这一次,一定会确保,咬死你。”这番话让我通体生寒,禁不住抱紧了他,他低头,轻轻吻了我的额,“这些年,闷着你,心里不知怎样怨我,又不敢说,自己悄悄咽,为夫看着,真心疼……”
心化了,泪便脱了线,“有,有你这话就够了……何必,何必当真动了手?如今这关头,年羹尧那边……”
“看看,刚就说你,现在如何?应了吧?”
听他逗,我却笑不出来,“你,你到底要怎样?”
“哼,”他一声冷笑,“我要怎样?给他们想要的,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只要他敢要。”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懂。
“爷我生平,什么都忍得,什么都吞得,唯独一样,最恨!”他的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铮响,“这兄妹二人竟然都做齐了!”
心一震,我似懂了,他生平最恨,就是背叛,无论是谁,哪怕就是全无记忆,孱弱如婴孩的我……
“一个,在爷眼皮子底下,居然敢作计想杀了我心头之人,竟还能以为我会为了她家的势力纵了她,她眼中,可当真认得爷?一个,也是在爷眼皮子底下,短短二十天,拜八府,会九府,大将军的门槛子他跪着进!他心里,可还知道究竟谁才是他主子?!”
我听着,想着,不敢插嘴,不敢动……
“好,做的好,”他缓了声音,冷冷一笑,“爷随他,力保他四川总督,封疆大吏,爷‘宠’她,年年有孕,喜报边疆!”
“年年有孕?这,这行不行?”我终于沉不住气,年羹尧那边倒还不妨,我相信胤禛早已在他身边布下眼线和埋伏,更掌握了他和玉淑的联络线,完全可以做到这边说,那边信。可问题在玉淑,她虽然心机重,手段狠,可毕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耐不得苦的女人!这便是她为什么会铤而走险妄图在胤禛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前缘之宿命(上) 。。。
身边加害于我,又为什么会轻易相信胤禛原谅了她的原因。现在这样,几乎等同幽禁,非但如此,如果让她年年都“有孕”,就意味着又要三月落胎,是真要折磨她也好,只是做戏也罢,我担心,她根本承受不住,一旦撒了泼,或寻了死,就糟了!
“放心,”看我着急,胤禛轻轻抚了我的背,声音越加缓和,“当初,她给了为夫两条路,一条选你疯,一条选你残。如今,为夫也给了她两条路,这一条,是她自己选的。她一定会好好配合,尽心配合,为的,不是怕死,是怕还活着,走另一条路……”
心一惊,再不敢往下想……
那一夜,他抱着我,辗转缠绵,那过旺的热情,不单单是久别新婚的渴念……他心满意足,沉沉睡去,很香甜……
那一夜,在他怀中,我始终手脚冰凉,应付他睡去,黑暗中心里悄悄盘算……不是不信他,是作为女人,我更懂女人……玉淑,她挺不过去,而我,绝不能让她死,不能让她疯,要暗中护她,至少待到他登基那一天,让那个自以为是的封疆大吏,看到自己妹妹健健康康地戴上贵妃的凤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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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一百六十三章 前缘之宿命(下) 。。。
康熙六十一年春。
半个月前,胤禛应旨去了山东。说来并不是什么太要紧的差事,只是曾经数次大旱,近几年情况虽好转许多,朝廷依然每年派人去查看,一来一去,也不过月余。可在出门前,胤禛竟特意将我叫到房中,反复叮嘱,一,弘历住在宫中,断不要轻易接回府;二,除了进宫请安,不许府中任何人再随意外出;三,不留宿外客。看他神情严肃,我没有多问,一一应下。他又另嘱咐弘时看护内宅,凡事要与我商议。
胤禛走了,却把他的严正以待传给了我。如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波,为何他这么担心,这么紧张?记得临行前几天的夜里,他又是思念十三阿哥,说皇阿玛近日曾提起敏妃娘娘,也许也想十三弟了。这么想着,心突然紧张,老父已是灯枯油尽之时,此刻的心应该是最软的,一旦他……心一紧,天哪!
思虑再三,决定见胤禟一面,时已至此,再不见,也许就来不及了……
送信去了秋水阁很快就有了回音,这天午后,我悄悄出门来到秋水阁。见到胤禟,他似对我的邀约也并不意外,彼此见面没有多客套,落座。
“找我何事?”他开门见山。
“把他们接回来吧。”
“接回来?”
“嗯。”
他看着我,没有立刻答话,眼中意味越来越深……
自从十四阿哥被授王爵封大将军,他们那边的希望陡然而升,更在捷报频传后,似胜券稳握、大局已定,就连避讳议储十几载的朝中都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声音,眼看老皇迟暮,这新皇的人选实在是太过明显。此刻不“预言”,不投靠,更待何时?
可随着西边战事趋缓,边疆稳定,本该凯旋而归的大将军却迟迟没有收到回朝的圣旨,就连朝臣主动提出另遣别将守卫换大将军回京都被康熙叉开了话。去年冬,康熙的身体越加虚弱,一场小风寒竟卧床一月有余。十四阿哥终于沉不住气,以述职为名,腊月里私自跑回了京城。
康熙看到他也似十分高兴,父子亲热有加,更大加赏赐。今年的乾清宫家宴也格外热闹,八阿哥他们乃至朝臣都以为这便是大局即定之时,可谁曾想,一过完年,康熙就一道圣旨把十四阿哥送回了千里之外,并嘱他镇守边疆,不得随意离职回京。人们震惊之余,心中都隐隐有了最终的眉目,这一去,不到老皇驾崩他是回不来了,那这最后的人选……还能是谁……
“好,是该接他们回来了。”
原以为他还要多问几句,可他没有……他一定是以为我们已经吃定了那最后的结果。毕竟在他们眼中,康熙连立了战功的十四阿哥都不再见,对犯了错的十三阿哥
163、第一百六十三章 前缘之宿命(下) 。。。
要见的可能性很小,而胤禛继位,第一件事一定是解救十三阿哥……
“接回来还送回府中。也要小心才是。”
“那是自然。这次回来,恐怕就不能安排你们见面了。”
“不妨。小心为上。”
“嗯。”
说完正事,两